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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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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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惊惧,满腔怒火顿时熄了一半,“假若王仲伯死了,死在太行贼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柴绍忧心如焚,焦虑无语。的确不堪设想,镇戍黎阳的武贲郎将死了,六个团的鹰扬府军队全军覆没,太行贼之猖獗可想而知,不论黎阳是否谋反,独孤震和地方官员的失职之罪都坐实了。这还不是最急切的事,最急切的是黎阳杨玄感因此寻到了出兵魏郡的借口,他甚至可以诬陷独孤震举兵造反,大举进攻,如此一来魏郡岌岌可危。魏郡若失,独孤震和支持他的河北北方系世家望族首当其冲,必遭沉重一击,接下来更要惨遭皇帝的清算和打击,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王仲伯还不至于无能到如此地步。”柴绍摇手道,“再说,西北人和太行贼缺乏信任,就算联手攻敌,彼此也会小心提防,以免中了对方暗算,所以可想而知,他们之间的配合必定漏洞百出。王仲伯和他的部下们只要保持镇定和清醒,虽不能转败为胜,但有黑夜和风雨的掩护,足以冲出包围,撤回汤阴。”

话是这么说,纸上谈兵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比如西北人,之前谁能料到他们有如此惊人手段?魏征和柴绍面面相觑,忍不住长吁短叹,在痛苦的煎熬中等待着天亮。

黎明之前,风雨渐小,待天亮之后,苍穹阴霾,只剩下濛濛细雨在如梦如幻的雾霭和悠扬清雅的钟声里轻轻飘扬。

在一座郁郁葱葱、溪流潺潺的美丽山谷里,伽蓝在刘黑闼的陪同下,与太行义军首领会面。

几十步外的山冈上,阿史那贺宝和紫云天的勇士们严阵以待。高泰、乔二、西门辰和平原义军则列阵于北面树林,蓄势待发。

山谷西面就是名闻天下的河北沙门第一寺灵泉寺。山门四周,义军战旗飘扬,弓弩高举,杀气凛冽。

气氛非常紧张,三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杨公卿是一位年近四十、长髯飘散洒、气质内敛而沉郁,举止稳重得体的义军首领。举旗之前,他是邯郸都尉府辖下的地方军校尉,曾镇戍北疆,战功累累。如此人物却在东征之前举旗造反,占山为王,其中必有一番故事。西北人不知道他的故事,不过因为同出军队,同戍边疆,对他还是生处些许好感。

站在杨公卿左边的义军首领叫王德仁,三十多岁,相貌俊雅,一身书卷气,怎么看都像是学堂里的助教,而不是一位草莽豪杰。与其并肩而立的是一位英气勃勃的黑衣青年,气质出众,卓然不群,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即便是西北人,也知道此出身不凡,十有**出自豪门大族。刘黑闼介绍此人便是李文相,寥寥数言,语焉不详,明显隐瞒。

西北人却是无心打听他们的出身来历,只要知道他们是太行义军首领就可以了,甚至在江都候的眼里,他们就是一群十恶不赦的贼,人人得而诛之。

“西北狼……”

杨公卿望着站在伽蓝背后策马而立、戴着黑色狼头护具的六位骑士,目露钦佩之色,难以自制地发出了一声赞叹。当年镇戍灵朔,鏖战于贺兰山下,多少次听到西北狼的传说,但一直认为那是卫府为了鼓励西北儿郎的士气而故意编织的英雄故事,直到此刻,他ォ相信,原来西北狼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

西行、江都候、楚岳、阳虎、魏飞、沈仕鹏拿下了护具,高踞马背之上,冲着杨公卿微微躬身。即便杨公卿现在是贼,但也无法掩盖他曾在北疆镇戍、曾在大漠杀胡的功绩。对于昔日的袍泽,西北人给予了应有的尊重。

“你就是……金狼头?”

杨公卿本想说出“名震西陲”四个字,但面对年轻得过分的伽蓝,他实在无法说出那四个恭维之字。此到底几岁从军?又有何等本事竟能纵横西土?

伽蓝微笑颔首。

“某能看看……”

杨公卿瞥了一眼西行等人手上的狼头护具,欲言又止。后面的话他不能说,说出来不但失礼,也太骄狂了。

伽蓝却是不以为意,冲着十几步开外、高踞疤脸驼上的雪獒做了个手势。暴雪探头从藤筐里叼出金狼头护具,然后如闪电一般飞射而至。

杨公卿等人早就注意到了那头美丽而雄壮的大獒,此时看到大獒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无不惊骇,虽然知道大獒不会伤害他们,但心里还是难免恐慌,紧张者更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刀柄。

伽蓝把金狼头护具递给了杨公卿。杨公卿恭敬地双手接过,仔细端详着,惊叹不已。王德仁和李文相围在旁边,目光热烈,十分惊羡。刘黑闼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副传说中的金狼头护具,他也好奇地凑上前去欣赏,良久赞了一句,“没想到突厥人也能锻制出此等宝贝。”

杨公卿双手递还护具,然后恭敬施礼,“久闻将军大名,今日竟有缘灵泉相遇。”

伽蓝自不敢在杨公卿这等老军面前骄狂自大,但现在身份不同,立场迥异,过于谦逊反而落了自家士气,所以他仅仅是颔首还礼,接着便直奔主题,尽显咄咄逼人之态,“能否问一下,抓了多少俘虏?”

杨公卿浅笑摇头,“尚未统计,将军若一定要知道详细,某可以……”

昨夜太行义军与刘黑闼的平原军前后夹击,打了黎阳府兵一个措手不及,但府兵毕竟是府兵,战斗力非同小可。

虽然现在卫府和鹰扬府的将军们都假公济私,农闲时节调用府兵干“私活”饱私囊,不过考虑到帝国自统一以来用兵不断,中枢和御史台官员因为权争激烈而利用一切机会打击对手,所以卫府和鹰扬府的将军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必要的训练还是保持的,比如以轮训代替大集训以确保“公私”兼顾。定量定时的训练加上精良的武器,加上代代传承的职业军人的素养,府兵一旦在战场上爆发,其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群拿着棍棒铁耙的农夫所能相比。

杨公卿和刘黑闼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劫掠军资,他们ォ不会干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自始至终,他们就没有抓俘虏的想法。俘虏当真好抓?西北人远在蛮荒,对府兵的了解或许很片面,但杨公卿、刘黑闼这些河北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府兵是职业军人,某种程度上他们遭受到的来自军方和地方官府的双重盘剥要超过普通平民,但很多时候功勋所带来的荣耀和财富,以及年复一年的战争、森严的府兵制度和独立而强大的卫府,从思想到地域上对他们进行了全方位的“禁锢”,使得他们比普通人更坚韧,更能忍受痛苦的折磨,所以不到绝境,不到走投无路了,府兵不会投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杨公卿和刘黑闼当然不会自找麻烦。抓俘虏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要给他们食物,要防备他们逃跑,这对现在的义军来说纯粹是闲得蛋疼,没事找事。

黑夜和风雨有利于义军突袭,但同样有利于府兵突围。府兵要突围,义军大开“方便之门”,于是合作“默契”。王仲伯至少撤走了四个团以上的兵力,而义军则夺得了全部的战利品,缴获的食物和武器可以让他们实力大增。

伽蓝举手打断了杨公卿的话。他已经听明白了,心领神会,对杨公卿的好感更甚。这是一个聪明人,一个睿智的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以让双方都能利益最大化。

“战利品?”

杨公卿试探着问道。西北人不会要粮食武器,但会要钱帛,谁不想发财啊?

伽蓝摇手,无意染指战利品,“某要即刻杀向汤阴。”

杨公卿看了刘黑闼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某即刻率军赶赴淇水一带,与将军保持六十里距离。”

伽蓝笑容满面,向杨公卿伸出手。两手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便去走一趟

独孤震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是朝食之时,他在吃早饭,食案上摆着两个白嫩的笼饼(馒头),几块千金碎香饼,还有一碗香喷喷的茗粥,如果盛装它们的不是奢华而精美的食具,还有四个清秀靓丽的白衣女婢侍候一旁,这顿早餐对于独孤震这等显贵来说,也算简朴了。

普通人一天两餐,权贵们正常情况下也是一天两餐,普通人要吃饱,权贵们要吃好。当然,奢侈者除外,荒淫奢侈,等同于肆无忌惮地践踏礼法,同样会遭到贵族们的抨击和孤立,为世所不容。当年先帝和文献皇后千辛万苦营建帝国,振兴战乱之后的中土,凭借的就是勤俭治国,尤其“俭”之美德更是深入到帝国“血脉”,渗入到国策的方方面面,短短时间内便把帝国由积贫积弱推向了空前的强大。

独孤震在生活上的节俭,与他姐姐文献皇后一脉相承,不遑多让。他信佛,捐助寺庙,乐善好施,坚信因果轮回,好人必有好报。事实上独孤氏传承几百年的历史很好地验证了这一朴素的宗教信仰。

独孤氏是匈奴人。北魏建立之初有四十六个大部落,匈奴独孤部就是实力显赫者之一。北魏皇族鲜卑拓跋氏与匈奴独孤部世代联姻,北魏的开国皇帝拓跋珪的两位姑母,就分别嫁给了独孤部的首领与王,而北魏第二代皇帝拓跋嗣的生母便为独孤氏。

匈奴独孤部为了生存,先是鲜卑化,接着汉化。如果追溯历史,独孤氏其实早在几百年前便融入了汉人血统,而且还是高贵的大汉帝国刘氏皇族的血统。史传,汉光武皇帝刘秀之刘辅的裔孙刘进伯,曾官至度辽将军,在攻打匈奴时被俘遭禁,其后代便是矢利小单于,为单于庭仅次于左右贤王的左右谷蠡王之一,其部落号为独孤。其六世孙罗辰随北魏孝文帝迁居洛阳,以部落为名,从此中土就有了虏姓豪族独孤氏。

几百年前便融有汉人血统的匈奴独孤部,能够在竞争激烈的大草原上顽强生存下来,能够在风起云涌的中土创下一份世代传承的大基业,当然有其独到的生存法则。以今日独孤氏来说,以他为中心的、以血统和联姻为纽带的,融合了众多汉虏两姓望族的贵族集团,就是帝国政坛上一股非常庞大的势力,即便他的成员没有出现在中枢核心里,没有得到皇帝的绝对信任和倚重,但帝国的车轮每前进一步,都少不了这股庞大实力所发挥出来的巨大能量的推动。

后宫、外戚、阉宦不得干政,这是一项古老的政治法则,历朝历代都尊奉为金科玉律。拓跋氏为了保证王朝的传承,甚至制定了一条严酷的律法,凡继承皇统者,必杀其生母。这条严酷律法在宣武皇帝元恪时代废止了,因为他深爱自己的皇后胡充华,而正是因为这一律法的废止,直接摧毁了拓跋氏王朝,摧毁者,正是胡充华。胡太后垂帘听政,不但摧毁了拓跋氏王朝,更延误了中土统一的时间,让中土无数生灵惨遭涂炭。

先帝建国,得到了关陇贵族集团独孤氏一系的绝对支持,而以独孤氏为首的代北武川系迅速主导了帝国政治格局的建设,由此导致帝国的政局重蹈宇文氏北周之覆辙。

宇文泰和独孤信的残酷斗争、宇文护逼杀独孤信、宇文邕和杨坚的明争暗斗,表面上看都是争夺国政的主宰权,但从宇文氏重用关陇本土汉姓贵族,却又与独孤氏、杨氏联姻来看,宇文氏为了牢牢掌控关陇又不得不向独孤氏一系做出妥协。宇文氏一面以联姻来承认独孤氏一系的庞大权势,一面又以后宫和外戚不得干政为借口,把独孤氏一系赶离中枢核心。

然而,宇文邕一死,前功尽弃,江山转眼易主。先帝如何夺得的江山,他最清楚,他当然要设法避免重蹈覆辙,但面对庞大的以独孤氏为首的代北武川系,他吸取了宇文邕失败的教训,转而以妥协来代替斗争,说白了就是共享权力,杨氏和独孤氏共享权力,杨氏和代北武川系贵族集团共享帝国的权力和财富。

先帝有超群的政治智慧,文献皇后也要为孙后代考虑,在代北武川系已经掌控整个朝堂,已经主宰帝国国策,已经威胁到杨氏国祚的情况下,遏制和削弱以代北武川系为主体的整个关陇贵族集团的权势,也就成了迫在眉睫之举。

外戚不得干政再次成为政治斗争的利器,独孤氏完全退到“幕后”。独孤氏退出权力核心,成为先帝和文献皇后联手推行“以高度中央集权”为主旨的政治改革的标志性举措。接下来,以先帝为首的部分锐意改革的关陇汉姓本土贵族和以文献皇后为首的部分结盟在独孤氏周围的代北武川系虏姓贵族,开始了一系列的改革举措,小心翼翼而又坚决果断地遏制和削弱整个贵族集团的权势,不遗余力地进行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

外戚不得干政导致了一个“恶果”,凡忠诚于独孤氏,或者与独孤氏有着直接联姻关系的,无论汉虏望族,都归属于外戚一系,整体遭到了严重遏制,在权力的分配中大受其害,由此直接影响到了他们对财富的占有,比如汉姓陇西李氏,比如虏姓贺拔氏,日渐衰落,日薄西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

这是不可容忍的事情,代北武川系再一次分裂,以杨素为首的、当权的既得利益集团、实际上与武川系并不密切的部分关陇望族,与以独孤氏为首的、完完全全的代北武川系,在“改革”这个大前提下,彻底走向了分裂。中枢核心里,表现为高颎和杨素的激烈对立。

今上继位后,无论是高颎还是杨素,先帝时期的改革派,突然都变成了保守派,整个既得利益集团迅速变成了阻碍改革进一步深化的最大力量。激烈权争中,先前一直受到压制的以独孤氏为首的代北武川系,突然变成了新改革派和新保守派极力拉拢的对象。

独孤氏选择了“中立”,理由冠冕堂皇,外戚不得干政。家事我可以过问,国事我绝不参与。这一立场赢得了皇帝的赞许。皇帝既担心外戚势力乘机崛起,又担心外戚势力倒向了保守派,患得患失之际,独孤氏的这一表态正和合心意。于是皇帝有选择性地提拔了一批外戚系大臣,一方面继续坚持把外戚势力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一方面又拉拢了外戚势力,以阻止他们反对改革。

这一举措或许是独孤氏世代相传的生存法则,但不符合代北武川系的整体利益。你独孤氏不去干政,那是你的事,但不能因为你独孤氏一族的利益而连累了整个武川人,让整个武川系在帝国的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失去优势地位。

换句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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