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宝风流- 第2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听到那熟悉的叮当声,还在院门处的唐离微微一笑,口中已是先开言朗声道:“阿霞,我回来了!”三月相处,不经意之间,他的言行也在潜移默化的慢慢发生着细微的变化,譬如这样的大喊,以前怕是叫不出的。

悍马,也即是林霞,应声转过头来,看着唐离,看着他那还显的稚嫩的俊秀容颜渐渐走进,脸色虽然不变,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罕见的轻愁,及至等唐离堪堪将要跨上台阶时,她才粲然一笑道:“回来了,进房去等着,马上就好。”

听着这随意而亲昵的话语,唐离感觉心中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带着笑走进房中等候。

中午做的却是汤面,等林霞端到长几上时,唐离却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双修长的手。

这事起自半月之前,当时的唐离在一次玩笑中握住了她的手,急促之下正欲开言致歉,却见林霞除了瞅他一眼外,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而瞅的那一眼也颇有些含情脉脉外带激励的意味,少年半是受激,半是心中确有此想,遂大着胆子又将其握住,至此,这竟成了每天中午的惯例。

“七月天,日头跟火一样,还不赶紧放手,热也热煞了!”让他握了一会儿,林霞抽手就要走,唐离如何肯依,拖曳着起身时,就觉头有些微微眩晕。

“你怎么了!”林霞见状,忙俯低了身子察看。

时值七月,林霞本就穿的轻薄,此时二人靠的又近,近来于男女之事上刚刚涉足的唐离一时忍耐不住,居然就此将她抱住。

林霞先是一愣,随即沉默了片刻后,才咯咯一笑道:“看你以前的模样,这半月以来胆子是愈发的大了。好热,快放开我。”

说起来甚是丢人,但于唐离先后二十四年的经历而言,这却是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近,初时感觉象抱了一团火,手都有些微微的发颤,随后紧张慢慢消去,才觉察到怀中的柔软,这感觉是如此奇妙,以至于他竟不愿有片刻松手,不仅不放,反而越拥越紧,恨不得两人粘做一处才好。

林霞的笑声彻底消除了唐离的紧张,嘿嘿一笑,在她耳边轻声开言道:“我若还向以前般见了你客客气气,你不免又要笑我酸;此时抱着你,你却又说我大胆,这是个什么道理?总之,我但记着你那句话,该做的就做,尽快去了身上的酸气才好。”一句话说完,他竟是忍不住吻在了耳珠上。

林霞经他这一吻,身子一颤,却是再说不出话来,一双手臂也自后环住了唐离,头斜斜的靠过去。一时间,两人都不愿意说话,就这样紧紧的拥在一起,任那淋漓的汗水湿透了衫子……

良久良久,两人才分开,唐离毕竟是初经此事,此时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忙忙的吃了汤面,便转回房去。

于自己内房坐定,回味刚才之事,唐离犹自面带笑容,想起这半月间事,不合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个白衣身影来。

想到她,唐离忍不住心底生出一股愧疚之情来,但一想到那婚约,他不免心下微微一松,以前答应的如此自信,现在身处道学,他才知道当日承诺的金榜题名到底有多艰难。仅是得个乡贡生的名额已近百中取一,遑论到了真能中进士,又是在乡贡生中百不取一。

“中进士实在是难哪!”这个念头让唐离慨叹的同时,对郑家大小姐的歉疚之情也莫名的消解了许多。

暂时放下这桩心事,想到林霞,唐离更多的感觉就象后世大学中所见的许多“鸳鸯”一般,他那时不免看之不惯,现在自己初一经历,才知道这种感觉着实美妙。

以前在金州,毕竟是要靠他一人支撑起门户,生计、母亲身体等种种压力之下,使他的性情于淡然中更偏于内向,便是这份淡然,也未免没有自我保护的意思在内,此时既离远地,孤身之下,许多担子也能暂时放下,压力减少,心情放松之下,加上二十四岁心理年龄的成熟与林霞这性格,发生这等事情,虽然感觉怪异,但也算的正常。

“进士科考不取倒也无妨,来年换做明算科便是,如此既易高中,又能换了官人身份奉养母亲……”,透过窗扉看向面忙碌的林霞,唐离脑中思绪纷飞……

第五十章…情事<二>

“今天这鱼脍斩的真细,好吃!阿霞,近来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再这么……”吃着片如飞雪的鱼脍,唐离的嘴依然闲不住,近来他的话的确多了许多,只是说着说着,却感觉背后一片痒痒的灼热,扭头看去时,却见一门之隔的林霞正神色恍惚的看着自己,连手中的炊具都不曾放下。

“阿霞,怎么了?”从来不曾见到她如此模样,唐离起身诧异问道。

“没什么?就是发了会儿呆!”轻轻走了近来,也不顾这灼热的季节,林霞自背后缓缓环出了唐离的身子,悠悠叹道:“阿离,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我就老容易发呆了。”

“恋爱中的女人都容易发傻”,唐离脑海中自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但嘴上却不曾说,只是轻抚着她的手道:“阿霞,你近来真的变了许多,不过这倒是好事!”。

只是他的话林霞却似不曾听到一般,静默了片刻后,才又问道:“阿离,你……你能考中……考中进士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唐离蓦然又想到了月儿湖畔的那个白衣女子,直到林霞又微微的动了动,他才激灵灵醒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腰间嫩白的手儿,微微笑道:“一科就录那么二十来人,但这遍天下想着的不知有多少!就是得个乡贡生名额都难,中进士……那里就有那么容易了!”

林霞闻言,心中先是一阵欢喜,随即却是又惆怅起来,良久之后,才又开言道:“中了进士能当多大的官儿,能给人脱籍吗?”

早听林霞说过她是良人出身,唐离听到此问,倒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便是中了进士,初开始做的官大也不过正八品下,大多数还是从八品的官儿,那儿有这么大的权利?”丝毫没察觉身后微微的颤抖,他续又笑意不减道:“不过进士出身的人提拔的快,倘若没个大问题,两任四年迁转下来,做个县令,倒是能办的了这事儿!”

“四年!要四年嘛!”口中呓语喃喃,林霞的手愈发抱的紧了,“阿离,中了进士,果然象道学中士子们说的那样,京中王公大官们都会去争着选婿吗?”

“士林华选嘛!这事儿倒是有的。”感觉到异样,唐离握住了她的手,轻抚间微微一笑道,“中进士本就是千难万难,就算是中了。像我这号儿的,自然也是没人要的。”

见自己说完,林霞却没了声响,唐离凝神听去,只听道隐隐约约:“中……不中……”的喃喃低语。

“阿霞,你……”唐离刚刚开口,就觉腰间又是一紧,“别说话,让我安静的抱抱你,抱抱你……”这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他纵努力去听,却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外边烈阳高照,内间虽也躁热不堪,然则紧紧相拥的二人散发出的却是莫名疏离冰寒的气息。

…………………………

“阿霞,我要给你讲个故事?”吃完午饭许久,唐离却没有如往日般离去,斜坐在胡凳上,含笑看着依门的林霞说道。

“噢!什么故事?”今天的林霞,的确与往日有许多不同,殃殃的没多少精神。

“这还是我前几日在道学时听来的,说有个进士科士子累举不中,这一次又下了第,消息传回,他人还没从长安到家,妻子的家信已经送来,上面写的却是一首诗。”

“什么诗?”,许是这故事合了林霞的心境,遂扭头问道。

良人白白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如今妾以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

微笑着吟完,听了片刻,想林霞已明了其中意思后,他才又续道:“所幸他那丈夫受此奚落后,并没有意志消沉,反是愈发的努力,终于一举登第,消息传回后,全家高兴无比,这妻子随即又寄了一封家书,上面还是四句诗。”

“噢!这回她又该怎么说?”这故事前后反差极大,唐离刚一说完,来了兴趣的林霞已是跟上问道。

长安此去无多地,郁郁葱葱佳气浮。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栖何处楼?

口中轻吟,唐离已是站起身来,待得吟完,他已将林霞拉近屋子,轻轻拥住道:“中进士原本就是极难的,这普天下的士子,一千人里还不到一个。若是我什么时候去了长安,落第怕是八成的,回来时只望你不要‘如今妾以羞君面’才好!否则,纵然是半夜,我也是不敢来的了!”

这即景的笑话终于引来林霞“嗤”的笑出声来,感觉到唐离讲这个笑话的用意,她的心中又是一暖,那笑容也就愈发的灿烂了。

见她那郁郁之色消失,唐离爽朗一笑,又紧了紧手臂后,才放开她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该去道学了,你自己小心着照顾自己。”说完,又忍不住捏了捏了她的鼻子后,才笑着离去。

斜依着门框,看唐离麻衣身影去的远远不见,林霞的脸色也渐渐低沉下来,无言沉默许久,才转身回房,口中呢喃随风传来,隐约却是:“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栖何处楼……”

………………………………

道学之中,唐离一如往日,低头诵经,来此即将四月,几乎全部的时间精力,他都花费在了补这基本功上,所幸努力总不为虚妄,如今进士科贴试必考的《五经》,他已基本能够完整默诵。

至于经义发微,这些靠的是积累,本不是短期速进可得,纵然勉强背下来,不明其真义依然无用,也只能寄望于以后再补了,好在这些科试时不会考到,从功利角度来说,暂时不会倒也无妨。

这日,下午学刚到一半,就见王教谕走了进来道:“后日是本道学每岁一次的诗会之期,此事于进士科生员尤为重要,是以明日准假一日。历来诗会,并不限于应试的律诗,介时,尔等不可以不曾习音韵而推脱,明日在家宜多做准备,多翻翻大家诗集,后日纵然做不出佳作来,也莫要惹人笑话,现在,就都去了吧!”。

王教谕说完,便先出厅去了,他刚一走,这小厅中就似炸了窝一般,喧闹的厉害,一时“五古、七古、歌行”等等词语频繁出现,唐离见状,也无心加入争论之中,拿了自己的东西,出道学而去。

第五十一章…诗会<一>

隔日,天气晴好。

晨早起身梳洗毕,唐离出院往道学而来。及至到了进士科学子上学之所在,却见一片寂静,毫无一人。

准备参加诗会的唐离诧异间寻一杂役问去,始知这道学诗会每岁都是在汉水边天平山上举行,一则山中风凉,免受炎热之苦;再则登高见远,更易为诗。长而久之,遂已成惯例。

“生员初来,不曾知此惯例。”向那满脸诧异的杂役说了一声,唐离便转身出道学而去。

向人探问了路径,那天平山只在城郊不远处,山不甚高,却因树木葱茏,又是傍河而立,所以景色绝美,成为本城人消夏的好去处。

“难怪那日王教谕只说诗会,却不曾告知时间地点,原来此事竟已是约定俗成。”心中暗道了一句,边疾步赶路,唐离也叹平日与其它生员们交结太少,是以连如此事情都不得知。

约花了三柱香的功夫,唐离已是出城而来,遥见前方碧水流殇处那座秀雅的小山,遂直奔而去。

刚入山中,入眼满目苍翠,唐离身上的暑气顿时解了三分,便连额头细汗也是迎风而收。

行走山道中,隐见右侧林中挑出一角淡黄的飞檐,间有击罄诵经声渺远可闻,使人更添几分清空之意,却原来,这山中还藏有一间小小的庙宇。

“初将诗会定在此处者,倒的确是个雅人”,循山路而行,唐离心中还不免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山不甚高,约顿饭功夫,山径上的唐离正对着一个双岔路口犹豫时,忽听右侧传来喧杂叫好之声,当下更不犹豫,缘路而去。

行七八十步,拐过一块儿巨大的山石,唐离蓦见前方出现了一个三亩许的平地,平地上有原松木野亭一座,亭外更有一道清浅的山泉活泼泼环绕流过,三面皆是青松古柏,唯有临水的一面被人伐成空旷,据此临远,实为佳处。

此时,这三亩见方的平地中,已经有许多人在坐,只是这些人的坐法着实古怪,竟是不置胡凳,而是分为左右临溪而坐,最上游处那方水洗石上,此时正趺坐着一位年过四旬,戴展翅濮头帽、着玄色圆领儒服的中年。

唐离正犹豫着要不要立即上前,却见那趺坐的中年蓦然轻挥衣袖道:“尔等既然执意如此,我便来做这开篇罢了。”

唐离听诗会还不曾正式开始,心下一喜,但又恐此时出去,不免冲撞了他诗思,只看此人能高踞泉流最高处,想必身份也是最高,若然如此,实在得不偿失。

如此一思量,唐离脚下已是收了步子,与满场士子们一样,静侯他开言。

场中既静,那中年曲膝偏坐,抬首虚望片刻后,才缓缓开言吟道:

一上江亭思渺远,山色如水水如天。同来临远人何处?风景依稀似旧年。

这位上座主持诗会者,便是本州韦使君,此时他已吟诗,下首临水而坐者惯例是要出言而赞,随后再由他这身份最高的主会人谦逊一番后,方才宣布诗会正式开始。

使君大人上坐,下边这些士子们自然不敢随意说话,一时都将目光集中到学正大人身上,等他开言。

身为学正,又曾供职国子监,如此品评上位者的诗,这话也不是随便能说的,既要品评佳妙,显出自己的才学;又需搔到使君大人痒处,投其所好,如此构思话语,未免就要耽搁片刻功夫。

正是在这两下的空白处,山泉左处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朗声道:“一上江亭思渺远,山色如水水如天。同来临远人何处?风景依稀似旧年。好诗,诚然好诗啊!不过……”

这一声突如其来,引的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左首山石处转出个面容俊秀的少年来,这少年缓步行来,笑意晏晏,山风拂动他那朴拙的麻衫,此情此景,颇有几分飘然清逸之意。

临溪而坐的士子见来者是道学进士科公认的草包,此人不仅迟到,而且竟然敢不知规矩的张口乱叫,一时都是呆住了。片刻之后,才有低低的嗡嗡声起,其中有的生员暗骂这唐离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有人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