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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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欲则刚-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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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号又转移到了南安侯身上。舒齐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觉得皇上不会这么快就猜忌平乱有功又为南境安宁立下汗马功劳的南安侯。
  
  舒齐纨掀开车帘,静静欣赏着落日余晖,马上就要见到故人了,不知道辛大胡子,是否还如往昔那般豪爽。
  
  舒齐纨按官阶坐在紫极殿最末,方一坐下便瞥见与自己隔得有些距离的老熟人谢燚,谢燚似乎也升官了,从位置看,似乎还升得不小。左右官员遥相敬酒,谢燚却正襟危坐,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舒齐纨忍不住就弯了弯嘴角,这样的人也能够升官?
  
  谢燚也发现了冷冷清清坐在末位的舒齐纨,忽然端了酒杯,遥对这舒齐纨,仰头一饮而尽。
  舒齐纨亦一饮而尽,二人相视一笑,罕见的一次没有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南安侯辛如意坐在皇帝右首位,一脸络腮胡子,与舒齐纨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个大胡子还是一样喜欢大口喝酒,大声说话,一听到皇上准备了歌舞助兴,登时嘴都笑歪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打得南齐偏安一隅称臣来朝。
  
  舒齐纨自斟自饮,只等着酒过三巡后寻个不胜酒力的名目中途离场,结果不及舒齐纨动身,首座的皇上忽然起身离去,紧接着一名宫人忽然跪倒在舒齐纨身边,“舒大人,皇上有请。”
  
  舒齐纨放下杯盏,“皇上有没有说所为何事?”宫人摇了摇头,重复之前的话。舒齐纨不再多问,跟在那宫人之后。路过前面首座时,舒齐纨不自觉地转头,恰好南安侯辛如意也饮闭抬头,二人目光不期而遇,南安侯眼底闪过些许惊讶,随即望着舒齐纨安慰一笑。
  
  领路的宫人悄然退下,舒齐纨停住脚步,眯着眼睛看这那三个大字,风和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皇上的寝宫。
  “舒齐纨,齐纨,朕听说,这是太后赐的字。”门还未推开,便听见这一道低低的声线,仿佛就在他耳边呢喃。
  
  舒齐纨心一横,推门入内,垂首跪倒之时鼻间闻见点点幽香。
  年轻的皇帝慢慢靠近舒齐纨,烛火摇曳,将他的银子拉长笼罩在舒齐纨身上。
  舒齐纨周身都像是被浸泡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连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他死死盯着地面,直至一双紫色金龙绣鞋闯入眼帘,皇帝近在咫尺。
  
  “抬起头来。”
  




4

落花有意(二) 。。。 
 
 
  “抬起头来。”
  
  舒齐纨缓缓抬头,生平第一次看清了梁朝国君的模样,细长的眉,高挺的鼻梁,映着烛火的脸庞有些狰狞。
  忽然之间,冰凉的手指已抚上舒齐纨的脸庞,沿着他眉的轮廓来回抚摸。
  
  “齐纨,告诉朕,当日你为何要替朕挡那一箭?”
  凉腻的指尖逡巡不前,舒齐纨将全身的力气都花在忍耐上,咬牙不答。
  
  “朕原本可以按你说的那三点去做,可是朕等不及了,朕迫不及待地想要琅琊王死。光杀了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齐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那只手游离到了舒齐纨脖颈处,清寒忽然俯□子,凑近舒齐纨耳边,“所以,你不会希望,朕将舒家,也连根拔起罢?”
  
  舒齐纨攥紧的拳头松开来,只觉得一切反抗都没有意义,不管是感情上的愤怒还是以行动反抗,舒氏一门的性命压在他肩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清寒在他耳边的呼吸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股奇异的战栗从他体内燃起。如果奋不顾身挡了那一箭是因,那什么是果?除了谢燚说的日日探视,亲奉汤药之外,还有什么?而舒齐纨至今也无法判断,如果当时没有谢燚在场,自己还会不会去挡那一箭。
  
  “舒氏一门中心可鉴,请陛下开恩。”舒齐纨伏地叩首,额头抵住地板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一些,身体的躁动却像是不在掌握之中。
  
  清寒却顾左右而言他,“朕哺一登基,皇叔便暗地图谋。先帝立太子之时,在朕和汝南王之间摇摆不定,于汝南王百般宠爱,对朕却是百般挑剔,若非汝南王早殇,这皇位说不定还。。。。。。”清寒白玉般的手指探入舒齐纨官服之内,舒齐纨只觉那手明明凉如冰雪,却有肩胛处被灼伤的错觉。
  
  随着两人呼吸声逐渐粗重,舒齐纨猛地想起进殿时闻见的那股幽香,始觉皇上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念此便再也忍不下去,跪着退后两步,避开清寒的手朗声道:“皇上请自重!”
  清寒面无表情,淡淡道:“舒齐纨,舒氏满门性命,你将何置之?”
  
  舒齐纨伏地不语,汗湿重衫。
  清寒迈至舒齐纨跟前,蹲□子拉起舒齐纨,又伸手捧住他的脸,强逼他与自己对视,“朕的宠幸,值得你如此不屑?”
  
  舒齐纨闭上双眼,不去分辨清寒眼眸之中藏着的到底是何种感情。安邦定国、马革裹尸原只是云烟一场,没想到他舒齐纨未能战死沙场,今日反而要以无名无功之身死于这殿上了。
  
  就在舒齐纨怀着必死之心欲赴黄泉之时,寝宫外间喧闹声阵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寝宫门被猛地撞开,一团漆黑事物伴着浓郁酒香滚落在地上。
  
  “南安侯,陛下吩咐不可入内。。。。。。”殿外宫人话音尚在。
  舒齐纨待那人自地上摇摇晃晃爬起,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看清他的脸,才知道宫人所言非虚,擅闯皇上寝宫的,正是南安侯辛如意。
  
  一层热汗之上又添了冷汗一重。
  
  南安侯忽然大笑三声,踉跄走过来,边走边说:“这不是宁怀侯家的小舒齐吗?你可还记得我?”说罢还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辛大胡子,当年在军中,曾是宁怀侯的副将。你旁边站着的又是谁?瞧着面生。”
  
  舒齐纨强稳住心神,“舒齐纨见过南安侯。侯爷,皇上在此。”
  辛如意不以为意,走到舒齐纨和皇上跟前,“皇上在这你能跟皇上站着说话?你仔细看看,真不认得我了?”
  
  舒齐纨并不答辛如意的话,猛地跪倒在地,“南安侯醉酒无心冒犯皇上,请皇上恕罪。”
  不及皇上发话,辛如意抢先道:“我没醉,谁不知道我辛如意是酒坛子里泡出来的,区区几杯怎么会醉?”说罢转脸向身边站着的皇上道:“你说是吧?”
  舒齐纨脸色发白,脑子里混沌一片,重复道:“请皇上恕罪!”
  
  清寒细眉深蹙,脸色阴沉地望着跪着的舒齐纨,半晌方道:“来人!送南安侯、舒拾遗回府。”
  
  四名宫人分别扶着南安侯和舒齐纨出了寝宫,走在前面的南安侯辛如意忽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眼神清冽,无半分醉意。
  舒齐纨心头一震,微张了嘴还未开口便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舒齐纨。”
  舒齐纨本能地转身,只见换了墨绿官服的谢燚正快步走来。
  滴酒不沾的谢燚沾了酒之后脸色微微泛红,唇红齿白,面泛桃花,舒齐纨脑子里闪过这两个词,他晃了晃脑袋,不愿再想下去。
  
  “谢大人。”扶着舒齐纨的两名宫人连忙行礼,舒齐纨再回头时,南安侯辛如意已经不知所踪。
  谢燚三言两语打发掉宫人,亲自来扶舒齐纨,谁知方一触及对方身体,两人皆是往后一缩。谢燚只觉得手触之处一片湿热,定睛一看才发现舒齐纨浑身湿透,面若桃花。舒齐纨经谢燚手一碰,竟忍不住战栗,是以死活也不肯再让谢燚扶着走,自己咬着牙汗如雨下地走出了东宣门。
  
  谢燚一路跟随,至东宣门又催着舒齐纨上了自家马车,舒齐纨怕谢燚出手推搡,老实地爬上谢家马车,还没坐稳,抬眼便见谢燚掀开车帘坐了进来,几乎没昏死过去。
  马车为单人设计,内里空间窄小,舒齐纨和谢燚两个身长八尺的大男人挤在里面,马车颠簸之间总免不了身体接触。
  
  “谢意执,你。。。。。。能不能下去?”舒齐纨艰难地把一句话说完。
  谢燚有些诧异舒齐纨以意执相称,却毫不心软地拒绝:“你这副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先送你回府,我再去请大夫来。”
  
  舒齐纨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仿若蚊子哼哼,“大夫。。。。。。不必了。。。。。。”
  谢燚本能地把耳朵送到舒齐纨嘴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舒齐纨眼见泛着桃花的脸颊送到自己嘴边,理智几乎瞬间崩塌,恨不得咬上一口,仰仗着最后一丝清明,舒齐纨吐出两个字:“没事。”
  “哦。”谢燚退回原位。
  
  舒齐纨一口气松到一半,忽然一件软绵绵的东西覆在自己额头上,谢燚的微微泛红的脸在眼前放大。
  “我替你。。。。。。擦擦汗。”
  谢燚话说到一半,忽然之间天旋地转,后脑勺磕在马车壁上咚得一身想,晕乎乎一抬头就看见舒齐纨气势汹汹的盯着自己,那表情是恨不得把自己一口给吞了。
  舒齐纨双手撑在马车壁上,再近些几乎可以挨到谢燚的鼻子。
  
  一滴汗珠从舒齐纨额头顺着脸部轮廓缓缓滑下,最后滴在谢燚墨绿官服上,谢燚看着那汗珠滴落,似是痴了。
  “不用你擦。”说话间舒齐纨亦退回原处。
  
  谢燚隐隐觉得今日的舒齐纨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在马车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一路相安无事到了舒府。
  “不要惊动别人。。。。。。”舒齐纨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被谢燚半拖半拽着下了马车,在他耳边吩咐道。
  谢燚扶着舒齐纨,只觉得他周身滚烫,只当他是重病之人,不敢再违拗,便从后门进了舒府。
  
  舒府后院是当年长安公主住的地方,迎面就是一汪荷花池,此时正值暮春,杳无荷花踪影。舒齐纨浑身似要烧起来,神志不清不楚之时瞥见一汪碧波,当下不顾一切推开身边的谢燚,一头栽进荷花池里。
  谢燚呆了半晌,跟着跳了下去。
  “舒齐纨,你疯了吗?”
  
  暮春时节的池水冰凉,舒齐纨身上的火却没有被熄灭,反而越烧越旺。隔着一层月色,只见谢燚衣衫湿透在一边扑棱来扑棱去,舒齐纨想也不想就游过去抱住谢燚。
  谢燚一下水才记起自己从来都不会游泳,眼见有人来救,当仁不让地抱住来人。只是不及谢燚开口道谢,嘴巴忽然就被封堵住。
  
  “唔唔唔唔唔唔!”
  舒齐纨,你疯了!
  
  舒齐纨不理会谢燚的挣扎,仿佛攫取到了最要紧的那一根救命稻草,最后一丝理智也随之流逝,谢燚,我给过你机会,这是你自找的。
  
  舒齐纨快步走进东宣门,瞥见谢燚歪歪斜斜地走在前面,忍不住弯了嘴角追了上去。
  谢燚一个喷嚏没打完又接着下一个,眼角瞥见舒齐纨的青衣,下得连打喷嚏的欲望也没有,脸腾地就红了。
  
  “谢大人,别来无恙?”舒齐纨寒暄道。
  谢燚脸色由红转白,瞪了舒齐纨一眼,甩袖便走。
  舒齐纨越看越奇怪,谢燚走路的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谢大人可是伤了腿脚?齐纨知道有位专治腿伤的大夫。。。。。。”
  不及舒齐纨说完,谢燚愤然道:“不是腿伤!”
  “那是什么伤?”
  
  舒齐纨一早起来听管家舒平说昨日是谢大人送他回府的,舒平也是一大早就奇奇怪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问了句:“少爷,你都不记得了?”记得什么?舒齐纨忍不住苦笑,莫非昨晚把谢燚痛打了一顿?
  
  谢燚胀得满脸通红,似乎伤再何处实在是难以启齿,舒齐纨也不欲强人所难,刚想找个台阶给谢燚下,就看见他恨恨地看着自己,丢下两个字就大步离去了。
  
  这次舒齐纨没有再追上去,而是愣在原地,因为谢燚说的那两个字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屁股!”谢燚说。
   

作者有话要说:俺总是可以在酝酿杯具的时候,写出洗具的味道来。。。为啥捏 = =

已阅请打分~谢谢~(≧▽≦)/~啦啦啦
某玖鞠躬~




5

欲加之罪(一) 。。。 
 
 
  舒齐纨没心思去捉摸谢燚的想法,递了奏折,下了朝,舒齐纨就火烧屁股一般地出了东宣门,除非谢燚找上门来,日后碰见的机会大概是没有了。
  
  因为舒齐纨刚递上去的那份奏折,洋洋洒洒数千言,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辞官。理由还很充分,旧伤复发。
  皇上的批复,出乎舒齐纨的意料,朱红色的笔迹力透纸背,准奏,与卿三月,好自为之。
  
  舒齐纨从善如流,成日窝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至南安侯相邀过府,下至谢燚登门拜访,一概让舒平打发了。可怜谢燚日日登门,碰了一鼻子灰,却毫不气馁。一个是打定主意不见,另一个是打定主意要见。
  
  南齐再犯梁朝南境,辛如意受命领兵征讨,辛将军出城时京城百姓夹道相送,欢呼声震耳欲聋。
  舒齐纨在府内南向而坐,朝着城门方向执盏过顶,一饮而尽。
  此时的舒齐纨并不知道,南安侯辛如意曾在离京前夜向皇上提出征舒齐纨入伍的请求,被皇上一口拒绝。
  
  平南之战南安侯打了三月,舒齐纨装病也装了三月,而谢燚连升三级,官至御史大夫。
  
  舒齐纨日日在府中吃了睡,睡了吃,三月下来,青衣穿在身上紧了不少,刚好这日谢燚来访,管家舒平正准备过去打发,却被舒齐纨破天荒地叫住,“我去见见他。”无视舒平的目瞪口呆,舒齐纨披着外袍便入了煮海厅。
  
  谢燚等了三个月才见着舒齐纨的人,一见之下不免愣在当场,舒齐纨仍是那个舒齐纨,只不过圆了一圈。舒齐纨毫不介意,见了谢燚便开口道,“谢大人,我变丑了没有?”谢燚又愣了一愣,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从前他只觉得舒齐纨散发披襟十分飘逸脱俗,而现在圆了一圈的舒齐纨,似乎不那么飘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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