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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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汉-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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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针的工夫……”说着,长叹一口气:“偏偏就晚了这一个月……”

徐荣脸一沉,冷声问:“病情到底如何?”

听他语气不善,樊阿面色苍白,拿笔的手颤了颤,一大滴墨水滴到纸上……

萧若转过头,压低声音忠告了一句:“别跟他绕弯子说话……”

有句话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

“再晚来一个月就没救了……”听了忠告,樊阿却还是发愣地说了这么一句,见徐荣面色更差,立马领悟过来:“阁下息怒……现、现在还有救……我知一法,只是太过凶险,不过唯有此法才能让夫人淤血化尽,只能等先生回来,先替尊夫人把脉,看看夫人体质能不能用再作打算。”

“你把不出来?”萧若问。

“在下医术不精,恐误用此法,反倒会祸害夫人性命。”小心翼翼地看了徐荣一眼,低下头,道:“夫人这几日就在此地住着……在下先开一帖药,先替夫人发散,免得病情加重。”

说着,低下头在纸上扬扬洒洒写了一幅药方,递给正从门外进来的亳芍:“拿去煎了,今晚便给夫人。”

转头又对萧若嘱咐:“切忌服食生寒之物,忌过冷过热,至于诊金……”上下打量二人衣饰,嘴角微微弯起:“等先生回来再谈。”

华佗的宅院不大,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几十名亲兵只得下山去村落里借住,只留下了羊一和其他两人,亳芍见他们闲着没事,也便将劈柴烧火锄药的事都不客气地交付出去……

第十六章 第一百零九章 似真似幻 如梦如烟(中)

一路都是战乱纷杂,邙山却仿佛与乱世隔绝了,平静安宁得多。

……

萧若昨夜喝了樊阿开的药,发起了低烧,又是发虚汗又是说胡话,折腾到近天明才睡着……

到第二日清晨,雪已经停了,四野白茫茫的一片。

她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见屋子里没人,稍微动了动,发觉头没有昨天那么晕了,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

“吱呀——”

木门打了开,徐荣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走到她面前将药碗递过去:“可有好受些?”

“嗯。”萧若看着药碗,微微蹙眉……迟疑……

虽然已经喝了大半年的药了,樊阿这副还是她喝过最苦的。

见她一筹莫展的模样,徐荣只得耐心哄道:“里面加了蜂蜜,不苦了。”

“真的?”萧若地抬起眼眸,一万个不放心地盯着他看。

“真的!”肯定地点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碗,才喝了一口,就立马拿开碗,被苦涩入骨的味道熏得直咳嗽,怒瞪这徐荣悲愤地控诉:“……比昨天的还苦!”

“……”

“我去找点蜂蜜……”萧若趁机将药搁在一边的几上,就要起身,却被徐荣一把按住,拿起药又递到她眼前:“先趁热把药喝了。”

萧若苦着脸,捧着药碗,抬头看他……

“忍一忍……喝过了就好了……”耐着性子继续哄。

……

萧若只得憋住一口气,狠狠心把药往嘴里灌,灌一口就不敢停,大口地继续喝,等碗见底了,冲人的苦味几乎将眼泪都熏出来……

喝完了药,照着樊阿说的,白天的一副发散的药喝下去之后宜在雪地里走走,吹吹风。

打开门,外面一阵冷飕飕的风就窜进来,院子里被覆上了一层莹莹的白色,一脚踩下去,几乎淹没了脚背。

她的手被徐荣紧紧拉着,一丝寒风也灌不进来,倒是不觉得冷,抬头看见亳芍正在门口对着门外的人说着什么,又是笑,又是答谢,手里提着一个麻袋,转过身来,看见二人,感叹了一声;“大雪把路都封了……下山的路特别难走,还好村里有人送了米来,否则可要断粮啦……”搬着那两袋米又往前走了两步,想到什么,笑道:“二位如果要去外面走走,往山里走最好,下雪的时节山里野兔多!两位碰见野兔了顺便打两只回来……”眼睛瞄到徐荣,笑意更深:“我记得这位公子的马上有弓箭的……”

“打野兔回来给你做饭……”萧若想了想,问道:“给抵消多少诊金?”

“……”亳芍怔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看二位也像是身份不凡的人,怎地恁地小气……”说着摇头晃脑地去了。

看样子是铁了心也不肯免诊金。

“是谁小气?”萧若喃喃着,转过头,看见徐荣眼里含笑,正盯着她看……

“……”

不知为何,现在看见他笑,呼吸就有些不顺畅,萧若忙将目光移开。

“等我片刻。”徐荣道,将她的手放开,朝后院去了。

萧若往前再走了两步,打开门扉往外看,邙山四周都是高高低低的山,此刻都披上了纯白色,看着有些扎眼。

不一会儿,徐荣就从后院走了回来,牵着他的那匹战马。

那匹马也和萧若有了感情,见到她长嘶了一声,抬了抬蹄子,像是打招呼。

“走吧。”徐荣一手将她的手拉过来,往外走去。

……

往山下的路要陡一些,往上走则要平缓得多,树林稀疏,不多时已经可以骑上马。

放缰由着马慢悠悠地走,风渐渐小下来,树林里一片静谧。

“弓你拿着。”看到地上的一串痕迹,徐荣将挂在马背旁的弓取下来,递到了她的手里:“山里有野兔,一会儿看见了就射。”

萧若顺手接过了弓,开始左右四顾。

马再往前走了一会儿……不远处忽然有白影一闪——

萧若立马抬手架箭拉弓……

见她两手抬起,徐荣伸手扶在她腰间,免得她掉落……然而手刚扶上,她原本连贯流畅的动作忽然一滞,箭离开弦,偏得有些厉害,钉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巍巍颤动着……

白影早就跑的没了影。

“这个……是……生病的原因。”

萧若无力地解释,同时心里暗暗将一切都归咎于他最后关头的捣乱

徐荣却浑然不觉,沉吟片刻,道:“初时还好,发力太虚,手腕偏了。”

“……”萧若虽然不甘,还是一声不吭,认了。

又过了片刻,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徐荣将她的手握住,就着她的手将弓弦拉满——

手上传来灼人的热度,一直烫到了脸上。

察觉到手紧了紧,像是在提醒,萧若忙将神思拉回来,看到一条灰影闪过,眉目一沉,目光凝聚到那一点,干脆利落地放了手……

这支箭合了两人之力,破空而出,又准又狠,带出森森的风声。

“嗖——”

那影子抖了抖,便不动了,雪地上洇开一朵殷红的花。

“射中了……”萧若喃喃着,松了口气。

徐荣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刚才想什么了?”

“……”萧若面上更红,讪讪地道:“我在想野兔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好……”

……

接下来还遇到了两只野兔,一只有幸逃脱,一只再次殒命当场,打马而归的时候,马鞍上挂着两只兔子,一灰一白。

萧若提着这两只兔子看,一面和徐荣谈笑,马到华佗宅子附近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正从山下吃力地上来。

“将军,姑娘!”正在院子里劈柴的羊一看见两人,叫出声来。

“两位可回啦?”亳芍闻言,忙打开门扉,迎出来,看到萧若手中提的野兔,拊掌笑道:“今晚可算是有肉吃了!”

萧若假咳一声,正色地要和他讨论一下这两只兔子和诊金的问题——

“亳菊?!”亳芍忽地冲着山上上来的路叫出声来。

萧若转过头,见那人渐渐走近了,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件碧色棉袄,身后背着药匣,人还没到,看见亳芍已气喘吁吁地喊道:“先生回来了吗?”

亳芍诧然:“你不是跟着先生吗?”

亳菊瞬间愣了,呆立当场,“哇”地哭出声来:“我和先生走散了,以为他先回一步……”

亳芍忙安慰道:“不过是走散了,先生又不是不认得路……”

“你知道什么?”亳菊慢慢走近,嘤嘤泣道:“先生本已回来……半路中忽想起彭城有家人邀他那日去复诊,便谴我先回了……我没走多远,彭城忽然逃出许多人来……听说兖州来了军队,屠了几座城!人的尸体都把泗水堵住了……就要杀到彭城……山下王大叔说看见一人像是先生,已经出了城,我才赶回来……”顿了顿,浑身都颤抖起来:“若是王大叔看走了眼,先生现在还留在彭城……可怎生好?!”

亳菊一面说一面哭,身子抖如筛糠,面色已纸一般白。

第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章  杀伐

雪地里俱都静了……只剩下亳菊一人的哭泣声。

听清楚亳菊说的话,萧若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久久缓不过神来。

……

曹操的父亲曹嵩在琅琊郡被陶谦的手下所杀,曹操悲痛万分,率兵攻徐州,夺一城,屠一城,老弱妇孺皆不放过,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尸体堆积成山,泗水为之不流。

华佗所在的彭城,在泗水边上,是受难最重的城池。

可是——

南下路途中,听说谯县在徐州境内萧若就考虑过会不会刚好撞到曹操屠城的事。

她非常清楚地记得曹操破徐州屠城是在193年六月。

而现在是192年十二月。

整整提早了半年……

如果上一次马超误杀鲍信是她记错了,这次则绝无可能。

……

察觉到她的手冰凉,徐荣伸手安抚地握了握,斜过眼去看向亳菊,问:“你和华先生在何处分的道?”

“彭城西边儿的九里山……”亳菊抽泣着答道。

亳芍闻言,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眼睛一亮——他已然听樊阿说看此人的气度、坐骑、佩剑和随从,应当是一名武将,而且是大将,只不知是谁。

亳芍尚不知晓外面各个势力间的混战,只道是将军的话,应当都会有法子的,说不定攻打徐州那人还能看在他的面子上退兵。

忙走过两步,对着徐荣一拜到底:“夫人的病非先生不能救,求公子……救救我家先生!”

……

萧若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问:“你上次在荥阳和曹操交手……他认得你吗?”

徐荣沉默片刻,反问:“曹操是谁?”

“……”萧若正想笑,忽然觉得眼前黑了黑,知道又在犯病,强将不适压下去,道:“贾诩曾给你说的,平天下者必此人的曹孟德,上次你在荥阳打败过他的……”

徐荣似在思索,半晌才道:“荥阳我从后包操,未曾与主帅打过照面。”

萧若微微松了口气……还要说话——

“你随我下山一探。”徐荣已翻身下了马,对亳菊道。

萧若拉紧了马缰,静静盯着他看,不知该说什么。

“先下山在村庄里问一问……”她顿了一下,又道:“别去彭城,率兵屠城的就是那个……曹操。”

……

白日里打的野兔,熬成了兔肉粥,再端上来的时候,萧若已经没有半分胃口。

亳芍也满面忧色,与她一般担忧,将碗搁到了一边,喃喃自语了一句:“这都大半夜了……还没回来……难道真去彭城了?”

萧若闻言,目光微变,抬起头——

“亳芍勿要妄语。”樊阿将扣在萧若腕上的手取回来,淡淡地道:“夫人,今晚的方子,在下不能开了。”停了片刻,神色沉重地道:“待先生来,再作打算……夫人切记不可下床走动……免得损耗过大。”

萧若皱了眉,盯着他看,眼里满是怀疑:“我白天……”

知她想问什么,樊阿没等她问出口,便先一步答了:“昨夜极热,今日极冷,再配上在下的方子,原本以为能稍稍化去夫人体内之淤,未曾想到……”说到一半,话止住了,长叹一声:“愿徐公子能早些将先生带回来。”

……

这夜樊阿没有开方子,萧若却依旧浑身发热,辗转床榻,不像昨晚那样有徐荣在身边照顾,只有亳芍隔一会儿来一趟……睡得极不安稳。

恍恍惚惚之中,窗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萧若一惊,坐起身来。

门拉了开,羊一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对着她,缓缓地道:“邙山下搜遍了,不在,将军明日往九里山走,特遣小的回来说一声,勿要挂念,姑娘安心养病就是。”

萧若稍稍放了心,点点头,还没说话,羊一又道:“姑娘,这次来的都是将军的亲兵,身经百战的,都很厉害,你放宽心,一切有将军呢。”

羊一来了一趟,她才总算睡熟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都是如此,羊一回来得一日比一日晚,神色也一日比一日疲惫……

只说出了邙山,到处都是乱兵,寻人十分艰难。

好在到九里山萧县,又找到了一个曾见着华佗的人。

第五天……彻夜,羊一的马蹄声也未响起。

第六天整整一天,也无人从山下上来。

一直等到了傍晚,萧若终于忍不住,从床上下来,拉开门。

门外雪已经化尽了,目光所及之处,唯有一座紧连着一座的山横在天边。

“夫人,不可下床来!”亳芍见她出门,忙嘱咐道。

“我站一会儿……”萧若收回了正迈向外面的脚,在门口站定。

暮色缓缓暗了下去。

直到四野俱都黑尽,还是不见有人来。

天明时分,窗外响起了一阵淅沥雨声,恍恍惚惚之间,外面似乎有人谈话。

门拉了开,一双与樊阿不一样,粗粝的,布着老茧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萧若浑身一颤,睁开眼。

只见床边坐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头发被雨水打湿了,神色劳顿,手在她腕上停了片刻,抬起头来,对亳芍道:“取针来。”又对一边的樊阿道:“你去煮麻沸散,我有话对夫人说。”

萧若想到了什么,艰难地唤出声:“华先生?”

白发老人微微颔首,面上挂着笑,语调清缓地道:“多亏了徐将军,老夫才能从彭城脱身。”

萧若四顾着,手撑着床,想坐起身来,却被华佗拦住了:“夫人不要乱动,山下有追兵,徐将军正与他们周旋,拖着时间……”停了片刻,道:“老夫有一言与夫人说,夫人好生斟酌,再答。”

萧若怔了,点点头。

“夫人的伤有两法可治。”华佗捋着胡须,道:“其一,药剂针灸可治。其二,则要夫人受些苦,要动刀,只是老夫有麻沸散,夫人不会太受苦楚。”

萧若怔住……

再想想这里的医疗条件,心里一凛,再不犹豫:“我选第一种。”

“两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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