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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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盏-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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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握在手中的青龙剑就在那里,被削金如泥的逆水寒拦腰斩断。
记得自己第一次细看逆水寒,足够冰冷的剑气沁寒人心。此剑仿佛就似一条蟒龙蛰伏鞘中,只待时机一飞冲天。
李龄说过:得万金不如他的人前一诺!
也正是因为了这一句承诺,让戚少商携着逆水寒,走上了一条任凭自己事前如何猜测揣摩,都无法知道结局的路。

收回心神,戚少商向玄石抱拳道:“还是要多谢援手相助!”
玄石挥手一摆:“举手之劳!”随后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和九邪鬼宫的人结上梁子的?”
戚少商答话:“哦?他们真是九邪鬼宫的人?这个西夏的教派行事诸多神秘诡异,早有耳闻,与宫中之人动手却还是第一次。玄石师傅似乎和他们颇为熟知?”
玄石哈哈一笑,道:“当然,和尚我已经和他们打了数年交道,怎么会不熟!”
戚少商听玄石说起九邪鬼宫的口气十分之熟昵,而自己对于这个远在异邦的教派,真的知之甚少。于是,道:“戚少商愿闻其详!”
玄石点点头,道:“这个异族教派历来都是为西夏王庭独用,他们奉西夏传说中的九头兽为图腾,用邪门歪道迷惑百姓,在西夏王的授意之下,干的都是些不见天日的勾当!与我佛普渡众生的慈悲教义恰恰背道而驰。”
“信仰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如此说来,西夏对我大宋虎视眈眈,九邪鬼宫隐藏在暗处之力也不容小觑!”
玄石豪爽地笑了起来,拍拍戚少商肩头,道:“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爽快。不枉我相助于你啊!”
戚少商亦豪爽地笑道:“玄石大师才是隐世高人,那一声狮子吼,如若不是有十分深厚的内力,恐怕是会反叱自身。”
玄石摸摸自己的头,道:“怪和尚我运功鲁莽了点,连累你和这位公子伤上加伤了。”又再次看了一眼卧在干草垛上的顾惜朝,问道:“他是你的朋友吧?”

戚少商看向背朝着自己,静静侧卧着的顾惜朝。
丝丝分明的曲发散乱铺枕在削瘦的肩头,随着沉静的呼吸微微起伏。搭在黑衣之上的手指骨骼清隽,肤色如白玉般,温润剔透。
刚才激战中,就是被顾惜朝用这样的掌心喂下了护住心脉的丸药,也是被这样的指尖抹去了唇角的血迹。
深深凝视着顾惜朝的背影,戚少商的心口一暖,一句轻声而口气肯定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是我的朋友!”

顾惜朝从沉沉黑暗之中醒来,意识尚未清明。
恍惚间,恰恰听闻到了戚少商的这一句:朋友!
一时之间,不自觉地僵住了身体,屏住了呼吸。
没来由地,心底却泛起了莫名的感觉。
戚少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肯定自己已经是他的朋友?
他不是应该恨着自己,不是应该理所当然的杀他泄愤?
可是,一句朋友,令顾惜朝忽然之间迷茫了,反而不明白在这一刻,自己的心里最需要的是什么,最执着的是什么!


只听到戚少商和玄石继续谈着话。
戚少商道:“那个蓝衣的女子也是西夏鬼宫的人?”
玄石点头:“对!还是宫中地位颇高的左右使者之一,名唤凤来仪。善用西夏的毒物,真是心如蛇蝎啊!”
想起被玄石钉死在林中的青碧色小蛇,戚少商不禁深深蹙起了眉头,心底掠过一阵寒意,哪怕只是被它咬上一小口,后果都不堪回想! 
戚少商看向玄石,问道:“难道,她和子雁屈是一伙的?”
玄石睁大眼睛,道:“你也见过子雁屈了?”
“和他交过手,他的袖中刀神出鬼没的!”戚少商抚过脸颊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的确,西夏人善使刀。子雁屈也是左右使者之一,只是地位比凤来仪低一些罢了。”
“那就是了,我看到他们身上都带有古怪图纹的玉饰。”
“对!鬼宫的九位使者每人都佩有一块雕刻圣兽图腾的玉佩,是他们在外行走的信物。”
戚少商继续问道:“那玄石师傅和鬼宫之间究竟有何渊源?”
玄石轻叹出一口浊气,缓缓道:“戚少商,你听说过拈花门吗?”
拈花门?
戚少商确实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中原武林之中还有这样一个门派。
佛祖拈花一笑,世事如浮云!
戚少商道:“拈花门中可都是僧侣?”
玄石点头赞同,道:“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身边的干草垛上,和尚鼾声如雷。
戚少商推开庙门,走了几步,悄立在山巅。
风卷云净,四顾苍茫,转眼之间,黄昏初展的淡淡暮色逼人而来。
半空之中云霞灿烂,如火似锦,漫天的雾气已被风势催化,现出这广漠天地,美丽的朗朗乾坤。
细细思量,刚才玄石所讲的有关于拈花门和九邪鬼宫的恩恩怨怨,就像那些空中的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纠缠人生,亦复如斯!
戚少商现今可以肯定的是,玄石是站在他和顾惜朝这一边的,不是敌对,有他相助,牵制鬼宫的人就又多了几分胜算。 


顾惜朝听到戚少商的脚步声出了庙宇之外,小小空间,除了和尚震天的酣响,再无其它声音,这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盘膝坐起,运气周身。
借由戚少商送入他体内的阳和之息,加上适才充分的休息,感觉浑身的经脉已然通畅,伤势实际上比外表看见的轻了许多。
抬头远望,庙外的山巅之上,戚少商隐没在霞光之中的伟岸身影长身而立,混着细沙的疾风舞动着他白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顾惜朝步出寺庙,走近戚少商身旁,与他并肩站立在山颠平坦的岩地之上。
风亦吹动他长及肩背的墨发,旖旎拂过戚少商的肩胛臂膀。

戚少商感觉到顾惜朝的靠近,回头问道:“伤势如何?”
顾惜朝眼望着苍野长天,答道:“都是一些皮外伤,无碍!”
戚少商看着他还是略显苍白的脸色,继续问道:“你睡的很沉,什么时候醒的?”
顾惜朝亦回头望向戚少商,淡淡笑道:“从你说朋友那一句时,我就已经醒了!”
戚少商转开与顾惜朝对视的眼光,道:“那么,你都听到了?”
顾惜朝点头,两人俱是一阵沉默,只有风声低咽回旋,舞起一黑一白两色衣摆,追逐纠缠。

半晌,顾惜朝再次回头,问道:“大当家,你就不恨我?”
“恨,这么多兄弟朋友的血让我怎能不恨!”戚少商紧蹙了眉峰,声音哑然。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坚毅的侧脸上紧皱着的眉,和眼底透露出的那份深沉的无奈。
轻叹出声:“这条命,等我还清了晚情的债,下一世,就都用来还欠你的那些债吧!”
戚少商神情一怔,侧过脸,看着顾惜朝。身边人的侧影清隽明晰,透着茫然和寂寞。
“顾惜朝,这不像你?”
顾惜朝自嘲地笑笑,唇边的寂寞意味更深,缓缓说道:“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自己的心不是最难明白的吗?”
说话间,山顶一阵疾风刮来,扬起顾惜朝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衣袖随即鼓风飘起。
戚少商忽然一把捉住顾惜朝的手,似乎不那么做,眼前的顾惜朝就将御风而去般远离。
握在掌中的手温度偏凉,却是真真实实能碰触的到。

戚少商牢牢拽着,道:“我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只是让我能放下过去的原因,是我想相信你能善用你的才华抱负。”
顾惜朝反问道:“难道你忘了,我曾经用我的才华抱负做过什么事?你还会轻易相信?”
戚少商捏紧顾惜朝的手,问道:“痛不痛?”
顾惜朝不解蹙眉,用力挣扎,亦甩不开戚少商死死拽捏着的手掌。
戚少商笑了起来,道:“如果还感觉得到疼痛,那么你就还好好活着!你不是为了晚情又卷入是非?那么,这一次,善用你的才华,为大宋造福。”
顾惜朝微微摇头,叹道:“大当家,你真是霸道!我为何一定要听你的?”
戚少商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始终是相信你,望你不愧为我的知音!”
顾惜朝怔住,一时哑口无言,戚少商铿锵的语气已经堵上了他所有的话语,唯有他耀如星辰的眼眸,在暮霭苍茫中,令自己瞧得清楚。
 第 十 一 章


近在咫尺的眼里,有毫不游移的目光和波澜无惊的神情,似乎都在告诉着顾惜朝,他戚少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的那份清明。
而戚少商也始终明白,自己的这些话语,不是随便敷衍,亦不曾弄虚作假。
纵然心底,对着那些身边熟如家人的兄弟朋友们仍有深海一般的愧疚,纵然仍旧是会对顾惜朝曾经的心狠手辣,紧逼追杀满腔愤慨。
然而,在看到那个美好的女子,誓死用命救他离去;
看着那个昔日神采飞扬的人,一身青衣却血流满襟,痴痴狂狂。
自己的心里就已经起了犹疑。
然后,再相遇。
眼见着他孤单一人被暗算,被击杀;
眼见他难得沉睡时也抹不去的寂寞表情。
还有什么是一定不能释怀?

有时,人心中的念想一起,只在瞬间。
俗语有曰:先入而为主!
与顾惜朝在旗亭酒肆的倾夜长谈,已经成为戚少商每一次有机会杀他时,都下不了手的禁锢魔咒。
他是爱惜他的才华的。
他亦是真心倾慕他的胆识和睿智。
戚少商相信,顾惜朝一定也难以忘记,那一夜的琴剑相契,是何等感怀!

红日隐去,山风袭来。
注视着戚少商的双眼,顾惜朝不知为何,蓦然想到了在旗亭的月色之下,这个人映衬着清辉时,倍觉晶亮的眸子。
当自己带着满心的计谋,不怀好意的接近他之后,不料想,却是沉沦在了他的一句话里。
共饮的漠地烈酒让人迷醉,清醒之后的一刹那,竟也起了不想杀他的念头。
世间,朋友易得,唯知音难求……


羽鸽扇翅的扑棱声从耳畔传来。
戚少商反手一探,已经将一只白羽信鸽擒在掌中。
取下系于脚踝的竹筒,扯出里面一张窄长小巧的纸笺。
摊开手掌,纯白羽色的灵鸽迅急飞掠而起,消失在了远处天空。
戚少商展开纸笺仔细查看,片刻,收起。
向顾惜朝道:“铁手和追命来了,已到京兆府衙。”
顾惜朝收回注视着戚少商的目光,问:“铁手不是在连云,怎么会到了这里?”
戚少商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看来是京里催得紧。”
顾惜朝道:“为了琉璃盏之事?”
戚少商点头:“对!神候把两大弟子都派来与我一同查案!”
看一旁伫立着的顾惜朝沉默不语,戚少商又说道:“既然九邪鬼宫的人也找上了你,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不如,你与我同去吧!大家商议一下,也好理出个大致的头绪。”
顾惜朝沉吟片刻,抬头道:“大当家,惜朝行事素来肆意惯了!你在公门,办的又是公差,只怕不便。”
戚少商飒然笑道:“顾公子什么时候也拘泥起这些小事来了?!走吧!”
衣袍一掀,从岩地上折返,戚少商大步从来路走了回去。
“戚少商…”顾惜朝出声唤住。
前行的人停住脚步,侧头,只看得到发丝乱舞之下的眼光流转。
“惜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此次你的对手太高深莫测,孤身一人在江湖,还是有些人相互照应为好!”
话音未落,人已经隐没在了寺前几株青松的阴影之下。


风里挟来夜的凉意,飘起草木淡香,混着寺庙中的袅袅梵烟浮动。
清朗月色渐渐浸染碧空。
顾惜朝自嘲地笑笑,仰头看。
关中的月亮,悬在高远苍穹之中央,似乎比江南的月更圆,亦比京城的月更亮。
就像戚少商的眼眸。
眼神清亮,空明澄澈,仿佛盛得下这朗朗乾坤,如画河山!
即便是在千里追杀,狼狈不堪的日子,亦不见他的眼睛里有些许畏惧和软弱。
就和他说的那些话一样,都满含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豪气。


待顾惜朝回到寺庙之中,玄石和尚已经饱睡而起,正在和戚少商谈话。
看到他走进来,玄石深深注视了一眼,开口道:“施主,想听我说个佛经上的故事吗?
顾惜朝一怔,随即点头还礼:“敬听大师教诲!”
玄石哈哈笑了起来,道:“不敢不敢,只是一个故事!”随后问道:“施主,知道地藏菩萨吗?”
顾惜朝的眼光跟着玄石转向了佛坛上的塑像。
一直不及细看,这时定睛凝视,才发现原来供奉着的居然是地藏。
只听玄石和尚说道:
“传闻地藏在无量劫以前,曾发愿,在其他人未成佛之前绝不成佛。于是,他自愿下降地狱道,逐渐往上修炼,待到从天道往下看时,却大吃一惊。
虽然在他的修法路上,已经从地狱道救出无数苍生,却仍有众生不断投入其中。
这种景象令他万分悲恸。
片刻之间,他对自己所发的神圣誓愿失去信心,于是,在绝望里,他向诸佛呼喊求救。
地藏佛内心的极度痛苦顷刻间被满天诸佛感受到,他们立即从四面八方赶来。
就如佛经上所言:像温柔的雪花飘然而至。
诸佛以他们的无上法力相助于地藏。
而从那时起,地藏的法相也比之以前更为灿烂光亮和威武有力,可以帮助一切众生!
然而,当他的慈悲越来越大,再次在诸佛面前发愿时,他居然说……”
玄石说到这里,看着专注聆听的顾惜朝和戚少商,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顾惜朝徒然一震,呆在那里。
一时间各种情绪忽然如潮水一般向他淹来,心中万念齐飞,难以理清头绪。
戚少商叹道:“这个故事,说的是信念吗?”
玄石对戚少商点头,然后看向顾惜朝道:“和尚看你的眼里一直郁色不去,是在怀疑你当初所持的信念?还是你的心志动摇了?”
顾惜朝微微摇头,道:“大师,世人不是神佛,哪里能够诸事清醒!”
玄石叹道:“世间千万种苦,贪而不得是苦,怨恨纠缠是苦,爱而别离亦是苦!都是众生道,并无不同,重要的是你的心!
戚少商道:“玄石师傅,你究竟看出了什么?”
玄石拍着戚少商的肩头,道:“戚少商,能做你的朋友,自身必定也是一个有宏才伟略的人。可你的这位朋友心中郁结啊!和尚只是在打佛语,让他不若放开心结,尽其所能,造福于民!无论哪一个朝代,盛世总是百姓之福!”
顾惜朝面上露出淡然如水的隐隐笑意,道:“大师,你就这么肯定我的所为会为百姓造福?而不是为了私欲?”
玄石道:“佛有慈悲心,亦有降魔手!世间万物俱是矛盾,谁又能分清彼此!”
顾惜朝看玄石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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