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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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澹澹兮生烟-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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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才刚一出碧忽,就被人逮个正着,但她还是蛮乐观的,觉得有师父在后面凡事打点,最后她总是能够化险为夷的。
要是她真和碧忽的人打起来,说不定最后会让师父为难。她被几个碧忽弟子用剑指着鼻子的时候,心里这么想。
所以她没有反抗的放下了若耶剑,乖乖的被人带到了这个阴森森的牢房,
不过,这个房子着实太冷了些……她丢了草蜻蜓,将自己蜷紧了些。
明天……大概就能出去了吧。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慢慢睡着了。
太阳升得很高了。
玉沉烟全身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中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往声音的方向瞧了瞧——喊话的是一个样貌普通的碧忽弟子。
好吧。玉沉烟想,终于可以出去了,这鬼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才一个晚上,她就开始浑身发疼了。
她挣了几下才站起来,刚站好,立刻感到一阵晕眩。
玉沉烟一惊,再一摸自己的额头,心中顿时暗暗叫苦。
完蛋,夜里牢房寒气太重,染上风寒了。
这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虽说她有碧忽上仙这个强硬的后台,但今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还是未知,她需要充沛的精力和清醒的头脑去应对可能发生的危机。
想她从前时时盼着生个小病,好跟某人撒撒娇,却连着几年身体壮得可以打死老虎。如今正风雨飘摇着,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烧了,真是天意弄人。
虽然心里叫苦连天,可玉沉烟没忘了门外还有人在等她。简单理了理衣服,她扶着发晕的脑袋走过去,有些迟疑的问:“是我师父让你来接我的吗?”
门外那人低着头应了一声,打开门锁。
玉沉烟感到安心了些,随着他走出了阴沉的牢房。
将近正午的阳光强烈得灼眼,射入玉沉烟的眸中,更叫她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她急急地垂下头去,努力压下一阵猛似一阵的眩晕。
等她勉力收拾起精神,抬头想问问前头一直疾走的碧忽弟子准备将她带到哪里去时,她的视野中却出现了一座熟悉的建筑。
空云塔。
塔下是黑压压的几圈人。空云塔塔顶边上,几个金甲神踏着云,面无表情地俯视地上的人群。
玉沉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
她环视了一下,大约碧忽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这里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望着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领她出牢房的那个弟子,在将她带到一片圆形的空地上后,便一声不响地退入人群,只一个晃眼,便再寻不见了。
玉沉烟突然有种很糟糕的预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海里忽然分开了一条道,同时,原本嘈杂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了。偌大的空地,上千子弟,鸦雀无声。
玉沉烟望向那条空道。
那条空道通向的方向,她不会记错,是耿介殿。
从空道那头走过来的人,是碧忽掌门玖洛。在玖洛后面的人,她不会认错,是她的师父。郁舒寒。
玉沉烟听见自己的心脏蓦然跳动得比原来快了一倍。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和玖洛一起出现?而且是这样隆重的……
这意味着什么?
玉沉烟的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裙。
在碧忽众人的注视中,玖洛徐徐登上高台——这台子,是为了今天这场“裂魂盛事”,连夜搭好的。
站在高台上的玖洛,眼中有着难以察觉的局促,他看似不经意瞅了拢着手立于台下的郁舒寒一眼。
然而,从那一眼中,他没有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讯息。郁舒寒的神情,一如昨日他说出“明日午时,就开始殒祀之刑罢”那般的淡漠。
于是玖洛只好收回视线,虚咳一声,开始宣布那番他琢磨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话。
“碧忽门第三十三代弟子玉沉烟,生性顽劣,无心向学,屡教而不改。损我碧忽至宝空云塔,又毁混元魔障封印,致使六名碧忽弟子无辜受难。诸多恶事,皆出汝手。封印将破,天下必有大劫。如此恶徒,非严惩不足以息天怨、平民愤。”
玖洛顿了顿,眼光又朝郁舒寒飘去。
可是他只看到郁舒寒淡淡地站着,甚至连瞧都没看瞧他一眼。
玖洛心中一声长叹。
既然郁舒寒始终不表态,说不得,就算子逸回来要找他玖洛拼命,眼下他也得先将话说完了。
做了决定,玖洛目光一肃。
下一秒,掌门人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碧忽上空。
“经本掌门与郁上仙以及三位长老共同商议,现做出如下决定,将玉沉烟处以‘殒祀之刑’,午时一至,立即执行。”
台下先是静的连众人自己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短短的凝滞后,议论声嗡嗡地响起来。
殒祀之刑?!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像玉沉烟这样可怕的、轻易就能破坏魔瘴封印的人还是尽早消灭为好,但是当听到要以殒祀之刑进行处决时,众人还是不由得同情地看向了玉沉烟。
女孩子的脸色煞白煞白,在近午的阳光下近乎透明。
殒祀之刑,这个号称仙界所有惩戒中最恐怖、最惨烈的刑罚,竟然要用在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么?
有人眼神不忍,有人低声说着这样的刑罚是不是过于残酷了。
然而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紧抿着唇的女孩子求一声情。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散入玉沉烟的耳中,她没有说话。
自玖洛宣布她将受到的惩罚起,她的眼神就一直空落落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直至原本冷漠的站在台下的郁舒寒朝她走来,她的眼珠终于动了动,望向这个白衣猎猎的男子。
在她的凝视中,郁舒寒缓缓地走到她面前。
师徒两人,相距不过一尺。
玉沉烟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她什么也没说,但郁舒寒知道她未出口的话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殒祀之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快乐~~O(∩_∩)O~~月饼吃多会上火的,记得要多喝茶哦~
郁舒寒的神情很平静,甚至连他看向女孩的眼神,都是一如既往的专注。
玉沉烟忽然很好奇,在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如何还能这般泰然地站在她面前——用这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态度……
或许这是个误会?玉沉烟觉得自己突然看见了一线光芒。
她吸了口气,望进男人的眼,极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些:“这不是你做的决定,是吧?”
郁舒寒凝视着她,他美丽的瞳仁里映出少女充满期待的脸。
他一言不发。
玉沉烟努力扬起一个笑脸:“那个见鬼的‘殒祀之刑’,是玖洛的意思,是么?”
她盯着沉默不语的男人,声音开始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回答我。”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已经近于哀求,“只要你说‘是’,我就相信你。”
只要你说“是”,我就相信你。
明明说好的……明明是你要我离开碧忽,到外面去躲一阵子。你说等时机到了,你就会来接我回去……
为什么,才一夜而已,一切就完全变了样?
是玖洛逼你的对不对?一定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师父……”
她哀哀的唤着,求他给她一个解释。
似是被她的声音唤回游走的思绪,郁舒寒微微一怔,收回了投在她身上的视线。
微一偏头,他避开女孩哀切的目光,淡淡开口:“不,是我提出用‘殒祀之刑’的。”
玉沉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玖洛劝过我换一种惩罚方式,不过我没同意。”他继续说,“所以你不要再试图把责任都推在他身上,要怨恨的话,就恨我罢。”
玉沉烟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良久,她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她望定他,眼神充满不解和伤痛:“不论如何,我至少还是你的徒弟,你居然亲自提出要对我施以‘殒祀之刑’……为什么?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郁舒寒没有避开她的目光,他的声音平和:“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做了一件错事,而这事会让你人人得而诛之。”
“可那是别人!你和他们不一样!”玉沉烟几乎是吼着喊出这句话。
他偏过头去:“是,我和他们不同,我是你师父。但除此之外,我还是碧忽掌门的师弟。”
玉沉烟一怔,随即脸色一白。
郁舒寒缓缓道:“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坏了碧忽千年盛誉。”
“你说谎!”玉沉烟拼命地摇头,“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为什么昨天……”她的声音突然小了。
她想起昨天,她刚走出碧忽的边界,才拿出前往鬼界的卷轴,便有十来个碧忽弟子冲出来围住她。
她想起就在刚才,那个将她从牢房里带过来的弟子,她问他是不是郁舒寒派来接她的,他说“嗯”。
那些人为什么会知道她正要离开碧忽?那个弟子又为什么将她带来这个炼狱之地?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如果有人刻意出卖她,如果这个人正是她最信任的人……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玉沉烟猛地捂住了脸。
郁舒寒静静地望着她轻轻颤抖的肩膀,须臾,他转身准备离去。
“我不相信……”声音轻轻的从他背后传来。
郁舒寒脚步一顿。
“我还是没法相信……”她放下手,充满水雾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猛地冲过去,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说:“这一切不是你的本意对不对?一定有什么原因才会让你突然改变决定!不是玖洛,那是为了什么?不要跟我说什么碧忽的声誉,因为我根本不相信!”
郁舒寒垂着眼,目光落在少女揪着的衣袖上,久久没有言语。
玉沉烟执拗地望着他。
这场沉默的对峙,最后终结在郁舒寒冷淡的回答里。
他说:“放手。”
揪着衣袖的那只手微微一颤。
郁舒寒回身,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我以为我讲得很清楚了。”他微微地蹙着眉,似乎很为玉沉烟的纠缠而烦恼,“一个不成器的弟子,和整个碧忽,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少女的脸瞬间褪尽血色。
“昨天我考虑得不周全,才会做出让你逃走的决定,但现在我想清楚了。”他看着她,声音淡漠如水,“对于我曾给过你的希望,我只能说,对不起。”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尽可以怨恨我。因为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我的意思。”
他袖子上那只失去力气的手终于苍白的滑落。
再不看她一眼,郁舒寒决绝地转身。
在他身后的玉沉烟,看不到他转身后陡然痛楚的神情。
他不想说这些违心之语,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没有什么,比仇恨更有力量,更能坚定一个人的意志。
他需要她恨他,只有充满了仇恨,她才能熬过痛苦的裂魂,才有机会在“洗魂”中浴火重生。
而他要做的,正是尽他一切努力,让她活下来!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什么东西他都可以舍弃,包括他自己的感情。
他头也不回地走,耳边传来少女颤抖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去空云塔?”
郁舒寒的身形一顿,随即继续向前走去。
他淡漠的声音遥遥的飘入玉沉烟的耳畔。
“那已经不重要了。”
那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如同一根长满倒刺的毒针,直扎到玉沉烟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去。
她将脸埋在自己的掌中,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的笑。痛得越深,笑得越深。
不重要……怎么能不重要呢?我是为了你才踏进那个空云塔的。
可是你一句“不重要”就彻底否定了我的努力,那么我今天受的罪,又是为了什么?
透明的液体自玉沉烟的指缝间流泻而出,一滴一滴,打在碧忽的土地上。
玖洛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同情。
可他没有做出任何变更判决的表示,因为他很清楚,宣言已经发出,碧忽三千弟子和天庭一众神仙都在看着,事情到了这步,已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所以他只是心中默默对萧子逸说了一声“抱歉”,而后面容庄严的沉声道:“惩戒院左右二护法,将罪徒玉沉烟带到空云塔绝仙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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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仙坛,这座位于空云塔塔顶的祭坛,玉沉烟先后造访过它三次,但唯独这一次,是在一群人的注视中上来的。
站在八卦形的祭坛上,玉沉烟心里想的是,她总算知道了这座奇怪的祭坛的名字,虽然晚了些……在她即将被处以酷刑的前一刻才从玖洛的口中知道。
有人要给她缚上绳子,她拒绝了。
“我不会逃走的。”她扯了扯嘴角,目光掠过塔边众人,“何况这里这么多人,你觉得我跑得了么?”
那个弟子愣了愣,扭头去看玖洛,玖洛一扬手:“依她。”
弟子拿着绳子退下。
玖洛望了面沉如水的玉沉烟一眼,心中轻叹。
他其实并不讨厌她,而且,撇去他个人情感不提,就算是为了萧子逸,他也希望能够让她过得好一些——至少不必白白受罪。
然而,他既身为碧忽掌门,就须凡事为碧忽着想,做一个掌门该做的事。在其位谋其职,他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徇私枉法。劝郁舒寒不要对玉沉烟用殒祀之刑,已经是他分内所能做到的极限,可是郁舒寒不听。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郁舒寒态度如此强硬地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但事实就是,因为郁舒寒的坚决,玉沉烟遭受了原本可以不用受的罪。
玖洛默默一叹,有时候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心中想的是什么,仙界能够裂魂的刑罚不下十种,可他却偏偏选择了持续时间最长,过程最痛苦的殒祀之刑。
三方灵石已经摆好,午时将至,殒祀之刑即将开始。
阵中的紫衣少女鼻翼犹自发红,泪痕新干的面容却格外沉静。
她的双瞳似一潭幽深的死水,目光空茫的落在远方。
玖洛只望了一会儿,就被这沉寂得接近绝望的眼神弄得一阵心悸。
他这一分心,再回神时,照在日晷上的光痕已经移到了“午”字上。
午时已至!
阵外的三方灵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三块半人高的石头,分别发出红、蓝、绿三种强光,光芒斜着冲向天空,在位于阵中的玉沉烟头顶汇聚成一个点。石头源源不断地发出光芒,这个光点也随之不断膨大。
阵中的玉沉烟握着拳,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阵外那个白色的身影。
她知道他也在看着她。她想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可有一点点的后悔。这愿望如此强烈,甚至盖过了她对即将施在自己身上的酷刑的恐惧。
然而她失望了。郁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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