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舞 by 董圣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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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舞 by 董圣卿-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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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半路上歇脚的时候,他和青桐在街头表演了几回小魔术,赚下点盘缠和生活费。事实上,他的体力,也只限于变几个小魔术了。身边如果没有青桐帮忙吆喝,也许自己也表演不成。
  他依旧坚持住在先前的那家客栈里。他记得月如辉曾对他说,以后若是找不到他,就在原地等着,他定会回来找他。只是他没再舍得花钱住上房,而是住西厢便宜的小房间。
  虽说做好了万事开头难的准备。但他没想到第一关的难关竟然是青桐。
  受了柳如瑾刻板思想的影响,他始终无法接受卖艺一事,无论他怎样说服自己,只要一想到要卑躬屈膝地弹琴取悦别人,他怎样也拉不下这个脸来。所以他虽是跟乐坊的老板讲好了条件,试演期间谁也不用给谁钱,有了多余的打赏五五分成。但却每次都是郁郁寡欢地抱着琴去,又郁郁寡欢地抱着琴回来。
  李若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两人的日子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弹尽粮绝了。既然青桐不愿卖艺,他就自己来吧,反正在他看来,面子什么的只是有钱人迂腐可笑的奢侈品。
  这一天他一觉睡到了很晚,醒来时觉得精神不错。然后他起身梳洗整齐,多吃了两口粥,取过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面具拿在手上。他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男人长得像女人也许是一种令人羡慕的资本,但如果这个男人没有社会地位,那这种资本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麻烦。
  他出了客栈叫了一顶硬轿,颠颠倒倒来到了青桐所在乐坊的后门,因为晕轿歇了大半天,才晃晃地站起来,走了进去。
  来到后台,只见青桐抱着琴守在上下场的出入口上,一脸的犹豫不决。
  “青桐。青桐……”
  连唤了两声,青桐才转过脸来。看见李若言在眼前,不由地皱起了眉:
  “你不好好在屋里歇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快回去,该我上台了。”
  “你要上台只怕早就上了吧……我都看你半天了……”
  青桐沉默。
  “不要这样,不想做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之所以想到要卖艺,是因为我喜欢表演。以前的我每觉得自己很强很风光,因为我可以站在几百人几千人的面前,在聚光灯下,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那种感觉曾一度使我感到骄傲。我喜欢演出,能挣钱更好。钱是维持表演热情的物质基础,我们需要钱,但并不需要为了讨钱而表演。换句话说,一个好演员站在台上时,脑中不应该想着怎样取悦观众而得到钱,而应该想着如何去表演——这便是与伶人的不同。我记得我的老师曾经说过,最好的演员在表演时,不是浑然忘我地完全入戏,而是要分身为另一个自己,反观台上自己的表演。投入而不迷失自我,这才是一个好演员的素质。”
  说着,他将面具戴在自己头上,遮住苍白的脸,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自出入口走了出去。
  青桐没有拦他,远远地看着他上了舞台,一时,他觉得李若言似是变了一个人。虽是戴着毫无生气的面具,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就挺直了脊背往台前一站,青桐就觉得仿佛有什么在盛开一般。仿佛花蕊一层一层地绽放,又似水滴落入平静的池面,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他就这样站在台上,甚至没有对座上的看官行礼。场内初时嘈杂,但他小刻的沉默却引得众人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他。
  他轻吸一口气,用他那依旧还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轻唱道:
  “今夜身在那里好,
  好梦那里找?
  啊,该去何方只管随风飘,
  明朝管它是明朝。
  温柔总是冷里好,
  情多是烦脑。
  啊,容颜笑过爱已不缺少,
  赤心不要因情老。
  我在忧里强颜谁知道?
  愁进千杯换个浅浅的微笑。
  忽然觉得人间微醉好入眠。
  莫计梦醒花落知多少。
  飘零在你眉间愁上绕,
  飘在郁郁寡欢我的眼角,
  繁华人间也需多情换寂寞,
  何况孤单困住一个我,
  在红尘渐老……”
  青桐听得头两句已是痴了,他定定看着台上的李若言。那瘦削的背影此刻竟是如此地绝尘脱俗,走马灯的烛火萦绕在他的周围,映得他的身姿光彩照人。
  半天了,他才回过神来,跟着走上台去在他身后席地坐下,将怀中古琴放在膝上,和着他的曲调轻轻弹起来。李若言原本略显单薄的声音,在流淌的琴音中变得丰满起来,仿佛带着感人肺腑的穿透力,声声动人心弦。
  “今夜身在那里好,
  好梦那里找?
  啊,该去何方只管随风飘,
  明朝管它是明朝。
  温柔总是冷里好,
  情多是烦脑。
  啊,容颜笑过爱已不缺少,
  赤心不要因情老。
  我在忧里强颜谁知道?
  愁进千杯换个浅浅的微笑。
  忽然觉得人间微醉好入眠。
  莫计梦醒花落知多少。
  飘零在你眉间愁上绕,
  飘在郁郁寡欢我的眼角,
  繁华人间也需多情换寂寞,
  何况孤单困住一个我,
  在红尘渐老……
  我在忧里强颜谁知道?
  愁进千杯换个浅浅的微笑。
  忽然觉得人间微醉好入眠。
  莫计梦醒花落知多少。
  飘零在你眉间愁上绕,
  飘在郁郁寡欢我的眼角,
  繁华人间也需多情换寂寞,
  何况孤单困住一个我,
  在红尘渐老……”
  一曲终了,满座上下鸦雀无声,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到最后的举座皆惊,李若言始终站着,两手自然地垂着,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青桐听见他最后一句歌声中带着颤音。他乍地停下手中琴,只见李若言身子轻晃了两下。他快步上前,扶住他,搀着他下台去。
  李若言的踏落下台阶的一刻,潮水般的掌声突然向他涌来。他在面具下面匆匆看了一眼观众席,就随着青桐到了后台。
  青桐掀开他的面具,只见一张苍白面孔满是冷汗。李若言局促地喘息着,他就像跑完百米冲刺,上气不接下气。
  “青桐,我想喝水……”他捂着有些闷痛的胸口说道。
  “你等着……”青桐取来温水。李若言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深深叹了口气说:
  “好累……刚才唱的时候一点事儿都没有,突然一下就觉得好累……”
  “那快回去歇着吧。”
  正要走时,乐坊的老板带着小厮走了过来。李若言连忙一把拉下面具罩住脸。
  “哎呀……两位老板,恭喜恭喜,第一次登场就是个满堂彩啊”说着他掀开小厮手中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一盘子大小不一的银子和珠宝“彤老板,这是客人额外打赏的。”
  “谢谢了”看见青桐因为“打赏”二子皱字皱眉,李若言伸手接过盘子“以后的还望老板多多关照。”
  “哎呀,客气客气。这位老板是跟彤老板一起来的吧?不知怎么称呼啊?”
  “我姓梅。”他依旧是叫“梅友仁”好了,“梅友仁”——“没有人”。
  “梅老板。二位可否移步后院,咱们详谈一下今后的合作?”
  “改日吧,梅老板今天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
  “好好好,二位是住在客栈里吧?什么时候想过来,让店小二传个话,我让轿子去接二位。”
  “嗯。”
  青桐有些不耐烦起来。这时,另有一人带着小厮捧着盘子进来。乐坊老板眼光伶俐,立马就给他引荐起来。
  “赵总管,这位是梅老板。”
  “见过梅老板。”
  那人到了李若言面前一拱手,回身示意小厮走上来,举手掀开托盘上的红布。李若言只觉眼前金光一闪,什么痛啊病啊一下子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要不是他此刻带着面具,他真担心人家会笑话他猛吞口水的样子。之间托盘里整整齐齐码放了一锭又一锭的金元宝,连青桐看了都不禁眨眨眼。
  “这是我家少爷的一点敬意,请梅老板笑纳。”
  “不要。”
  这回不仅是乐坊老板和赵总管,就连青桐也睁大了眼。
  “额外的打赏总是会要求额外的服务,我不喜欢应酬。替我多谢你家少爷的美意”李若言转过脸在青桐的耳边说“我们走吧。”
  “梅老板不舒服,我们先告辞了。”
  “慢走慢走。”乐坊老板回过神来,连忙招呼他们,又恐惹恼了赵管家和他的少爷,一边不停地说着圆场的话。
  青桐扶着李若言挤进轿子。李若言慢慢扯下脸上面具,擦擦满脸的汗。
  “若言……”
  “好痛……”李若言虚弱地靠在他身上“以后不能大声说话了……”
  “直接去医馆吧。”
  “不用了,看也白看,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刚才唱歌的时候我一直含着气,胸肺都不敢用力……”
  “你还真有骨气,我还以为你定会收下那些金子的。”
  “你傻的吗?你以为我不想要?我不收那钱一方面是怕惹麻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抬高身价。区区几十两黄金就想打发我,未免把我看得太便宜了,我想要的可比这多多了。”
  “啊?原来你是嫌少啊,那今天要是一百两黄金呢?”
  “你的脑子怎么有时候就这么笨呀。我现在要的不是金子,是身价啊,就是身份地位呀。我们的级数多高啊,哪能跟那些个戏子伶人一个档次,要卖也要卖出个格调来。我们现在一炮走红,是明星了,该耍大牌的时候就要耍大牌。要是给点钱就能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任他们消遣玩乐,岂不跟下九流没了区别。我要的是这群有钱有势的大爷们的尊敬和崇拜,这将我们日后最有用的垫脚石。”
  青桐懵懂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那要是他给你一千两金呢?”
  “一千两啊……嗯……这就得考虑考虑了……”
  轿子里突然传出青桐的大吼:
  “好啊,你还装作一副不为钱所动的样子,根本还是嫌钱少才不要的!要是一万两,一万两你要不要?”
  “废话,一万两当然要!”
  “你……你气死我了……”
  “是你说一万两啊,一万两黄金是多大的数目,我们有了一万两金就是富翁了,想干什么不可以啊……”
  “我现在就让你变成富翁……”
  “你要干什么……啊啊……啊哈……不要,痒……咳咳……咳……”
  “若言,若言……”
  “啊……晕了晕了……啊不行了……”
  “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
  “你欺负我,啊——我又要发病了——啊不行了啊——”
  “若言……快去医馆……”
  “哎,别别……我骗你的啦……”
  “你!好啊……我看你还敢再拿自己吓唬我……”
  “啊——不要,啊——不要摸那里——”
  轿子载着青桐的吼叫和李若言的惊呼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到达客栈的时候,李若言已经靠在青桐肩上睡着了。
  青桐抱着他下了轿子,进了西厢,放在床上。妥妥贴贴地替他盖上被子,在一旁守着他睡去。

  炒作之道

  第五十二章
  李若言对着铜镜正坐,他用小竹篾子在盛着深浅两色微黄的细细散粉的精巧盒子里各取了一小撮粉,放在手心里加两滴水和开,然后用手指沾了一点一点匀在脸上,细细地在眼角和唇角推薄后,用细纱包裹的棉花团子在两颊和鼻翼反复压了几下。
  自手边取来干净的大号羊毛软刷沾了些稍深的粉刷在发际和颌骨,又用无名指沾了些稍白的抹在眉心骨和鼻梁处,用毛刷轻轻刷掉浮粉。又用女人描眉的细笔贴着睫毛根部勾了眼线,描笔点了磨碎的眉笔墨心,淡淡扫在眉尾,又在眼睑处晕上淡淡的阴影。
  然后他左手拿过桌上麦管,轻轻架在上睫毛的根部,右手小小的硬刷子沾了蛋清,抵在上睫毛下,迅速地沿着麦管的弧度往上一刷,右手食指拇指一转,刷梗抵住睫毛尖端压在麦管上。十秒之后松开手,眼睫毛就像洋娃娃一样卷翘起来。
  如此一来,他照样刷了另一只眼的睫毛。又取了少许的胭脂与散粉和淡了,用大毛刷沾了刷在两腮。最后他将一点胭脂调进口脂里,和成水色的红,轻轻润在有些苍白的唇上。
  化妆是他进入表演状态的热身阶段,多年来已成习惯。严妆以待,是对自己表演的尊重。所以,就算要戴上面具,他依然要坚持化妆。
  青桐一直守在化妆间的帘外,先后撂倒了几个企图趴窗户偷看的纨绔子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和李若言就成了永州城内的名人。第一场演出之后永州乐坊的吴老板就与他们签订了报酬丰厚的演出协议,每演一场的“票房”收入他们与乐坊五五分成,额外的打赏全归他们,相应地,他们有自己的人身自由,无需签订卖身契,但需要支付部分的场地租金。因为李若言耍大牌的作风和“快狠准”的杀价手段,一句“别家可是场地免费请我们过去”硬是将场地租金压低到了三折。两人便就此开始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青桐自柳如瑾那里习得的过人一等的琴艺、李若言记忆中的经典曲词,使他们很快地成为永州城内风雅之士追捧的明星;加之李若言一惯高调的作风,自打出道以来一直我行我素、目中无人,谁的账也不买,又使那些前来听歌的士家子弟多了一分钦佩。
  李若言的身体不济,青桐禁止他不要命地挣钱,鲜少批准他登台。平时的舞台只有青桐弹琴,另一名歌姬演唱,看客自然少了很多。但只要哪天乐坊的牌子上挂出了绘着一张面具的梅老板的“海报”,当晚的场内绝对是爆满的,从门口到舞台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就连两侧的走廊下也站满了人。大家都盼着新曲目的上演。乐坊为了营造声势,还专门给他们配了舞群。
  文人雅士开始传抄他的歌词,坊间的歌者开始模仿他近似叹息的唱腔。更多狂热的世家子弟,愿意千金买一眼那张面具下的容颜。但李若言说:“不给看”。于是,有重色之人传说,单看他身后的彤老板都是这般俊秀,梅老板一定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因为这容貌太过招摇,所以他就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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