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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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生-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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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是怎么了?”晋阳弟弟脸色煞白,看到的无不惊讶询问。
  “天太热,应该是中暑了。”晋阳说。
  “哎呀这大热天的还出去做什么,有这样淘气的弟弟,你这哥哥真是辛苦啊!”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晋阳说。
  他一路把弟弟待会休息的地方,安顿好后,掐了几下人中,弟弟方才悠悠转醒:“我这是在哪里……”他一看到晋阳,昏厥前一秒的记忆浮上来,吓得他直打哆嗦:“蛇!!!蛇!!!它要来咬我!”
  “早就走了。”晋阳坐下来,老神在在的看着惊吓过度的弟弟:“不过我不保证它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你当做没见过,自会安然无恙。”
  弟弟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满不甘愿:“我什么都没看到!”
  “先生今日刚教了君子一诺值千金,你若想做君子,最好信守诺言。”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不会说!”被质疑,弟弟脸色涨红反驳,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晋阳起身,慢悠悠的出去,无计可施。
  放课回去,晋阳的弟弟离晋阳隔了有三尺远。以前只是嘴上说说,现在真正见到,想着大哥的宝贝篓子里果真卧着一条蛇,心怀芥蒂在所难免,他战战兢兢,时不时瞟一眼晋阳的竹篓,引得玩伴笑话:“哟,还真怕那‘蛇’啊。”
  “你!”正欲反驳,见晋阳看了他一眼,呐呐的住口,只得任由玩伴奚落。
  到家时,弟弟当先进屋,晋阳站在屋门口,过了一会,状似自言自语:“你今天又去偷食别人家鸡了吧。肚子那么大。”
  ……
  自然得不到回应。晋阳继续说:“我看你就是惫懒,不愿去找食,只吃现成的。”
  担生这样偷吃别人家的牲畜已经不是一两次。那时晋阳还在山上割草,某天中午吃着自带干粮看一本话本,里面写到吃烤鸡的场景,晋阳看得津津有味,遐想不已。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馒头,不禁说:“诶,要是能吃到烤鸡该有多好啊,这干粮又干又涩,真是难以下咽。”
  担生一听,从篓子里出来,往山下走,晋阳喊都喊不住。
  过了一个多时辰,正准备下山去寻的晋阳远远瞧着担生回来了,只是口里还叼着个东西,等它近了,晋阳才发现是一只活鸡!那鸡头被担生含在嘴里,吐出来的时候还有气,奄奄一息,翅膀也不扑扇了。
  这一路没有被闷死的鸡还真是顽强。担生吐出鸡头,拿圆圆的头顶了顶晋阳的腿,随即好似力竭般瘫软下来,怎样都不再动弹了。
  晋阳到底是孩童年纪,被吓了一跳。他没经验,又没工具,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鸡恢复元气,受惊一般的跑下山去。
  至第二天晋阳才知这鸡是村里一户人家的,蛇吞过以后受了惊,整个都蔫蔫地,那户人家也不知是何事,瞧不出病又治不好,只好把它宰杀了。
  结果担生吞鸡来了精神,此后晋阳经常看它鼓着大肚子缓缓挪动,消化食物的时候甚至丝毫不动,训了它几次稍微收敛了,可还是时常犯。好在各家人家禽不少,也没听过因为少了鸡而影响生计的,各家只以为来了黄鼠狼,便只得随它去了。倒是担生见晋阳没说他,又愈加大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我的鸡啊!天杀的黄鼠狼!我拉了围栏拴了篱笆,为什么还是被这畜生得手了!我不活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村民们议论纷纷,晋阳从那路过,带问清缘由,掏出自己身上用来买纸笔的钱:“大娘,那鸡多少钱,我给你出了吧。”
  大娘抹眼泪,“倒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那鸡被县太爷在酒楼吃了一次,便说全要了,到我这里说要运到县太爷府上,明天就会派人来点数,现下少了一只,可怎么办啊!我要是蹲了大牢,家里剩下的几口人可怎么过活啊!”
  “那我花钱买一只补上如何?”
  “我这鸡味道特别,别处难瞧见,本来是养好了供到县上的酒家去,若是店家少了几只到没什么,偏偏被官府的看上了,少一样,可是砍头的大罪啊!”那大娘越说越绝望,哭得越发厉害了。
  “您说说养殖之法,我去给您找找,想办法补上这一只。”
  大娘一边哭着一边娓娓道来。原来这鸡是乌鸡,更是大娘用香料精心喂养出来的,当真和别处不同。晋阳得了方法,学也不上了,直接赶往县城,走街串巷到处打听。不少人以为这小儿只是闲来好奇,不免诸多调侃,晋阳反复确定以后才知这鸡真的整个县都没有,只有到城里去才有可能见着。
  晋阳只得马不停蹄赶往城内。
  热闹的市集上,还真被晋阳给找到了一家卖乌鸡且号称是用香料喂养的。晋阳谨记大娘说的特别之处,认真比对过发现没有什么出入,便询问价钱。
  “你这黄口小儿也要买这好东西,一边去一边去!”卖鸡的人不耐烦的赶开他。
  “你这是做生意,跟谁不是卖,为什么我就不能买?”晋阳坚持。
  “哟呵你还来劲了,我说你身上有钱吗?几文钱可别想买我的鸡!”
  “这个如何?”晋阳从脖子上取下娘亲给他贴身戴着的长命锁,那锁纯银打造,许氏希望晋阳能长命百岁福寿安康,这锁打的特别实在,很有分量,卖鸡的人拿来掂量一番,赶紧攥到手里,眼珠一转,当下便允了这笔交易,又生怕他反悔,给了鸡以后便一脸嫌弃的说:“给给给,算便宜了你了,快走快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晋阳抱着那只鸡不撒手,也不管那人如何赶他,便启程回村。也算他走运一回,遇到了一同回县里的人,那人看晋阳小小年纪不容易,带了他一程。晋阳跟着颠簸的牛车回了县里,一步一步走回村,终于在夜幕降临后不久把鸡交给已经心如死灰的大娘。
  “你这孩子,何至于此啊!大娘我真是不知怎么说了,”大娘看晋阳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一道道灰,衣裳也变得脏兮兮的,甚至个别地方还划破口子;鞋就更不用说了,鞋底已经磨穿,水泡早就破皮了,血染红已经变成灰色的白袜,大娘看着又是感激又是心疼,便想留他在自家吃饭,被他拒绝:“不了,我今日没去学堂,得给父亲和先生一个交待,大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就回去了。”
  大娘留他不住,只得放他走了。
  回去以后晋阳狼狈的样子自是挨了父亲一顿斥责,连晚饭都没得吃。晋阳饿的肚子直叫,也只能挨饿好好收拾一番去休息,其他什么都没做。
  翌日一早,晋阳照例去上学,只是两手拿着书本,并没背上竹篓。他径直朝前走,没看旁边那一团黑黑的东西一眼,倒是那物见晋阳毫无反应,便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晋阳不搭理他,一直走到学堂门口。他早上都去得很早,其他人还没有来,他打开大门,啪的一声关上,想要跟进去的担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门板。
  冷了担生几天,晋阳最后还是原谅了它。训斥是肯定有的,可是还能做什么?打它担生皮厚得紧,自己也舍不得,不给它喂吃食怕又去吃别家的鸡,晋阳发现自己对担生简直是毫无办法。而且担生似乎意识到这次错得离谱,乖乖得也不捣蛋了,晋阳指哪它去哪,叫它往东绝不往西。叫它回竹篓绝不乱窜,最后晋阳气消,又和好如初了。
  不过担生并不一直准时守在门口。有时放课,晋阳等不到担生,便会去大泽边寻它。或许因为那里是生它的地方,担生经常待在水边,窝在那个晋阳第一次见它地方,也不怎么动,就这么静静的待在那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发呆。晋阳觉得担生聪慧非常,大半时候定是发呆的,例如现在他远远走来,担生的小脑袋就对着他,嘶嘶几声后,蜿蜒游到晋阳面前,熟练的顺着晋阳的手臂卷了上去,回到他背后的竹篓里。
  晚风过境,落日余晖,晋阳站在水边看着太阳从水面沉下去,水天一色美景已逝,小渔船也歇了回岸边,这才背着担生回家。
  晚膳时,晋父的面色有些奇怪,透着些许尴尬,话里还带了商量:“晋儿,我和你娘你弟弟明日要去你弟弟舅家过夜,他们那边地方小,膝下还是两个姑娘,你这么大了……”
  “父亲放心去吧,我来守屋。”晋阳马上接口。
  “饭食我和你娘说了,到时候就在锅里温着,回来就自己拿。我已托隔壁孙大爷帮忙照看,你回屋后记得关紧门窗,小心行事。”
  “是,儿子省得。”
  第二天晋阳回来,果然人都已经走光了,屋里只剩下他一人。他关好屋门,落栓,进房间把背篓从床底拿出来。
  “好久没晚上出来了,担生,你跟我待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很无聊?”晋阳躺在院子地上,抬头看头顶深蓝色的夜空。月凉如水,月光冷冷清清,家里又空无一人,应是空寂孤独,而晋阳身边有担生陪伴,虽不能同他交流言语,却只高兴难得遇到这静逸自在的时候。
  云彩不曾遮掩月华,月色正好,看来明天又是难熬的酷暑,只是现在偶有微风拂来,丝丝凉意沁心入脾,晋阳从没觉得有如此安逸,他扭头看看一旁的担生,手腕粗的蛇身盘起,头似鹅蛋大小,平淡的小眼对着晋阳,间或伸出血红的信子,看上去颇为骇人。晋阳一点不害怕,反而把担生搂过来,堆在自己身上:“想不到你越长越大,变得这么沉,唔,好重……”
  漆黑如墨的蛇身灵活地从他胸口挪开,担生的身体拉长,分散自己躯干重量,贴在晋阳身上。“凉凉的,好舒服啊,不知道你们蛇是不是都这样?”担生偏低的体温晋阳喜欢非常,他双手环住它,微凉的触感去了不少暑意,抱住便舍不得撒手了。
  一人一蛇就守着这空荡的屋子,外界纷纷扰扰和他们再无干系,在这一刻,他们只有彼此,也只需要彼此。月光投下相拥的身影,细长的那个乖乖不动,等人快要睡着了才使劲扭动身体,逼得他醒来:“唔,差点睡着了,诶,要不是担心着凉真想就这么睡着地上……”担生嘶嘶两声,似表达抗议。“好啦好啦,我这就回房,你也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这日,晋阳见三五个学童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走上去瞧,竟是争相看一本志怪小传。
  “我若遇到,定要道长收了这害人的妖精!”其中一个说,其余人纷纷赞同。
  晋阳仔细一看,那本志怪书自己早在山上就看过,分明是那书生自己把持不住,反怪狐狸精吸他精气勾他魂魄,实在强词夺理。
  在他看来,人和妖并没什么不同,或许因为身边的担生伶俐得近乎成妖,他甚至觉得妖得心思比人好懂,更加单纯。而人则不然,面上如何和善,也不一定表里如一。
  不过并没有什么好争辩的。倒是他去找担生时,突然想到,担生这么聪明,会不会也是妖精变的?思及此,他从竹篓里把吃饱喝足懒洋洋的担生抱出一节,盯着它琥珀色的小眼睛问:“担生啊,你都能听懂我说话了,你是不是也是妖怪啊?”
  担生伸出细细的舌头,舌尖甚至触到了晋阳的鼻子。
  “舔我做什么?”看担生似乎不能说话,晋阳也不再问了,毕竟是不是妖怪,都是他的担生,又有什么干系呢?
  他正准备把担生放回去,猛然发现自己握着的地方离七寸太近了,担生居然也毫无反应任他握着,没有一丝反抗。
  “你难道没有七寸的软肋?”晋阳试着戳了戳那里,担生立刻不自在的扭了扭,小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抗议。
  “哈,你还是蛇嘛!”恶作剧的晋阳笑得开怀,只有在担生面前,他才如此肆意。担生见状干脆缩进竹篓里,任晋阳怎么呼唤都不出来了。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让人觉得短暂。如果离别是注定的,一开始就不要相见是不是更好?当晋父高兴的说自己在城里谋了一份差事,准备将自家搬到城里,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恭喜,而是:他的担生怎么办?
  担生长得太大了,从原来细若线绳,到现在手臂粗细,晋阳能背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在野外见面,然后一前一后的回家。竹篓里已经快装不下担生了,他正准备编一个更大的竹篓,可现在还没开始就来不及了吗?
  晋阳想了一晚上怎么把担生带到城里去的办法。担生尾巴上的伤口虽然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但每每看到这疤痕,晋阳就会想到自己的失误让担生承受的痛苦,他又怎么忍心让担生一路偷偷跟着进城?更何况担生那么大,那人潮拥挤的地方,哪里有它的藏身之处?
  那要如何?就此放生?一想到这个选择晋阳就觉得胸口阵阵发闷。未来如何他也未可知,又怎么保证担生的安危?或许,给担生自由,才是最好的出路。
  那些恼人的思绪在晋阳的脑子里转圜,不知不觉以至天亮。晋阳青着眼圈,面上却一脸平静。算好了良辰吉时,晋父租架牛车,车上装行李,一家四口也勉强能坐下。晋阳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搬上去,到了那个篓子时,停了下来,轻声对晋父说:“父亲,我去把这个竹篓扔了,顺便和人告别。”
  晋父奇怪之前已经招呼好了其余乡亲为何要特意去告别,不过现如今他已对大儿子信任有加,便颔首同意了。倒是晋阳的弟弟一脸惊异,待想明白后,脸上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晋阳看得分明,却懒得搭理。
  他提着竹篓一路往前走,走到大泽边,担生果然待在水边的洞里。它身躯漆黑浓墨,在白色的芦苇里太过明显,晋阳给它找了一处地方待着,担生看得他过来,便仰直头,如墨玉般的身子扭动,如同一条晶亮的玉带,煞是好看。
  “担生,这篓子太小了,我……打算给你准备新的竹篓,不过,要先和家人去外地一趟,可能过很久才回来,你……就在大泽边等我好不好?饿了吃鸡,我也不怪你了,只要不让乡亲们发现就好。”担生对晋阳的开恩感觉很惊奇,盘起的身体挺立起来,晋阳蹲在它面前,眼圈有点红,声音有点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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