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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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枭- 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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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爱,是何等的风光与底气?短短不过半年之久,时立爱再次出使大宋,却是截然相反的一副景象。他非但没了底气与风光,还要低声下气笑脸求人,甚至受到冷遇与挑衅。

“不管怎么样,他总算肯见我了……”得闻楚天涯要见他,时立爱的心中既是欣喜,又是无奈。

进了帐,时立爱先以两国邦交之礼,正式的参拜楚天涯。

“时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楚天涯轻松自如的笑道,“不必拘谨,请坐。这里不是大宋的朝堂,我也不是一国之君,只是个占山为王的草寇——来人,上酒!”

时立爱苦笑了一声,只好端坐下来。

三个大海碗满满的装着酒,端到了时立爱的面前。

“先生请满饮!”楚天涯说道,“入乡随俗,我等粗鄙,只等这一样待客之道,便是让客人不醉不归!”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求人,何况时立爱正是求人而来,只好硬着头皮,喝下了三大海碗的酒水。

众人都有点惊异了,这个有点瘦弱的中年汉子何来这么大的酒量?就算是水,该要有多大的肚子才能将这些酒水全都装进去?

“多谢洛阳王美意。”时立爱喝下这么多酒,居然还能站稳,并言辞清楚不含糊。

“好酒量!”楚天涯大赞了一声,“先生远来,不知所谓何事?”

“既然洛阳王单刀直入的问了,那小生也就开门见山的答了。”时立爱平静的道,“小生此来,是代表大金国,要与大宋和谈。”

“和也好打也罢,我都没意见。当然,知兵者不好战,如果能和谈则是最好。”楚天涯说道,“别绕弯子。你们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时立爱深吸了一口气,“归还河东太原府辖下所有土地,归还真定、河间、中山等河北郡县。”

“就这些?”楚天涯嘴一撇,“我都说了,不要绕弯子,更不要藏藏掖掖。我可是不是朝堂上那些儒生,我是土匪、是山贼,我很没有耐心的!”

时立爱再次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酒精刺激下即将暴发的怒火,问道:“不如请洛阳王说上一说,大宋想要什么,才愿和解并归还二太子殿下及我大金国的其他被俘将士?”

“嘿嘿!”楚天涯突然就笑了,笑得既诡谲,又邪性。

时立爱心里一阵阵突,心想这个泼皮一样的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要的东西很多。时先生有耐心一一听下去么?”楚天涯说道。

“请洛阳王示下,小生一定洗耳恭听。”时立爱郑重拱手拜道。

“好,那我就说了。六合,你记下。”楚天涯道。

“是,主公。”

楚天涯站起了身来,一边慢条斯礼的踱着步子一边说道:“我最先想要的,除了时先生方才所说的太原府与河北三镇,还有一个人。”

“是何人?”

“他是一个汉人,是金国西朝廷的谋主。他叫……时立爱!”

时立爱的表情脸色顿时凝固,也可以说是,目瞪口呆。

“怎么,你们金国这些年来抓了我们大宋多少壮丁?”楚天涯面露愠色,“我就要一个人,你们也不给?”

“这……”一向儒雅的时立爱,脸苦成了一条黄瓜,“洛阳王,请你不要说笑了。”

“我没说笑,我很认真的”楚天涯正色的看着时立爱,“除非金国答应,否则,不必谈下去了。时先生,请你慎重考虑吧——来人,送时先生下去歇息。他喝多了。”

时立爱的酒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发作,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人事不醒了。

第273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清晨,楚天涯来到了啸骑骑兵营地,观摩岳飞练兵。

常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楚天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全才。武艺方面,他身边能随便撂倒他的人成批成片,甚至包括他的女人;若比智谋与才学,他肯定不如白诩;若论练兵用兵之法,焦文通、薛玉及马扩、刘子羽等辈无不胜他许多。

楚天涯现在只在努力做到一点,把这些能人牢牢的笼络在自己的身边。因此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坚定的用人原则:用人不疑,令其自由发挥,绝不“外行领导内行”的瞎指挥。

因此在观摩岳飞练兵的时候,楚天涯一言不发,张宪主动来问“请主公指点”,楚天涯都只拍拍手的笑,说“很好,你们继续”。

焦文通在一旁笑而不语。虽然他与楚天涯的相识相处时间不长,但因为曾经争斗过,也苦心孤诣的要去了解对方、战胜对方,因此他们二人对彼此的了解,远比一般外人要深刻得多。

焦文通笑,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岳飞这样一匹“误入此间”的千里烈马,就快要被楚天涯用这一种“无为”的绳索套住了。

以柔制刚,欲擒故纵,楚天涯在收服岳飞时所用的手腕,高明到不显山不露水,却将岳飞那颗骄傲的雄心慢慢折服。

岳飞年轻,有才华,有傲气,而且一直怀才不遇。以往在大宋军队里时,他最高也只做到一个区区的骑兵指挥使,谁不给他脸色看?纵有才华与报负,无处施展。现在好了,他的手下有了兵马钱粮,有了臂膀兄弟,还有一片任由他驰骋的疆场与舞台,尽可能的能让他施展和发挥——这份建立在毫无保留信任基础上的知遇之恩,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仕人武夫能够遇到?

因此,岳飞虽然从不言及“感恩”二字,甚至私下里与最亲密的张宪等人也从不谈论楚天涯,但是焦文通知道,岳飞已经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了。

日上三竿时,六合来报,说金国使臣时立爱求见。

楚天涯就笑,“他酒量还不错嘛,居然没给醉死!”

“主公,他就算是死,也该是吓死的。”焦文通笑道,“属下愚昧想问,主公莫非真是想要时立爱这号人物?”

“半真半假。”楚天涯笑而答道,“无可否认,时立爱是个有才的人。二十年后,白诩差不多就该是他这个样子。这样的一个人物,就算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便宜了金国的那帮家伙。再说了,时立爱虽是出身辽国,但他也是汉人血脉。居然帮着金人残杀大宋子民,简直就是个混蛋嘛!——这样的人,远比金人还要更可恶。他落在了我的手里,我怎么可能还将他放回去,岂非是放虎归山?”

“主公所言有理。”焦文通道,“女真人平灭了辽国后,对他们的文武人才一并录用,无论良莠照单全收。归根到底,就是女真人自己也清楚,他们最缺少的就是人才,尤其是时立爱这样的智囊与博学之士。在金国西朝廷里,时立爱贵为枢密使,金人称之为‘谋主’,实际就相当于我们军中的军师。要是能够拔取时立爱,无疑就像是敲晕了完颜宗翰的脑袋。再要收拾他,可就容易多了。”

楚天涯眉眼一挑,凑近来低声道,“知我者,二哥也!”

焦文通恍然一怔,“属下一句无心之语,主公莫非是想要……”

“天机不可泄露。”楚天涯神秘一笑,“二哥有伤在身,且多休息。练兵之事,放心交予岳飞便是。”

“好。”焦文通展颜而笑,笑容之中虽是有些疲惫与病态,但很是舒坦,“主公都能放心,那属下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属下这就回去躺着!”

“好。我走了,回去会一会那时立爱。”楚天涯笑了一笑,与焦文通拜别。

焦文通眯着眼睛看着楚天涯大步离去的背景,轻叹一声,“当初,我怎么就会想到与他为敌呢?何其愚顽……”

时立爱端坐在几前,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的保持镇定与淡然。身上却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如同被关在冰窖之中。昨日楚天涯的那个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要求”,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真是把他吓坏了。

现在,时立爱有了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就算是楚天涯的一句玩笑,也能让他心惊胆战。

归根到底,就是楚天涯只要有了这个想法,就有这个能力让他的“玩笑”变成事实。

这,就是权力。

“呼——”

一声风响,楚天涯掀帘而入。

射入一道刺眼的阳光,卷入一股冷风,时立爱下意识的抬臂护脸,身上轻轻的战栗。

“时先生宿醉一场,却这么早就醒了,可是嫌弃我军中条件艰苦,不惯饮食?”楚天涯笑眯眯的走近前来问道。

时立爱急忙起身,弯腰拱手大礼以待,“王爷好客,宾至如归。只是小生国事军务在身,不敢怠慢。”

“哦,这样。”楚天涯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摆摆手示意时立爱坐下,然后自己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时立爱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心惊肉跳。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绵羊,被一匹饿狼逼到了无路无退的死角里,正在等待死亡的判决。

“啪”楚天涯突然拍了一下巴掌,神经紧绷的时立爱浑身莫名的一颤。

“可恶,梧桐原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么大的蚊子!”楚天涯煞有介事的把巴掌给时立爱看,果然,手心里有一小滴血,拍死了一只刚刚饱食的蚊子。

时立爱感觉自己的神经像是被楚天涯揪着在荡秋千,无奈到了骨子里。他苦笑了一声道:“王爷,小生今日想与王爷,正式的谈一谈……”

楚天涯突然一挥手打断了时立爱的话,“正式?”

“对……”

楚天涯脸一板,“那么说,昨日时先生便是在逗我玩,瞎谈的喽?”

“这……小生并非此意,王爷息怒!”时立爱哭笑不得,放低了一些声音近乎哀求的道,“两国邦交,关乎亿万子民的生死存亡。个中细则,需得从长计议。”

“咦,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威胁我?”楚天涯眼中精光一闪,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嗯——”

“不,小生绝非此意!”时立爱倒也淡定,认真的说道,“两国征战连连,生灵涂炭有违天和。此时罢兵休战永结盟好,乃是天意所归、人心所向……”

“去年你们围困太原、血洗真定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呢?”楚天涯嘴角一扬冷笑不迭,“哦,现在打输了,眼见形势不妙,却搬出了满嘴的仁义道德?……时先生,你这圣贤书可真是没白念哪!”

时立爱吸了一口气,眉头深深皱起。面对这个油盐不进刀斧不入的洛阳王,他还真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而且他仿佛也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即将执掌南国之权秉的草头王爷,似乎并无诚意和谈,而且,是在有意拖延时间。

“他究竟有什么打算?”时立爱心里这么琢磨,却不敢问。

一问,必定落入他的圈套。这既是一场权术的博弈,也是一场外交的谈判,时立爱不能不谨慎从事,最怕就是祸从口出。

“我还是那句话。要想和谈,先答应我几个条件。”楚天涯慢条斯礼的道,“第一条,就是时先生以后跟随于我。当然,我准你为老东家尽最后一分力,把眼前这场和谈进行下去,完美收官。事罢之后,你与金国再无半点关系。”

“王爷……”时立爱心里更加窘迫了。

楚天涯一挥手打断他的话,“我这人最恨磨磨叽叽,说过的话很不乐意去重复——你考虑吧!”

“好吧,小生会慎重考虑的。”时立爱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这时小飞来报,说午宴已经备好,义军同盟的各大首领都已到场,专候洛阳王大驾。

“好,去吃饭!”楚天涯一拍膝盖站了起来,“时先生是贵客,理当上座——请吧!”

“这……”时立爱犹豫不决,“此等场合,小生就不便出席了吧?”

“无妨,请!”楚天涯一点也不给他回旋的余地。

时立爱能有什么办法?只得乖乖的跟上了。

一行人到了中军帅帐附近,这里摆开了大席面的宴席,与会之人多达两百余人。楚天涯自然是在上位,旁边是萧玲珑,下首左席本该是焦文通的位置,因他有伤在身没有出席因此空着,接下来便是岳飞与曹成等人。

完颜宗望这个俘虏,今天也被请来参加宴席,而且以上宾之礼排在下了右排首席。众人也不在乎,反而觉得有趣,这摆明了就是楚天涯在消谴这个金国的“二太子”。

完颜宗望这些天来都已经习惯了楚天涯的各种捉弄,不就是吃个饭么,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刚刚入座就开始大吃大喝,如入无人之人,倒是淡定从容得紧。

楚天涯与时立爱等人入场时,众皆起立抱拳相迎,唯有完颜宗望在那里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吃相还特别难看。

时立爱远远就瞧见了完颜宗望,神色骤变,瞳孔都瞪大了。

“二殿下?”他禁不住低声的唤出了声。

楚天涯便刻意在完颜宗望桌前停了下来,弯下腰笑眯眯的问,“二太子殿下,饮食还合你胃口么?”

完颜宗望满不在乎的瞟了楚天涯一眼根本不想搭理,正要继续低头啃他的羊腿时,却一眼瞥到了时立爱,顿时表情一滞,惊诧的抬起头来。

时立爱迎头就跪,“微臣时立爱,拜见二殿下!”

“时谋主,当真是你?!”完颜宗望颇为吃惊,扔了羊腿站起身来,“宗翰派你来做使臣?——西路军怎么样了?!”

真正是落难之遇,同病相怜,时立爱的眼泪都到了眼眶边了,强忍着悲痛嘴唇哆嗦的道:“苦战洛阳,不得寸进。”

“楚天涯亲率主力与大将在东京作战,洛阳还有谁能阻止宗翰大军?”完颜宗望瞪大了眼睛,咆哮如雷的喝问。

“哈哈!”楚天涯当场就笑了,“二殿下,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这么跟你说吧,我楚某人完全不知兵,就是个门外汉。之所以跑到东京来讨野火,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你二殿下不行。因此,我把河东义军最善战的部队与最出色将领都留在了洛阳,再加上正在泛滥的黄河天险——完颜宗翰怎么可能打得过来?”

“你!……”完颜宗望这下真是气煞了,浑身发抖的指着楚天涯,嘴里的碎羊肉都吐了出来,“你欺人太甚!!”

“手下败将,就别穷逞什么威风了。”楚天涯冷笑,“跟你明说了吧,完颜宗翰就是派时立爱来找我求和的——时先生,告诉你家二殿下,是也不是?”

“时立爱,你说!!”完颜宗望大怒的咆哮。

时立爱跪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直下,不敢言语。

“你为何不说?”完颜宗望气得真跺脚了,“我战无不胜的女真人,从来不向任何人屈膝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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