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为官的可行性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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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为官的可行性报告-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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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知她是在说棋又非在说棋。她说的对,和这盘棋一样,他和余庆元二人的根本目的并不矛盾,而且相比他的权利和地位来说,一介六品文官太微不足道,晋王完全不必与之计较。

然而却总有无法释怀之处。晋王轻叹一声:“余状元的文章我也看过的,不知你卷中所说的‘格物之术’,是否就是你在隆福寺向本王发问的解答呢?权术不能无中生有,就是你的主张?”


作者有话要说:




、言志

余庆元闻言对晋王十分佩服,要是让她自己总结,怕是都点不了这么透——此人想要的不仅仅是权力,更对治国的方略求知若渴,能成为下任皇帝的大热人选果然不是光凭长的好看。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要是能说动晋王,肯定是事半功倍的好事,但她不确定自己离开了现代学到的理论和案例,还能不能说得清楚。然而这只是她惶惑的表面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是,做官仅仅几个月,尽管她日日审视初心,现实仍然在缓慢的侵蚀着自己的信念。在这样的一个体系中自保已经让她殚精竭虑,她真的有余力撬动体系,乃至撬动历史吗?她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

余庆元突然觉得很累,几乎是一瞬间,疲态就笼罩了她的脸。她知道自己此时只是累了,睡一觉,做一点实际的工作之后还是能乐观起来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直劳而无功,乐观一次比一次少,自己仍还是一样的生活,或者干脆在那之前就掉了脑袋。在晋王的问题面前她无法打破自己的沉默,她害怕说出自己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怕一说出来,那声音在自己的耳朵里都荒诞不经,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坚持都没有意义。

晋王打量着她,他很诧异为何这样一个问题让一直斗志昂扬、分毫不让的余庆元颓丧了起来,她的沉默让他很好奇,却并不生气,直觉告诉他这次他离那个摸不透的真正的她前所未有的近。

“罢了,陪我下了这半日棋,你是累了。”他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拍她的肩。

“殿下,可否借纸笔一用?微臣怕空口说不清楚。”余庆元在现代的顶头上司是一位令她敬佩的女性,她从来都能在余庆元情绪最低落的时候给予理解,又能在她最需要鼓励的时候告诉她不要放弃。正是她教会了余庆元,越是重要的选择面前,自我怀疑就越强烈,想要战胜这种自我怀疑,只能选择那条更令你害怕的路。她想现在就是她做这样选择的时刻,即使不在同一时空,她仍然不想让那位良师益友失望。

晋王引她到了书案前,教她用上面的笔墨纸砚,又差人送了点心来书房。

“误了殿下用午膳,微臣请殿下恕罪。”她一边研墨,一边道歉,眼睛盯着那一大盒花式点心。

晋王也不吃点心,只喝茶,眼角一抹笑意:“等下讲的不通再请罪不迟。”

余庆元提起笔,犹豫了一下,在晋王上好的鹄白纸上画了一个不太圆的圈。

“《通典》里记载,唐朝的民口约有五千万,整年全国全民的出产大概是两亿两银子。”她一边说,一边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大点的圆。“《宋史》里记载的北宋民口也是近五千万,一年出产折合四亿两银子。此处银两数目为虚指,是折合所有农工产出之计数。”

她将小圆一分为二,再将其中一个半圆平分:“若是这些产出有一半能做民间花用,每人一年均得一两银子,若是田主士绅仁慈,让出他们的一半,每人就是一两五钱银子。开元年间米价10文一斗,一两银换1000钱,年入合150斗米。”

她又将大圆一分为二:“一样的分配定例,即使富户不行慈善,一人还得二两银子。宋代米价20文一斗,因当时铸币无章、银根紧缩,一两银换2000钱,年入合200斗米。”

她放下笔:“这就是殿下刚才所说的‘权术不能无中生有’,放到民间,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然而这施政调度,有时无关,有时又相关。”

余庆元她说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晋王示意她说慢点,她赧然一笑,摆摆手表示不打紧,又提笔在两个圆之间画了个箭头:“在同一个圆内调度,是殿下说过的‘权宜之计’,从一个圆调度到另一个圆,就不尽相同了。从唐到北宋,这多出的两亿两白银从何而来呢?”

她本没打算让晋王回答问题,于是急急的喘了口气,又说下去:“宋虽疆土辽阔远不及大唐,却有‘木棉收千株,八口不忧贫’之说,非但农田出产丰饶,更有二斗门、风磨、织机、罗盘、火药、冶炼等等工科新造问世,令工商、航海和织造都事半功倍。依微臣所见,这景象并非偶得,而有三大原因。”

她在箭头上画出一条藤蔓:“这第一条原因,是政令,是宋太祖的‘不以言论杀士大夫’,士大夫方能尽职进言,先天下之忧而忧。”

她又画出第二条藤蔓,不敢看晋王神情:“第二条原因仍是政令。宋对人丁流动,以及织造工商等等市井贸易不设禁令,不课重税。另征募能工巧匠,鼓励农医方技的改良创新,民间能人异士方能各显其能,各寻其位,各展其才。”

她再画了第三条藤蔓,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这第三条……说起来似乎颇为异想天开,微臣以为,这第三条正是外侮。宋常年受制于外侮,为保疆土、利民生,非出其不意、善用资源不可。这冶矿炼金、枪支火器,乃至航海造船术的发达,恐怕都与宋朝兴军工、重铸造、开疆土有关了。只是这军工之事,安乐之际亦当如寻常政令而行,若当真到了强敌环伺的境地,纵是再大的鞭策,也甚为不美了。”

说罢她丢下笔,俯身拜倒,深深的叩首道:“微臣不才,在殿下面前狂言造次,言语有失之处,请殿下责罚。”

晋王此时又惊又喜又气,将手中茶杯摔在几案上,就上前搀扶余庆元:“你说便说,跪什么?你方才说了‘不以言论杀士大夫’,转身又要我罚你,可是故意羞辱于我呢?”

余庆元被他连拖带拽的从地上拎起来,没法再拜倒,只又说了一句“微臣不敢”,就被晋王拖到了椅子上。

晋王冷笑道:“我看没有什么你不敢的。”

余庆元此刻就像每次做完一个项目的总结报告一样,兴奋又疲惫,腹中空空如也,只低头不语。

“我只问你,你可还有话要说?”晋王就站在她面前,面色变幻,却压抑了声音中的情绪问道。

余庆元又跪在他脚下:“殿下明鉴,微臣再无保留。”

晋王再不扶她,只细细端详她的面色,只见满目的心焦和疲惫,两人又沉默了片刻,他只将袖子一甩,厉声道:“罢了,今日本王已经留你太久了,反正你近日就在本地当差,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便回吧。”

余庆元不敢抬头,亦不敢多言,生怕晋王反悔,只默默磕了个头,就快步走出了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小余的事业来说是重要的时刻啊。




、晋商

那日后晋王再无邀约,余庆元给自己放了两天假,整日只看看书,写写字,吃了两次面,每天去爬城边的小山。不用点卯的日子看似悠然自得,但她的头脑并未停止运转,无时无刻不在处理着大量信息,试图理清目前的状况。

事后回想,她对晋王借史喻今的言明志向确实是冲动下的行为,最大的危险就是默认自己了解晋王的野心——如何施政兴邦,不是一个亲王的责任,这也是为什么晋王当场毫无回应。况且她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半句投诚表忠心的话,若是从此晋王对自己存了戒心,甚至欲铲除以绝后患,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她并不后悔。虽然当时在形式上她有别的选择,但内心却别无选择。活了两世,她发觉自己仍然是个任性热血的人,作得一手好死,真不知该感到自豪,还是该感到惭愧。

此时苏大人已经开始查阅府衙的资料,他们商议之后觉得先掌握些简单的背景资料再和票号约谈也不迟。反正他们也不是查案审讯的,要研究的无非是日常运作,没什么手脚可做,她托江知府给本地几家重要的商户下了帖子,约了三日后见面。

余庆元等了两日,也没等到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来取她性命,才去成衣铺买了套体面衣服,按她的想法,万一死了,衣服就白买了。高手第三日仍没来,她就穿着新衣服去赴约了。

和三位商人见面的地点在一间茶楼的雅间,余庆元和苏大人结伴上了楼,发现三人已经在房间里等候了。

从前都是自己拜别人,余庆元见三人齐刷刷的拜自己,吓得愣了一会儿,饶是苏大人见多识广,将他们搀扶了起来。当地商人虽和官府都沾亲带故,但京官仍然不常见,气氛一时有些拘谨。互相见礼之后,余庆元得知,那位紫脸膛淳朴农民样子的张掌柜是经营南北货的,两位胖胖的卫掌柜是兄弟,跑的是茶叶生意。别看他们外表不显,在晋商中也不算豪富,十万两银子的身价倒都有的。

众人聊了一会儿生意,就说到了票号借贷上,三位掌柜说话就更谨慎了起来。

“大人们有所不知。”两位卫掌柜中的兄长小心翼翼的说。“世人都道是票号放贷,但这贷也不是随便放得的。”

“此话怎讲?”苏大人的扑克脸水平很好,余庆元在一旁看得心悦诚服。

“三年前,因为路途遥远,又闹了雪灾,小的兄弟两个压了一批往罗刹国去的货,不瞒您说,一时周转不开,亏空竟达万两白银之多,向票号借贷的利钱是七厘。”

余庆元暗自心惊了一下,这么高的利率,比小型钱庄的公价高了一倍有余,难怪日进斗金。

大卫掌柜看出了余庆元的心声,接着说道:“两位大人一定觉得这么高的利钱是黑了心肝,却不知借这钱,这票号担的风险,倒是比小人担的还大。”

少言寡语的张掌柜听了这话,在一边连连点头。

大卫掌柜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兴致眼见着高了,清清嗓子继续说:“但凡当铺典当,钱庄借贷,都有所抵押,所借款项,也不过几两、几十两银罢了。可这票号放贷,凭的全是小的这些人的脸面信誉,除一张借据契约,再无其他。要是小的是无德无信之人,青昌记这一万两雪花银,可就打了水漂了。”

小卫掌柜也接着帮腔,言语神情中颇带了点儿自豪:“可不是嘛,要说这票号的高利贷,也不是人人都借得的。这遥城人人都晓得我们卫记是最重信誉的,童叟无欺!再说这晋地做买卖的,都沾亲带故,要是赖了这一万银,我们以后这买卖也就甭作啦!”

大卫掌柜闻言皱了皱眉,瞪了自己弟弟一眼,意思想必是嫌他炫耀嘴快。

余庆元心里为这巨额无抵押的贷款模式啧啧称奇,苏大人仍不动声色,只朝那张掌柜发问:“张掌柜的南北货生意,平日可还周转得来?”

张掌柜挠挠头,憨厚的笑了,一开口,晋地口音是极重的:“额当初生意做的小,运气好寻了个保人才登了票号的门哩。”

两位卫掌柜交换了个眼神,小卫掌柜又抢着说:“张掌柜咋恁谦虚?您的南北货生意,西做到吐蕃,东运到扶桑,您这保人也不是旁人,您连襟不就是江知府的舅爷,江知府夫人的嫡亲哥哥嘛。”

张掌柜只嗬嗬的笑,也不接话,倒对着余庆元说:“听口音,余大人莫不是梁州一代的,梁州的干货好得很呐。”

余庆元答道:“张掌柜好耳力,在下正是梁州人士。”

“哪里哪里,额闺女的姑爷也姓余,跟余大人是老乡。”

余庆元心想这位姑爷八成就是梁州大户余府上的,张掌柜看着朴实无华,这背后的姻亲后台,怕是比两位卫掌柜还深厚,连她都几乎能绕上关系,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忙解释说自己跟梁州余府只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远亲,张掌柜也不在意,还打听了她的住处,说过几天姑爷来了,要送帖子请她去家里喝酒。两位卫掌柜一听,便也邀他们去卫府,看架势恨不得当晚就要把人拉走。

苏大人和余庆元百般推辞了一番,再闲聊了一阵,便告辞了。回去的路上,余庆元若有所思,苏大人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只淡淡的说:“晋商以盐业发家,和官府的关系自古盘根错节,又世代联姻,这几位其实没故意谦虚,比起真正的宅门来说,确是小本买卖了。”

“苏大人指教的正是了。”余庆元真心感谢这位同僚,每次的提点都恰到好处,实事求是,不绕弯子,不带态度。跟他一起当差,愉快省心,比那蔺大老板和晋王大领导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回到驿站后,余庆元发现自己收到两封信。一封来自江锦衡,一笔洒脱的兰亭行楷,热情洋溢的问候加上近日京中趣闻,问她近况如何,她瞧着眼花,就放到一边,想待有心情玩笑的时候再会。另一封外面没具名,拆开一看,是晋王约她过两日一同去镇国寺,语气十分客气,看得她反而直打鼓,心道莫不是嫌闹市灭口太招眼,诳她去野外好下手?再想想又知道是自己偏执,就地解决明明更容易栽赃,约出去就不好推给别人了。她还担心万一所谓的得道高僧是真有本事的,看穿她女扮男装,或者干脆看穿她是个穿越怎么办!总而言之,她是百般不想去,但这种邀约根本容不得拒绝,她只得恭恭敬敬的写了个帖子说自己会去,还要言不由衷的谢恩,寥寥几十字,写完只觉得脑筋又要耗尽了。这时她格外怀念蔺程简单明了的信,后悔上次的玩笑无聊,想着他若再不理她,就找个机会主动认真汇报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刺

等待去镇国寺的两日过得特别快,头天晚上余庆元熬到不能再熬,唉声叹气的钻了被窝,第二天起个大早,用视死如归的气势大吃一餐早饭,就往晋王府去了。

晋王的马车已经等在大门口,他没用亲王仪仗,只用了辆看上去像是普通富户家的马车,带了几个随从,看样子倒都是练家子。余庆元请了安,晋王教她马车上坐,她上了车便发现,虽然外表不起眼,这车里处处透着舒适豪华。且不说空间比驿站和蔺程的车都大了好多,装饰也堂皇,最让她惊喜的,是座椅和四周都有厚厚的软垫,想必能将旅途的颠簸减轻不少。

她老老实实的在晋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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