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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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全)+番外-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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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顾惜朝所憧憬却永远没有勇气去实现的生活。顾惜朝觉得看着戚少商、聆听着他的故事,自己的生活便完整了,是戚少商实现了自己的梦。

  走进最深处的房间,墙上悬挂着的是一幅幅摄影作品,布达拉宫前流转不息的转经轮、喜马拉雅山下五体投地的藏民、纳木错湖畔飘扬的唐卡、西双版纳骑象的傣族姑娘、茶马古道的初雪、敦煌的狂沙……每一幅作品右下角都有一个小小的“Q”字。顾惜朝随即明白,这些照片都是戚少商的足迹。

  铁手在悠闲地喝茶,戏谑的眼神盯得戚少商直发毛。
  什么事?快说。戚少商闷闷地问道。
  你的惜朝什么都不知道啊?
  和你说了他不是,你不要再开我玩笑了,他根本不知道我的事。
  你这次来北京不是决定向他出柜了吗?我以为你飘了两年终于打定主意破釜沉舟了呢。怎么,没胆啦?昨晚上你宿夜不归,结果连亲都没亲到。你以前不是号称三分钟把人高手嘛。

  他有女朋友。
  怕什么,这种事圈子里多的去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晚上来酒吧要不要我和略商替你创造机会啊?今天刚好是中秋,酒吧有活动。
  不要乱来了。惜朝脾气固执的很,搞不好就老死不相往来。
  铁手摇摇头说,算了不管你,以后不要后悔。对了,你上次寄给我的照片我整理了,在里屋搞了个摄影展,反响不错,好几家杂志社对你很感兴趣,不如就来北京发展吧,总是飘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什么!铁手你不会都挂出来了吧。戚少商说完就往里屋冲去。

  顾惜朝细细的看完了三面墙的照片,很多地方都曾听戚少商提起过,每一幅照片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看完三面墙的顾惜朝转过身,骤然发现进门的那面墙上还悬挂着一整面的照片。
  那是一整面墙的天空。
  顾惜朝久久注视着扑面而来的一幅幅天空,直到看见戚少商从走廊尽头奔了过来,四目交汇。夕阳从镂花的木窗里漏了进来,在顾惜朝和戚少商间落下斑驳的影子,让顾惜朝想起了曼桢与世钧十八年后的再会。

  “惜朝,《十八春》里我最喜欢曼桢和世钧重逢的那段话,竹帘子里筛进来的满地斜阳,都是十载光阴里沉默着的爱与遗憾。”晚晴说。那时候的顾惜朝并不懂。


●4、when I first held you (part one)

  夜已至。半旧的吉普车停在深巷一座四合院前,铁手甩了车门,跳了下来。顾惜朝下车时,看见院门前挂满了红色灯笼,从老槐树的枝丫上垂下来一面旗子,上书“旗亭酒肆”四字,古朴苍劲。
  “那几个字是铁手写的,他是酒吧的老板。”顾惜朝听见戚少商在他耳边说道。
  门口走出一位满脸笑意的年轻人,看见铁手下车,很自然的接过铁手手里的盒饭,一只手臂搭在铁手的肩上,狡黠的眼神直盯着戚少商,说道:“今晚是中秋,本店只招待恋爱三年以上的恋人,你这种one night stand来凑什么热闹?”
  顾惜朝皱了皱眉,在戚少商开口解释前,上前一步说道:“我同少商相识九年,不知是否有资格进这个门?”
  走进了才发觉,年轻人的眉眼与顾惜朝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份灵动,少了丝阴霾。年轻人显然是愣了一下,又似乎立即明白过来什么,笑着说:“原来是你,惜朝对吧?欢迎。我叫崔略商,外号追命,喊我略商或小追都行。快请进,今天本店请客。”
顾惜朝先一步跨了进去。进门前追命拐了戚少商一胳膊肘,小声问道:“喂,几垒了?”
  “垒你个头。”戚少商直觉得遇到这对活宝绝对是一个头两个大。
  “喂,离略商远点。”铁手一把将追命拉到自己那边,顺便给戚少商一个警告的眼神。

  四合院改装的酒吧里点满了蜡烛,装点着温馨的气氛。摇曳朦胧的烛光里,三三两两地坐着谈笑的男女。顾惜朝坐在吧台前,似乎对戚少商局促的眼神无动于衷。也许光线太暗,惜朝没有发现坐着的都是同性情侣。戚少商安慰自己。
  “喝什么?今天我亲自调酒噢。”追命笑着说。
  顾惜朝翻了翻酒水单,最后指了指戚少商说:“他一般喝什么?”
  “不掺水的炮打灯,不过这种酒只有陕西酿,我这儿可没有。”
  “你们很熟?”
  “我们何止是很熟?”追命狡黠地笑。
  戚少商立即上前说道:“追命,把我带来的梅子酒拿出来吧。”然后转过头对顾惜朝说:“今年夏天回家给你带的,知道你喜欢。” 
  顾惜朝单手晃着眼前的杨梅酒,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想起高三的暑假,母亲的疯病又犯了,据说从疗养院五楼的阳台失足摔了下去。那年顾惜朝刚刚结束高考,突如其来的葬礼和债务令他身心俱疲。打发完最后一批上门讨债的亲戚,顾惜朝跑出灵堂透气,江南水乡小镇的青石板上还积着隔夜的雨水,倒印着一张阴郁的脸。然后他看见戚少商站在石桥的另一头,穿着和这个小镇格格不入的nike衫牛仔裤,正同桥头老人晦涩难懂的方言作斗争。顾惜朝跑过去领他回家,他记得戚少商看见满屋黑色纱幔时露出复杂的表情,震惊、怜惜、遗憾或许还有其他,最终戚少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狠狠地把自己搂在怀里。那一刻顾惜朝终于可以哭泣。

  杨梅酒是前来悼念的邻居送的,桌上还有绍兴黄酒和家酿米酒,戚少商似乎对用烧酒泡的杨梅酒情有独钟。此后每天顾惜朝都会备一点,也许才让戚少商误以为那是自己的最爱。戚少商在顾惜朝的家里呆了半个月,总算把顺利地完成了葬礼,家里的祖宅抵掉了大半,亲戚家的债务也都签字画押作了公正。那时的顾惜朝并不知道戚少商将要离他远去,各奔东西。
  “酒还是原来的味道,没有变。”顾惜朝喝了一口,说道,“我很多年没有回家了,据说祖宅改成了家庭旅馆,不知道那株紫藤架还在不在?”
  “很多东西都不会变。”戚少商认真地说。
这时铁手走过来,说几个杂志社的朋友想见见戚少商,两人便走开了。

  追命终于等到戚少商不在,一幅蠢蠢欲动的表情,问顾惜朝:“你没发觉这个酒吧有什么特别吗?”
  顾惜朝轻轻一笑,说道:“我不歧视同性恋。”
  追命手中的小摇杯足足定格了十秒钟,然后说:“难道你一直装傻?少商太可怜了。”
  “其实刚进门时我也愣了一下。难怪我总觉得这次见面他躲躲闪闪的,我又不会因为这个不和他做兄弟。再说他以前不是有女朋友吗?难道失恋后连性向都改了。”
  追命嘴角忍不住抽搐,嘟囔了一句,戚包子还是很可怜。。。
  “你不想知道少商这几年的事?比如我们如何认识的?”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吧。”
  “你介意?”
  “我对少商不愿说的事不感兴趣。他如果愿意告诉我,我自然等他说。”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想说。”追命将新调好的酒推到顾惜朝面前,说,“以一个专业调酒师的眼光,你并不适合喝这种高度数的烧酒。fever,不太凶的伏特加,有时候太冷静并不快乐。”
  “奇怪我一见面就知道你的名字?”追命夺过顾惜朝的杨梅酒,美美地喝了一口,说,“见到你才明白,为什么在成都时,向来one night stand的戚少商追了我整整一个月。那时铁手因为家里的压力正犹豫不决,我一怒之下就答应同戚少商交往。”追命没有错过顾惜朝眼里一瞬而逝的轻颤,接着说道:“然后铁手就回来了,两个人打了一架。后来那俩家伙居然一见如故,说什么英雄惜英雄,勾结搭背地回酒吧喝酒。那天戚少商灌了整整一晚whisky,最后我听到他反复说着某个名字,想不记得也不行。”

  追命的手覆在顾惜朝紧握成拳的右手上,说:“虽然有些事情不能勉强,但是有时你的冷漠真的很残忍。而且,我知道你是,至少可以是。”
  “以一个专业调酒师的眼光?”顾惜朝收回右手,扬了扬眉。
  “以一个恋爱中人的眼光。”追命笃定地说。
  Fever,掺了白香橙和西柚汁的伏特加,38度的体温,尚不足以烧得失去理智。
顾惜朝狠狠地灌了一口。
  
 手机突然响了,熟悉的铃声,熟悉的号码。顾惜朝拿出手机正要接,身后靠近的人伸手轻轻取过手机,卸下电池塞进外套口袋里,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今晚的时间留给我。
  顾惜朝抬起头看着戚少商,良久的沉默。如同过去的某个时间某个空间,他们也曾互相凝望,缄默不语,欲言又止,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沟壑。
终于顾惜朝说,我出去透透气。


●5、when I first held you (part two)

  顾惜朝颓然地靠在院子中央的老槐树下,点一支mild seven,深深吸了一口,抬头望着天边的满月。人生是一个走不出去的圆。
  15岁的顾惜朝第一次遇见戚少商,是高中报道的第一天。那时的戚少商剪着平头,正在球场上同人斗牛。给学长一个盖帽,篮球飞出边线,砸向正好路过的顾惜朝。顾惜朝轻轻一转身,伸手拨开篮球,看到一张阳光的脸,抱歉地笑着,露出两个无辜的酒窝,令他由衷地不爽。顾惜朝扬了扬眉,给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扯开外套加入进去。两个人斗得酣畅淋漓。当时的顾惜朝还不知道,就在同一天,母亲第一次疯病发作,被送进了医院。

  此后的顾惜朝为了母亲的医药费和自己的学费忙着兼好几份工,生活的压力显然比他想象的沉重得多。16岁的顾惜朝过着阴阳两界的双重生活,白天在学校是稳重懂事、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只是独来独往,拒人千里之外;夜晚在金碧辉煌做侍应生,出卖着虚伪的笑容,躲避着不善的眼神,一点点好意就能让他退避三尺。每周日在疗养院里陪着偶尔清醒的母亲说话,收拾母亲犯病时砸碎的东西,反复听她呢喃一个负心人的故事。高中时的顾惜朝除了正常上课外,几乎成了学校的透明人。只有一个人还记得刚入学时的那场比赛,隔三差五的跟在顾惜朝左右,露出两个欠扁的酒窝,赶也赶不走。直到很多年后的某一天,顾惜朝忽然顿悟,也许那时戚少商喜欢着自己。

 15至17岁的顾惜朝常在教室的阳台上、图书馆的窗前、或者篮球场外的林荫路上望着在球场厮杀的戚少商,阳光而张扬;少年的顾惜朝羡慕着戚少商,用冷漠和距离隐藏自己的秘密。15至17岁的戚少商常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偷看在图书馆看书的顾惜朝,君子端方,温良如玉;少年的戚少商暗恋着顾惜朝,用嬉笑和友情掩饰自己的欲念。两人在谎言和欺骗里彼此吸引。
  燃尽的烟蒂烫伤了手指,顾惜朝从回忆中醒来。顾惜朝总是在人前扮演着沉静乖顺的学生模样,在戚少商面前也不例外。谎言与真实纠缠在一起,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欺骗,如今那么多晦涩的过往如何向你说起?习惯在深夜里抽烟、习惯伪装和说谎、习惯笑得无辜狠得无情,习惯到连自己都信以为真。那些萦绕心头的阴霾,那些无法平息的复仇炼火,要怎么忘记?你喜欢上的那个人,也许从来不是我。
 时间是最深的沟壑。辗转这许多年,我们不过回到这沟壑的两岸,彼此凝视。你望着的依旧不过是当年那个少年幻像。

  “喂,Wallace?真的是你?”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兴奋得问。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顾惜朝起身要走,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臂。那人依然锲而不舍地问道:“不记得了?我们在Half Bar见过的,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half……”顾惜朝没能把话说完,戚少商不知何时走过来,甩开了那人的手,另一只手挽住顾惜朝的肩,说:“他说了不认识你,请自重。”
那人看了戚少商一眼,说了声“抱歉”走开了。
  深夜的庭院一下子静谧得可怕,戚少商条件反射般要收回挽住顾惜朝的手,且被一把抓住,顾惜朝低着头,一言不发,身体轻颤着,右手抓得自己手腕生疼。

  戚少商长叹口气,这只冤孽,到底要自己是死是活?戚少商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想要拨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却被握得更紧。戚少商用力拨开了顾惜朝的右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强迫对方抬头看着自己,然后用平生最认真的语气说,惜朝,我喜欢你,很久了。
  如果你认识真正的我,你是否还会爱我?如果没有上一代的纠葛,我是否可以天涯海角跟着你走?如果没有息红泪,你当年是否会和我同来北京?如果不是母亲的病,我们是否还会一起打篮球?如果……
  人生还要有多少个折磨人如果?
  千万个问题从顾惜朝脑海里闪过,最后只化作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的低语,我知道。
戚少商狠狠地吻住了他,几近撕咬。顾惜朝被推到在老槐树上,整个人被紧紧包围着,粗糙的树干磨得他背后生疼。但他只觉得仅仅这样的空间就能让他生存。
不是想象中甘甜的味道,从顾惜朝的嘴里蔓延出呛人的烟草味,像猛灌一口不掺水的炮打灯。戚少商此时只想着即便如此也要他。
  Fever。一场失去理智的狂热病。
  铁手一把抓住想要跟去偷看的追命,拎进屋冲着一酒吧的人喊:“今天本店请客!”

  月色迷离。顾惜朝全身赤裸地深陷在海蓝色的床单里,昏黄的灯光在他身上落下迷蒙的色晕。顾惜朝忍不住转过头去,戚少商炽热的眼神令他隐隐作痛。
  戚少商温柔地吻着他,近乎虔诚。每一个吻都是他无法说出口的誓言。即使深深拥抱着他,也似一个毫无真实感的绮梦。进入的那一刻他看见顾惜朝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他低下头轻轻吻去了他眼角溢出的一滴泪。
  心跳和呼吸交错在一起,顾惜朝不敢睁开眼睛,害怕自己溺死在对方浓烈的深情里。fever的酒劲涌向大脑,燃烧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十指纠缠,他与他拥抱在一起,两颗心前所未有地接近。

When I first held you I was cold
A melting snowman I was told
But there was no one there t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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