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非凡(加凡)- 第8部分

　　他直视吴凡的眼睛，用这辈子都再也没有过的郑重，道：“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你最需要的人。”

　　这已经不是吴凡当初一句做作的玩笑话，或者，它从来不是一句玩笑话。

　　叶翔坦然地直视吴凡的眼睛，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醉酒之人初醒的颓靡气息，而充满了沉着冷静的平和，因为他必须用尽身上每一个细胞的力量来和吴凡抗衡。

　　而他发现吴凡也变了，变化很明显。当初那些做作的软弱之气已经一扫而空，毫无踪迹可寻觅，

　　吴凡正逐渐恢复他们初遇时那瞬间流露出来的真实样子，清冷，霸气，强大而不可抗拒，他真正的气质和他眼前的相貌并不符合。

　　这更坚定了叶翔心中关于“吴凡不是孙笑天”的肯定。

　　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体型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甚至连性别都可以改变，但因成长环境，教导程度不同而形成的后天气质，却无法改变。

　　吴凡身上的气质可以出现在一个顶级杀手身上，可以出现在一个血战将军身上，可以出现在一个潜伏的野心家身上，可以出现在一个纵横天下的掌权者身上，但惟独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纨绔子弟身上。

　　叶翔从来不会透过外表去评价一个人，他的双眼盯着的，永远是透过他人身躯看到的灵魂。

　　窗边开始泛白，烛光蓦然熄灭。

　　吴凡的表情在瞬间产生变化，打破了这沉默的僵持。他大笑起来，疯狂地笑声让叶翔都不由自主地周身一抖，好像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随之生成，他甚至微微垂下眼皮，似要躲开吴凡的视线。

　　可吴凡偏不让他躲开。

　　吴凡的手指用力地扣住了他的下巴，轻轻滑过那线条，强行让他的眼睛对着自己的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吴凡轻轻地道，声音里压制不住的奇怪情绪：“你这样的眼力，当杀手实在可惜，我若是高老大，就会将你……”

　　我若是高老大，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把你永远留在身边，留不住，就挑断你的脚筋，戴上镣铐，永远囚｜禁在铁屋里。

　　吴凡眯了眯眼睛，下面的话他不会说，只会放在心里，因为他不是高老大，自然也不会想成为高老大。

　　吴凡的话明明只说了一半，叶翔却感到莫名的恐惧，他背后的衣服开始变干，刚才在和吴凡对峙时，他的衣服已经湿透，而现在衣服在变干时，他感到周身止不住的冰冷。

　　吴凡着迷地看着叶翔的眼睛，梦呓般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知道吗？不少人都曾经说过他看透了我，比如说我的老师，鹰，他一直认为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对我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我逃不出他的控制。”

　　吴凡短促地冷笑一声，对过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厌恶：“可是当他被我推下二十二楼时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恐惧，悔恨，不敢相信，不可思议……呵，他至死都不相信我会下手杀了他。”

　　叶翔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他和吴凡没有用刀剑交锋，但这交锋何尝又比刀剑安全，逊色？

　　“你一定留了他很长时间对不对？”叶翔的声音又开始沙哑，轻微：“你一定留了他很长时间，直到你觉得自己不再需要他，因为……”

　　叶翔艰难地咽了口涌出的唾沫，吴凡的手指卡的很紧，这么微小的动作做起来都有些困难：“你虽然不愿让别人了解你，你又害怕没有人了解你，你害怕孤独和寂寞！”

　　他的话说完了，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吴凡闪电般出手，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眯起的眼睛中寒光四射：“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笑话，什么人对我而言是重要的？”

　　叶翔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一种被堵塞的感觉在他的喉咙间，他感到四肢有些无力，眼前却开始发黑，像是永久沉睡的前兆。但看着吴凡，他依然坚信自己的判断。

　　当他就要陷入真正的黑暗中时，吴凡突然松开手，大量的空气涌进肺中，叶翔大声咳嗽起来，吴凡却惊恐地抱住他的身体，低声反复道：“你别走，别逼我杀你，求求你，别死，留下来陪我……”

　　“没人逼你，是你在逼你自己。”叶翔的头靠在吴凡的肩膀上，狼狈地咳嗽喘息。有种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又被踢回来的侥幸感。

　　“你说的对，我怕孤独，我需要你，你千万不能死，别留下我一个……”吴凡只是更紧地将叶翔锁在怀中，慌乱的表情像是要崩溃掉：“你了解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解真正的我。”

　　他的举动让叶翔一阵不自在，两个男人这种动作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了。

　　吴凡却管不了这么多，他本来就没有接受过古代严苛的伦理纲常教育，有比现代人更自由的思想，和更狂热的表达方式。

　　叶翔想推开他，又怕吴凡突然再次翻脸，只得苦笑，就当自己又多了个弟弟，商量着道：“你先放开，先放手怎么样？”

　　“我叫吴凡。”仍然没有放手，吴凡却没头没脑地道：“我不是孙笑天。”

　　“好好，吴凡，先放手好不好？”叶翔额上的汗还没有干，又被吴凡闹出一头汗。

　　他可以对势均力敌的吴凡采取任何对抗性的做法，却偏偏对这样任性的使着孩子气的吴凡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样的疯子，交给谁都没办法照顾。叶翔凄凉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为自己的“好运气”而感到高兴。

　　不知过了过久，吴凡突然推开叶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带着试探和谨慎的思量。

　　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和突然变化，叶翔拿起桌上的酒坛，自然地喝了一口，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若是敢背叛我……”

　　“你就杀了我，像刚刚一样。”叶翔淡淡地道。

　　吴凡又笑了，不能不说吴凡的笑容实在很好看，本来冰冷无情的面孔却变得又温暖又柔和，产生你想象不到的巨大变化，带出更加无法想象的吸引力。

　　叶翔似乎有些发愣，却很快干咳一声，低下头喝着酒，好像存心掩饰刚才的失态。

　　“我不会杀了你，我杀不了你，也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吴凡轻快地道，刚刚的不快和失态很

　　自然地一扫而空，他逼近叶翔。

　　吴凡的眼睛——这双眼睛本不是吴凡的——是几乎透明琥珀色，流光四射，当它们盯住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也许会心虚，也许会不自在，但绝舍不得躲开。

　　“我不会杀你，我确实舍不得。但是你若敢背叛我，我就杀了我自己。”吴凡的声音像吟诗一般婉转柔和，却无比认真。

　　看着叶翔的脸色有瞬间的改变，吴凡心中暗喜，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叶翔这样重感情的人，根本就不怕死，却害怕思想包袱的重压，若是以自身性命相要挟，恐怕他会因为唯恐一辈子自责而迟迟不走出那一步。

　　叶翔岔开话题，道：“我能看出来的事，别人也可能看出来，你就不担心‘你不是孙笑天’的事情被老伯知道？”

　　“就算知道了我也不在乎。”吴凡不屑地道：“我就是我，我永远只是吴凡，本来就不是什么孙笑天，我不可能因为披了一张他的皮，就去扮演他。”

　　他冷笑：“若是想要地位和事业，本来就该自己去拼搏，而不是仗着一身皮去拿别人的。我就不相信自己还能比一个纨绔子弟差，难道离了孙玉伯我就活不了了？”

　　狂傲，张扬，相信自己的力量，不屑于别人的赐予。这才是真正的吴凡。

　　原先扮演弱小不过是因为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所处的是什么世界，自己得到的身体的资料，现在一切都弄清楚了，他自然不会再掩饰自己原本的风格。

　　“我难道真的能一直看透他？”叶翔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忙喝了一大口酒，像是要就此湮灭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怀疑，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让吴凡对快活林不利。

　　这是他欠高老大的恩情，得用一辈子还。

　　“你怎么会和孙笑天长得一样？”并不是刻意要知道，但这问题还是困扰叶翔。

　　“这不是个很长的故事，你若想听，我自然会说，至于相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情。”

　　突然吴凡耳朵动了动，坐正了身体，冷冷地看向门的方位，叶翔也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并没有刻意掩盖自己，他顿时就分辩出来过来的人是谁：“高老大？”

　　12　　交易

　　孙笑天。

　　年龄：二十二岁。

　　特征：相貌秀丽出众，喜着白衣。

　　武功：幼年曾习刀法，后无故放弃。

　　身世：孙玉伯（老伯）的私生子，十岁那年母亲去世，被送出孙府，自后四处游玩，从不过问江湖之事。行乐至上。却未娶妻。

　　性格：恣意妄为，讨厌多管闲事。

　　吴凡看着写着这些资料的纸，这张纸是被高老大纤细的手指推过来的。

　　高老大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面上仍然是精致的微笑：“你……有什么看法？”

　　吴凡叹了口气，道：“孙笑天的一切都被你调查的清清楚楚，我还能有什么看法？”

　　高老大微笑着，慢慢地道：“你真的觉得，这份资料很清楚？”

　　吴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非常清楚。”可惜，你想靠它来杀了我，却不可能，因为我不是孙

　　笑天。

　　高老大慢慢地走过来，动作优雅地拿起那张纸，向吴凡晃了晃，微微一笑后，柔若无骨的手轻轻用力，将纸张撕成了两半。

　　吴凡心中一动，隐约想通了高老大想说什么，却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茶，存心在等待高老大主动向自己挑明，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高老大赞赏地微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在我眼中就不是孙笑天了。”

　　吴凡装傻道：“那我是谁？”

　　高老大轻轻笑着，声音清朗，靠近吴凡，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勾人的目光流转着，她确实是个很迷人的女人，也懂得怎么用她的最大优势作为武器。

　　可惜，吴凡只对她的靠近感到了一丝不耐烦，他一向喜欢不多废话的女人，最好是直接挑明来意，然后开条件，最后决定该不该交易。

　　因为吴凡一向弄不懂女孩子的心理，他觉得既然女孩子的心理都那么复杂了，说话再喜欢绕弯子就是件可怕的事情。

　　他的心理也会复杂，说话也会绕弯，行动也会设局。

　　但对吴凡来说，会，和喜欢，永远是两码事情。

　　这时，高老大的手勾过了他的头发，媚眼如丝：“自然是我的同盟。”

　　“同盟？”看吴凡的表情，似乎觉得这个词非常可笑：“什么同盟？”

　　“男人想要的东西，不是美色就是权势……我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若是还装傻……”高老大扫兴地放开手，转身向门外走去：“那就算了，当我没提过。”

　　吴凡突然站起身，只身影一闪，便迅速地挡在了她面前。

　　高老大心中暗暗吃惊，仍及时调整自己的表情，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的武功不会像资料上说的那么一窍不通。”

　　吴凡却笑了，笑容柔和，好像刚才的冰冷从未出现在他脸上：“依你看，我喜欢的是美色还是权

　　势？”

　　高老大眨了眨眼睛，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年轻了不少，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在你的容貌面前，还有什么人敢自称‘美色’？”

　　吴凡又笑了，朗声大笑，他并不是因为高老大称赞他的容貌而得意，却故意要让高老大这么认为。

　　高老大也笑了，笑得很甜，因为她真的以为已经戳中了这位“孙笑天”的心事。

　　“你说的对。”吴凡不再掉她的胃口，淡淡地道：“我确实很喜欢权势，不过，我想我并不需要和你同盟吧。我是孙玉伯的儿子，权势什么的，对我来说还是问题？就算孙玉伯再不待见我，等他死了，也不能不认我这个儿子，也不会部分给我一杯羹。”

　　高老大甜笑着摇了摇头，手指捅了捅吴凡的面颊，用“看你还怎么装”的口气道：“你这样的人，难道会心甘情愿地和孙剑那个傻子分羹？难道会甘心别人在背后骂你‘没有本事，只会靠你父亲的废物’？你就不想证明你的实力？如果你真的甘心，为什么会暗中布局想动摇老伯的势力？”

　　“哦？”吴凡没想到孙笑天“生前”居然还干过这种事，不过想想也对，如果孙笑天真的如同资料上说的这么恣意妄为，那么吴凡受不了的，孙笑天自然更受不了。

　　不过高老大的话确实打动了他，不当杀手，又不能做别的事业的话，他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只要能够证明自己，能让自己的生命燃烧的更剧烈点，吴凡根本就不在意用什么手段，是正派还

　　是反派。

　　更何况，所谓的仁义在吴凡眼中不过是外表包裹得华丽无比的利益罢了，根本不必去在意。他还有什么会在乎的？

　　高老大在等待着，她知道她一定能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吴凡坐回雕花椅子上，十指交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想要什么？权利？地位？还是金钱？

　　或者……你想……”

　　这话中带着的不正经还是让高老大红了红脸，暗中奇怪，这些话平时也不是没从别的男人那里听过，可为什么同样的话被吴凡说出来，就有了种致命的诱惑力。

　　就像罂｜粟一样，明明知道有毒致命，却仍然让人无法抗拒。

　　高老大昂起头，她的神情很高贵，好像给了吴凡天大的面子，坦然地道：“我要快活林的地契，至于其他……”

　　她又变得像小姑娘一样天真纯洁地笑：“我还没想好，你会让我想好的对不对？”她的食指暗示性地在吴凡背后轻轻划过，这么明显的暗示，若是吴凡再不懂，除非他不是男人。

　　吴凡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仔细地看着，这双手像完美的雕刻品，指甲上还有凤仙花鲜艳的颜色。

　　她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喘息，温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