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眼睛黑亮黑亮的。里面是淡而温柔的光芒。
一瞬间，就像什么都懂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很爱李胜利，但是李胜利不够爱自己。
因为李胜利对这份感情从不确定。
也因为李胜利从没有表现的那么喜欢自己。
每回分手的时候。他疼得死去活来。又哭又闹。李胜利往往是冷着脸，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问过李胜利，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让我那么疼。”
李胜利说，“就是让你疼，让你疼到离开我。”
权志龙不敢问，为什么忍心让我疼。
因为他怕听到那个答案。他怕，李胜利说，他不爱自己。
他那么那么爱他。
甚至肯为他付出一切，他无法忍受，李胜利不爱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劝自己深呼吸，他劝自己不要介意。
然后又死皮赖脸的贴上去。
他就是很爱他。
他想象不到，没有他，自己怎么活下去。
他怕李胜利离开后，他就不知道怎么哭，怎么笑，怎么生活。
更怕李胜利离开后，会想念自己，会需要自己。
那个人不知道自己烧开水喝。
不知道什么样的南瓜最甜。
不知道生病了该吃什么药。
不知道怎么盖好被子。怎么照顾好自己。
权志龙疼的没办法呼吸。他告诉自己，去找李胜利吧。
去求他的原谅。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个世界最爱他的人是自己。
总有一天，他会懂的。他不会再忍心，让自己心疼。
他就这样劝自己。逼自己。
李胜利奇怪，他说“你是石头么。你是傻子么。”
他站在雪地里，身上单薄的一层。
他说，“你就把我当石头，当傻子吧。反正我不走。”
就这样的。被伤害着。
从不敢追问那个人，是否爱着自己。
然而就在最泄气的时候。万念俱灰的时候。
李胜利说，“我也不想长大。真的。”
他终于懂了。李胜利不是不爱自己。
他庆幸的一遍又一遍捶打着胸口。
他说，“权志龙。你看，李胜利还是爱着你的。”
也是那一瞬间，他决定的真正放手。
因为，那个人有那个人的责任。有自己的幸福。
如果，他真的爱他的话。就应该放手。
祝他幸福。
那天之后，他再没去找过李胜利。
好像一夜长大。终于得以释怀。
虽然还会想念。疯了一样的想念。
可是他就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一瓶又一瓶的喝着酒。
告诉自己，挺下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四年之后，李胜利还会回头找自己。
认识这么多年。分手那么多次。
第一回回头找自己。
李胜利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说着我爱你。说我们和好吧。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偶尔耍点赖皮，偶尔认真的一塌糊涂。
好像离开不了自己。
权志龙看着那样的李胜利，隐隐地心疼。
曾经的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道歉。祈求。表面上还是坚强。心里一片坍塌。
曾经的自己就是那么心疼。
他看着李胜利，一点点的揪心。
因为，那个人是李胜利。
事到如今，他还是舍不得他难过。
那是许久都没有的滋味。
他突然想起，原来和李胜利在一起，一直那么疼。
他怕疼。
因为疼过，不想再疼了。
可是，他又那么爱着李胜利。
从以前，到现在，像是生命的持续一样，一直没变过。
他坐在沙发上扶住自己的脑袋。
打电话给太阳。
他说，“怎么办。我还那么爱着他。”
太阳那边有些吵，后来找了安静的位置。
太阳说，“权志龙。你别傻了。总有一天他还会离开你。”
他想起李胜利的话，又说，“昨晚他跟我说以后，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
太阳在那面咬牙。说“他说你就信？他以前离开你那么多次。你就一点都没长记性？”
权志龙摇摇头，说，“这回不一样。他很认真。”
我懂他的表情。我记得他认真的模样。
太阳笑了笑，又说，“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认真么？”
权志龙没有吱声。
太阳想了想，说，“因为他自私。为了自己好过，拉你下水。权志龙，你要当我是朋友，就听我一句劝。别跟李胜利有牵扯了。你输不起。他现在才想起你已经太晚了……”顿了顿，他又说，“你现在已经有爱人了。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你当初因为想让李胜利幸福离开了他，现在，你为了自己不接受他也没什么错。你跟李胜利在一起，根本就不幸福。以前也是，以后也会是这样。权志龙。”
权志龙默声没有说话。
太阳又说，“为了爱，那么痛苦，值得么。”
权志龙皱眉。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说“好久以前，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是，如果为了他，我觉得值得。”
太阳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正在光州。公司办展会。我回首尔后再找你聊。”
挂断电话之后。
权志龙低头看着玻璃杯子想。
是啊。值得么。值不值得只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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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太阳从光州回来后。
第一时间见了李胜利。
李胜利嘻嘻哈哈，然后说，“来找我吃饭吗。正好我还饿着呢。”
太阳皱眉，咬牙。一巴掌打下去。
打完之后。
李胜利整个人僵在那里。
太阳又一把拥住了李胜利。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让人安心。
李胜利听到太阳颤抖地说，“你跟以前一样，是个混蛋。”
李胜利有些强颜欢笑，手臂垂在身侧，说“太阳。你怎么了。”
太阳又狠狠的捶李胜利的后背，“我去光州了。我遇见你单位同事了。”
李胜利身子更僵硬。
太阳松开手臂，说，“要是我不没问，你还想瞒我们什么时候。”
李胜利垂着眼皮，说，“我不敢告诉你们……”
太阳问，“为什么不去治疗。”
李胜利摇摇头，笑，“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肺癌是最容易转移到脑部的一种癌症。所以又做了脑部增强。已经转移到脑部了。”
太阳深深地呼吸。说不出话。
李胜利又说，“没有希望了。”
“没有希望了。”
他从没想过人生最残酷的词语是什么。
知道得到通知的那一天，他才知道，绝望原来如此残酷。
他是公司统一体检的时候，被检查出肺部有阴影。
他以为只是肺结核。
他跟老婆，母亲都说是肺结核。他抽烟喝酒，一身的坏毛病，自从和权志龙分手之后。有肺结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进一步检查之后，他才知道，是肺癌。鳞状。
他几乎瘫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脑子中混混沌沌，又好像一片空白。
他从没想过。他会得这种病。
他一直以为他会活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可以为母亲扫墓。久到可以看到儿子长大。久到可以看到权志龙幸福。
他就这么想着。从没有怀疑过。
他存有一丝希望的问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还这么年轻。”
医生看着他。不说话。表情为难。
他不知为何笑了起来。说，你一定是看错了。
我……
我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
那么多的责任没有承担。
那么多的债没有还。
你一定是看错了。
他像疯子一样的纠缠着医生。可是医生的神情就让他更加绝望。
最后。医生说，“趁着还有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快乐点。别后悔。”
李胜利双手覆上了眼睛。
然后一个人傻笑。
终于认清事实。
他开始怨恨。
怨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背着包袱，背着别人的眼光，背负所有责任。
早知道这么早就会死。当初就应该图自己高兴，管别人那么多。
早知道，就不放手了。就不长大了。
也不会那么对权志龙。
李胜利还用双手覆着眼睛。心酸到无法说话。
他开始后悔。
结婚后，第一次后悔。
原来，现在的生活，根本不是我要的幸福。
李胜利看着眼前的太阳，说，“现在你知道，我无法再放弃的理由了……”
太阳望着李胜利，眼睛里都是悲戚的神色。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你来找权志龙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那种回头的人。你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我明明知道……”
李胜利微笑，说，“恩。我不想后悔。我不想临死前都一点感觉不到幸福。所以来找权志龙。”
太阳离李胜利一米的距离。他不明白李胜利为什么微笑。那个微笑如此扎眼。他紧紧攥住拳头，说，“你别笑了。我看着难受。”
李胜利还是微笑，说，“可是总不能哭。”
太阳抽弄着鼻子。指尖抚着眉心。
他说，“你记不记得我们是大学认识的。我和权志龙是发小。权志龙喜欢你。我就整天看你不顺眼，欺负你。”
李胜利说，“记得。我可记仇了。”
太阳又说，“还有每回你和权志龙吵架我都是向着权志龙，把你气的跳脚。”
李胜利歪着头，说，“记得。”
太阳几乎没有声音似的说，“以前对你不好。李胜利。对不起。”
李胜利想反驳。
太阳又说。“不过。我会做更对不起的事。”
李胜利一愣。
太阳眼中带着亮光，他看着李胜利，说“李胜利。离开吧。”
“走的越远越好，离开权志龙吧……”
李胜利瞪大眼睛。看着太阳。
太阳深呼吸，又说“求你了。离开吧……”
那个傻瓜还爱着你。还心疼你。还想跟在一起。所以，你率先离开吧。
李胜利咬着嘴唇，松开时上面有红色的痕迹，李胜利说，“太阳。你这样是不是对我太狠心了……”
太阳直视着李胜利的眼睛，说，“你会把权志龙逼疯的。如果你死了，权志龙会疯掉的！”
李胜利苦笑，“那我呢。你为我着想过么？”
太阳摇着头，说，“我不想为你着想。因为你为着你自己着想。权志龙也为你着想，没人为权志龙着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权志龙走上绝路。就算一百个对不起你，一万个对不起你。我现在只为权志龙着想。”
李胜利愣在那里。他声音不大，“可是我要死了。”
我想死之前，幸福一点。
我想死之前，看到权志龙。
我想死之前，身边还有他。
这样我就不会那么害怕。不会那么孤单。不会那么难过。
死后，我就不会那么后悔。
我错了么？我错了么？我这样一点愿望都无法实现么。
他看着太阳，又说，“你知道。我多怕我要死了这个现实么？”
我怕到不敢深想。不敢让自己有一丝空闲与懦弱。
怕到半夜想起来就会一个人在被窝里发抖。
你知道么？
太阳也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丝决绝，“可是，我更怕权志龙再次失去你的时候会疯掉。”
每个人都会自私。你会为了你自己来找权志龙，而我会为了权志龙说出这么狠心的话。这么狠心的让你离开。
李胜利心疼的难受，他轻轻晃动着脑袋，说“哈……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不管。我就是要为自己活。我就剩下那么点时间了。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我为什么要管权志龙的将来，权志龙的将来，我再也看不到，摸不着了。未来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我为什么要为了将来让自己现在难过。我不要了。我已经够难过了。我不想变得更加难过。真的……”
太阳伸出手，晃李胜利的肩膀，“李胜利，我问你，你爱权志龙么。”
李胜利眨着眼，喃喃的回答，“爱。”
然后他低着头一个人说给自己听，“我爱他。真的爱他。我伤害他那么多，可是我爱他。我看他疼。我也疼。真的……我爱他……爱他……我爱他……”
太阳看着李胜利说，“那你知道权志龙有多爱你么。他爱你爱的没有尊严，半夜给你打电话不敢吱声，一个人喝酒喝到站不起来，一个人可以发呆想着你到天亮。你知道你结婚后，他怎么过来的么。他不像活着……他像死了一样……他很爱很爱你。到现在也还爱着你。你疼，他更疼。你受伤了，他怕的要命。你生病了，他比你更难受。你知道么。他爱你。”
李胜利看着太阳没办法说话。
太阳又说，“所以，求你。离开吧。他已经死一遍了。不要让他再为你死一遍了。我求你了李胜利。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让他这一次。让他活着。求你了。李胜利……”
李胜利的眼睛酸涩。似乎有什么终于模糊了视线。
他僵在那里。看着太阳，却又像没看着太阳。
他缓缓地坐回椅子上。他说。“我也想活着……”
过了许久。又说，“我也想让权志龙幸福。”
他闭上眼睛。一个晶莹的东西，从眼角处滑了下来。落在手背上，散开来。没有声音。
李胜利说，“我也想让他幸福。”
想让他笑。让他快乐。
让他站在阳光下，发光一样。
照亮我整个人生。
你说，我就是你的家。
我又何尝不是呢。
权志龙。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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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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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权志龙说过这样的话。
他问权志龙“值得么。”
权志龙说“值不值得只有我知道。”
他看着权志龙说，“那也要看是不是给另一方造成负担。”
如果爱。真的给对方造成负担的话。你会选择离开么。
权志龙当初选择了离开。
李胜利坐在旅社大厅的藤椅里。想。权志龙为什么离开呢。
如果不离开多好。
那样他也可以多一个留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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