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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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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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金牌在此,义军将士不得妄动……”
  他又惊又喜,正是那朝也盼、暮也盼的死胖子陈矩。
  原来那夜徐州城外他矛思盾想、天人交战好久,终又拾回海上第一次杀秦之决心,皆因无论挞懒的大计、自己的大业,还是妻族几千人的命运,都远远比不上再造华夏又一盛世对他的诱惑。
  试看再造盛世的人选,身为女真人的挞懒,即便一统江山,也有其北族人的局限性。
  来自后世的自己,因机缘偶得“不杀”信念而晋入“放下”天境之后,愈来愈接近一个“为民”的精神领袖,昭示人类终极方向的“不杀”理想在这时代绝无可能统一天下,能偏踞海州一隅已是不错。
  和氏璧虽失,他建立一股宋金之外的中原势力之初衷已不是梦想——相比之下,这时代两极分化的人性反而更有“不杀”生存的土壤,如忽里赤、艾里孙、海州百姓等之单纯盲从,如教尊、张三峰、宗印、陈矩、二通事等之天慧自悟;若在尚物快欲的后世擎起不杀大旗,定是听取蛙声一片了。
  而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他心目中的永恒偶像大英雄,若没有了秦桧这个绊脚石,岳飞直捣黄龙、从头收拾旧山河的抱负一旦实现,再造华夏并非没有可能!
  决心已下,考虑到萌芽中的不杀军尚难以配合他的要求——不动声色地延阻王伦归宋而令秦桧相位不保,他立刻想到一人,便修书一封,借夜逛徐州城的机会,找到日月庄的分支,交于秘士连夜送往海州总部给艾里孙,在函上如此吩咐一番,让其火速往泰州去见追随张荣的胖哥陈矩。以他对陈矩的了解,定有办法让王伦救不了秦桧的相位,又不会因此拖累归编刘光世部的张荣义军上下。
  若说他第一次杀死的是秦桧的原身,这一次杀死的就是秦桧的政治生命,效果是一样的,第一次若非自己延续秦桧身份,也没有其今天的荣耀,便叫这奸贼“成也明日,败也明日”吧。
  陈矩与他面面相对,彼此的眼神皆极其复杂,自大篷车一役后,两兄弟是第一次见面,而他已经由一个怀璧小贼变成了金国郡马。
  陈矩却不知道,他曾以秦桧面目与其有过一次深入的接触,就在那一次,两兄弟联手,为大宋赢得了喘息之机,也为淮南大地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和平,今日再一次联手,又会开创怎样的局面呢?
  “兀那鞑子,前方便是我大宋地界,领兵前来,有何图谋?”陈矩眼中的敌意并不见减,却跟他达成默契,装作不认识他。
  “胖南蛮,我乃送一宋使来此,不是与尔等打仗,可否借一步说话。”他亦装腔作势,先解去双方敌意。两人一齐除去兵刃,打马来到两阵中央无人地带交谈起来。
  敌对的阵营皆虎视眈眈,两兄弟不便多说,彼此拣要紧处简问简答。原来无论义军还是官兵,皆出陈矩安排,他有些不懂胖哥干嘛以两种阵仗迎接王伦。陈矩并不回答,盘问起他来。
  为防万一书函遗露变成受制他人的把柄,他只通过艾里孙口头转告陈矩自己的动机:他虽归金,但对宋人怀有故国之情,愿意做一些有利大宋之事,言下之意,可以利用他的新身份为大宋效劳,作个谍人。而他真实的动机,决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只待以后再找机会向胖哥交心请罪。
  陈矩自半信半疑,不过至少将奸相赶下台的这件事,确实有利大宋,而秦桧当日缩头湖之功被时人看作为登高位作出的假象,秦桧的假象自然不少,惟独这一件却是真的,但后来因他的原因而不愿居功,反被历史掩盖,此是后话。
  中国人素有“浪子回头金不换”之说,陈矩便将他训诫一通,交接了王伦,命义军将铁浮屠放行,却又故意泄露王伦返宋议和的风声,民间义军恨议和者犹甚金人,立刻转而包围住这支宋军不放,却是陈矩的双簧妙计。
  直到一个月后,才由刘光世派出大将王德率部赶来“解围”,当王伦还自金国的消息上报到朝廷时,秦桧罢相已成定局。
  大宋绍兴二年·大金天会十年,八月,拜相一年的秦桧以“自诡得权而举事,当耸动于四方;逮兹居位以陈谋,首建明于二策……顾窃弄于威柄,虑或长于奸朋”而罢,赵构亲自诏告天下——“终不复用”,令秦桧几无翻身可能,一时人心大快!
  当此消息传来,他与楚月正踏上燕京郊外的入城官道,身前是铁浮屠开道,身后是庞大的海州订亲团——五百骑意气风发的海州少年子弟连同一百车海州土特产,“碧霞会”的妇女们一听迎娶圣娘娘回海州的订亲团人数不够,皆发动家里未婚少年参加,报名人数超额火爆,最终经过一番筛选才定下五百人,皆是灵气可塑的精壮后生——隐然为不杀军的壮大奠下基石。
  楚月一对明眸落在他脸上,尽是怀疑,看得他心里发毛,那件事可没敢告诉可人儿,毕竟后果波及挞懒一族人,除了共同介入的艾里孙与陈矩,再无他人知道。但面对灵犀相照的小娇妻,他难免心虚地把头转到一边。
  知夫莫若妻,楚月一夹小飞,绕到他面前:“臭小子,莫非你护送王伦时做了甚么手脚,以致累了秦桧?”
  “哪有此事,你可以问高益恭么?”他相信即便当时在场的牛文与高益恭也看不出破绽,急忙狡辩。二通事都留在海州,协助艾里孙打理日月庄和朐山口开埠事宜,忽里赤则率十八名生士携带装备混杂在订亲团中,已与海州子弟打成一片,却是因黄泥岗的教训,他必须保证自己身边随时有减免杀戮的力量存在。
  他再左右顾而作惋惜状:“这秦执事也忒没用了,枉费我一番心血,为其垫脚……”
  楚月不由冷笑一声:“甚么心血与垫脚,只怕尝尽了风流而不舍罢……”
  “嘻嘻,娘子莫要吃醋,为夫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本欲嬉皮笑脸地打消可人儿的疑心,却被她的花容骤变吓住了,顿时后悔不迭:坏了,刚躲开一个麻烦,又挑起另一个麻烦!
  他当秦桧的这段经历一直是他俩回避不及的敏感话题,他对楚月的肉体背叛几乎全发生在这一段,任他巧言令色也难以自辩,楚月虽然原谅了他,但并不表示就忘了他被捉奸当场的老帐,而女人的的醋意一向是男人最难琢磨的情感之一,一旦翻起波来转眼便成飓风海啸。
  “呵呵……只怕某某是人在床上、心不由己罢……”楚月不知是何“居心”,娇笑着学他胡乱改词造句,他却笑不出,因为可人儿分明“笑里藏刀”,眼神透着陌生瞪住他,好像是看到了另一张面皮儿……
  那眼神很熟悉,看得他心惊肉跳,一下子记起与楚月山洞重逢的一幕,后世的情感经历告诉他,同样的一件事儿,男人与女人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比如那次重逢,他记住的是与楚月的幸福初夜,而可人儿铭刻在心的一定不是这个!
  果然,楚月当着他手下儿郎与海州子弟的面,隔着马儿就一个耳光打过来,他哪敢躲避,乖乖地将脸贴上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她也不管什么不在外人面前扫他颜面的夫训了,连声娇叱:“臭小子、狗奴才、大淫贼……”
  前后众骑皆吓一跳,怎么无端端的郡主发起火来,听着听着,有些明白了,好像郡马爷有什么风流勾当败露了,一时皆有情同戚戚之感,男人不易矣。
  他噤若寒蝉,哀叹自己算丢人到家了,惟有阿Q地安慰自己,在人前也有好处,至少嘴唇不会遭受那次的苦难——被连咬两次。
  楚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临了,倒像她被欺负了一般,珠泪涟涟,飞一般地弛骑而去。在那次有了经验的高益恭不待他吩咐,令一队铁浮屠跟去保护郡主,一面来到他身前劝慰:“姑爷,下次可要小心些……”
  日妹么的,你倒说起风凉话来,老子有甚么小心的,若非你的劳什子植脸异术,也不会有今日风波,他无明火顿起:“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一边凉快去!”
  高益恭没来由碰了一鼻子灰,心中不免有想法:你们夫妇俩吵架,我倒成了出气筒?
  临近燕京城,早有一队人马迎出来,却是俩舅子,一见面,乌达补就哇哇大叫:“小子,又怎么得罪我妹妹了,害得哭成她泪人似的,我可要替妹妹出头!”
  看来楚月已同哥哥们照过面,他放下心,陪起笑脸:“大哥、二哥好,我可不是故意的,还不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妹妹娇纵惯了,妹夫可要体谅……”斡带理解地一笑,告诉他金主将临燕京,父王挞懒已往祁州设元帅府戍守,镇护圣驾,而他与楚月的订婚大礼照旧在燕京举行,毕竟金主赐婚,不可拖延。至于他的南巡天使任务就此交差,那支铁浮屠千人队正式归他领导,成为郡马营。
  乌达补见他订亲团声势,又啧啧称赞:“好小子,这才不堕了妹妹的面子。”
  他心中苦笑,老子的面子刚刚可堕光了,而不用见岳父挞懒,他又暗自高兴,毕竟破坏了其大计的重要一环,有些难以面对。
  三日后,上午,燕京城挞懒亲王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门前鞭炮震耳,观者塞途,都知是郡主订婚的拜门纳币之礼。
  那个据说是汉人小子的郡马爷披红挂绿,骑一匹红马,身后数百子弟手执红旗,携百车酒食,赶百匹骏马,浩浩荡荡来到亲王府前。
  一路全仗高益恭张罗,他按女真风俗一箭射落府门右边一串大红灯笼,顺利进门,然后车福接手,领新姑爷并亲族子弟步行往小校场而来。
  但见昔日的小校场,变成了一个大宴会场,一排排的长桌摆开,亲王府的仆役正将新姑爷带来的酒食特产摆上桌。中间搭起一座四面通畅的大帐篷,里面置一大炕,上面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女真男女——皆挞懒族人,以姑娘与孩童居多,嘈嘈笑笑,交头接耳地议论着鱼贯而入的订亲团。
  楚月头戴金丝红环,一身水红长裙,粉颊明眸,樱唇皓齿,千娇百媚地坐在最前面,似嗔还喜地看着他的到来。
  扑面而来的喜气熏得他似醉了一般,任车福摆布,率子弟们一起罗拜于炕前空地下,乃女真“男下女”的风俗。
  “明日哥哥,恭喜恭喜!”一个相熟的少女脆声令他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姿容俏丽、眼神火辣的小妮子正亲热地坐在楚月身边,旁边一个汉服孩童不甘落后地向他嚷道,“龙卫将军,抱得美人归,不见故人来啊……”
  哈!霜铃与完颜亮也来了,他刚刚竟没留意,原来两人皆随金主一同南下,闻此喜事,赶来参加。却见完颜亮向他挤挤眼,而霜铃亦一面看着他笑一面跟楚月咬起了耳朵,他心头一跳,可不要说自己什么坏话啊,当日的情形浮上来:
  “好个明日,竟敢咒我大金?”他唱完那首《天地歌》,刚步出粘罕宴帐,完颜亮忽然从后面拉住他,在他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之前,又顽皮一笑,“龙卫将军,唱得好,词更好,比那些老夫子教的都好,这天下、族分、权色皆不过沧海桑田,失之无过,得之无罪,有志者无妨夺之!”
  他当即一激灵,总不成这孩子的远大志向竟在自己一首歌的影响下而产生,历史竟是瞬间造就?他抚着完颜亮的头,不知是忠告还是点拨:“孩子,你要记住,有志者事竞成,但凡事不能太过,心不能太大!因为成就越高,跌倒再爬起的机会就越小,到你真正实现大志之时,你连一次也输不起的。”
  完颜亮不知听懂没有,伶俐一笑,岔开话题:“霜铃姨今晚约你私会,你去不去?放心,我不会告诉楚月姨的。但你不去的话,我可要去哩……”
  他当然不会去,首先,不能再对不起楚月;其次,霜铃又是二舅子喜欢的女子!可是他又不想完颜亮这么小就学坏,只好道:“飞来艳福,岂有拒绝之理,我这就去……”
  炕上的楚月一面听霜铃嘀咕,一面咬着嘴唇打量他,终于面上漾起浓浓的娇羞与欢喜,看来霜铃说的都是女孩子间的体己话,他一直打鼓的心儿方和缓下来。
  鼓乐声起,岳父挞懒不在,便由大舅子斡带主礼,将楚月抱下来,让他接住,他忙张臂,紧紧横抱在怀,生怕她又跑了一般。
  缤纷的花瓣散落头顶,祝福的童声响彻四周,可人儿怯怯地闭上双眼,柔软的身子在他手上,仿佛要化了,一对新人便在双方亲族的簇拥下,送入一座悬挂红箭的红帐篷。 
 
 
 
  
第六十九章Thedayaftertomorrow
 
  “月儿,有一天,我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出现在你的面前,迎娶你成为我的妻……”红帐篷里,趁着姑娘小伙们被刺花挡开的空儿,他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埋藏心底已久的誓言。
  “哦,今个场合也算万众瞩目么……”刚刚被姐妹们捉弄得面红耳赤的楚月方有空甩开他一直不放的手,白了他一眼,三天前的气尚未消退,臭小子又说甜言蜜语哄自己哩。
  “当然不是,我要按海州的风俗正式迎娶你,在一个真正万众瞩目的场合,在一个只属于我们俩的日子……”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自觉亏欠可人儿太多,在尚无名分的情况下,就已为他生了孩子。也幸亏女真有男女自媒、奉子而归的习俗,若是按汉人传统,未婚生子的女儿家不知要怎么遭罪呢。
  “好呀,到时是不是连岳楚姐姐也一并娶了,一效娥皇、女英?”楚月轻轻咬唇,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臭小子与岳楚的关系决非他说的那般简单,她并非没有觉察,只是不愿沦与寻常女子一般见识,她有自己的手段。
  也是奇怪,她的族人无论贵贱,皆有数妻,宗室子弟更是妻妾成群,像粘罕、金兀术等连娶带抢的女子都不下上百,她虽以为对女子不公,却也认为世道如此。但臭小子跟他们不同,没有这天下男子皆以妇人为附属的劣性,他对女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偏又一副世间女子入我眼者几何的清高模样,这一点最能打动女儿心,她便因此着了道。但臭小子一旦入眼,便会动情,正是知夫莫若妻,以这一点来看,他远比那些只当女子为私有物的男子更具危险,亦凭这一点,楚月就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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