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锦瑟戏中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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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锦瑟戏中织(完结)-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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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旋即开始帮齐将军包扎起来。将齐将军扶起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压着胳膊碰着了伤口,他身子一僵,右手臂上渗出好些鲜血将那银边戎装的衣袖染红,一片惊心。
  
  我赶紧上前去,扶着齐将军倚在榻边。拿着一旁的纱布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孟杼轩在一旁瞅着,末了,他似笑非笑道,“看你这手艺挺好,也替我处理一下,我这右臂自己够不着。”
  
  孟杼轩到营外吩咐小兵道,“齐将军伤口不得沾水,若是醒来了速来我帐中告知。”
  
  接着,他领我到他帐中,悠悠然坐下,将右臂平放,瞥了瞥旁边的药匣子,“也替我包扎一下,可好?”
  
  帐中点了些薰香,袅袅香气缭绕,醺得我有些晕,拧了拧额头,“你这帐里燃的是什么香?”
  
  “连夜赶路过来,没瞌过眼,这香能让人安神些。”抬眼看他,眉梢间皆有倦色,那面庞上细细的伤口已经止了血,留下暗色一层血痂。
  
  “我去打点水。”转身出去打了盆水入帐。孟杼轩已将袍子撩下一半,露出右臂。隐隐能看见他胸口有道疤,显是有些时日了,浅粉的疤痕在蜜色的胸膛上尤为显眼,看着好生狰狞。
  
  我用帕子沾了水将他右臂上伤口细细擦了擦,顺口问道,“你那胸口上的伤是怎的回事?”
  
  他将我定定看住,默了半晌,才开口道,“那日夜里,慕容若言刺的,你不记得了?”
  
  瞅了瞅旁边,打开那药匣子,问道,“要上哪瓶药?”
  
  突然身子一倾,他左手揽住我的腰,用力一拉,将我带入怀中。待我反应过来,他已左手捉着我的手将我环抱住。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我低了头去挣开那怀抱,无奈全是徒劳,他将我牢牢地抱在怀中,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包在他手心里,扣住我的腰,耳后那人轻喃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只抱这一会……”
  
  我另一只手去扳他,却如铁钳一般。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却是觉得他身子一僵,听到他微微呻吟了一声。顿住,“怎么了?”
  
  “你别动,方才碰到右臂那伤口,疼得厉害。”
  
  帐中浅香浮动,被他箍在这温暖的胸膛中不得动弹。
  
  脖颈后有温热的气息拂过,“千织,你怎么没和慕容若言一道去浦丘?”
  
  默然,半晌,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是浦丘人……”
  
  他好似有片刻顿住,“若他不是浦丘人,你便是要同他一并走,对么?”
  
  如此实在是暧昧得让我觉得不太舒畅,稍稍挪了挪身子,想着离他稍是远些。他好似觉察到我的动作,索性右手也攀上来绕住我,手上力道收紧了些,圈得死死的,听得后头好似轻叹了声。
  
  我面上讪讪,相当地不自在,但念及他有伤在身,此时便也想着顺着他一些。转念又想到那许久以前,他曾经用那缎子蒙过我的眼睛,意图轻薄我。思到这,身子打了个激灵,“你彼时为何轻薄我?”
  
  他将下巴轻轻枕在我头上,柔声道,“我想你了……”
  
  帐外有些嘈杂,从那帐帘的缝隙能看到外头人来人往。帐内却是暖香软玉,静谧一片,唯有这薰香丝丝牵着人的思绪缠绕于一处,如藤蔓般渐渐爬上帐衣……
  
  老实说,孟杼轩这么柔柔地说情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过。早先也见着他同桂娘眉目传情,同那郑兰儿勾勾搭搭,最后还和沈妩郎情妾意。后头还买通那算命道士给我三道桃花法宝想着将我糊弄糊弄骗到手。但有个人说情话总比没个人说情话好,想我尹千织已经活了二十载,这也大把岁数了,当初那少女怀春的时候,满脑子皆是风花雪月,对着桂花老树、对着土灰、对着孟杼轩不知道吐露了多少情深意重酸溜溜的情话,好歹总算有个人在耳根边说上那么一两句,心中确是有那么些慰藉。
  
  这情话将我捧得还有些飘飘然了,我“嗯”了一声,想着许是能鼓励他继续再多讲点。
  
  但良久,后头也没了反应,我心里琢磨了一番,许是我这回应平淡了些,于是我喉咙里头升了个调,“嗯?——”了好一阵。
  
  仍是没有动静,能感觉有轻微的呼吸声。我顿了半晌,才发觉他那手上力道也松了,我稍稍挪了挪位子,侧了头,向上看去,才发现他已经瞌了眼,竟睡得甚是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




流水逐落花(二)

  我稍稍动了身子,从他怀里钻出来。桌上那盆里的水澄澄澈澈,将那帐顶映在其中,曲曲折折。猫着步子走到那药匣旁,轻轻打开匣子,看着里头排列整齐的药瓶,用指尖划过,所触之处皆是冰凉细腻。
  
  瞥了眼身旁的孟杼轩,他斜倚在榻上,闭着眼,即便是睡着了也仍是淡淡地蹙着眉头,抿着唇,那唇上有些干燥,袍子褪到身下,那胸膛上的伤疤已然长出新肉,只是颜色比那旁边的肌肤浅些,搁在一起有些碍眼。
  
  在帐中没了事做,正欲撩开帐帘出去,却有个小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大喊了一声,“报——”
  
  那小兵看着孟杼轩裸着上身倚在榻边,再瞅了瞅我,眼瞳登时大了些,脸涨红了,立马低下头去,一看那表情,就是脑子里有些不堪的想法了,吞吞吐吐,“大、大人……”
  
  孟杼轩睁开眼,他拧了拧额头,将袍子拉上,淡淡道,“怎么了?”
  
  “大人,浦丘那边撤兵收营了!许是被我们打回去了!”
  
  他思索了片刻,表情愈是凝重了些,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收兵?”
  
  “小的不知……方才一战太惨烈了些,小的想,会不会是相持不住了?”
  
  孟杼轩冷吭一声,“不可能,他此次带了这么多人马,定不会断然收兵,且浦丘此战皆是精兵,方才一战并未重创他们,不过是九牛拔一毛。”
  
  他长吸一口气,“慕容若言对江洲地形了如指掌,想是在找其他的突破口。”孟杼轩向那小兵摆了摆手,“你下去罢。”
  
  孟杼轩返身,从那榻边抽出卷图轴,正欲捋开来,却缓缓收了手,看向我,面上稍带些怅意,“方才竟不知怎的睡着了,千织,那药匣子里的三七粉能帮着止血。”
  
  我从那匣中拿出三七粉想着洒在他伤口上,但见他袍子已经撩上了,于是便伸手摸到他襟口去宽他的墨袍,他身子抖了抖,捉住我的手,逼近了些,眸中一片漆黑如夜,呼吸也急促了些,“你要做什么?”
  
  我摆了摆手,平静道,“替你上药。”
  
  他颤了一下,收了手,眼神稍黯了些,我从领口将他袍子撩下,褪到手肘处,将那药粉洒在伤口上,看那伤口很是血腥,叮嘱了句,“你现在没了功夫,又是咱大沂的主将,出去的时候多小心些,别总被人砍伤了。”
  
  他略微一愣神,舒展了些,“这样,砍伤了挺好,有你帮我上药。”
  
  我闻言心里一抖,手探进袖管里摸了摸胳膊,果真,起了好些鸡皮疙瘩。说情话还是得把握个度,将那情话说得好、说得圆、说得感人肺腑潸然泪下,完了还不肉麻那便是门艺术,孟杼轩显是仍在这艺术门槛上摸索着。
  
  转身去拿那纱布,听到他在后头与我道,“那日在乌山寺,你替我解毒的,是么?”
  
  他不提我都已经记不得了,现如今回想起那日红着个小脸给他吮毒,觉得彼时真真是个小姑娘心思,做的那些子事都有些荒唐,却还透着些可爱。这种随随便便就脸红一红,心跳一跳的年华仿佛已经离我好远了。思到这,我不禁轻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转过身将那纱布缠在他伤口上,“想起那时候,有些荒唐。”
  
  我本是俯下身去帮他包扎,头发垂下堪堪碰到他的手臂,他抬手轻轻将那发丝撩起,掖在我耳后,收手的时候有意无意指腹划过我的脸,略带粗糙的质感刮得有些生疼。
  
  别了别脸,抬头刚好遇上他的眸子。我总觉得和他这么靠得紧有些要吃亏的趋势,手上一急,那纱布打结的时候就紧紧一抽,想是把他给勒痛了,见他表情抽搐了一下,身子轻抖了一抖。
  
  “从前那些事,你觉得荒唐?”他看着我,倚在那床榻上。
  
  “嗯,人嘛,总是要荒唐一回。”私以为,我春心萌动得相当早,于是对这些情爱也算是颇有阅历。经验皆是财富。早些时候吧,轰轰烈烈爱一回,恨一回,在这里头打几个滚,走那么几遭,做些荒唐的事情,执着些本不应该执着的心结,也算是人生历练。如今回过头看看,觉得彼时热血方刚,也是可爱得紧,心生感慨:再是不能像当初那般的心动了。
  
  偶尔在那静夜之时,睹月思人,掉头回去数我的那些个桃花。思来想去,最早的那朵,是我已经开花了他却还没长叶子,待到我这花儿都谢了他那厢才隐约有花骨朵的模样,可他那枝上桃花又太多,挤得这个花骨朵也没了藏身之处。袁莫涵的那朵呢,是我开得夭夭灼灼,他那厢也开得是如火如荼、欣欣向荣,无奈偏偏我的桃花开在别人枝上,便就将他给无视了。后头我仔细想想,总也觉得有些扼腕,想来他对我也确算是情深意重,无奈情爱这东西,讲求一个心动。我真真希望时间倒回去,我定是要攥着自己的心对袁莫涵扭动一回,这样你情我愿也一了百了。最后头的那朵,不提也罢,许是月老看走眼了,不留神给指错了。
  
  他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在那榻边,“我没觉得荒唐。”末了,自言自语轻喃了句,“若真是荒唐,倒不如一直荒唐下去罢……”
  
  帐外已经近黄昏,有些小兵开始燃了篝火,隐约能见到火焰蹿蹿。
  
  我欲出帐,“要是没什么事,我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要帮忙的。”
  
  他叫住我,“你就呆在我帐里,莫要随便走动。”他顿了顿,语气稍软了些,“而且,我这有伤,也算是要帮忙的。”
  
  我掉头走过去问他,“你要喝水么?”
  
  “不用。”
  
  “要吃饭?”
  
  “晚些时候再用罢。”
  
  “要更衣?”
  
  “……”
  
  “要如厕?”
  
  “……”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摊开手,“你什么都不要,我帮什么忙?这不是占位子么……现在人手也紧……”
  
  他顿了顿,柔柔地望着我,“要你。”
  
  浑身上下抖了三抖。有闻说男子打仗,行军时间太长,沾不得女色,便会难耐了些。我摸了摸下巴,“咳咳……江洲这时候战乱,怡香院怕是不做生意了。你再不,忍忍?”
  
  他将那柔柔的目光尽数收了回去,垂眸,看不甚清楚表情,只能瞅着脸上那道深色的血痂,一副好皮囊莫不是要留下印子。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何况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顿时起了善心,用帕子沾了水,“你那脸上划了道口子,擦一擦,再上点药,别留了疤,那是不大好看。”
  
  他抬眼瞧了瞧我,“那行。”
  
  我凑过去,用帕子拭了拭他那血迹,侧面来看,更是觉得孟杼轩这张脸长得,唔,怎么说,天生尤物啊。不由得啧啧叹了两声,“你这脸长得真是不赖,若要是个女的,那也挺有国母相。”
  
  他皱了皱眉头。
  
  我站在他的角度上思索了一番,若是有人说我长得有国父相,那我定是不乐意的。推己及彼,许是我这个说法伤了他的心。
  
  我婉转了些,“我的意思是说,你长得很好看,就算变成女的,连后宫三千的皇帝都会被你折服。”这话很是曲径通幽,他既是个读书人,那肯定是能明白我字里行间洋溢的赞美之意。
  
  拭完,依着他的意思挑了管药膏轻轻揉揉地抹在他面上,因着靠得近,他面上的细细纹理我都能数得清楚,抹好那药,我顺势轻轻吹了吹,却不想,他突然脸一扬,我那嘴将将就蹭到他嘴上。
  
  你这脸莫不是掐着角度扬的,多一分就蹭上下巴,少一分便碰上鼻子,不偏不倚,真的是好准呐好准。
  
  不知道是我心思作怪还是怎的,总感觉蹭上去的时候被人舔了那么一下。瞅了瞅孟杼轩,他面无表情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也摸不准方才那是怎么回事,只能淡定问道,“行军带女人么?”
  
  他有些诧异,眉眼间有些喜色,“原本是不带的,但你只管放心地跟着我。”
  
  果真是没有女人的。“那我觉得既然是打仗,就得一门心思放在上头。虽然说条件可能艰苦些,但有话叫威武不能淫,还是收敛些得好。”
  
  孟杼轩拧了拧额头,“眼下这次慕容若言来势汹汹,我只带了三千人马过来,肯定是抵不过。调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是想,若前景仍是不明朗,我就着人将你从侧门偷偷送出城去。”
  
  提到司若言,我便是想起来个事,仰头问他,“他不是你外甥么?怎么现在反目成仇得这么厉害?”
  
  他挑眉看我,“那得问他。”
  
  他这么看着我,我总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有点子抬不起头来,只好讪讪地干咳了一声,“你方才的话,是指我们会败?江洲会降?”
  
  他默然,片刻之后,微微颔首道,“我没把握保住全江洲人的性命,但肯定不会让你出事。”
  
  念到他能徇私情送我出城,再是问了句,“一个是送,两个三个也是送。你再不做个顺水人情,我还想捎上刘夫子,还有他娘子一块走。”
  
  他幽幽地望着我,半晌,叹了口气,“依了你,刘夫子还在醉宵阁?”
  
  “你怎么认得他?”
  
  “一年前,我原去醉宵阁找过你,那夫子说你已经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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