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晓迟疑着，问道：“卓大和林申之间的来龙去脉，都是姚恩姐告诉你的？就光凭她的一面之词？”
叶乔一吸了吸鼻子：“薄雅自己也没否认。”
照顾叶乔一吃饭的时候，钟晓在旁小心翼翼地又问她：“卓大她怎么嫌你态度不好了？你大吵大闹了？”
“这种事情怎么让人冷静的下来嘛！她还说我把事情全都转嫁到她头上，然后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钟晓，我敢肯定，她对我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实说吧，这段时间她特别不高兴我跟你碰面，只要我来找你，她都板着个脸，我交朋友还需要她来干涉吗？她自己都一屁股风流债呢凭什么对我们的友情指手画脚啊？说出来到底谁对不起谁了？”
钟晓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叶乔一吃完，钟晓在厨房里磨磨蹭蹭地清洗了锅碗，又洗净双手，沥干水，满脸挣扎地走到叶乔一身边，坐下。
“我……”她吞吞吐吐过了半晌，才把心一横，说道：“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叶乔一没精打采地接腔：“你可别趁机跟我表白啊，我没那心情。”
“……什么呀！”钟晓的紧张瞬间被冲淡了，她搡了叶乔一一把，调整语气，就像是偶尔想起了一件事要跟叶乔一分享一样：“乔一，我可能干了件儿对不住你的事……你千万稳住，别把我碎尸万段了啊！”
叶乔一不解地看着她。
钟晓也睁大眼睛回视着叶乔一，叶乔一等了会儿，看她不说话，便催促道：“怎么不说？”
钟晓从兜里掏出手机，叶乔一看着她翻来翻去，然后停下来，把手机递到她眼前：“咳……你自己看吧。”
那是张照片，照片里的钟晓笑容灿烂，另外一个人背对着镜头，两人脸贴着脸，看动作应该是在接吻。叶乔一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又去看钟晓，钟晓则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个看上去怎么那么像是……我？”干涩的声音响起，钟晓点头如捣蒜。
叶乔一扬声：“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我们有拍过这样的照片？”
钟晓：“这只是借位啦咱俩没吻上！那个，下面还有一张……”
叶乔一往下翻看，下面的这张照片里，两人并排跪坐在床上，钟晓的脑袋磕在叶乔一肩头，叶乔一则媚眼如丝地对着镜头笑，卷发拢住嫣红的脸颊，格外的妩媚诱人。
“……”叶乔一拿指尖戳钟晓的额头：“解释解释？怎么回事？这样尺度的照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钟晓不怕死地提醒她：“就庆祝施顾顾成网络名人那晚上啊，我们不是喝酒庆祝了嘛，你喝醉啦，我就顺手拍的。”
“你吃饱了撑的啊？无不无聊？”叶乔一没多想，把手机砸回给钟晓，窝在沙发里抱着靠枕，继续发呆。
钟晓关了手机，搔搔脑袋，深吸一口气：“……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
叶乔一疲倦地挑起眉，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
钟晓垮着脸道：“乔一，我说我对不起你，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一时糊涂干了在你背后捅刀的事儿！你怪我吧！”
叶乔一不能感受到她的苦恼，只觉得她今晚特别烦人：“没头没脑的你到底想说什么？简单点儿，别绕圈子。”
钟晓：“我把这两张照片都发给姚恩姐了。……我猜她是不是拿着照片给卓大看过，所以卓大误会了你什么？”
过了约莫半分多钟，叶乔一才从浑浑噩噩的思绪里站起身来，看着钟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问道：“你说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嘛，我遇到过姚恩姐，她看我状态不好，就问我怎么回事。我把跟孙北南的事儿说了些给她知道，还说你很够意思对我很照顾之类的还经常留宿……我们聊了会儿，顺便就提到了新片子的事，我抱怨说门票难买，姚恩姐很爽快地就说要送我一张。我当然很兴奋啊，就向她道谢，她半开玩笑地说她是有要求的，只要我能弄到你的照片，她就给我门票。”
“……”叶乔一把靠枕一下子砸到钟晓脸上：“你有没有搞错啊！为了一张门票，居然干出这种见利忘义的事？”
钟晓也有点委屈：“我怎么会想到她是那种人啊？她的形象这么好，跟你家又沾亲带故的，我哪知道她会对你耍手段？而且她过几天就把票送到了我手上，也绝口没再提过照片的事儿。倒是我拿着票，有些过意不去，刚好又有那次你喝醉的机会，我脑子一热……我根本没有往那方面考虑啊，照片也没拍到什么实质的内容，我就是觉得好玩……我发誓我不是存心的！”
叶乔一气得浑身都在抖：“钟晓！你是猪吗？你办事不会先考虑一下后果吗？她要是没什么企图会突然管你要照片？你怎么就——”
钟晓急道：“关键是她当初的口吻就完全只是在开玩笑啊，而且就说了那一次，后来还主动把门票给我送来，我对她又有些偶像崇拜……我……都是我的错儿！乔一，你刚又说她告诉你卓大跟林申的事儿，又劝你跟卓大分手的……我怀疑她拿了这两张照片在卓大面前添油加醋地诋毁你，又在你面前捏造卓大和林申的事情，两面挑拨你们的关系，你们就是想不吵架也难啊？”
叶乔一仔细回忆了一番，薄雅说“你没有其他事要跟我说吗”，薄雅说“我以为姚恩会跟你讲得很清楚，你的反应却是回过头来埋怨我”，薄雅说“我不怪你，我愿意跟你继续下去，可你却揪着我的过去斤斤计较一刻不肯放松，你太让我失望了，不是把事情转嫁到我头上就可以让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了”……如果按照钟晓分析的来理解，果然是……都怪她当初气昏了头脑，一味想着自己心里的怒火，完全没有意识到薄雅所说的话有另外一种解释。
叶乔一恍惚了半晌，完了跟钟晓两个面面相觑。秒针一刻不停地往前行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半。叶乔一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依照我跟姚恩这么多年的交情，以及对她为人的了解……我也不信她会干这样的事。”
钟晓抛给她一个“你看吧，所以我才会不对她设防给了她照片”的表情。
叶乔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头重脚轻地往门外走。钟晓见状追着她问道：“这会儿你还往哪走？就算是要找姚恩姐问个清楚也等天亮了吧？”
叶乔一挥苍蝇一样挥开她：“我回家，睡觉！”
她刻意加重了“回家”两个字的发音，钟晓讪讪的，说道：“我看你挺困的了，这样子开车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在你心里我就值张门票钱，就只有那么点，不是吗？钟晓，我一直以为你有原则，现在才知道你连最基本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不清楚！你说，我还敢在你这儿过夜吗？”叶乔一说得刻薄，也根本就顾不得去考虑钟晓的心情了——她做那件事的时候，有考虑过她的心情吗？
天色拂晓，叶乔一踟蹰地看着手机屏上的“卓大人”三个字，屡次想拨过去，又没有那份勇气。就这么犹豫了很久，她换到了阿诺的号码。
阿诺一向起得早，很快就接通了：“叶小姐？”
叶乔一：“把林申的私人号码发过来，我知道你肯定有，别想瞒我。”
……姚恩，你究竟有没有在里面离间过是非？
叶乔一钻进车里给林申打电话。天气不算好，雾蒙蒙的，有点像要下雨。林申过了很久才接电话，叶乔一开门见山道：“林小姐，你好，你应该对我还有一些印象，我是和薄雅一起去看Lena的那个人。”
“我知道你，你是乔一。”林申这么说道。
叶乔一有点不可思议：“你知道我？”
林申：“薄小姐跟我提过。”
她说薄小姐，而不是薄雅，或者别的什么。这个称呼很生疏，叶乔一第一反应是姚恩果然在说谎吗？
“是这样的，我今天找你，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电话里可能说不太清楚，你现在方便跟我见面吗？”
……
☆、【爱之局】
从林申家出来；叶乔一心里满是愤怒和懊恼。她知道自己不算聪明，可那也不代表被人算计了也不懂反抗，特别是被一直敬畏的人；姚恩。
在林申那儿她拐弯抹角地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林申的经纪人刘乐显得比林申更加不可思议：“叶小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跟阿申认识好多年了；她进娱乐圈也是我一直陪伴她；这么多年里；她始终都忘不了Lena；她怎么可能会跟别人……特别还是薄小姐有什么瓜葛？”
叶乔一的目光来回在她们脸上打转；仿佛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度。
林申倒没说什么；但刘乐却很激动；她一把抓起林申的手：“如果她真的跟薄小姐有什么；她又何至于做出这种自我伤害的事？”
这应该就是林申割腕的地方；此时还缠着纱布，看不出来恢复得怎样。刘乐留意到叶乔一的目光，恍悟道：“叶小姐是不是介意在S市的那晚我接薄小姐去看阿申？其实是因为我急慌了不知要怎么处理，阿申又是薄小姐公司的艺人，和薄小姐有些——”
“乔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林申打断刘乐，波澜不惊的双眸里，没有一丝闪躲和隐瞒，“我承认自己走到今天确实是因为有薄小姐，但是我的初衷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为了苏容……我很感激薄小姐，如果不是她，我不能体会到苏容当年出道时候的万分之一痛苦。薄小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明白，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苏容惩罚我，惩罚我那些年对她的伤害……她已经很保留了，我理应受到更严酷的惩罚。”
薄雅的电话一直关机。叶乔一试了一上午，这个状态都没有改变过……薄雅在哪里？这么长一段误会的时间里她又是怎么渡过的？
叶乔一不敢想，想起来就是满心窝的痛。这口气她无论如何咽不下去，稍微打了个腹稿，她就急急忙忙拨通了姚恩的手机。过度的愤怒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咄咄逼人的刺耳：“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姚恩对于这个电话显然不意外，哪怕知道自己的计谋被戳穿了也依旧不慌不忙道：“乔一，这通电话来的比我预计的晚了几天。……只是我以为，会打来质问我的应该是卓才对。”
叶乔一有那把怒火支撑，音量不自觉地又提高了几分贝：“难道你都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亏我一直把你当成姐姐，那么信任你！”
姚恩苦笑道：“我也把你当成妹妹，所以我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最后被卓选定了交往的那个人，偏偏会是你？
叶乔一这座火山再来一星半点的火苗就能喷射岩浆了，可因为姚恩这句话，火山一瞬间就变成了锯嘴的葫芦。姚恩为什么要这么做，再明显没有了不是吗？她是薄雅的前任，她对薄雅的感情一直都在！一直都没有变过！
“Lena死后，我对卓说我们回到过去吧，假装中间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忘了Lena，别再难受了……可是她拒绝我，她说经历了Lena的事，她不会轻易爱上别人了。那么好，我等，我总想着如果没有别人，那我在她心里就还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我甚至还要装作已经很释怀，已经不再爱她了，就怕她还能感受到觉得亏欠我……可是乔一，她明明说过的，但她怎么会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而爱上了你呢？”
叶乔一在一开始就选择了沉默，所以在姚恩说完这一段的时候，她已经彻底丧失了先机。这通电话变成了姚恩的个人秀，而叶乔一这个受害者则成为了她唯一的观众。
“乔一，你知道卓好起来能有多温柔，可是有一天，这种温柔不再是对着你了，它们全数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先是Lena，再是你，我看过一次，现在又被逼着还要再体会一次……你不觉得实在太残忍了吗？”
尾音上扬，姚恩已经有了些快要歇斯底里的前兆：“是！在你们眼里的姚恩，成熟稳重，大度得体，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因为什么事而想不开，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她……不用担心她也会难过，也会痛苦，也会需要别人的安慰和同情！”
叶乔一承认自己曾经确实是这么看待姚恩的，她那么优秀，那么强大，怜悯这种情绪压根就不适合放在她身上——真有什么东西能够撼动她吗？
姚恩顿了顿，声音一下子嘶哑了：“可是谁要成熟！谁要稳重！谁要大度！谁要体贴！谁要！就因为这些标签，我就连伤心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我就想跟平常的女孩子一样，受到背叛的时候可以对她破口大骂，忘不了她的时候可以鼓足勇气重新追求，遭到拒绝的时候可以死缠烂打再接再厉，遇到情敌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打击报复……可是我不行！因为我是姚恩啊，因为你们把我捧地那么高，高到就连我自己都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叶乔一彻底被姚恩震住了，她简直快要忘记了自己此番来电的初衷，她甚至都要声讨姚恩嘴里那个念念不忘的负心人真是应该被拎出来千刀万剐下油锅，她凭什么让如此骄傲、出色的女人这么隐忍煎熬？她凭什么！
“抱歉，乔一，因为我自己的怨气，伤害到你……”姚恩深吸了口气，喃喃着，“这些话我想对卓说很久了，可是注定等不到她了吧？就连摊牌这件事，都是由你来做——她是不是厌恶我厌恶到连跟我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抽泣，这声抽泣就像是波动琴弦的那一缕清风，一下子拂过叶乔一心田，将她内心里最后的那一点不甘吹得烟消云散。
“不是”，叶乔一艰涩地开口，“我和薄雅吵过一架，她出去了直到现在都无法联系上。……她并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钟晓给我看过照片，我也去找过林申，所以才清楚这里面的……”
叶乔一留了余地没把话说白，姚恩却替她说了下去：“我的手段很拙劣，只要你回去和卓说起来，这事就什么都清楚了……之前我刻意夸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