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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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长-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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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南节度使虽然富于兵马,但大椋国土辽阔、郡县繁多,这一时半刻的,也未必会危及到京城。而他此次西征带了二十万人马,留在京中可供调遣的军队粗略算来也该不少于三十五万,虽然人数上远不及苍南节度使的五十万,但若真有什么万一,也能抵挡一阵子。时间足够他赶回去。何况京中又有父亲在,以父亲之力要护住濬衍不让他为奸人所害,想来也不在话下……
  慕濬淮可就没陆将军这么冷静了。他只比濬衍大三岁,平日又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猫在屋子里画图制工具,虽然已经当了爹,但本质上其实更接近于一个孩子,乍一听叛军竟有五十万之多,已被吓丢了魂,不住地喃喃道:“五十万?怎么会有五十万?信里明明说只有二十万的。”
  陆大人心里七拐八弯,将这几个月的事一联系,真相便呼之欲出。他的目光立时箭一般射过去,几乎要在慕濬淮脸上戳出几个窟窿。
  “信?莫非谦王爷也参与其中?世子早就知道?皇上也知道?”
  庭年凶神恶煞的一连串逼问让慕濬淮彻底没了主意,只能一五一十地将所有前因后果交待清楚。陆家长听得怒气值一路飙高,最后毫无悬念地爆了表。
  庭年将桌子砸得乓乓响,毫不客气地对着慕濬淮骂起来:“胡闹!简直胡闹!世子身为兄长,怎能如此糊涂!明知苍南节度使有反心还由着皇上故意骗我来西域!”接着又骂刘书楠:“还有你!你和嘉朗是怎么回事?两个小的不懂事,难道你们也不懂吗?竟这样不分轻重地纵着他们瞎折腾!”
  庭年怒气冲冲地在帐子里转了几圈,看两只蚂蚁被骂得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出,才甩给刘书楠一块令牌,命他集合之前安插在西域的三十万人马,兵分四路,两路分别由西北和西南方向楔入叛军,一路取道其后方的祁苏图仁大草原,从正东方进攻,层层拦截叛军后路,逐一击破。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五万精兵,回援京城。为防西域再起战事,起初带来的二十万人马则由秦嘉朗带领,继续留守。
  苍南节度使也算是骁勇善战的一员名将,曾在收复北疆时立下过汗马功劳,但与庭年相比,便难免相形见绌了。他的布防在陆将军的虎狼之师面前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只消十余天,他近三个月里攻下的城邑便被收复得只剩了如今的容身之所,五十万人马也只残存不及三分之一。
  而仰安城就进在眼前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殊死一战!
  崇元五年五月初十,太白金星昼见于天空正南方午位,钦天监观此星象,上书皇帝言:此乃动乱爆发或皇权更迭的前兆。
  当夜,苍南节度使正式发起攻城战。
  由于连月烽火连绵,致使通信的驿站也瘫痪了大半,濬衍此时尚未得知庭年已经回援的消息。只当还有五十万大军压境,竟生出些破釜沉舟的念头。于是不顾陆相百般劝阻,执意命杨德忠伺候自己穿上了象征身份的明黄色金甲,亲自出开阳门迎战。
  兵临城下,无数火把将四下照得亮如白昼,濬衍却在敌营中看见了他的七皇叔。看在堂兄的面子上,他本有意放谦王一马,借故收了他的兵权,却没想到他竟又私自募了几千兵马来与他拼命!
  濬衍心中升腾起无限恨意,他真要与自己如此势不两立吗!
  “皇叔!”濬衍骑在马上朗声喊道:“这是侄儿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既然不顾念血缘亲情,那今日你我叔侄二人,便在这开阳门下,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这时庭年早已领着人借地势埋伏在四周,只等节度使的兵马全部入了包围圈后就将其一举成擒,谁成想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却已然一马当先冲了出来。庭年大惊失色,唯恐濬衍为刀剑所伤,气恼得几欲吐血。
  两方人马混战在一处,刀光掠剑影浮,十分热闹。却忽听雄浑的号角声响彻夜空,迎风招展的军旗上,一个大大的“陆”字进入所有人的视野。
  “哥哥!”濬衍激动地停了挥剑的动作,左右张望着搜寻庭年的身影。却只见一箭破空而来,呼啸着擦过他的耳畔,射穿了一名正要操刀砍向他的敌军的手腕。那人哀嚎着跌下马,瞬间便在铁蹄的踩踏下没了声息。
  濬衍顺着那箭矢来的方向抬头望去,果然在城墙上看到了庭年。英武的男人取了一直挂在城头无人能驭的五百斤坠日神弓,惊人的臂力将其拉得状似满月,以最精准刁钻的角度,一箭出去便是三人接连毙命。再没有任何人能近得了濬衍的身。
  谦王眼见大势已去,趁乱逃入了西边的树林。濬衍纵马欲追,才刚冲到外围,便被庭年的部下拦住,“请”回了皇宫。
  庭年在城楼上看着,确定濬衍进了皇城,才跟在后边,一路往瑞麟殿去了。
  护送濬衍的士兵完成任务,便悄悄退了出去。庭年二话不说,上前便剥了濬衍那身沉重的盔甲。小东西看哥哥气成这样,不知道他究竟了解了多少,又什么都不敢问,只好乖乖任他把自己脱得精光。
  庭年上上下下将孩子检查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脸色才好看一点。
  “哥哥。”濬衍试探着叫,声音讷讷的。他这样光着身子站在男人面前,真是害羞得要死,垂着脑袋拼命想往男人怀里缩去。
  庭年却冷淡地一记捋手锁臂将濬衍转了个方向,又拧过他另一只胳膊一齐压住,推着他伏在了桌案上。紧接着,小孩儿翘在桌沿上、毫无防备的小臀便挨了狠狠的十下巴掌。
  疼疼疼疼疼疼疼!!
  濬衍从来不知道他哥的巴掌竟然也能疼成这样,疼得似乎要打断人的骨头。他被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屁股上不知又挨了多少下才想起来求饶。
  “疼!哥哥,好疼!我、我可以解释,哥哥哥哥……啊嗷!”
  庭年却根本不理他,只死死按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不停地往已经红成一片的小屁股上烙巴掌。濬衍疼得使劲扭动,桌子上的奏折在他的挣扎中噼噼啪啪地掉了一地。
  “哥哥,啊……哥哥,你听我解释……”
  “你错了没有?”庭年终于暂时停下责打,冷着声音问。
  这话像定身咒似的,濬衍立马不扭了,却喘着粗气不肯承认错误。
  庭年又问:“你错了没有?”
  濬衍缓缓摇头。他只是想要尽力保护最爱的人,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错。
  庭年气极,转身自暗格里抽出那块儿楠木板子,抵在濬衍屁股上,又问一遍:“你错了没有?”
  濬衍又害怕又伤心。他好不容易把哥哥等回来了,可非但没有得到他渴望已久的拥抱和亲吻,他哥竟然真的舍得一见面就对他挥板子!
  “啪啪!”
  “嗷嗷——!”
  庭年在小孩儿屁股蛋儿上左右各抽了一下,本就红肿的臀肉迅速泛白,随即红色又变得更深了一分。濬衍痛得大叫,忍不住“呜呜”哭起来。庭年却还是那句话:“你错了没有?”没听见满意的回答,便又是“啪啪啪”三下狠戾的板子照着臀峰砸下去。
  濬衍两手死死护在身后,大声哭诉:“我没错!我有什么错!我不愿意只躲在哥哥身后,我也想保护哥哥,这难道有错吗?我不想再看到哥哥为我受苦受辱,我想在哥哥回来的时候,让哥哥看到一个全新的、强大的我,想给哥哥一个安定的朝廷、和平的大椋,这难道也有错吗?”
  庭年听得几乎落泪,扔了板子去抱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儿。濬衍用力推他,哭道:“呜……哥哥讨、讨厌,走开。呜呜……盔甲要冰死人了,脱了再来抱我。呜呜呜……”
  庭年却只管将人锁在怀里,胡子拉渣的脸凑过去使劲亲了他两口。濬衍大哭,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
  夜深。
  濬衍趴在庭年身上,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城外的厮杀呐喊。他却一点儿都不害怕,哥哥的怀抱就是他的一方天地。
  庭年一边给他揉伤,一边说:“衍衍,以后再也不许做这样危险的事了。你已经是哥哥的骄傲了,所以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好好在哥哥身边就好。哥哥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一个有抱负君王来说十分自私。可是,哥哥不能忍受你不平安不健康,不能忍受你让自己身处险境,半点儿都不能。所以,你就答应哥哥,好吗?”
  濬衍看着庭年,狠狠点头,道:“那你以后也不准再离开我了。”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庭年的脖颈里,仿佛滋润了所有苦涩漫长的等待与分离。
  庭年笑。明明就是这小东西自己把他骗走的,现在倒要他来做保证了。但还是缠绵地吻他,答应道:“好,哥哥答应衍衍,一辈子都不离开衍衍了。”
  封疆路,千秋业,功过自有后人说。他二人只愿执此生死一诺,诺此生,爱远情长。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

  崇元五年三月,世子妃诞下一对龙凤胎。
  整整一天,濬衍什么都没干,就心急火燎地跟产阁外边转,皇后看得掩嘴直笑。不知道的,一准儿得以为皇上才是那孩子的亲爹。濬衍看皇后大着肚子,便不准她陪着等,打发她回去修养。
  孩子被洗干净,亲娘都没能看上一眼,就先抱出来给了皇帝。濬衍赐了名字——姐姐叫盼归,弟弟叫祈宁。
  朝臣们都说皇上圣明,这名字寓意大大的好!世子爷一定能平安归来。
  可鬼才知道,他盼的是谁的归,祈的是谁的宁!
  四月里,皇后一举诞下嫡长子,濬衍给起了名字,叫念庭,立为太子。没几天,陈妃又诞下长公主,濬衍想都不想,大笔一挥,金牒上便落了“思年”俩字儿。
  朝里登时风言风语一大片。陆相头疼,这皇帝小侄儿他就不知道“避嫌”俩字儿咋写还是怎么着。
  可濬衍不在乎,他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爱陆庭年!他往自己身上刺个“陆”字儿不算,任何用来明志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就算是他儿子闺女也得该利用就利用!
  不过说起他那个刺青,濬衍就郁闷。他忍着一针一针扎透皮肉的疼,在右边肩头上刺了哥哥的姓氏,可那男人却问都没问一句!
  其实这也怪不得庭年。他回来那天晚上就注意到那刺青了,可他当时差点儿被那死小孩儿吓掉一条命,一肚子的火气顶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只想好好教训濬衍一顿。所以看见了也没往心里去,事后也就忘了这茬儿。
  更让濬衍郁闷的是,他哥回来以后跟!本!就!没!碰!过!他!
  他真是怨念得一比那啥!
  杨德忠悄无声息地进来汇报,道:“皇上,方才延和殿遣了人来传话,说是李嫔娘娘有了动静,这会儿已经进了产阁了。”
  濬衍皱眉,这就是广撒网多捞鱼的后果。
  ——哥哥回来才半个月不到,可这都是第几个了!
  可抱怨归抱怨,那是他的孩子,该关心的他还是得关心。
  晚上庭年宿在了瑞麟殿,濬衍瘫在他身上耍赖。
  “哥哥都几个晚上不来我这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也不知道她们这么能生么……”
  庭年看着这小孩儿哀怨的小眼神儿就忍不住笑,弄得跟个苦等帝王临幸的妃子似的,简直不成样子!庭年亲亲他,问:“宗正寺说,今儿个李嫔诞下的是皇子?可看过了?”
  濬衍点头,道:“又是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坨,丑得不得了,我怎么会有那么丑的儿子!”
  庭年大笑,捧着小孩儿的脸左右看了看。
  巴掌大的一张脸,在他的手心里,越发显得小。眉若远山描黛,目似秋水含波,秀挺的鼻梁下一张樱桃似的小嘴。庭年怎么看都觉得是美的,却道:“你也没多俊,倒是会嫌弃自己的儿子。”
  濬衍深受打击,上去就咬了庭年的腮帮子,呲着牙问:“我不俊谁俊?是不是那蛮子又纠缠你了?”
  庭年再度大笑,道:“又胡说八道了。”又道:“你小时候也那样,眉毛眼睛都挤在一起,脸上都是松松垮垮的肉皮,就知道咧着嘴哭。”
  “哥哥看过我那时候的模样?”
  “嗯。”庭年点头,那时候他也才七八岁,还是濬尧的伴读,因为得老皇帝的喜爱,所以濬尧去请安时,便总带着他。
  庭年心里蓦地沉重起来,再过些日子便是他的忌日了。于是止了话头,拍拍濬衍:“哥哥去沐浴,你先睡。”
  濬衍撅着嘴爬到一边儿,又是让他先睡。
  庭年没让人伺候,自己宽了衣进池子泡着。
  濬衍一个人翻来覆去地烙了会儿大饼,心里没着没落,于是也起身往温汤去了。
  庭年看到他来先是皱了眉,想穿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濬衍看着庭年,眼睛一下就红了。怪不得他哥回来都不碰他,怪不得总是拒绝他共浴的要求,甚至连衣服都不肯在他面前脱。
  “你怎么……”濬衍跪在庭年身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颤抖着抚摸斜在男人后背上的刀伤,其实那伤不深,因为护理得当也早就收了口,只等着血痂脱落,但却几乎从左边肩胛蔓延到右边肋下,看着实在吓人。
  濬衍哭道:“你不是大将军么?怎么还让自己受这种伤?”
  庭年笑着叹气,披上袍子把孩子抱在怀里,道:“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就怕你哭,哭得哥哥心疼。”
  濬衍吸吸鼻子,道:“哥哥,我想你,我们来吧,好不好?”
  薄烟般的水汽氤氲了濬衍的眉目,让他顾盼流转间风情尽显,好似一幅经年的水墨丹青。画儿一样的小少年红着兔子似的眼睛邀欢,用软糯的声音问“哥哥好不好”,庭年实在找不到继续拒绝的理由,于是也不答话,只是温柔地顺着他颈侧吻下去。
  吻过之处,衣衫尽退,濬衍享受地仰起头,呼吸急促起来。
  细碎的吻自耳后顺着肩线向下,突然停在了圆润的肩头。庭年终于再次留意到那个刺青。被上好的绸缎贴身保养出来的细嫩瓷白的肌肤上,一个三寸见方的小篆,清清楚楚地印刻着他的姓氏。
  那一定很疼!庭年无法想象,一个被无数人捧在手心里娇惯大的孩子,是如何咬着牙才能一个人捱过那细密漫长的疼痛。
  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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