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第5部分

　　　　明珠连忙推搪，偷眼向儿子望去，“犬子何德何能，怎可当此大任！”

　　　　“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就这么定了。”

　　　　明珠和纳兰性德爷俩一齐口头谢恩，“奴才协助隆恩！”

　　　　“剿贼有功之臣着吏部一并从重议奖！”

　　　　众臣见皇上发了话，刚忙谢恩道，“皇上圣明！”

　　　　康熙轻声说，“退朝！”喊了这么几句，他的喉咙有些嘶哑。

　　　　“退朝——！”

　　　　众臣再次跪倒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带着纳兰性德径自拐入乾清宫内殿。

　　　　刚跨进南书房的院落，就有一帮太监、侍卫和宫女跪地恭贺，“皇上吉祥！”

　　　　康熙摆摆手，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进屋。

　　　　康熙对着屋内的随侍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知趣的鱼贯而出，将门掩好。

　　　　“容若……”康熙双臂一拢，本想将他抱住，谁知扑了个空，但见衣诀摆动，没入寝殿。

　　　　“我看你往哪儿躲！”说着，康熙提了龙袍就追。

　　　　纳兰性德望了望托盘里五品文官白鹇补服，微微摇了摇头，抬手将托盘推在一旁，低声说，“你可真大方！”

　　　　“你若嫌小，改日赐你正三品顶戴，如何？”康熙伏在雪白的颈间，俯首便吻。

　　　　“玄烨，你可曾想过将来？”

　　　　“将来？撤藩、通漕、平台湾……”康熙抱的愈发的紧了，直觉身前的容若有些不对劲。

　　　　“是你我的将来。”纳兰性德缓缓回过身，目光漠然，将康熙涌起的兴致瞬间冷却，“你将是一届圣君。我呢？位极人臣，权倾天下？玄烨，你该知道，这些绝非我所愿。”

　　　　康熙捧起他绝美的双手，轻吻道，“容若，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依你！”

　　　　“玄烨，我……”说了，他定会闹得不可开交……迟疑间，思绪被打断。

　　　　贾孟城立在门外高声禀报道，“启禀皇上，昨个儿宣召的蒙古王公已经过了乾清门了！”

　　　　“咱们的事，回头再说。”他拿了朝珠、顶冠给康熙戴好，镜中的二人无论是样貌、神色、表情都堪称绝配，怎奈……伤感从眼底掠过，他仍旧在犹豫。

　　　　“容若，随朕走吧。”无论何时，他总会如是说。而纳兰性德总会不自觉地跟着走。
7。清尘然…第四章：金屋葺佛堂
　　　　一屋金镶玉，一条恶龙魂，一策英雄殇。

　　　　鳌拜落网散朝之后，由康亲王杰书带队，明珠和玛尔汉为副手，引着大队的禁卫军对鳌拜、大学士班布尔善、工部尚书济世和户部尚书马迩赛依次抄家。此四人系鳌拜一党的首脑人物，要将鳌拜一党彻底剿清，这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鳌拜府的看门鹰犬还不知道鳌拜被捕的消息，狂妄不可一世的喝道，“什么人！敢在鳌中堂的府邸造次，你们嫌命长吗？”

　　　　“站住！”那几个校尉见禁卫军径自向前，齐刷刷的拔刀相对。

　　　　康亲王杰书森然道，“抗旨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从他身后蹿出两道黑影，弹指间将四名看门狗劈倒在地。明珠和玛尔汉见此情形，二人眼神一对，旋即向康亲王望来，但见康亲王杰书一脸严肃，面不改色，坦然自若。

　　　　“抄！”康亲王杰书大手一挥，禁卫军的骁勇之士潮涌般的冲进了鳌拜的府邸。

　　　　康亲王杰书意识到身后两位大人神色的异样，于是转回身拱手笑着说，“明珠大人，玛尔汉大人，你们看这鳌拜的家眷怎么处置呢？”

　　　　明珠谦逊的笑着拱手道，“全凭康亲王定夺。”心里对那两个黑影仍存着几分忌惮。

　　　　“玛尔汉大人是刑科给事中，不知您意下如何？”杰书知道明珠油滑的好似泥鳅，他是怕万一查抄不利反被累及，索性落一言不发，就算上头怪罪下来，他也能全身而退。

　　　　玛尔汉注视着杰书的双眸语速略慢的说道，“依奴才愚见，依循惯例即可。”

　　　　见杰书微微点了点头，他便继续说下去：“女眷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子嗣该问罪的问罪，余下的发配伊犁戍边屯田，或发配至塞外马场为奴。”

　　　　康亲王杰书温和的笑笑说，“就按着玛尔汉大人的主意办。”

　　　　明珠赶忙陪着笑脸逢迎道，“玛尔汉大人不愧是刑科的老手，条理分明呐！”

　　　　“下官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玛尔汉此人精明干练，却不是逢迎谄媚之人。他的心思端正，品格高贵清雅，其竭力办差，不过是为实现自个儿的满腔抱负，决计不会为一己私欲所制。

　　　　“咱们进去看看如何？”杰书心里暗想，明珠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幸好有玛尔汉这个实干派帮衬，这个紧要关头，千万不能出岔子。

　　　　查办鳌拜一案，我还要多多跟玛尔汉请教才是。又一转念，杰书不得不佩服康熙的识人之能：明珠圆滑，人称千机变。顾名思义，他的鬼心思多，遇事就多些转圜。玛尔汉干练，做事干净利落，遇事就多些沉稳踏实。有这两个人在杰书身旁帮衬，是最稳妥不过了。

　　　　明珠和玛尔汉异口同声的对着杰书拱手道，“康亲王请！”

　　　　杰书还礼道，“二位大人请！”尔后率先迈进鳌拜的大宅子。

　　　　鳌拜的府邸明珠和玛尔汉从未进来过，明珠自家府邸装饰讲究奢华，再看名噪一时的权臣鳌拜的宅邸，却简洁、质朴的很。若说他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单看这宅子和内置摆设似乎不足以为凭据。明珠心中难免惴惴：若说鳌拜其他大不敬、圈地或者结党无须罪证，捉贼拿赃却是天上地下最讲究证据的罪名了。万一搜不出来，只怕罪名做不实，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明珠心里不安，脚下的步子就放缓了些。

　　　　“康亲王，这是密探绘制的鳌拜府上地形图。”进了府中正堂，玛尔汉从怀里掏出一份绢帛，在楠木八仙桌上展开，指着一处僻静的院落说，“这里名为佛堂，实则在佛龛背后藏有一密室，里面装的可都是鳌拜这些年搜刮来的不义之财。”

　　　　“哦？”康亲王将整张图审视了一番，指尖落在佛堂之上。玛尔汉挪到杰书身旁，从袖管里掏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亮了亮，杰书双眸圆睁，片刻后会意的点了点头。

　　　　“明珠大人，你来看！”康亲王杰书回身招呼明珠，却见他仍在院中徘徊，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明珠大人！”

　　　　“奴才在！”明珠一怔，本能的答道，赶紧快步抬脚进屋。

　　　　康亲王杰书笑着说，“本王见明珠大人方才若有所思，不知所为何事？”余光撇了撇立在古董架子面前的玛尔汉。

　　　　“奴才不敢相瞒。奴才见鳌拜府中陈设简朴，心中有些忐忑，怕有负皇命。”

　　　　“果然是为了这个。”康亲王杰书笑了两声，故意买了个关子，“明珠大人，请随本王来吧。”

　　　　“王爷，您这是……”明珠疑惑的看着胸有成竹的康亲王，目光又投向一脸从容的玛尔汉。玛尔汉微微点了点头，明珠脑门上的雾水又多了一重。

　　　　“明珠大人信不过本王？”

　　　　“岂敢岂敢。”明珠眨了眨一对明眸，被康亲王拽走了。他们三人一前一后出了正厅，直奔西南角的佛堂。

　　　　“奴才见过康亲王、明珠大人、玛尔汉大人！”明珠见此人袖子上绣了一只六头六目的神鸟凫溪，立刻联想到神秘莫测的皇家十三密探，想来此人就是代号凫溪的密探了。此人身材壮硕，其貌不扬，唯独那双眸子晶亮的摄人心魄。

　　　　十三密探是康熙在朝内朝外的耳目，本就极为隐秘，知道这个名目的人屈指可数。幸而他的宝贝儿子纳兰性德早早提醒过他，否则他不知要被抓住多少小辫子。想到这里，明珠后脊梁嗖嗖的阵阵发冷。

　　　　凫溪站起身，恭敬的拱手道，“回禀康亲王，奴才已将佛堂后殿密室打开，请王爷和两位大人移步。”尔后引着三人迈入佛堂。

　　　　这佛堂建的倒颇为气派，整个院落被高墙包裹，从外面窥探不到院内的任何动向。这个院落由整齐划一的青石板铺路，院内甬道两侧栽种着斑竹、松树和矮灌木，一进院落清雅和平和之气顷刻扑面而来。

　　　　“这里，与外面大大的不同呀！”杰书究竟是年轻，一语道破实情。

　　　　“据说鳌拜住进这宅子之前曾经请了位世外高人给看了看风水。那高人曾说，这佛堂所在的地下囚着一只恶龙，忽必烈建造元大都的时候就在北京城四角设了阵法将九条恶龙压住，但朝代更替几百年，一角的阵法被毁。此处恰恰是龙眼之地，要保家宅平安、富贵必建一座佛堂，且要诚心供奉，否则家宅不宁。只是不想，鳌拜居然在佛龛背后匿藏不义之财，这倒真是应了那高人的话。”明珠非但满腹经纶韬略，就连海内外的杂闻轶事也一并装在他的脑袋里，“想来，这就是那恶龙的龙眼之处了。”

　　　　康亲王听完明珠的一番介绍，抚掌而笑道，“明珠大人，真不愧是见多识广，这小小佛堂的背后竟然还有这等轶事。”

　　　　玛尔汉立在院中，四下观望，深吸一口气，将腹中浑浊之气排出，悠悠的说，“进了这佛堂，沐浴这佛家气息，心静了不少。”

　　　　“玛尔汉大人，咱们还是进去看看那些个俗物吧。”说着，杰书一手拽着明珠，一手拉过玛尔汉。

　　　　“对对对，正事要紧呐！”明珠的话点醒了玛尔汉，二人赧然而笑。

　　　　“三位大人请。”

　　　　“噢哟！”珠光宝气的光泽直晃得明珠等三人赶忙抬起袖管遮住眼睛，片刻后，众人适应了密室中的光线，才将偌大的密室看了个清楚。

　　　　密室中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和神兵利器，黄金白银不计其数。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鳌拜官至当朝一品，封侯拜相，加上战功赫赫，党羽遍布朝野内外，巴结逢迎的自不在少数。如此算下来，大抵也当得起这一屋子的财物了。

　　　　杰书看了看满屋的财富，心中略略的酸涩了片刻，继而抽身出来对着凫溪命令道，“这屋里的东西要一件不少的登记造册，少一件本王那你们试问！”

　　　　“嗻！”

　　　　“这些个物件儿就当是鳌拜替咱们皇上攒的吧。”玛尔汉最大的好处是爱财却不贪财，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

　　　　“有了屋里的东西，不怕鳌拜不认罪！”明珠打进门起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两位大人，这里就交给奴才们，咱们去下一家吧。”康亲王杰书看了看天色，正值正午。他们之所以突袭鳌拜府，为的就是绝不放走任何一条漏网之鱼。既然寻获了鳌拜的贼赃，他们需要将枪口对准笑面虎班布尔善。

　　　　“据说，班布尔善在东城有个外室，那个小妾是个汉家的青楼女子，且她深得班布尔善的宠爱。班布尔善的命根子会不会放在她哪儿。”明珠肚子里的绯闻似乎有些用处，他举一反三的本事委实让人钦佩。

　　　　玛尔汉顿了顿，开口道，“不如这样，咱们双管齐下。”

　　　　康亲王杰书嘴角掠过一丝得意，说道，“这样更稳妥些。咱们三个还是去找那命根子吧。”

　　　　“如此甚好。”人说三个男人一台戏，今日一看真也不差。

　　　　“凫溪，你守在这儿。”玛尔汉刻意放慢了步伐，与明珠和康亲王拉开一些距离，侧过身对身旁的凫溪耳语道，“绝不能遗漏一件儿，哪怕是颗珠子也要登记在册。”

　　　　“奴才明白。”凫溪拱手应道，“大人尽可宽心，余下几处奴才早已派人控制起来了。”

　　　　“嗯。”玛尔汉双眸微闭，点了点头，“你去吧。”

　　　　“奴才告退。”凫溪对着玛尔汉打了个千儿，小跑着走了。

　　　　当天查没鳌拜党羽匪首在康亲王杰书组织下，在天黑之前，快刀斩乱麻的圆满收官。抄没的顺利程度远远超出了明珠和康亲王的预期，玛尔汉对此却坦然自若。
8。清尘然…第五章：太液索麟儿
　　　　一词空闺怨，一把辛酸泪，一策金玉孽

　　　　仁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荣惠是顺治皇帝第二位皇后。顺治第一位皇后是孝庄的侄女，科尔沁左翼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女，被废后将为静妃。荣惠则是静妃的侄女儿，算起来顺治等于娶了表侄女儿做皇后。

　　　　荣惠是个少根筋的直脾气，进宫起就没得过顺治的欢心，与顺治性格不合、小摩擦的不睦的举动可谓是家常便饭。她入住中宫没两年，顺治就抢了弟弟襄亲王博果儿的老婆董鄂氏，致使他老弟含恨而死。

　　　　自打董鄂氏进宫，她的后位就岌岌可危，形势每况愈下。在众朝臣和孝庄的力挺下，她才勉强保住了后位。幸而苍天保佑，董鄂氏的儿子荣亲王连同她自个儿都是担不起富贵的弱命格，在顺治十七年前后相继身故。荣惠那不争气的老公就此心灰意懒，没出一年也相思成疾，跟着董鄂妃母子的幽魂奔赴黄泉。

　　　　直到康熙继位，荣惠的日子才日渐顺心起来。多年的宫廷争斗将她性子的棱角打磨的圆圆润润，少年时意气用事犯下的错事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好笑。现而今的日子与十年之前简直天差地别，孝庄对她不错，康熙又孝顺，有的时候她生怕这都是一场梦。

　　　　今个儿听说康熙一清早就在武英殿生擒了鳌拜，并且下旨将鳌拜的余党一举歼灭。平素玄烨没少受鳌拜党羽的恶气，鳌拜一倒台，玄烨的帝位越来越稳固，他们孤儿寡母的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康熙走到仁宪皇太后的身前，跪倒行礼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玄烨，快起来！”太后起身将他拉了起来，娘俩一同落座。

　　　　纳兰性德待康熙和仁宪太后坐稳后，跪倒行礼道，“奴才纳兰性德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冬郎，你也快些起来吧。”

　　　　“谢太后！”他缓缓起身，立在康熙身后。

　　　　纳兰性德长得俊，他连衣袖都不用挥，那蜂啊，蝶啊的都上赶着往他身上贴。只可惜他不是个滥情的浪荡子，但对于女人这个特殊物种，他自有一番真知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