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真诚的神情，也没有痛苦的颤音，六祸苍龙不过负手站在寂寞侯身边说得坦然，说得淡漠。
“吾凭什么再相信汝？”汲风剑已被握在手中。
“一夜飞驰，百里猎首，腾风汲无踪，汝之汲风剑可为汝一洗当年被吾哄骗之辱。”
汲无踪眼一冷，汲风剑出鞘，剑如疾风毫无任何阻碍的刺进了六祸苍龙的心口，然，剑入两寸而止。
剑刺入身体的时候，六祸苍龙因着疼痛，闷哼了一声。
被气墙所阻隔的毘非笑看了却是大喜过望，身体所有的细胞仿佛都在叫嚣，刺进去！刺进去！只要再刺进去一点，这个令人俱畏的皇者就再也不会威胁到自己了。
毘非笑的愿望汲无踪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他也只会报以冷笑。
抽出汲风剑，剑尖带出一串血珠：“吾再信汝一次。”猛然转身，汲无踪对着外面的人道：“异度魔界对吾神州虎视眈眈，三教灵玉更是紧要非常，六祸苍龙受一页书委托保护灵玉寄主，汲无踪则受法教教祖所托前来防止魔界乘虚而入，若是南武林三月浩劫的苦主，待此事一了，吾等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现在请诸位离开。若是异度魔界的探子，大可留在此地，汲风剑恭候赐教。”
于是不离开就是魔界的探子，不离开就是不给一页书面子，正面和汲无踪打起来就是要踩殷末箫的里子。
在场的人即使没有高深的武功，但是也没人是傻缺，于是退走的人比来时还快，深怕跑得稍微慢一点就有可能被一页书以中原叛徒为由给吼死。
第18章 第 18 章
闲杂人等都走了，唯有隶属毘非笑的黑夷族没有离开，毘非笑见无机可乘就要离开，这时六祸苍龙抚着已经止了血的心口笑了：“汝现在想走，不嫌太晚了么？既然不愿意听吾之言，那就该有所觉悟。”
看着向自己笑着缓步走来的六祸苍龙，毘非笑浑身发凉，心里把袭灭天来骂了一遍又一遍，连带着一步莲华也顺便被他给问候到了。
一步一步，每一次的脚步声都好似打在毘非笑的心上一般。
黑夷族善使毒，身为族长，毘非笑更是其中翘楚，六祸苍龙心知不能给他下毒的机会，故而在他撤去气墙的一瞬间，人也同时动了。
六祸苍龙雄才伟略，于武道之上更有其高深的见解，加之他曾阅遍南武林各派秘籍，甚至还从其中悟出了创世诀。重来一遍，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越活越回去。
下一刻毘非笑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迎面而来的非是掌功居然是剑气，剑气并不纯粹，却不能等闲视之，什么时候六祸苍龙居然会剑了？这事本族长怎么不知道！真是越来越不科学了！
不及吐槽，毘非笑回神立刻动了起来，掌功急应而上，他之功力不差，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六祸苍龙看中，可惜他对上的是六祸苍龙。
也不知道是他幸运还是他倒霉，剑，本不是六祸苍龙所善之艺，所以在对招挪移之间毘非笑也就是受了点皮肉伤。但是，那剑气就跟用不完似的，一道接着一道，连让他退走的空隙都不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不太纯熟的剑气下苟延残喘。
原来是在试招……汲无踪、寂寞侯、木姥姥乃至于一直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放开刀柄的风飞沙看向毘非笑的眼神都带了一点点同情。
被人拿来试招就算了，这试招试的还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族之长做到这个份上，哪怕待会他能够逃脱，回去之后也可以拿块嫩豆腐来撞头了，实在丢人那……
毘非笑又惊又怒又恨，这种戏耍一般的试招让他脸上狠色尽现，就在他要孤注一掷不顾其他人性命准备放毒之时，六祸苍龙先一步洞悉了他的想法。
对于毘非笑，他简直是太了解了，指尖气劲再凝，一道有别于刚刚那些剑气的剑气破指而出，令围观的寂寞侯凝住了目光，眼中带上了深思。
那道剑气，隐含龙气，不同于素还真的龙气剑，这是由十分纯粹的皇龙之气所凝，并且早已和六祸苍龙本身融为了一体。
明明已经错过了和皇龙之气融为一体的时机，如今却有如此纯粹的龙气，皇者天命却好似已经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这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那道带有皇龙之气的剑气仿若有所意识一般，追着毘非笑不放，眼见毘非笑疲于奔命，六祸苍龙眼中杀机一现，自己不要的狗也敢放肆，想要自寻死路他必然成全。
手上招式再现，啸天极刃应声而出，八津蛮见势不妙刚欲驰援，汲风剑芒一扫而过，贯体而入。
毘非笑和八津蛮同时一声惨叫，曾经叱咤黑夷族的现任族长和未来族长竟是同时殒命。
杀了毘非笑，对于八津蛮的死亡，六祸苍龙连一眼都没施舍，只对余下惊惧不已的黑夷族人道：“还不退开？”
这一声让黑夷族人如临大赦，人似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剑气散了，龙气居然还能自行回归，六祸先生总能让吾惊喜不断。”
六祸苍龙一顿，同样将声音逼成一线送进了寂寞侯耳中：“先生过奖了。”一语带过，非是不愿意坦诚以对，而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何况有些事情不说也罢。
解决了眼前不算危及的危及，汲无踪却没有离开，看着六祸苍龙，脸上复杂依旧。
对于汲无踪晦涩的眼神，六祸苍龙胃疼的表示他什么都没看到，只转了目光对寂寞侯道：“先生在外逗留已久，也该回去了。”
“汝怕吾会死在外面么？”寂寞侯忧郁深沉却又清雅的面容上会出现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心口剑伤的原因，六祸苍龙的手缓缓抚在了心口处，冷沉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唯有寂寞侯方能辨出的怒意：“先生心愿未了，六祸苍龙相信先生自会惜命。”
寂寞侯瞳孔微缩，试探浅尝辄止：“如君所愿，在下告辞，请。”
“汝真担心伊。”一直不曾开口的风飞沙突然如是说道。
六祸苍龙心下一惊，却也没有否认，只淡淡一笑：“吾不该么？”
又过了数日，殷末箫姗姗来迟。
“辛苦几位了。”
“看来教祖是找到方法了。”
“不错，不过还要劳烦六祸先生一次。”
“教祖言重了。”不过就是再给你当一次打手，袭灭天来会不会来夺灵玉还是个问题呢。
金不换处，没有意外的，六祸苍龙和箫中剑照了个正面。
天之剑法令六祸苍龙记住了箫中剑，一个想周全所有人，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能成全的餐具青年。
箫中剑对于六祸苍龙的出现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显然殷末箫事先已经给这位少年人做过思想工作了，所以箫中剑只是多看了六祸苍龙几眼。
取灵玉的过程十分顺利，期间魔兵并没有出现。这一次，三教灵玉毫无波折的一次性都到了正道手中。
殷末箫谢过金不换，送走三位宿主之后对六祸苍龙道：“六祸先生随吾一起去云渡山么？”
“请。”
殷末箫、六祸苍龙、汲无踪三人一起护送三教灵玉，别人再不长眼也不会冲出去抢，所以他们同样平顺的到达了云渡山。
“辛苦三位了。”一页书接过三教灵玉，目光定定的看着六祸苍龙。
六祸苍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对于一页书的目光不以为杵。
“吾说过的话，自然会实现，明日吾便会出现在赎罪岩。”随后伴着诗号转身离开：“一念轮回，步步千殇，唯吾之名，祁君无殇。”
竟是有别于从前的诗号，让汲无踪万分愕然。
第19章 第 19 章
赎罪岩
六祸苍龙依照承诺而来，看着正中间的阵法，这将是未来会困住自己好一段时间的阵法。
“汝在想什么？”殷末箫是第一个到的人，看着站在那里不掩一身皇者气度的男人，殷末箫发现他看不懂这个男人。
这男人愿意为他所犯下的恶行负责却不见他有半分悔过，是的，负责，而不是赎罪。
“汝一直不认为你错了，是么？”殷末箫不等六祸苍龙回话又紧接着问道。
“不，这本是吾之错。”在第一次悟道以后，有错就认对于六祸苍龙来说并非难事。
“但是汝不在意。”殷末箫一针见血，这也是为什么他无法认同六祸苍龙的原因，视人命如草芥，这才是他一直不认同不相信六祸苍龙的根本原因。
六祸苍龙的语气依旧平淡：“逝者逝矣。”在意的人本就只有一个，别说是已经死去的人，就是活着的人，除了寂寞侯他也没有太过在意的了。
“汝也并无悔过之心。”
“殷末箫，悔过有用么？如果吾悔过，因吾一时妄念而死的人就能复活，吾便悔过。”起码这样就不用折腾自己给自己洗白了。
六祸苍龙看着一时沉默的殷末箫：“吾能做的，就是不去重蹈覆辙。江湖杀人，江湖人杀，殷末箫，就如同地狱岛百年一浮现，你们做的不过都是治标之法，就是清香白莲亦是同样。”
“那汝呢？”
“吾亦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这时陆陆续续有南武林的人来到了赎罪岩，他们都是收到消息之后来的，为的就是三月浩劫的一个交代。
两人不再交谈，六祸苍龙看向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那里面有汲无踪，有四非凡人，有紫宫太一，有箫中剑还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人。
天空亮出一道佛光，嘹亮的诗号在赎罪岩响起：“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
“是一页书啊……”
“快看，是一页书……”
“一页书来了……”
众人窃窃私语看着佛者从天而降，佛者则看着六祸苍龙等待他的举动哎，世事当真如棋，乾坤亦是不测。六祸苍龙心下一声哀叹不过语气一如往常：“南武林三月浩劫，乃吾之罪，其他五人皆受吾蒙蔽，今日吾为此债愿自废六祸禁式，自囚于此。”
血债当须血偿，六祸苍龙的交代让许多南武林的人不满，叫嚣怒骂再起。
六祸苍龙只听不语，他愿意做出让步，这样洗白自己不过是为了以后，为了寂寞侯，但是这不代表他会无止境退让，要自己的命，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有没有这个命！
六祸苍龙不语是在等一页书的决定，这样的赎罪方式本就是他当时的条件交换，如今条件已经完成，一页书没有理由出尔反尔。
“六祸苍龙自出玄机门就为武林奔波，抵抗异度魔界，力保三教灵玉，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请六祸先生自废武功吧。”
要一个武功绝顶的皇者自废武功，这无疑是比取走他之性命更大的惩罚，何况有一页书的首肯，谁也没有再敢放肆。
“为正视听，吾想还是由佛者来吧，六祸苍龙对自己倒是有些下不去手。”
六祸苍龙此言一出，赎罪岩霎时为之一静，自己废自己功体或许会做手脚，若是让中原武林第一人，佛门唯二最有名的暴力和尚一页书来的话，那绝对是不会有任何猫腻了，在场围观众人看向六祸苍龙的眼神一时间都起了变化。
一页书沉吟一瞬：“也好，为求公证，吾想在场各位应该没有意见吧？”说着一双精光内敛，平和中带着几缕锋芒的眼睛扫过在场众人。
开什么国际玩笑，就算是实打实的反派，除非真的很实力坚强，否则谁敢跟一页书叫板？一页书目光所到之处，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微闪躲。
见众人没有意义，一页书对六祸苍龙道：“六祸先生，得罪了。”拂尘一样，掌起掌落，散落的是高竖的发冠，飘零的是满目血红。
踉跄倒退了数步，六祸苍龙抹去嘴角的血迹，人，依旧站在的笔直。
“多谢。”说着，蹒跚中带着颠簸的脚步缓缓走向赎罪岩的阵法之中，盘膝坐了下来。
一页书眼中掠过一丝赞叹，双手结印激活了阵法，并在阵法之上又多加了一层：“六祸先生就在此定心静坐吧，时机一到，梵天自会前来开阵。”
这话有玄机，不过六祸苍龙双目已闭，人好似已经入定一般没有回答一页书。
人群散去，一页书亲自压阵与操刀，这样的结果就算有个别人士不满也不敢提出异议。
冷峰残月，四非凡人刚一踏进，寂寞侯就开口了。
“好友，赎罪岩一行可有收获？”
“哟，好友，汝心焦了？”
心焦？是有一点，六祸苍龙自愿被囚，那么如果自己想要实现理想就只有亲自站出来唱这个戏。六祸苍龙，这样算计，汝就真的可以在你我之间取得主动权么？寂寞侯病弱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微妙的笑容：“好友，与吾说说吧。”
“啧啧，这么奸的笑容，好友，汝又要算计什么了？”
寂寞侯坐下来泡了两杯茶：“好友，吾已洗耳恭听。”
“好啦好拉。”四非凡人一副拿寂寞侯没有办法的样子坐下来抿了一口茶：“六祸苍龙武功已废。”
“恩？好友说得如此肯定，居然没有怀疑么？”
“哇，一页书操刀，就算要怀疑也是需要那么一丝拉勇气的，这勇气吾是肯定没有拉。”
寂寞侯一怔：“一页书主动要求的么？”
“说到这，吾也是没有想到，这个要求是六祸苍龙自己提出的。”
一抹异色在寂寞侯眼底流转，四非凡人见他有所深思不由叫道：“吾说好友啊，汝不会就是吾刚刚说的勇者吧？”
“吾非勇者，好友想多了，好友杂事缠身，吾就不留好友了。”
四非凡人一脸受伤：“这是安怎，利用完就拆桥啊？真是太伤人心了。”
“哈。”
四非凡人一声无奈，在寂寞侯的一声轻笑下离开了冷峰残月，因为素还真不在，他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四非凡人一离开，寂寞侯就陷入了对现在武林局面的沉思。
已经曝光在台面上的是异度魔界，素还真隐，正道有一页书和殷末箫，如今六祸苍龙被废武功自囚于赎罪岩，离魔界断层的接合也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了，袭灭天来一定会趁势席卷中原。
至于暗流……寂寞侯从手中忽然多了一张晶卡，夜摩市，相信朱雀公子会很感兴趣，不过当务之急是自己要走一趟夜摩市，那本来是要让六祸苍龙去的地方，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不行也好，反正也没有必要了。
第20章 第 20 章
在赎罪岩的六祸苍龙，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从坐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挪动过一下。有一些宵小也曾前来想侮辱这个在外人看来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皇者，但是却发现那阵法不但隔绝了六祸苍龙对外的一切，也同样隔绝了外人对于六祸苍龙的一切。
这一次，赎罪岩又有人来了，来的不是宵小，而是女人，是六祸苍龙曾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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