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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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又逢君-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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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间,崔员外问能不能让赵烈带素素在赵家大宅四处看看。赵烈心想天都黑了有什么好看?还是应允下来。
  
  此时,赵府内处处挂起灯笼,随风摇曳,两人走在园林中石径上,借着灯光月光,半明半暗之间,两人只好也贴得紧,很快便没那么生分,有说有笑起来。赵烈只觉得崔家小姐身上暗香扑鼻,让人心神怡宁,加之声音娇媚悦耳,却不带矫饰,懂调情识礼节,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取妻如此,知书达礼,上得厅堂,似乎也不错。自己去想什么山神,才不是什么人生正道。
  
  本因父母意向,心存逆反,此时也不那么计较起来。
  
  如此想着,心情也放松了。男女之事,他还是通一些的,见气氛正好,便去拉素素的手。素素一惊,缩了缩手,挣了几下,竟也肯了。
  
  赵烈握了那柔软小手,只觉得人生风月,才子佳人,经营八表,也算实现一半了罢!两人在廊上携手而行,素素犹自带羞怯,走得慢,赵烈也喜欢这般感觉,甚是满意。
  
  “我家爹爹常说,我和赵家二公子,比和大公子登对。”
  
  “你这般可人的,肯定有不少公子爱幕,怎么就看上我呢?”
  
  素素低头一笑:“这也是缘份,父母之言,不能不听。另外,我也比较喜欢公子你。”
  
  “哦?”赵烈奇道,“为什么?”
  
  素素含笑道:“因为之前见你,生得精致漂亮,眉间又有点忧气,叫人怜爱。”
  
  赵烈也笑:“精致漂亮,可不是什么形容男子好词。那现在呢?”
  
  素素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肯说。
  
  赵烈叹道:“你或许是个知我的。”当下放开她手道:“现在我还说不准什么,若他日你我能成,我定不负你!”
  
  素素并不失望,只是问:“公子还有什么心事么?”
  
  赵烈愣了下,微微别过脸道:“也不算什么心事……”
  
  两人说着,便走到赵烈房间面前,却远远看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们走近。
  
  素素一吓,忙躲到赵烈身后,抱住他手臂,赵烈却认出那是张衍,心中一阵喜一阵痛,却无法言说。
  
  “张兄,来了也不告知一声!”
  
  张衍看着他,再看看素素,看得赵烈浑身好像火烧一样难受,却良久也不开口。
  
  素素见这人着粗布衫,不像赵府平日来往,便当是赵烈外面 私下认识的朋友,也微微行了个礼。
  
  张衍点了点头,仍不说话。
  
  赵烈只好道:“张兄先去里面坐,我等下再来招呼。”
  
  当下便打开门,点了灯让他进去。张衍一进门便坐下,对着桌上烛火,面色沉静,若有所思。
  
  赵烈回头看了他一眼,替他关了门,便送素素按原路出了这个别院,问她还要上哪里。
  
  素素摇头,赵烈看了心里不忍,却记挂着张衍,也无话可说。只好带她原路回去,一路上特地挑话头,但明显不如先时热络。他暗骂自己看见张衍心里又有所期许,没有志气。
  
  好容易送走崔员外一家,又被父亲叫去深谈,也不过是问崔家女儿怎么样。那架势让他大为紧张,心里不愤被如此安排,却又说不出另一个可心的小姐出来。特别是父亲 还说了句“你不比你哥哥,定需要个这么懂事的”,让他觉得十分不平,心道“那你便让他娶个泼妇制制罢!”,父亲又道“若没娶上这个,再寻不到这么好的”,好像自己真抢不过那些其他官家子弟一般,觉得受辱,当下脸色也不好看,又不敢违逆,心里堵得慌。
  
  应对了好一阵,才得回房。他心情极坏,强打精神,急急赶过厢房去,只怕张衍没了耐性,早就回山神庙了。
  
  果然到了厢房内,一开房门,伸手不见无指,静静悄悄。赵烈心下颓然,一阵难过,扶门而立,却不进去。
  
  “怎么不进来?”张衍声音悠悠传来,“我都你这般久了!”
  
  一盏灯火自里间缓缓凭空飞来,停在他面前,照他关了门,又引了他,向里间走去。
  
  张衍八仙桌旁,烛火之间,双目若含秋水般:“你怎么把我画烧了?我又不是死了,到阴曹地府收你画去!三番用山风阻了不让你那书童烧,他倒好,交于杨冕烧!我看定是你吩咐的,横竖还是让他燃了去!”
  
  赵烈想他原是为画而来,自己为那画伤了多少神,费了多少心思,他自然是不懂的,不禁心酸,硬 道:“我倒想把那画还你,却不知怎么还!现在烧了,你要我怎么赔,我赔便是了!”
  
  张衍叹道:“我不是要你赔。我只道你喜欢,如今却要烧了,怕是再不肯见我。”
  
  赵烈顿了顿,粗声说:“我是不想再见你。”
  
  张衍怔住,良久才叹道:“你说真的?”
  
  赵烈狠狠心:“这是自然。”
  
  张衍道:“那便好了,我今夜来此,就是与你道别。我因为私自见了杨冕,惹了他守在山神庙几天几夜,如今上头不满,道我行为不检,惹了凡人,降我到江阳卧龙山做山神。”
  
  江阳和榆塘比自然是小地方,离栈塘不过一日路程,以织造闻名。
  
  赵烈声音发颤:“你要做哪里山神只管去,何必告诉我!”
  
  张衍看了他好一会才道:“你家三公子,我是认得的,不是个平凡人。他在上界犯了天条,又牵连到我,上面为了保我两个,才着我等下界。这几百年,以前同僚音讯尽失,我一个人在山神庙,无所事事,香火也不旺,连庙宇也要自己打扫,除了山中精怪,你是唯一个相识。若你他日得去江阳,能不能看我一看?”
  
  赵烈已是哽不成声:“还有杨冕,他对你痴情如此,你怎么不着他去看你?”
  
  张衍叹道:“我以长明灯照他十年苦修,生出一段孽缘。我虽不大识得风情,也知人间情爱,你情我愿。我负他,却没法助他过得此情劫,或许再不相见,方是好事。”
  
  见赵烈不答,张衍又道,“其实我那日说为难你,并没有折辱你的意思,几百年在玉山,与精怪为伍,又不是个好交游的性子,和他们也难以成一片,无有他法,只好学着描绘精怪神韵于图上以自遣,你看出来,我心里好不高兴!你收了那些画又来寻我,我也很是欢喜……总之,要说寂寥为难,其实是我自己。”
  
  赵烈这时哪还能言,只觉心痛难忍。
  
  张衍却似未察觉,突然想起什么,怅然道:“刚才那女子,是你相好罢?长得好生美貌,天仙也不过如此了,和你甚是相配,应该是个能长久的。你看我这几百年,深居简出惯了,也没什么讲究,若逢你喜事,竟掏不一件像样东西出来。”说罢,真在粗布长衫上摸了几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只好把手往空中一伸,道:“来!”
  
  一道白光自门外而入,被他牢牢抓在手里,摊开一看,是一枝寻常画笔。
  
  “这个给你。能自出五色,墨永不竭。不信我写几个字于你看。”说罢,拿起书案上一张纸便写了起来,笔过墨干,麝香扑鼻。
  
  他把那字卷起,放于案前,赵烈并不走过去看,他也不递。
  
  回到赵烈身前,又想说什么,却只是拱拱手,道:“告辞,保重!”
  
  说罢,开门离去,秋风吹起,门又自己好好关上了。
  
  赵烈到案前摊开那纸一看,几欲落下泪来,只见那纸上写道: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
  
  第七章
  
  当晚,赵烈把张衍的字好生收好,却睡不着,忍不住总拿那字来看,一看三品五猜,好不纠结。
  
  第二日,赵烈正在温书,王实却来敲门,往日此时,他从不打扰。
  
  “什么事?”赵烈问。
  
  “听说,杨先生回来了!”王实好似将功补过一般,急急说道。
  
  “哦?他不是在山神庙守着么?”赵烈大奇,“这也太巧了罢!你怎么知道?”
  
  王实道:“我怎能不知道!他都寻上门来了,要找公子!”
  
  赵烈一惊:“他现在在何处?”
  
  “就在门外。我今早出去,就被他拉住,好似等了一晚上般!”王实道。
  
  赵烈怕被家人看见,偷偷摸摸从后门出了去,王实也把杨冕引了来,总算在自家墙根照了面。
  
  赵烈见杨冕精神还好,只是可能一夜未归,胡子拉茬了些,衣服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大概是因为刚从山里赶回来的关系,这副模样和他先时在名流世家中风度翩翩的样子,不要差得太多。
  
  “赵公子。”杨冕果然仍不失大家风度。
  
  “不知先生这般与我相见,所为何事?”赵烈也不和他废话,只催他开门见山。
  
  “我只有一事相求,请公子告诉杨某,如今张衍他在哪里!”杨冕恳切地说。
  
  赵烈皱眉:“守在山神庙的是你,怎么反来问我!”
  
  杨冕叹了口气:“昨天他来向我道别,说是要去别处做山神了。我想,他连荷花画都尽数给了公子,该对公子也有个交代罢!”
  
  赵烈道:“那荷花是他自己不要我收来的,现在烧与他了,你也看见了。”
  
  杨冕见他不肯说,大失所望,只好回身走了。
  
  赵烈心下惆怅,又有些不忍,叫住他道:“杨先生,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缠得他烦了,便好了么?那天那道人也说了,张兄他不懂凡间情事,你再执念,对他倒是烦扰。”
  杨冕苦笑道:“你还小,不知用情之苦。我也知我这般心痴,他感受不来。但只要再能见他一面,知道他到哪里去,过得可好,便是高兴的。”
  
  赵烈心里一酸,默默无语,看着杨冕离开,凄然不已。
  
  一旁望风的王实回来问他要不要上山神庙一趟:“少爷,他在时你不想见他,是不是他走了,更不去看了?”
  
  赵烈站了一会儿,轻声道:“去看看罢。”
  
  当下两人到了山神庙,虽仍如先前布置,但赵烈仍觉得冷冷清清。想到这里都是张衍平时一手打扫,不禁抚上案台,叹息一声,正注意到窗外没什么阳光透进来,走过去才看到,张衍先时为了画画而用法力分开的窗外枝桠又了拢起来。
  
  他这才真心相信张衍已经离去,心里难过,倚案坐下出神。
  
  这在正时,两个童子,一个青衣,一个蓝衣,一个手持扫帚,一个手拿拂尘走了进来,看也不看赵烈一眼,开始清扫山神庙来。
  
  青衣童子边扫地边说:“张大人没什么脾气,和善亲切,连住的地方都自己弄得齐整,打理起来也十分省事,不知道来接任的大人怎么样。唉,好好玉山山神不做,惹了这种事,要到江阳那破地方守那小土包!”
  
  蓝衣童子道:“你懂什么?做官也不能一点架子没有。玉山连绵,地大妖多,张大人就是不会来事,才没捞着什么油水,不然他原是天官,法力胜地仙不是一点半点,何至默默无闻,讨不到香火,连庙宇都要自己摆弄!真是白给了他一座玉山!去江阳那种弹丸之地,更为清闲,反对了他脾性!”
  
  青衣童子“哼”了一声道:“我觉得他这样挺好,这几百年,玉山哪个妖怪不是被他管得安安生生,比过去太平了不少!倒是你,得道没两年,六根未净,凡间好大喜功,趋炎附势的恶习倒学了个十足十!”
  
  蓝衣童子怒道:“你也不过是分得了他些供品果子,就这般嘴脸,好意思说我!”
  
  青衣童子勃然大怒,两人剑拔弩张,扔了扫帚拂尘,那阵势竟像要打起来!
  
  赵烈看得目瞪口呆,却听门外有人道:“不得无礼!在外人面前,好不知羞!”
  
  两个童子一惊,齐齐向赵烈看来。
  
  一个白发老者,身着白袍,走将进来,骂道:“赵公子在这,你们这般互相谩骂,成何体统!”
  蓝衣童子抢白道:“师父,他又看不见我们!”
  
  老者道:“糊涂!怎么看不到!你才成了几年精怪,碰上个有灵性的,看到你还不简单!”
  
  说罢,向赵烈行了个礼道:“赵公子,家徒无礼,见笑了。”
  
  赵烈忙还礼道:“哪里。”
  
  老者笑道:“我是榆塘土地,张大人昨日连夜离任,我带两个徒儿来打扫下他旧邸,好巧竟碰上公子。两小儿吵架,公子耳闻目睹,定有灵性,身上带着仙家东西罢?”
  
  赵烈想起怀揣张衍给的笔,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老者说:“能与我看看么?”
  
  赵烈想他是仙家,也不好推托,便拿了笔给老者看了看。
  
  老者看了看笔,便还给他,道:“这个张大人,真待你不薄!这笔是他在天上做文官时持的,出五色,墨纯而香,永不竭尽,后来下界,随身也只有它一样,竟舍得给你了!以后他拿什么画画?”
  
  赵烈有些吃惊,问道:“张公子到底是为什么被谪?”
  
  土地摇头道:“也不过是些官场中事,你争我斗,上界如今风气大不似从前,我是有些心灰了,不提也罢。张大人为人清淡随和,还是受到牵连,不过到底是在玉山,人杰地灵,也是个好去处!杨冕那后生家,苦缠不休,竟闹到庙里来!害他让上面那些抓住把柄……不过,缘来缘去,冥冥中自有注定,也不好说。”
  
  赵烈觉得土地和张衍说得都十分玄乎,来龙去脉一蹋糊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低头不语。
  
  土地突然问道:“赵公子既然还能来看张公子故邸,是不是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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