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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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点-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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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卷入善与恶模糊的界线,在那一点点狭小和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做垂死的挣扎! 



第一章 


第一次见到那男孩,他是腹部急症被送过来的。 

实习的东被主任喊过去训话了。 

森是我带的实习生,我看着森让他躺下来,然后帮他检查。 

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只小虾米,嘴里哼哼唧唧地叫着痛。森刚伸手碰他的胄区,他就哎哟起来。 

“胃穿孔?”森回头问我。 

“继续。”我说。 

森再摸右边的肝区,他又叫起来,再摸脾区、脐周围都是一样。小小的诊疗室里充满了他衷哀的叫声。 

“你到底哪里痛啊!”森开始不耐烦了。 

“哪里都痛啊……”他说。 

“做个直肠指检。”我说。 

“才不要!”森甩了头,嘟了嘴拒绝。 

我好气又好笑。没办法。谁叫他是大内科主任的侄子,脾气再怎么古怪也得忍着。 

“我来吧。”我叹气。虽然是个副主任,地位还是不高咧。 

“那我去吃饭了。”森对我做个鬼脸后哼着歌就走了。我忽然想起森居然忘记了Mllrphys 
Sign(注一),这家伙的基本功大概早还给老师了。我走过去,把左手放在他右肋弓,拇指勾进去。 

“吸气。”我命令,他乖乖照做了。 

“疼吗?”我看着他皱着眉头的痛苦状问。 

他点头,可怜兮兮地望我,眼泪汪汪。 


可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胆囊炎。我耸肩,然后找出医用手套戴上,在右手食指外的指套涂好润滑剂。他好奇地看着我的动作。我打量他一会,确定他是没有办法完成强石位(注二)了,只好嘱咐他翻身。他听话地蜷着身子做好左侧卧,我脱下他的裤子。 

“啊?”他一直捂着腹部的手忽然死死抓住裤子,“医生?” 

“我要做检查。”我简单地解释。他终于放手。我看着他红了的耳朵根忍不住想笑。 

“放松。” 

我说,然后慢慢把食指仲进他的肛门。 

“啊!”他小小叫了声,然后就不出声了。 

我估计他是咬住了嘴唇。“不会疼的。”我安慰他。仔细检查了直肠和肛周,没有痔也没啊肿块,只是肌肉未免松弛了点。 

“没事。”我脱下手套,让他翻过来,他强着身子不答应。“躺好,我还要接着检查!”我皱眉。 

他别别扭扭地转过来,我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敢回过来。 

居然勃起了! 

我瞪着他,他的脸一下子红透。 

“我……我……”他细如蚊呜地哼着。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没查,把他拉回去的裤子再褪到腹股沟部,看准了麦氏点压下去。 

“哎哟!”他猛地跳起来。“痛痛痛……” 

我再压一次。 

“痛死啦!我要死啦!”他带着哭腔喊。 

我再按按腹部其它地方,他再也没叫痛。 

我拿过病历纸,写上转移性右下腹疼痛,初步诊断急性阑尾炎。 

“医生我要死了是不是?”他哭着问。 

“你才多大啊就死啊死的。”我没好气地骂。查房查了一上午,现在连饭都没吃,我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阑尾炎,准备手术。” 

“我不要开刀!”他说。 

“你想疼到死吗?”我让人马上准备手术。 

“会有疤……”他嗫嚅。 

“漂亮和命哪个重要?”我对他彻底失去耐心。 

他扁着嘴住了口。 

他被推去做手术准备。 


我站在水池边洗手、泡手,做着公式化的准备。戴手套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右手关节上的疤痕。东说如果不是那些疤痕,我的手是最完美的外科医生的手。 

摇头笑笑,我走进手术室去。 

这种小手术,本来是应该让实习生练刀的。不过既然没有人在,我只好亲自上台。 


手术当然是顺利的,既不是蜂窝组织炎也没有其它病变,我很轻易地就结束了手术。吩咐助手,我扔掉血迹斑斑的手套,一边解掉手术衣。 


肚子在咕咕叫了。看一眼表,一点三十分,餐厅早关门了,我无奈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摸一包饼干出来。甜得腻死人的欧利奥,我苦着脸感觉甜浓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赶快喝一口水冲淡味道,我还是不习惯甜食。 

忽然就想起刚才那个男孩子来。 

做个直肠指检居然会勃起,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莫非是个同性恋者? 

有那样年轻细致的皮肤呢,虽然是在手术台上,依然可以清晰地闻到青春的味道。 

我也不算老吧?只有三十岁。 

不过觉得心境老得像八十了。 

第二天上午查房的时候,森把一叠病历给我过日。 

第一份是个叫韩昱的。 

我忽然愣一下,想起了那个非常喜欢喊疼的人来。 

“这是那个昨天让你吃不了午饭的家伙。”森插嘴。 

“我吃不了午饭,似乎不光是他害的吧?”我白他一眼。 

他于是吐了吐舌头不敢吱声。 

病房里还是很安静。 

三O二是靠门的那张病床,昨天中午的那个阑尾炎病人就住这床。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睡觉。 

我看一眼他床头的牌子:韩昱,男,十八岁。 

确实还是个孩子。 

他大概睡得不怎么好,眉头微微拧着,小嘴嘟着,很不满意的样子。 

“喂,起来了,查房!”森哇啦哇啦说。 

“你这是对病人的态度吗?”我斜眼睨森。 

森语塞。 

“打开病历。”我吩咐。 

这时韩昱也醒了,伸手揉着眼睛。 

“怎么了?”他细声细气地问,和昨天吱哇乱叫的样子完全不同。 

“查房。”我平和地告诉他。 


森把他的被子掀开,我轻轻揭起他的病人服检查刀口。昨天是李平浩缝的针,缝合得很不错,对合很整齐,伤口边缘也很干净,没有化脓,只稍微有点红。 

“恢复得不错。”我点头。“一般处理。” 

森把我的话记下来。 

“下一个。”我走到三。六床去。 

“看看人家李平浩,再看看你自己。”我不满地说。“人家基本功多扎实,缝合多漂亮。” 

“我是要做外科大手术的,这种缝合的小事当然让他那种人做做就好了。”森不服气。 

“哪个外科医生不是从拉勾、开阑尾一点点做起来的?你昨天要是留下来,不就可以多个经验?”我对这个小孩彻底没辙。 

“干嘛啊,不就是个阑尾炎嘛!”森还想再说什么,我把他的话瞪了回去。 

“医生啊………”韩昱忽然在身后叫。 

“怎么了!”森回头恨恨地,显然是把不敢发在我身上的气往韩昱发过去了。 

我在背后敲一下森的后脑勺,他摸着头不再吭声。 

“怎么了?”我温和地问。 

“伤口会痛多久?”他说。“今天有点痛。” 

“麻药过了,痛是肯定的。不过没有昨天那么痛吧?”我微笑。 

“嗯嗯!”他连连点头,“医生好厉害!” 

“你少在那儿拍马屁!”森突然爆发起来,眉毛倒竖。 


“严郁森,去帮三0六检查引流,引流管该换了。”我用一句话成功打发了他,森不情不愿地敝见到三O六床前,就听他粗声问着病人,病人都吓得不大敢说话了。 

“严郁森,你口气好一点。”我头也没回地骂。 

我立即听到森深呼吸的声音,然后口气和缓了不少,我几乎要笑出来。 

“好凶好凶的医生……”韩昱用超小的声音说了句。 

“他就是脾气暴躁。”我笑笑。 

“我要住多久啊?”韩昱问。 

“看你恢复的情况了。照现在看还不错,大概一个礼拜左右能出院。” 

“哦……” 

“还有,接下来至少半个月不能剧烈运动。”我嘱咐。 

“啊?”他傻眼地看我。 

“怎么?”我已经站起身准备去纠正森换引流管的错误手法。 

“跳舞可不可以?”他哭丧着脸。 

“慢舞没问题。”我盯牢森的手,眉头越皱越紧。 

“那HIO—HIO呢?”他问。 

HIP—HOP?我愕然。遗忘了很久的名词,忽然又出现在眼前。 

“你跳HIP—HOP?” 

“对啊!医生你知道什么是HIP—HOP啊?我还以为像医生这样的不会知道这些呢。”他笑得有些贼。 

我哑然失笑。 

的确,在他眼里,我该是个年纪不小了的古板家伙,似乎没有医生会关注这些乱七八槽的娱乐吧? 

可我,在当医生之前…… 

“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是乖乖地好好休息。”我自然地揉揉他的头发。 

又细又软的干净发丝,手感很好。 

“那……做别的可以吗?”他又脸红了。 

“做什么别的?”我不解。 

“没有没有没有!我知道了……”他摇头说着。 

我耸耸肩,走到三O六那里去,动手整理森弄出来的惨迹。 

“不是蛮好嘛!”森气呼呼地往三0六床的病历上写着。 


“这叫蛮好哦?”我小心地把引流管的位置摆正,注意不牵痛病人。“还有,写字小力一点,当心把纸戳破了。”帮病人盖好被子,我看看手里还有一堆病历,不禁叹气。“走吧,到隔壁。” 


森把三O二和三O六两份病历另外放好,抱着剩下的病历趾高气扬地走出去,根本不管我这个副主任,只是在经过韩昱床边的时候,狠狠哼了一声。 

我只能摇头。 

说实话,森会这样,也是因为我有时候太顺着他了。 


他叔叔是大内科主任是原因之一吧!而且我看着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娇纵坏了的小孩而已。脾气是暴躁,不过我骂他还是有效的。李平浩那天还说文医生你真把森当自己儿子似的了,实习生都羡慕严郁森,说在普通外科真舒服呢!我只好笑笑。 

我向来好说话,所以实习生都愿意跟着我。 

不过森的基本功实在是不敢恭维,他毕竟不是只在我这里待就好,还要轮转到别的科室去的,出科考试一定不能太放松他。 

我这么想着,开始帮三一七检查。 

三一七床的是个女病人,才二十出头,长得挺秀气,手术是附|乳切除。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为了要在夏天穿上漂亮的无袖衫,当然得把讨厌的东西弄掉,吃一刀也无所谓。而且在普通外科做这种手术,比在整型医院做便宜得多,也安全得多。手术当然是我做的,我很小心地把创面减到最小了。疤痕不会大,而且会很好处理。 

森去检查她的伤口恢复情况,她红了脸,从半闭的眼缝里偷偷看着森。 

这不是第一次帮她检查了,我当然看得出她虽然在检查时有点害羞和不自在,可她是满喜欢森的。 

毕竟森也算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很好,后天出院没问题。”森向我报告。 

我点点头,然后明显看到女孩子略略失望的眼神。 

在心里笑了。 

查房结束,已经快中午了。 


森把病历丢给护士姑的护士,自己一边把医师袍脱下来随手扔到我的办公桌上。他向来不懂得客气,不过那些小护士看到他过去根本就晕了,他说什么都答应。看来要叫他少女杀手也很恰当。 

“文楠平,我请你吃饭!” 

没人的时候,他总是连名带姓叫我,反正我是不在乎那些主任之类的头衔的,也随便他。 

“不要乱丢医师袍,你以为很干净吗?”我第N次亲自动手帮他把医师袍挂到壁橱里。这个实习生啊,比我这个副主任嚣张多 

“我请你吃巴西烤肉!”他神气地套上驼色的休闲外套。“喜来登二楼新开的。” 

森确实是个奢侈的小孩,他的家世也让他能够奢侈、 

我不赞同地摇头。 

“你还没自己……” 


“我还没自己赚钱呢,别老是这么奢侈。”森翻着白眼帮我接下去。“好了啦!我要是没吃好瘦了,我老妈会念死我的!你也不想我被念死吧?”他把我的外套拿过来。“走啦走啦!” 

我只好被他抱着出了医院。 


森像个小孩子似地挽着我的胳膊,我微笑着纵容,直到有几个年轻的女子对我们行惊异的注目礼,我这才发现,两个身高都是一八0的大男人,做这样的动作,是暖昧了些。轻轻笑了,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装做看表。 

“是不是太早了?”我问。 

“不早!我饿死了!” 

“你这样又是翘班。”我瞪他。“你又没吃早饭?” 


“哎呀,别啰嗦了!我早上能在八点之前赶到你就该偷笑了,哪有空吃早饭!还有,我请你吃烤肉,你不许记我旷班!”他很拽地宣布。 

“成交。”我忍住笑。 

“你觉得那个韩昱怎么样?”吃烤肉的时候,森漫不经心地问。 

“嗯,满可爱的。”想起韩昱小孩子似的表情,我不由笑了,“怎么想起来问他?” 

“没什么!”他忽然狠命地切起面前的肉来。 

“喂,不用这么凶暴吧?难怪韩昱说你凶。”我好笑地看他的动作。 

“我讨厌他!”森啊呜一口吃掉了我叉子上的一片烤肉。 

我想,小孩子都是任性的吧! 

我总觉得,那个人离开我,是因为我的包容不够。 

所以在那之后,我学会了包容。甚至是纵容。 

现在的我不大会生气了。 

这样的弥补,那个人也看不到。 

只是为了自己心安吧。 

我还是自私的。 

“病历又写错了。”主任走到我办公桌前面,把一份病历放下来。 

我拿过来翻了翻。 

“主述不合格,最后的小结也写得很马虎,还用了莫名其妙的缩写。”主任很无奈地叹气。 

我看到纪录者那一栏:严郁森。名字倒是签得龙飞风舞,内容错漏百出。 

“我会处理的。”我也无奈地揉揉眉心。 


“小文啊,不是我说你,你也管管他,他再这样无法无天,苦的是他自己。”吕主任确实很不容易,要管这么大一个普通外科,现在又多了这么个捣蛋的家伙,是伤脑筋。 

“我知道。”我只好笑笑。 

“文楠平……”森兴冲冲跑进来,看到吕明德站在我旁边,马上就住了口。 

正好有护士叫主任听电话,吕明德匆匆走了出去。 

“他找你什么事?”森很警惕地盯着吕主任的背影。 

“你自己看看吧。”我把病历丢给他。 

“干嘛干嘛?”他很不客气地扔回给我。“又哪里不对啊?” 

“什么叫‘双瞳常’?”我好整以暇地翻到体格检查那页问他。 

“就是双瞳正常广他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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