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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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遮天-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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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柳喻别离,张缇喜欢折柳枝,但却不是送人,更不是做书签。

  眼见他再次伸出贼手,我忍不住用扇子挡住脸:“又来了,这样实在不雅……人家河柳生得俊俏,又没招惹到你。”

  “哎呀呀,谁让它是可食之物呢?”张缇哈哈笑起来。

  没错,集美食家和妙厨于一身的他,时常顺手捞些食材回去,柳树的嫩叶便是应时小菜。

  丢脸哪。

  “别总是遮住双眼了,你看。”他以柳枝轻轻点向对岸,牌楼上谁家姑娘,手执圆扇正往这边看,一双美眸似笑非笑。柳叶拂过鼻梢,张缇轻叹道:“……春色醉人哪。”

  我觉着不对,再仔细一看,放下娟扇的是谁家姑娘?

  帛阳公主!

  一脸黑线,我拖着张缇就走。

  “诶?别急着回转呢,张某昨日问过的事情,可有眉目?”张缇回袖一挽,反倒将我的手给缠住。

  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纸卷递到他手上,用扇面一掩。

  “别让江近海知道,否则我又要被念了。”这纸上列举的,乃是我从徐老那里磨来的阅卷主事者以及复查者名单。

  打点关系就得找对路子。要不是张缇多次请求,我可没那共享精神,将门道指点给他看。

  别说什么公平,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二字。考场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凭本事,权衡和沟通的能力,也是为官之必需。

  “哟,好详尽。”

  张缇口中这样说着,却只是展开名单来匆匆地瞥了一眼。

  他真的会用到吗?我狐疑地盯着他的脸。我俩初见时候,他那种对求权逐势者的嘲讽眼神我没有忘记,就算退一步讲,他想通了决定干点事业,也没有那么多金钱去疏通关节。穷酸如他,走我指的路子是很难的,但他似乎有别的打算。

  收好名单,张缇一脸神秘地提起:“对了,你听说过没,坊间有流言,考卷漏出来了。”

  “既然是流言,八成不必信的。”我瞥向对岸,帛阳公主还在那里看着我们,“……早些回去吧,晚来受寒就不值得了。”

  “咦,张某还以为秦小弟一定消息灵通,看来不然?”张缇意外着。

  就算我感兴趣,也没必要跟圈外人讨论这个问题嘛。从曹寰等拟卷官集中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关注着,昨天题目终于正式出台,经皇帝批阅,送去印刷了。如果真要被漏出来,差不多就是这两天。

  我跟京城的儒生不熟,太学的学究们只是混个脸熟而已。人家没道理给我好处,我也没胆子接受不明来历的橄榄枝。

  “科考么,各凭本事,消息滞后说不定是塞翁失马呢。”我笑道。

  “很有自信嘛,是否早已打点妥当了?”

  我摇摇指头:“说笑,我这只是慢性子而已。何况已经是上舍生了,我也不急于这回会试,所以,不过试试身手罢了,没必要考量那么多。”

  才怪,这回不考上进士,麻烦大着呢。

  但是有那么个词,叫做见招拆招,又有个说法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能不能考取,这个答案是急不来的。

  人真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对于别人采取非正常方式取得先机的做法,我心中认同,但自己要干的时候,又觉得脸皮甚薄,骨子里面还留着半丝倨傲孤高。

  奇怪了,我可不是迂腐文人,这种脊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不知不觉,还是受了姬山翁的影响么?”我低头想着。

  面对师尊的时候,我说向往清闲悠哉的生活,那并非虚言。但也正如师父指出的,面对荣耀繁华,我照样心中蠢动,面对挑战和未知的际遇,我依然跃跃欲试。

  矛盾,可若失去其中的任一,却会让我觉得自己虚伪。

  “啊啊。”我对张缇自嘲道,“小弟这回要是真落第,那也是天道公平——哪有年纪轻轻就连年中试的,说不定会折寿呢!”

  “总之无论考取与否,你都有话可说。”张缇笑起来,“那我就只能期待趵兄的表现了!”

  趵斩?

  我纳闷,答道:“呵,我也静待二位喜讯罢。”张缇把他自己给忘记了,还是认为会试根本不在话下?

  谁知,张缇还真把自己给丢了。

  “报考?我忘记了。”

第六十六节 会试——千钧一发

    三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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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考?我忘记了。”

  临考前几天,当我问到准备得如何的时候,他这样回答。满脸的不在乎,手边半池墨,一支笔,他正预备往方巾上题诗。

  “这怎么能忘呢?”我气愤地站起来,不顾馆中还有别的儒生在,“走,我帮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补救!”

  张缇将笔放下,免得沾到我衣裳上:“那个无所谓啦,反正我也只是陪趵兄来而已。”

  我悄声道:“可你那么辛苦地收集……”

  他微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是谁?趵斩?

  “这个嘛……就是秘密了。”他重又提笔,酝酿着要往绢上写点啥。

  我坐到一旁,不解地盯着他。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笑揽清风,日薄花雾浓……”未成的词句从他口中缓缓而出,沉默片刻,他突然转过脸,“你说,是笑揽清风好,还是笑挽清风,或者笑迎清风更好?”

  我心里想着会试的事情,不悦,随口答道:“揽,有些流气,挽又小气,迎嘛,未免俗气。”

  “哎呀呀,那要怎样才嵌合得当呢?”

  三个候选项皆被贬低,张缇一笑带过,将饱蘸的笔搁置在砚上。

  收敛着气愤,我想了想,提到:“笑揖清风,如何?”

  张缇点点头,正待提笔,学馆外进来一人,是趵斩。他的伞早就收起,不知是何时来的。“笑揖清风不妥,匠气啊匠气!”他笑道。

  又跟我作对?我展开扇子,故作不快地挑衅:“那么,就听趵兄高见了?”看你能成什么气。

  趵斩开口便答:“笑忘清风罢,省得那么多事儿!”

  三人不禁都笑起来。

  这所学馆是私塾,每回赶考时节,便成为四方儒生聚首的地方。学馆分上下两层,上层是教书习字之处,凭栏风光甚好,市井景色一览无余,下层则辟作闲谈聚会场所,中间竖着几道屏风,儒雅大方。

  张缇在方巾上题过诗词,晾到一旁栏杆上,笑道:“呵,要是将来张某能攒够钱,修建一座这样风雅的学馆,那就人生满足了。”

  他要做夫子么?我想,也许建个怡红院更符合他的人生目标。

  趵斩瞅瞅张缇的字:“那,之秋写这些汗巾,要换取酒钱还是饭钱呢?”俊秀的书法,若是卖字,写在方巾上又有些古怪。

  “赠美人。”

  张缇神秘地笑起来。

  “……你还是决定不考了?”趵斩问,看来他早就知道张缇的打算。

  “不考了,专心替你俩准备食盒,也是不错的。”张缇开着玩笑,将方巾收起来。

  他专心准备了些什么?

  当我通过层层检查,终于坐在考场上,悠闲地一边看题一边拈起豆糕往嘴里送时,才明白过来。柳叶小心捆扎的糕点中间,藏着油纸包裹的秘密。

  觉着口中的质感不对,我一个激灵,把差点被咬掉小半的纸卷取出来,展开。

  ——试卷上的每一道题都列在纸卷里,而后还附有精彩透彻的作答!

  漂亮的微型答卷就这样藏在第二层屉里,满纸都是张缇那风流俊逸的字迹,连同他惯用的句式、他所持的理念,统统敞开来,作为我的参考。

  我不解地默读着,同时,亦是钦佩地阅读着。

  无论是解经题或者通辩题,他竟然都能拿出好几种备选的答案,他将这些答案按优劣排序,并且,指出哪几位阅卷官会偏好哪几种回答——他所给的,简直就是一本详尽的会试指南。

  原来,从我这里索取的资料,都拿去派了如此用场。

  我目瞪口呆。

  从在周裴的筵席上初见张缇开始,我一直觉得此人虽行事轻浮不可靠,却也有趣亲切,偶尔交往一下作为调剂还不错。但想不到他会有这种心思,更想不到他的心思婉转过来,变成捉摸不透的神来之笔。

  姬山翁所授相学,不只相面、相星,也相字、相文。

  看张缇的作答,细致周详,可见思路缜密,而组织行文分条别款清晰简略,完全不是心性浮躁的人能办到的。这么说来,我确实小觑了他。但我实在不明白他的动机何在,他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用意。

  会试比乡试更为严格,入场时候不允携带笔墨和纸张,考生统一使用官方特制的异色墨锭,答卷纸也是有别于市上所有的纸张质地,如此,谁也无法偷带事先完成的考卷入内。唯一的疏漏就是食盒里的饭菜,内含乾坤确实防不慎防。

  莫非趵斩的食盒里,也暗藏玄机?

  漏出的题,应该不止张缇一人拿到。同理,张缇的答案,会不会也分给了更多的人作为备选?

  我定定神,把纸卷连同包裹它的油纸一同烧掉,重新添水,研墨。

  非是拒绝张缇的好意,但为了预防考场上出现过度近似的卷子,我只能选择避开他的思路,自己另辟蹊径作答。

  蘸着墨,我心里暗暗惋惜着,正要提笔,却听见考巷外传来锣声。

  “诸考生停笔!”一个尖细的嗓音高声喊到,“现疑有考题外流,生员夹带舞弊,特收回原卷与答卷,严查携带品!半个时辰后发放备用题目!”

  一时间,考场哗然。

  我瞥向食盒的另外两层,点心和菜食我都没动过,如果张缇在里面也藏了答卷怎么办?所谓详查,搞不好是要连同食盒内的菜肴一齐检视的!

  ———————————

  满怀期待地去魔力宝贝2看了看,失望地回来,我还是老老实实写东西作娱乐吧……

第六十七节 先安排好退路再说

    我瞥向食盒的另外两层,点心和菜食我都没动过,如果张缇在里面也藏了答卷怎么办?所谓详查,搞不好是要连同食盒内的菜肴一齐检视的!

  然而,检查的一行六人,挨个号子搜过来,竟恰好在我面前停下,彼此闲聊几句,随后似乎忘记尚未检查我这间,径直往下一号去了。

  ※※※※※

  数日后。

  “事情就是这样,差点被你害死呢。”我一面喝茶,一面笑眯眯地埋怨张缇。之所以带笑,坏心地讲,是听说数十名舞弊者被清扫出考场,心下痛快。(幸灾乐祸诶。)

  张缇胸有成竹地答道:“放心,没人会查你。”

  连这种突发情况他也已经打点好,真让人意料不到。但是……

  “究竟是什么人会让张大哥来助我?”

  他委屈地提箸,捞向凉菜:“说这种话就伤心了,难道不能是张某自己的主意么?”

  “不似。”我肯定地说。

  “……呵,”张缇放下竹筷,替我倒酒,“怎么不似?”

  “太突兀,于情于理都缺少道理。”我拈起杯子,躲开酒瓶,“不说明白的话,在下可要怀疑是张举人刻意陷我于不义了。”

  张缇愣了愣,手中白瓷酒瓶追过来,我却又是一让。

  “哎呀,”苦笑一声,他将瓶子搁在旁边,干脆地点头,“是有人给张某请托,并付足了打点用的金钱,张某这才敢放开了去做。”

  这才合理。否则,不说他从哪里来的心思,就说这通关系用的钱财,他也是绝对拿不出的。

  “帮我的是谁?”

  “不止一人。”张缇说,“我不能讲更多了,秦小弟担待。”

  “这是好事,又非害我,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我笑笑,自行斟上半杯美酒,“张大哥神通广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好说好说……”

  不怀好意的赞美令张缇冒出了冷汗,他干笑着牵扯衣角,预备站起身来。我立刻伸手,用力摁住他的袖子。“别想逃,我还有事要请张兄跑一趟呢。”

  ——既然你替“不止一人”办事,自然也能帮我的小忙。

  我瞥着远处街心的商队,悄声道:“替我联系车马。三月初放榜,如果我没有考上,就势必要预订好逃亡路线了……”

  “你是上舍生,为什么没考上就得逃走?”张缇不解,他当然不知道我与江近海的约定。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谈。”我取出一锭银子,这是先师那五百两中的一部分,“五两,先给张兄作为预约马车的定金,不一定要走,但是一旦决定,就要立刻出发。”

  见钱眼开四个字就是给张缇准备的,他收下银子,爽快地答应下来。

  “知道了,没问题。安排旅途事宜就包在我身上吧!”

  我点头。

  单是这一条退路还不够,我应该再想想办法,毕竟如果没考上的话,就这样离开京城未免太遗憾了。

  慢吞吞晃回家,我意外地看见江近海躺在内院里树下阖目休息。又是十来天不见,他从北方办事归来,一脸疲惫。

  同样是穿越而来的人,却想要选择不同的道路。唉,到放榜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之中必然有人失望。想到这里,我不免怅然。

  进屋换过一身家居服饰,我出门,摇摇他。

  “进去睡吧,入夜就冷起来了。”我说。

  被扰清梦,江近海不悦地睁眼,一时间脸上蒙了淡淡的怒气。看清楚是我之后,他眨眨眼,露出微笑:“……你回来多久了?”

  “刚到。”

  “我也是,午后才到家。”江近海笑道。

  在他身上,我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药草味,就像阿青受伤那次一样。当他起身的时候,旁边的卫刚立刻上前搀扶。

  我心里有数:“见红了么?”

  江近海有些尴尬地点头。“……早知道,我就应该在路上设火药阵。”失败对他来说是羞于启齿的,我能理解——这或许是同为现代人的优越感造成的吧?

  正因为自视甚高,他才敢亲自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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