《重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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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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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襄撩帐而入:“殿下,百姓都已疏散至安全地带。”微微停顿,朗声,“人我抓来了。”
  均墨抬眼,颔首,赞许道:“很好,着你做此事果然没错。”
  自夏四处传播流言以来,黎的名声可谓是一落千丈,原本的应天道而行现在都变成了名不正言不顺,夏占据有利言论方,将主要精力放在了蛊惑人心之上,此次甚至驱使了百姓来声讨南巫族。
  一想起聚在营前的上千百姓异口同声要求自己交出杜芒,均墨就觉得分外头疼,既不能轻易对百姓出手,又怕再闹下去会传到杜将离耳中,真真是既要防外,又要防内,杜将离这贼猴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上去乖巧得很,实际上已不知遣了多少次倾城来自己这了,有次竟差点教他得手,问他居然还抵死不承认。
  均墨叹了口气,杜将离的情况,可比看上去的要糟糕得多,对方一定清楚,却全然不当回事,他的将岚啊……均墨握紧拳,眸中幽深。
  其实夏人所传之流言,完全可以否认来加以杜绝,但杜将离亦有他的思量,他与自己说过,希望能将计就计,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样自信而又迫不及待地期待他的计划能成功,对此均墨所能做的,就是毫无保留地支持他,而现在,也该是这个时候,均墨亦想早日达成杜将离所愿,哪怕这一个月里,会出现不可逆转的情况。
  夏以这上千名百姓来做突破,便是拿了他们当人质,以作要挟,他们鼓动千人,就能鼓动万人,十万人,甚至更多,他们可以牺牲这些人,来嫁祸至南巫族身上,正像千年前所为那般,但白狼蛛没有时间那么做了,凡人必有弱点,均墨微微侧头:“红姬,去支援石云,再命人将那狐狸带来。”
  晚襄领命而去。
  此次对夏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夏军来得突然,又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若不是自己预备再先,此战绝无正面硬顶的可能性,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太大的把握,鬼兵来势汹汹,能否在百姓疏散完之前扛住,都是个问题,只要有关杜将离的安危,任何风险均墨都不会冒,因此才着了楚天与孟禾央带杜芒离开,同时又给楚天安排了其他的任务。
  至于这里,战场之上,不似此般豪赌一番,谁都不知输赢。
  兵士送来奄奄一息的狐狸,均墨冷笑一声:“好,我们去会会白狼蛛。”
  上战场,满目殷红,均墨视线定定地落到一里开外之地,侧头与石云使了个颜色,双腿一夹马腹,径直上前,石云会意,当即下命变换战略,紧接着驱马配合均墨行动起来。两人隔开百步远,一左一右并行。
  穿军御兵向前,未过多时,石云便已接近白狼蛛身旁,后者观情形不对,立马退开,白狼蛛调转马头,均墨已稳稳地停至他身侧:“这么急着走么?我还不曾来得及给你一样东西。”说罢甩手。
  白狼蛛伸手一接,待看清自己抓住的是红褐色狐狸之时,表情并未产生多大变化,但瞬间冷到极致的眼神已出卖了他暗藏的情绪,他按捺住心中怒火:“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先生的朋友,我自然不敢怠慢,你如何对待杜芒,我便如何对待他。”均墨不咸不淡地回道。
  白狼蛛脸色骤然一凛:“墨世子,你莫要逼我,若是惹急了我,我不怕会鱼死网破。”
  均墨微哂,用杜将离最常称呼对方的方式唤道:“狼蛛先生,你大可不必如此激动,我不过是请他来我这儿做做客,而该怎么做,我亦不会强求狼蛛先生,但最基础的诚意,狼蛛先生不会不清楚要怎样表示罢?”眉梢轻挑。
  白狼蛛面目阴鸷,额前青筋毕露,盯着均墨,一言不发。均墨禁不住笑了:“狼蛛先生莫非是忘了要如何向手下施命?我听闻狼蛛先生为了此人,不惜食过百虫,但这到底是江湖传言,也不知真假与否。”男子轻描淡写,“若狼蛛先生实在下不了命,亦可由我代为劳之。”
  “不、必。”白狼蛛逐字逐句切齿道,“此次是我一时大意,但你别忘了,你也有你的弱点。”
  此言一出,均墨克制不住,竟是仰天大笑起来,临了,才朗声道:“你将你的人看做为你的弱点,可我不一样,杜芒亦不一样,他从始至终都不是我的弱处。”
  白狼蛛冷哼:“但愿如此。”折身唤来兵士,低声耳命。
  均墨回到黎兵后方,晚襄上前来:“殿下。”
  “兵不厌诈,对于白狼蛛亦不需要讲什么道义,红姬,夏军一旦撤退,便着兵士们鸣鼓纳威,对其紧追不放,势必教他全军覆没。”均墨的语调不带丝毫感情。
  夏兵开始有后撤的迹象,过了片刻,均墨注意到军中后方一处起了争执,临去,下马,问其中一名百夫长:“何事?”
  百夫长推了一人上前:“这人非我队中兵士,却谎称为我队中一员,被我逮了正着。”
  那人五官平平,独独眼中明亮而有神,他望向均墨,似被均墨的气势镇住了,低下头,均墨目光不善地盯了他半晌,深吸一口气,无奈了:“将岚,你……”
  对方惊奇地瞪圆了眼:“小天亲自为我易的容,发色都染过了,连小方子夙缨娘都辨不清,你从何认出是我的?”
  “认出你还不容易么?无论你变成了何种模样,我都能认出你。”均墨回道,抬手揽他入怀。
  “我自作主张前来,你……不气我么?”
  声音从怀中闷闷传来,软软地飘在耳边,均墨低低道:“气了又如何?我能拿你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杜将离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均墨身上,他沉默了阵,良久才轻轻道:“不气……便好。”
  均墨听着似觉得有些不对劲,唤了声:“将岚?”见对方全无回应,不由续道,“你也不必这般不安,又拿有的没的来吓我,说了不会责怪你的,我骗你一次,你自作主张一回,我们算是扯平了。”边说着,边拿手抚向杜将离的脸,却是一片冰凉。
  男人心中一紧,对方的身体软软地瘫在自己胸前,不由低吼出声:“将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春日淡,花影凉,冷风不绝,均墨战袍未脱,听帐外兵士回报战情,心思深重。
  兵士低着头:“夏军鬼兵丧失战力,全数教我军所败,无一降之,而白狼蛛已依殿下的意思放回夏国。”简单禀报过后,待了少顷,兵士听均墨不曾有言,看向男子,提高声音,“殿下?”
  均墨方抬首,示意兵士退下,此战可谓是大胜,男人却全然高兴不起来,他起身坐至榻旁,拧了手巾替杜将离擦脸。
  杜将离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呼吸慢得几乎让人以为快要停止了般。均墨轻轻握起他的手,换下其手腕纱布,杜将离的腕间是一道深深的割痕,明显才划下不久,还不曾愈合,却已全然留不出血来,伤口边侧泛着白。
  均墨抿紧唇,无法克制双手的颤抖:“谁教你去解鬼兵身上的巫术了?谁教你去了!”
  用力闭上眼,自己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杜将离会来此,甚至不惜以他的方式来确保自己的安全,他的身体分明已糟糕到再无法承受任何伤害,即便是好好调养都无法阻止日渐恶化的趋势,他竟全不顾后果,如此,如此……
  不要命了么!
  均墨努力按捺住自身的情绪,面颊艰难地浮上一丝宠溺的笑,他摸摸杜将离的脸颊:“真是贪睡,都一天了,还不肯醒来,懒家伙。”说着捏捏对方的鼻子。
  空气缓缓流淌,宁静而可怕,男子脸侧的痛苦到底还是盖过了强作出来的笑颜。
  “杜公子本就身虚体寒,內腑衰退得极为厉害,现又大量失血,我喂他服了九灵续命草,但就算是这数百年才能长成一颗的稀世灵药,也只能延长一段时日罢了,以杜公子的情形,若撑不过这三天,便再也无法醒来。”这是穆琛的原话,他说完,亦似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面目阴沉得可怕。
  均墨很早以前就意识到杜将离迟早有一天会像这般躺在自己面前,可他从来都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治好对方的,但事实,却来得这般突然而残酷。
  男人定定看着杜将离,灰暗的眸中突然闪过一抹希冀:“你该不是,又在同我开玩笑罢?”俯下身,将额头牢牢贴在对方额上。
  那样温暖,暖得让人无法相信,身下的人极有可能再也无法睁开眼,再也无法笑着对他说猫有九命,而他杜芒有十八命。
  均墨胸口骤然一紧,十八命呢?他的十八命哪去了?
  骗子。
  他不知保持了这个动作有多久,声音自他喉咙深处缓缓漏出:“将岚……你若是觉着累了,便再睡一会,明天,明天醒来可好?”顿了顿,兀自续道,“便这么定了,你可莫要反悔。”
  晚来的兵士隔着营帐在外禀报:“殿下,楚公子归营。”
  均墨冷冷开口:“带下去杖责。”
  兵士一愣,有些迟疑:“可……”
  均墨愠怒:“何时轮到你来置疑我说话?下去!”如若杜将离出了什么闪失,他要夏,要所有人为他的将岚陪葬,均墨的眉宇间透出一股狠戾之气。
  男人在杜将离的榻旁安了帘子,平常便在屋中处理军事,一旦闲下来就撩了帘子与杜将离讲话,为他擦身喂药,晚上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对方身旁,生怕他醒来后看不到自己。
  楚天与石云见杜将离此般,亦急在心头,四处为其寻访名医,皆不得法,难受之致。均墨心情低沉,行事便愈加果断,军务之上丝毫不含糊,手段狠绝,几番令下,黎军终于开始正面的反击,势如破竹。
  这些时日穆琛翻遍了他所有的医书,用尽了所有能试的方法,都不起效果,身为医者,最怕看到的,就是竭尽所能去救一人之命,病人却还是逐渐离死亡愈来愈近,这种煎熬直恨不得欲拿自己的命,去抵了他的。
  而命运在此时,可憎得教人发狂。
  一晃便是七天,早已过了穆琛所说的期限,杜将离依然不曾醒来,但他仍有着微弱的呼吸,有着几乎察觉不到的脉搏,只要还有一点迹象,便有希望,谁都不愿放弃。
  更别提均墨。
  他敛着眉,一向风采自如的黎国信王殿下逐日消沉,此刻俨然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他默默坐着,脑中不断悉数着与杜将离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笑,他的恼,还有他时刻都仿佛动着歪脑筋滴溜乱转的明亮的眼,杜将离的气息,不知不觉中,已渗入到均墨生活的每一处,融入血,割入骨。
  均墨甚至摊开第一次与其相见时从对方手里拿来的那卷画,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就失了声。
  那日相识,怎会料得,竟在不经意中掉入命运的网,挣脱不开,也不愿挣开,只想抱紧那突然闯进生命的鲜活的人,仿佛遇着了他,所有过往的一切皆成了值得。
  不亲信他人,不让他人接近,适龄不立妃,他并非不爱,并非不痴,并非不愿与伊人厮守,而是,一直不曾遇到那个命定之人啊。
  如今,终得以相遇,却无计可施。
  是叹命运弄人,还是叹人力不可胜天?
  均墨发现自己甚至不曾真正给过对方值得拿来终身细品的回忆,他亏欠杜将离的,实在太多太多。
  他怔怔步到杜将离身旁:“将岚,茶点又凉了。”
  杜将离乖巧地躺着,没有丝毫反应,苍白的面庞极为安静,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均墨不禁苦笑:“将岚,你朝思暮想的那一日,终于要到了,你不想亲眼看看那一刻的发生么?你最在意的南巫族,你毕生的心愿,都忘了么?你不要大家了吗?”
  “连我,也不要了吗?你可舍得?”
  男人眸中痛苦满溢,一呼一吸,都透出绝望:“七天,整整七天,即便是再与我闹别扭,七日的时间,也该醒了,你这爱偷懒耍性子的毛病,待你醒来,可要好好改一改,知道么?我……禁不起你这般吓。”
  “你便没有什么话,想与我说的么?”
  “将岚,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原来那般爱笑,总将他人之事摆于第一位,最爱操闲心的你,才是最绝情的。”
  均墨的声音里满满的落寞,起身:“将岚,我再为你换些热茶来。”
  男人宽大的背影显得极为寂寥,他温了茶,怕杜将离一人觉着孤单,快步归屋,男人撩开帘子,待看清眼前,顿时瞳孔微缩,几日来第一次露出除阴郁以外的表情。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全然不敢相信。
  榻上,竟没了杜将离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杜将离不在榻上?
  均墨第一反应是其被人带走了,可他人全然没有理由要带杜将离离开啊,这里守卫森严,并非任人轻易来去,而居心不良者亦无法闯入,那么——唯一可能的情况便是……
  杜将离醒了!
  他的将岚醒了!
  均墨的嘴边下意识地扬起一定弧度,放下手中茶水径直步出屋门,快步寻着杜将离可能会去的地方。
  这个总是极其闹腾的家伙,连大病初醒,也不愿老老实实躺着,尽知道四处乱跑。均墨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嗵嗵跳着,那是极度的喜悦,还有遍寻不着的焦灼。他速度极快地寻了一处又一处,终于在一座园子里看到了杜将离。
  那是鲜活的会动会跳会说话的杜将离。
  连日来的忧虑、害怕、不安此刻都作烟消散,均墨竟生生停住脚步,抬手覆盖半边脸颊,掩下内心跃至面上的狂喜。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分明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人,对方却能主宰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居然心甘情愿,此刻看到杜将离醒了,他已全然忘了之前的不安,自责,还有少许的怨恨。
  “将岚……”声音轻轻颤抖着,缓缓的,一步一步迈向前。
  杜将离闻声回头,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
  均墨低头,见杜将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路旁食草叶的蜗牛,心中顿时闪过一个不好念头,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一般,又唤一声:“将岚。”
  杜将离偏过脑袋,迟疑地跟着均墨重复一遍:“将……岚?”他似觉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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