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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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长-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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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年听闻后心里自然也为濬衍高兴,但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盼着这一胎定要是个皇子才好。再看看风尘仆仆急追而来的秦嘉朗,庭年摇头笑了笑——那小东西说有办法放嘉朗出来,难道指的就是这个么?还真是够别出心裁的!
  算算日子,离京已近一月,也不知道那小东西怎么样了。庭年真是想他想得紧,脑子里时不时就浮现出他目光缱绻、将满腹万语千言只化作一声“保重”的哀戚模样,着实可怜又可爱。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早早结束战争回到他身边去。
  可一思及眼下状况,庭年又忍不住皱眉——这谦王世子可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自从出了京就麻烦不断。先是没出半天就被马鞍磨破了娇贵的屁股和大腿,疼得走路都要人扶,于是庭年只得命人备了马车给他坐。可没想到又是不出半天,这位小爷又开始晕马车,直吐得七荤八素面如白纸,当天夜里便发起热来,顶着个帕子躺在军帐中哼哼唧唧。再三不五时地来个腿脚抽筋伤寒腹泻,单为了伺候他都能折腾得人仰马翻!
  为了迁就世子爷,大军的速度一慢再慢。几位将领担心贻误战情,商议之下决定领一部分人马急行,剩下慕濬怀在后边便越发不紧不慢起来。这都走了快一个月了,路程才将将过半!照这么个走法,到西域估计都能入了冬!庭年心急如焚,可他现在毕竟不是昔日的陆将军了,一声令下莫敢不从,再急也只能陪着慢慢耗。
  秦嘉朗又与庭年讲了些京中琐事,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知趣地离了他的营帐。
  已经有机灵麻利的卫兵等在帐外,见嘉朗出来,便引着他去了新为他扎好的帐篷。嘉朗晃了一圈,觉得无趣,看世子的主帐还亮着光,便过去命当值的侍卫通报。
  慕濬淮见着秦嘉朗,霎时激动得不知所以,抱着他大腿痛哭流涕道:“秦哥儿,可算把你盼来了!”
  秦嘉朗扒拉他的脑袋:“我的小爷,您小点儿声,也不怕给陆大人听到。”
  慕濬淮只得又灰溜溜地钻回被子里装病号,秦嘉朗那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让他觉得更憋闷了,语气颇有些恨恨地说道:“笑什么笑!既然你来了,这活你也该接去做几天。看你还笑得出来!”
  “不不不!”嘉朗连连摆手,道:“我来之前皇上特地交待我转告你,要世子爷务必拖住陆将军。等皇上解决了叛党,我等方可班师回朝。”
  慕濬淮欲哭无泪。他不要再装了!陆大哥真的好可怕!看他的眼神好凶狠,好像要杀死他一样!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如果不是有个世子爷的头衔给他护体,陆大哥一定已经把他拆了又拆卸了再卸,杀够七七四万九千遍了!
  另一个却还在雪上加霜:“末将怎么能抢了世子爷的差事呢!”
  慕濬淮懒得跟他抬杠,瞪他一眼,问:“王府里还好么?”
  秦嘉朗道:“还好。刚巧皇后有了身孕,皇上便做主接了世子妃进宫,每日宣御医诊脉,也顺便让她与皇后做个伴。”接着略一沉吟,又道:“只是前些日子谦王爷手下领军卫的长史闹市纵马伤人,在朝上被御史台参了一本,皇上震怒,便收了王爷的军权,让他在府中思过。”
  慕濬淮点点头。他虽然明白,濬衍此举是为了把他的父亲妻儿从乱党中摘出来,但心里到底难过,也就没了与秦嘉朗闲话的兴致,于是散了各自安置。
  如此走走停停又是月余,等慕濬淮领着剩余人马到了别罗山,已是九月末。
  世子爷畏寒,天气才初显凉意,他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成了球状,只交待陆庭年负责全军一切事务,便又病病歪歪地缩进了他的帐子里。
  皇帝堂弟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面就让那纳戈王头疼去罢!
  此时正是纳戈秋高马肥之季,于战事不利。庭年再如何归心似箭,也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只好暂命大军在山下安营扎寨,待时机成熟再主动出击。
  陆庭年此行虽说是为了戴罪立功,可他毕竟有大败纳戈的战功摆在那,这仗该怎么打、何时打,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何况,陆庭年又是皇帝要保的人,就是他们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都能一眼瞧出来。他们可不敢去逆那小皇帝的龙鳞!
  于是一众将领纷纷应“是”,以陆庭年马首是瞻。
  庭年又问:“赵将军先我一月抵达西域,可曾与纳戈部接战?”
  赵将军道:“不曾。那勒尔扎班江十分狡诈,并不近前,却只在远处挑衅。待我军将士欲追歼之时他又跑得不见踪影。此次深入西域腹地,末将等不熟悉地形路线不敢冒进,只等将军来了再做计较。”
  庭年点点头,想着没什么要吩咐的了,便让大家散了各自整顿。他自己则站在帐子外,若有所思地遥望十里外的别罗山。
  别罗山绵延一百五十里。当年,就是越过这座山,大椋军队击败纳戈,夺得山北地区,打通了中原与西域交往的通道。
  庭年想着方才赵将军的话,觉得十分古怪——躲躲藏藏,实在不像勒尔扎班江素来的作风。起兵却不进攻,似乎就是为了引他前来!
  陆将军兀自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其实正与真相失之交臂。
  别罗山气候异常,四季不甚分明,春不似春,秋又不像秋。庭年还在计划伺机而动,老天却十分不给面子地下起了雪。这便是冬天来了。而按照以往惯例,入冬后交战双方便要停战,各自休养生息,等来年开春再战。
  庭年只好继续等等等,等了半年,才终于等到来年三月,雪融春泛。
  那边厢勒尔扎班江也在发愁——他起兵是假,自然不能真的去跟庭年硬碰,可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他天天都在琢磨,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绊住他的庭年贤弟,好让贤弟不要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成为牺牲品。用脑过度的结果就是天天掉头发!当他再一次从脑袋上抓掉一撮毛后终于坐不住了。
  “娘的!老子不干了,再这么掉下去,本王就可以直接出家当和尚了!”
  一个时辰后,征西大军军营有纳戈来使求见大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于是慕濬淮叫了庭年,在主帐中一同接见。
  来使不是别人,正是勒尔扎班江。慕濬淮惊得差点儿掉了下巴。
  庭年不动声色,道:“不知汗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勒尔扎班江也不与他迂回,摸出张纸来给庭年,道:“这字,将军可认得?”
  庭年疑惑地接过,展开后只见歪歪扭扭四个字:将危速援。
  作者有话要说:  


☆、55

  在大椋开国时,纳戈还只是一个初具国家雏形的原始部落,但因其距离中原较近,相对其他部落而言开化较早,在学会了中原人的种植方法和冶铁技术后,便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强大起来的纳戈一族为了扩张领地,在近百年间发动了无数场兼并战争,并取得最终胜利。
  勒尔扎班江是纳戈最年轻的王,他站在祖辈的肩膀上,完成了征服西域其他四十二国的使命。可他的野心并没有就此得到满足,反而又把主意打到了不算遥远的大椋头上。
  但遗憾的是,上天似乎不再眷顾于他。他所有的努力到头来,却只沦为一个用以成就陆庭年那足以彪炳千秋的丰功伟绩的笑话。
  他输给了那个天神一样的少年将军,但他心悦诚服,甚至愿意为他归顺大椋朝廷。
  这样卑躬屈膝的行径自然引来了众多族人的不满,其中又以纳戈右贤王为甚。
  向往崇拜中原文化,几乎是所有蛮夷的特点,这位右贤王自然也不例外。在他看来,只有中原才是正统,他做梦都想入主中原,成为中原人口中的“真命天子”。
  于是,在勒尔扎班江为了救庭年贤弟于水火而假意起兵时,那位右贤王却抓住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真的造起反来。
  如果勒尔扎班江早知道他的右贤王竟如此不把他这个纳戈王放在眼里,还愚蠢地妄图煽动他的鸡蛋军队去碰陆庭年这块大石头,他一定会顺水推舟,让庭年贤弟帮他灭了这不安分的老家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么早就把事实和盘托出,以致于事后居然还在小皇帝那里落了个“猪一样的队友”的骂名!
  但,万事难买早知道。他在右贤王兵变前两个时辰,坐在了征西大军的营帐里,将大椋皇帝的飞书,交给了陆庭年。
  庭年当然认得这字。即便写得蚯蚓一样七扭八歪,他也一眼就能瞧出来,十成十出自濬衍之手。自此,已无需勒尔扎班江多言,那些困扰他的疑惑便都迎刃而解了。
  ——濬衍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骗他出京!
  濬衍的用心并不难理解。庭年甚至不需思考就洞悉了那孩子想要保全他的意图。感觉温暖欣慰,又十分哭笑不得。
  那小东西居然和勒尔扎班江串通一气糊弄他,还有这世子,一路上状况不断,估计也是装的。实在可恶!
  慕濬淮看着庭年阴晴不定的脸色,也好奇地凑过去,可他所有的动作却都在辨认清那四个字后定格了。
  我的乖乖!露馅了!
  慕濬淮瞬间被吓出一身白毛汗,胆战心惊地转着眼珠看庭年。果不其然又是刀般锋利的、好似要将他活剐了一样的眼神!他几乎要灵魂出窍了!这真是对人胆量的莫大考验!慕濬淮想,以后濬衍再跟他抱怨陆大哥很可怕的时候,他再也不会不以为然地嘲笑他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庭年并没有跟他计较,只是又跟勒尔扎班江寒暄了几句,便客气地将人送走了。
  吃过晚饭,众将士得了撤军拔营的消息,一片激动喧哗后,便早早入睡,准备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就收拾行装回归家园。营地里一片静谧,只有篝火偶尔爆出火花,发出哔剥声响。当值的士兵也懈怠起来,三五个围在火堆旁温着酒,小声聊天。
  右贤王带着五百骑兵突袭大椋征西大军营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没有防备。
  庭年是第一个被惊醒的。他一直睡在地上,所以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可还不等他组织士兵进行反应,带着火光的箭矢便如雨般飞入营地。刀戟相接,杀伐声不绝于耳,夜幕被凄厉的战火撕裂,无数鲜活生命在日出时化为荒凉青冢。
  这真是及其混乱的一晚,战无不胜的陆将军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他不仅损失了千余名士兵,就连粮草辎重都被烧毁大半。
  可是,惹怒想要回家陪孩子的陆大人的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
  庭年经过几日休整,与几位将领确定了纵深迂回,侧后进击的突袭战术,与秦嘉朗兵分两路,对右贤王部发起了远程进攻战。嘉朗为南路,率部出别罗山与右贤王正面进攻,牵制其兵力,掩护庭年所部从北侧插入敌后,断其退路。庭年则率精骑兵十万人,渡其格纳河,沿沙漠南缘向西北迂回至库泽盟,又沿洮水转向西南至戊合台,再回转向东至舞泉山。转战一月,进击两千余里,历六城郭国,大破右贤王。安抚降服者八万余人,生擒右贤王及其子,斩杀相国、将军、都尉等三万四千余级。胜利回师。
  西域一片形势大好,皇城却似乎不太妙。濬衍到底还是年幼,因为经验不足,统筹全局上便缺了那么一点火候。他没有想到,他以为不足为惧的节度使其实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由于太祖、高祖在位时屡次开辟疆土,先后平定北疆、西域,使大椋逐渐成为一个幅员极其辽阔的国家。为了控制边疆、管理异族,高祖于盛德二十八年在边地设节度使,许其率兵镇守。有土地人民,又有兵甲财赋,节度使军力日渐强大,渐有凌驾朝廷之势。仅苍南节度使一人,便掌三镇之权,拥兵五十万。
  苍南节度使兵权在握,便生了野心。于崇元五年二月初二,趁着庭年还被困在西域,以不满陆氏父子把持朝政为由,起兵叛椋。此时国家承平日久,士疏于战,苍南节度使长驱直入,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控制了大部分郡县,其余一些郡县也纷纷望风而降。
  许多大臣上表,奏请朝廷出兵镇压,濬衍却坐视不理。他不够成熟的、少年帝王的自尊与自负,促使他固执地想要等到兵临城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他想看他们功败垂成,也想向庭年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享受哥哥的宠爱与保护,却也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足以回护他的坚韧和强大。
  陆相都说服不了这倔强的小孩儿改变主意,只得命人快马加鞭,给庭年报信。
  陆庭年自大漠回转,心里有胜利的喜悦和归家的期盼,可他的好心情却在进了世子的营帐后化为乌有。他简直无法形容他冷不丁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的刘书楠时的反应,那真是太惊悚了,几乎让他抓狂,因为这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濬衍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56

  自年前入冬后,西域大雪封山,往来不通,刘书楠远在京城,也是进了征西军大营才意外得知纳戈右贤王部叛变、庭年竟领军进了大漠的消息。他表明来意,慕濬淮登时傻了眼,两个人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好在刘书楠赶得极巧,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进沙漠寻人、一筹莫展之际,便听到庭年率领军部回营的通传。
  两只蚂蚁大喜过望!
  刘书楠赶忙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苍南节度使叛乱的经过及现况,等着庭年做决定。至于他那皇帝小徒儿如何莽撞逞强又如何任性自负,那是他家将军的家务事,自有将军本人亲自料理,加之他又是个从犯的尴尬身份,自是十分聪明地绝口不提。
  庭年却一语道破:“朝廷可曾出兵?”
  “这……不曾。皇上欲等叛兵攻至京城人困马乏时,再一举将其歼灭。”
  “你来此地,又是何人授意?皇上?还是父亲?”
  “……是仆射大人。”
  庭年听罢,眉头死死皱在一起。这也太冒险了,若是一个不慎,皇城沦陷,后果将不堪设想。衍衍那孩子,思虑终究是浅了些,真是一刻不在他身边都会出状况!也不知道衍衍有没有想他,一个人会不会害怕。而此时担心无用,只得飞速思索回援之法。
  ——苍南节度使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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