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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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秋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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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

寒风从已近干枯的树枝间掠过,发出轻轻的啸声。池塘的水面上结了薄冰,在淡淡的阳光下闪着冷冷的光。当栎阳公主小产的消息传进后宫,在金尊玉贵的皇后眼中,富丽堂皇的宫殿也变得如窗外的景色般萧瑟。

她想了一会儿,没敢冲向乾安宫,而是急匆匆地奔到慈宁宫,坐到太后面前便哭。

除了对太子欧阳拓特别偏爱之外,太后待仪嫔所出的二公主和容嫔所出的三皇子比较亲近,对皇后所生的子女一向冷淡,并不疼爱,尤其是欧阳瑾渐渐长大,欧阳瑶嫁入柳家之后,对两个孙子孙女更加生疏,几乎不闻不问,此时却一反常态,叫慈宁宫总管立刻去请皇帝过来,要为皇后主持公道。

过了很久,皇帝才姗姗而来,却是神清气爽。他轻松地坐到太后身旁,微笑着问:“母后叫儿子来,可是有事?”


太后指着在一旁垂泪的皇后,气得直抖,“听说那蔡霖恃宠生娇,竟然在宫外与烁阳公主因小事发生口角,竟然还打起来,烁阳本已有孕,因被踢打推撞而小产,这……这实在太不像话了!古往今来,哪朝哪代有过这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事?你看看,你看看你的皇后受了多大委屈?你这个做父亲的可得为你女儿做主啊。”

欧阳铿神色自若,淡淡地道:“蔡霖在醉仙楼吃饭,好好的谁也没得罪,烁阳却跑去辱骂他,不但殴打他的奴才,还指使柳府的家奴打人,竟然扬言要打死朕的大臣,这是皇后的家教?还是柳府的作风?”

皇后惊得抬起头来,眼泪也忘了掉,半晌才颤着声说:“瑶儿……是听了那些传言,一时气愤,才去找蔡霖……蔡大人理论的。”

“皇帝。”太后震怒,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摔得粉碎,“瑶儿为她母后抱屈,去找蔡霖理论,这是情理中事。瑶儿贵为公主,蔡霖他再受你宠爱,也只是臣子,就算瑶儿说两句气话,他也不该顶撞,更别说动手了,那是犯上,是大罪。你宠他可以,可不要宠过头了,自己要有分寸。你是皇帝,也是皇后的丈夫,更是瑶儿的父亲,她被人害得没了孩子,你没了外孙,你竟还护着那个……护着那个妖孽。”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格外沉痛。

“母后,儿子不想再听到‘妖孽’这两个字。”欧阳铿沉声道,“瑶儿小产,那是咎由自取。于公,蔡霖是朝中大臣,不是宫中奴才,她理当敬重,而非无礼谩骂;于私,蔡霖现在是朕的人,瑶儿作为朕的女儿,更当礼敬有加。说句不恰当的话,若是换成贵德淑贤任何一妃,瑶儿这么扑上去打骂,甚而纵奴行凶,想要打死人,那就得交由宗正惩治。她既已有孕,就应该待在家里好好养胎,别怀着孩子到处跑,既已为人妻子,做人儿媳,就应安守本分。跑到酒楼去与朕的臣子吵架,还唆使家奴行凶,成何体统?现场有朕派给蔡霖的侍卫,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在动手,主要是护住蔡霖,以免瑶儿的家奴伤了他。那些狗奴才只会狐假虎威,没有半点真本事,一动起手来就是纸老虎,一打就倒。是他们撞到瑶儿身上,害得瑶儿小产,朕已派人将那些狗奴才全都拿了。太后不必动怒,皇后也不要哭了,你们放心,朕定会为瑶儿出气,那些飞扬跋扈、伤害公主的混账东西,朕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这话义正词严,太后和皇后面面相觑,一时竟想不出以什么理由进行反击。

等了一会儿,欧阳铿微微一笑,“母后若是无事,朕还要去处理政务。皇后,你在这儿陪陪太后。朕已派太医去柳府为瑶儿诊脉,也赐了一些上好的药材,让瑶儿好好调理身子。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要孩子,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这对她也算是一个教训,别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便胡作非为,她若是不改这个骄纵的性子,将来还要吃苦头的。”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到御书房去处理国事。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地说:“皇帝这是心里怀着恨啊。当年,哀家阻止他接蔡炫进宫,现在他就变本加厉地宠幸蔡霖。若是此时后位空悬,只怕他会一意孤行,立那孩子为后。皇后,你也看清楚了,就连瑶儿小产也动摇不了蔡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你让柳家还是消停点吧,要是把皇帝逼急了,大家都没有好处。”

“太后。”皇后更加焦虑,“皇上心性大变,定是被那蔡霖迷惑的。现在不但是臣妾娘家,还有太师一家也处于危殆之中,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任那个妖孽祸国殃民吗?”

太后沉思了一会儿,淡淡一笑,“就凭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年轻人,即使爬上了龙床,又能掀起多大风浪?有哀家在,他想要祸国殃民,只怕没那么容易。”


49章


夜色中的皇宫大内非常安静,天寒地冻的季节本就是早日安歇为宜,而那些主子们更是惊扰不得的,因此那些巡夜的侍卫与值夜的宫人都是轻手轻脚,不发出半点声音。

樵楼的更鼓敲了四下时,东宫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忙乱起来。有人直奔太医院,有人跑向乾安宫。

欧阳铿正在熟睡,被值夜的小太监叫起来的刘福听了东宫来人的禀报,赶紧进到寝殿到床边叫醒皇帝,低声说:“皇上,太子妃忽然出现血崩之症,此刻已经昏厥,情形甚是凶险。”

“什么?”欧阳铿猛地坐了起来,“没弄错?”

“应该没错。”刘福的声音很轻,“据说出血很多,渐成汹涌之势,已经去找太医了。”

欧阳铿掀开被子下了床,“朕去看看。”

蔡霖被惊醒了,有些迷糊地问:“出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欧阳铿转头将被子掖好,“你接着睡,朕去看看。”

“哦。”蔡霖答应着,翻个身又睡了。皇帝正当壮年,欲望强烈,需索频繁,让他感觉很疲惫。

欧阳铿很快更衣出去,急步赶往东宫。

太子妃裴氏还没满十八岁,身子一向健旺,连头疼脑热的小病都很少,亦从未怀过孕,这血崩之症来势凶猛,未有先兆,十分蹊跷。

太医赶来后线施了针,减缓了出血之势,又给太子妃灌下补血止血的药物,再用老参汤托住元气,总算将一只脚已踏进阎王殿的太子妃给拉了回来。等到太子妃的病情稳住,太医这才给她细细把脉,不由大吃一惊。

“皇上,太子妃是被人下了药。”太医请皇帝屏退左右,这才低声禀报,“那是让女子不能怀孕的虎狼之药,可能是为了不让太子妃的身子出现异样,引起注意,所以这药的分量下得很轻,必须长期服用,才能达到最终绝育的目的。此药并无别的副作用,只有一样禁忌,在月事期间绝不可服用,否则便会造成血崩之症。臣问过侍候太子妃的宫人,得知太子妃的月信一向都很准,但这月却提前了两日,昨天下午便来了,很可能是下药之人不知此事,于是继续将药物混在日常饮食中,让太子妃服下。子夜时分太子妃便开始出血,但被月事混淆,未引起注意,至丑时病情恶化,出现血崩之症。太子妃现在虽已止血,但是仍很危险,臣等会努力施救,不过,即使太子妃病愈,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挽回,必定终身不能生育。”

欧阳铿阴沉着脸,在殿中转了两圈,走到门口吩咐,“来人,去传太子姬即刻过来。”外面的人领命而去,他又转过来,对太医说,“你替两位太子姬把把脉。看她们是否也被下过此药。”

太医马上明白,“是,臣遵旨。”

当传出太子妃重病垂危的消息时,两位姬就已起身,匆匆赶来探视,只是未奉诏不能见皇帝而已,这时一闻旨意,立刻过来见驾。

欧阳铿没有多话,让太医逐一为她们把脉,自己坐在一旁等着。

这两位太子姬也都系出名门,一位是白楚与白贲的远房表妹,一个出自吴家,是裴氏的表妹,都才十六、七岁,正是花样年华,楚楚动人。平日里一妃两姬的关系都很好,与太子的感觉也不错,相处起来有点像是兄弟姐妹,如一家人般亲切,从来没有隔阂。皇帝虽然很少过问太子的家事,但对这三个儿媳却很清楚,心中断定两姬都不可能谋害太子妃,只怕那下药之人连这二人也都不会放过。

果然,太医把完脉后,对皇帝禀道:“两位娘娘也都服了此药,只是尚未伤及根本,断药之后善加调理,仍有可能孕育子嗣。”

皇帝点了点头,温言安慰了两位太子姬,便让她们先回去歇息,然后叫过刘福,冷着脸道:“马上下旨,八百里加急送往淮左,命太子速速回宫。”

“是。”刘福转身就往外奔。

“等等。”皇帝叫住他,“传旨侍卫总管,立刻拘捕东宫膳房诸人并传膳太监、侍膳宫人,必须生擒,要是走了一个或者自杀了一个,严惩不贷。宫门紧闭,许进不许出。去宫内各处传旨,所有奴才都给朕好好活着,若是谁在这时候死了,朕便将他满门抄斩,连他主子也脱不了干系,朕绝不宽待,有那患了病的,赶紧叫太医诊治,别在那儿等死。”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到后来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是。”刘福这回等了一下,看他还有没有旨意。

欧阳铿接着说:“宣柳仕逸即刻进宫见朕。快去吧。”

“是。”刘福立刻飞奔出去。

很快,宫中便有了更大的喧哗,也有小太监到乾安宫来传旨,“皇上有旨:所有奴才都给朕好好活着,若是谁在这时候死了,朕便将他满门抄斩……”

蔡霖被那脆生生的嗓子吵醒,在床上听完旨意,不禁有些纳闷。晏九听完旨,便赶过来看他,发现他已经醒来,便去倒了杯热茶来服侍他喝下。

蔡霖低低地问:“出什么事了?”

晏九轻声回答,“好像是太子妃被人下药谋害,性命危殆。现在侍卫们正满宫拿人,可能是皇上怕下药之人自杀,便传下旨来,要奴才们都不准死。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蔡大人,此事与我们无关,你还是继续歇息吧。”

“哦。”蔡霖躺了一会,又坐了起来,“走了困,睡不着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五更天了。”晏九一边拿过棉衣替他披上一边说,“如果蔡大人要去上早朝,这会儿倒是该起身了。”

蔡霖想了想,不由得失笑,“我已经很长时间没上过朝了,如今太子妃出事。我却早早起来去上朝,容易让别人浮想联翩,还是算了吧。”

“嗯,那也是。”晏九并不劝他,见他确是已无睡意,便提议道,“要不奴才陪大人下盘棋。”

晏九职司掌案太监,琴棋书画都有涉猎,虽然不精,但侍奉主子已经足够,下起棋来不至于让人顷刻间便杀得片甲不留,还能缠斗一阵,为主子增添乐趣。蔡霖知道他会弈棋,只是还没有机会下过,便笑着点头,“好啊,我现在就起床。对了,皇上心忧太子妃之事,不知会不会忘了用早膳。你给准备点,叫人送过去。”

“是。”晏九马上出去交代,后来想想又不放心,便亲自去办,让初五和腊八服侍蔡霖起床。

欧阳铿正在与柳仕逸商量太子妃被害之事。此案肯定牵扯到后宫,而且多半与皇后有关,也不排除是其他妃嫔作祟,要抓要审的人不少,柳仕逸必须得到皇上特许,才能到后宫拿人。

欧阳铿心情极坏,正与柳仕逸商讨方略,便见晏九提着食盒进来,躬身禀道:“蔡大人担心皇上百忙之中忘记用早膳,特命奴才送过来,请皇上保重龙体,多少用点。”

欧阳铿一怔,看着他将食盒打开,把精致的粥饭面点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心里忽然就愉快起来,顿时龙颜大悦。


50
延尉与宗政、郎中令、卫尉等官员在宫内共同缉拿谋害太子妃的嫌疑犯,又引起了朝野震动。这次拿人波及的范围很广,从东宫膳房到宫中的御膳房,从皇后的坤宁宫到其它妃嫔、御妻、世妇、采女的宫室,凡有机会接触到东宫太子妃姬饮食的宫人都被传来讯问,答话中只要一有破绽便被拿下,等候进一步审讯。

宫中可谓人人自危,只有太后和皇帝宫中的太监、嬷嬷、宫女、御厨等人比较轻松,因为他们的嫌疑最轻。

在拿人之前,太医已经奉旨至皇后及各妃嫔宫中替娘娘们诊脉,确认除皇后以外的所有四妃九嫔体内都有使她们不育的虎狼之药,低一等的御妻、世妇、采女等则有区别,不受宠的就没有被人下药,而那些曾在最近三个月内侍过寝的女子都没能幸免。如此一来,下药的幕后主使便昭然若揭,虽然听到太医回禀的几位主事官员均未明说,但心里都如明镜一般,清清楚楚。

此事也惊动了太后,把这位老祖宗气得直拍桌子,“哀家也纳闷呢,自从皇后生了烁阳公主,这后宫就没怎么添丁了。当初皇帝立后纳妃,五年内就生下了四个皇子、三位公主,虽然有两个孩子夭折了,那也算人丁兴旺,怎么过后这十几年就没动静了?皇帝仍然按例宠幸后宫,没理由那些妃嫔一个都不能生了。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人暗地里做手脚。那惠嫔能逃过暗算,顺利生下小皇子,也真是侥幸。这种断绝天家血脉的事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定要彻查,决不能姑息!”

这道懿旨立刻由慈宁宫总管传给了延尉与宗政、郎中令、卫尉,也告知了皇帝。

欧阳铿正中下怀,马上传旨过去,命查案官员谨遵太后懿旨,严查到底。

两日之内,后宫内的大规模缉拿行动便告结束,但皇帝仍然下旨,严禁宫人出宫,也不准有自尽或主子借故刑责奴才而死的事情发生。宫中气氛很紧张,仿佛结了冰一般,寒冷沉重,让人感觉窒闷。

欧阳铿最近特别忙。宫里、宫外、朝廷、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需要周密计算,巧妙平衡,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大事处理干净。太后的寿辰即将到来,照理说不应在这之前出现什么伤及老太太感情的大事,而是要尽力保持一团和气,有什么都等着太后寿辰过去之后再办。可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如不及时查办,很可能就销账的销账,灭口的灭口,在想彻查就难了,所以,皇帝严旨查办,却又得暗中权衡轻重,以备不测。

他每天从早忙到晚,而且怕太后因此事怒极攻心,出现意外,因此常常去慈宁宫陪着用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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