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道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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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道士2-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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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里把岁数低于六十,也就是不满一个甲子的人死去是视为不吉利的,是枉死的,多半有凶煞之说,这种场合大人都会告诫小孩少来为妙。

外面正在烧东西,都是死者生前用品,衣服被子啥的全部都是随着逝者去,门口放着一双沾满黄泥的解放鞋引起了查文斌的注意。

“这是?”

他大伯道:“我家兄弟的,他就是穿着这双鞋出去的。”

查文斌拿起鞋子一瞧,那鞋底上黑乎乎的粘着一层土,凑到鼻子跟前一闻一股子腥臭味儿。这茅草湾一带多是黄土,哪来的黑土?南方很少有这样的土质,而且那土里分明带着尸臭,因此他推断高城一定是去了坟窝子。

“后山有坟嘛?”

“有,很多坟。”来参加丧礼的人纷纷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茅草湾的坟是一层叠一层,石头的,泥巴的,新的旧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整片山都是,那些板栗林子里大坟得有小半亩地,小土包那是一个连着一个,数都数不清,都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也没见过有人去上坟。”

的确如他们所言,茅草湾就和整个浙西北的历史断代是一样的,自秦朝起这里就有文字记录,考古也曾出土过大批战国贵族墓葬,但是这里的历史就和这里的天空一样干净。缺失的是往昔的记忆,留下的却是层层的迷。

查文斌和刘老大是两种道士,前者要知道所以然,后者则是走过场。查文斌看出高城死的蹊跷,作为道士,他害怕的是还会有第二个高城,第三个高城。

“万物皆有灵性,鬼魂也亦然,能避则不遇,能渡则不收。但祸害人性命的,无论多少凶恶,定要诛杀之。”这是天正道祖宗留下的规矩,查文斌也一直信守着这样的宗门教规。

临走前,查文斌去棕榈树上摘了一些棕叶下来盖在了死者高城的脸上,据说这样做可以让他看不到四周的人,这般死去的最怕的就是怨恨会起煞冲了活人。

那天天气也格外好,上这茅草湾感觉就跟踏青似得毫无压力,就我和查文斌两个随那位猎人,他把我们带到了那天看到高城的地方。这是一处凹陷的山谷,两侧都是板栗林子,高城去的方向应该是我们的右手边,猎人说那块山头也有个地名叫做:仙人葬。

为啥叫做仙人葬?谁也说不清,有人说那边的山头上葬着个神仙,总之农村里的地名一般都是有出处的,不会随意乱取,这么一提查文斌心里就觉得有戏。

爬上山谷还真是让我开了眼,啥叫老坟窝子?这才叫真宗的老坟窝子!

你走的脚下,手里借力用的攀登石,你低头,你抬头,随处都是坟窝子。那些个断掉的青砖得有胸口宽,那些个滚落的长条石就跟小孩过家家玩的积木似得,遍地开花。在往年留下的枯叶层,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包一个包,还有无数半截露在地表的墓碑,上面早就被苔藓藤条给裹的严严实实,整个一副拍鬼片的取景地。

“二十四山分五行,翻天倒地对不同;其中玄窍气化形,龙脉到宫合卦例。也难怪有这么多的人选了这块地,要我说,这地方不输邙山,的确是块宝地。”

“真的?”邙山我可是知道的,那里几乎葬着的人从夏商周时代一直到清末,上至帝王,下至将相,被视为中华大地第一风水宝地。

“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里比起邙山要略小一点,但也足够撑起了。这条天目龙脉尚且还有龙气存于,此山恰好位于整条南龙的颈脖处,龙一回首视为扭转乾坤,恰好应了阴阳相护的道理,这里这般‘繁华’不是没道理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归路

所谓龙凤穴只要天时地利人和都可能存在,龙有大小,凤有贫贱,多大的坑就种多大的萝卜,棺小的坐不了八人的轿子,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那块地。

茅草湾是我们当地人的叫法,谁也不知道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山坡上到底埋了多少坟,老坟窝子里穿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点习惯了,那块鞋底站着的黑土是目前我们唯一的线索。

浙西北土地偏碱性,多为土黄色,伴随着的是指甲盖大小的碎石,偶尔有黏性红土,但绝无黑色土壤,所以要找也不算是难事。

果不其然,在一处小山坡上就被发现了那块黑土地,因为它太明显也太扎眼了。

寸草不生这个成语形容一片山林本是矛盾的,因为这里处处都是一人多高的灌木,来的路上披荆斩棘我脸上都划出了血痕。可到了这儿,豁然一片开阔地,焦黑一片,这我能认出来。

浙西北是一个七山两水一分田的地方,极度缺乏土地,那会儿人的劳动强度又极大,凭粮票供应的那点粮食完全不够吃,所以就得另开垦一些荒地。于是当地人会选择一些少有人往来的高山上放火烧掉灌木,一来可以当做肥料,二来也能种点口粮,以玉米为主。

看这地方烧了怕是有一阵子了,还尚未播种,眼下正是春耕时节,因此我们推断高城应该是曾经到这儿来过,而且这地极有可能是他开的。

这几天没下雨,地上的脚印还能看见,看得出前两天的确有人来过,脚印顺着走到了地中间就又往回。中间的位置有些特别,地表要稍稍高出四周一点点,我过去瞧了一眼,不觉得像是个坟包,但奇怪的是那个包前面的地面上有两个碗口大小的圆坑。

“什么?”查文斌过来问我。

“看这儿,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觉得是有人跪下去膝盖留下的。”说着,我半蹲下去想自己测试一下,查文斌抓着我的手臂往上一抬道:“别瞎跪,真要有点什么,你跪了就是自降身份,反而容易被招惹。”

不一会儿他去旁边的林子里找来一根柱子,一头削尖往那包上扎了几下,这东西就是最简单的洛阳铲了,竹子中空会带起下面的土,只是打不深,不过检查也就足够了。查文斌取了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对我说道:“下午带点人上山,最好是青壮年,这下面怕是有些不好的东西。”

“啥玩意?”我问道。

他把手指伸到我跟前说道:“你看着土里是褐色,和表面烧的黑色又不同,还带着丝丝腥臭味,有点像是血干涸后凝固的结果。”

“红敛葬?”我跟着他多少也懂了一点,这种葬法是很早之前就有了,多在西南边陲一带流行,江南地区很少见。

查文斌也没有十分确定,但是他却对这种葬法极其小心:“有点像,红敛葬多是用朱砂搅拌在生土里回填,但这个更像是用液体浸泡的,说实话,看见这玩意我心里有点打憷。”

刘老大哪里见过这种专业人士,除了连连佩服之外暗自感叹还好这活儿自己没托大去接,跟着一块儿下山立马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什么竹竿子一捅地上就冒血的话都被扯了出来,搞到后来已是人人自危,差点连帮忙的人都找不到了。

临近下午两点,我买了两条烟到处散发,总算是凑了七八个小年轻,有不少都是小时候的玩伴,七七八八的大家伙儿拿着家伙事就上去了。关于茅草湾的事儿我们这一拨基本都听闻过,我记得小时候从那经过的时候都是跑的,能跑多快就有多快,带头的孩子往往会大喊:“茅草湾有鬼啊,快跑啊!”落在最后面的那个通常都是哭着跑回去的……

查文斌用石灰在那片黑地上画了一个长方形的框,长约两米,宽不过半米,在这个范围内我们这些人开始抡起胳膊开挖。一开始大家嘴里还能谈笑,互相扯皮,说挖出个美女怎么办,那就给某某娶回家之类的。大约过了半米深度别说笑声,能不大口喘气还能小腿不发抖的就已经算是硬汉了。

我那会儿正在抽烟,实在是被那股子腥味给熏的不行了,那土就像是在杀年猪后用脸盆接出来的猪血一般,用手搓都能把手掌给染红,这样的场面谁还能笑?

有人第一个从坑里爬了出来,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已经没有人愿意干这活了,我一狠心说道:“扒拉完了,晚上带你们去县城跳迪斯科,我买单!”

那个年月刚刚流行迪斯科,这玩意我在广州的时候跟胖子去逛过,消费还不低,我们那小山村的年轻人也只是听闻。这一招果然管用,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三三两两的又跳进去了还。不过也就几铲子的功夫就露出了一块石碑,再继续往下扒拉一直到完全露出,上面用小篆体写了几个字,我是不会读,那刘老大反倒是给念了出来:“擅入者死!”

“吓唬人呢!”我对坑里的人喊道:“这玩意能管啥用,砸了它,咱们也造它一会儿封建老顽固的反,告诉它现在是新中国,土地都是人民的,咱想挖就挖,去它个姥姥的!”

来的人里面有一个叫大牛,也是我小学同学,从小就是零蛋份子,做事有点愣头。他举起镐子就砸了下去,他这一带头倒也好办,其他人跟着霹雳巴拉一顿砸不久就开始露出了青砖。

这种青砖和普通盖房子的又不同,它一块能顶普通砖四五块大小,这会儿已经是挖了一米半左右。青砖上还雕刻着花纹,有云卷的,有鸟兽的,搁在今天指不定就是文物了,可那会儿哪里管的上这些,用铁钎照着青砖往下打,两三个男人轮流用铁锤砸都砸不烂,可见其牢固程度。

掀开青砖下面就是墓室,面积不大,透过黑漆漆的开口可以看到里面有口棺材,那会儿其实都已经被热血冲昏了头脑,有人当即就跳了下去,里面除了棺材啥玩意都没有,空荡荡的。我以为这就是个平民墓,查文斌在那时也是这么认为,他怀疑这个所谓的“红敛葬”或许根本是个巧合罢了。

棺材被顺利的取了出来,这是一口木棺,但是重量超乎了我们的想象。八个男人用绳索吊在木棍上,一边四个一起发力,废了吃奶的劲头才勉强给拉了出来。要说按照查文斌的惯例,找到这东西后一把火烧了也就完事了,可我们忙活完这些的时候,太阳都要下山了。

这里是啥地方?茅草湾乱葬岗哎,谁没事晚上在这里烧火堆啊?再说了,就这么口棺材还得砍不少干柴,晚上六七点高家还得做法事送高城最后一程,查文斌得赶下山去。于是他就用墨斗给那口棺材上弹了一遍网格,横着七条线,竖着也是七条线,放在这鬼地方也不怕有人碰到,打算明儿白天上来再烧。

到了山下天色已经大黑,我那群狐朋狗友立刻嚷嚷要去城里潇洒,各自回家去洗澡换衣服,有一朋友也下午跟着去了,他是跑黑车的,有部大发面包车,我跟查文斌告了个就拉着一群人往城里走。

要说那晚的确要出事是有预兆的,我们走的时候不过是六点多的光景,那会儿农村里还没路灯这么高级的玩意,公路是沿河的,不知为何那晚漫天的大雾。开车的司机叫林宝宝,我当时坐在副驾驶,他开出去没到两公里就跟我嘀咕道:“小忆要不我们回去吧,烟子太大,不好开。”

车后面的那群人立刻起哄道:“宝宝就你扫兴,是怕你媳妇儿回去整你吧。”

我看那雾的确挺厉害,宝宝那车灯比手电强不了多少,照出去整个一片瞎眼,我回身对车后面的人说道:“真不行就别勉强,要不就改天?”

大牛呼啦道:“那不行,你夏老板一年到头看不到几次,我们哪知道你哪天又走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今天就是走,也走到城里去。”

“就是……走也走去!”

我懒得搭理那群货,只问宝宝道:“能行吗?”

“够呛,路我是挺熟的,要不咱就慢慢挪,兴许过了黄岭那个山包就好了,那儿不沿河。”林宝宝说的黄岭是洪村去往县城的必经之路,是一条长约四公里的上下坡,我见他想试就叮嘱他稍稍慢点:“咱车上有九个人呢,可都交代在你手上了,慢点。”

“没事,放心。”他握着方向盘盯着前面的路面回道:“你算错了,咱们不止九个,有十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没放在心上,自顾自的靠着车窗开始抽起烟来,那地上的雾好像不是从上往下降的,反倒是从地面上往上起的,可这依旧没能让我引起注意,我想如果当时我坚持一点点也许就不会出那档子事儿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何金凤

黄岭,是11省道上浙西北境内仅次于幽岭的一截山路,那会儿的路况远不比现在这般宽敞,三米左右宽的土路,从上岭再到上坡大约有五公里。

在这一段五公里的上坡上要经过一道桥,这道桥据说是修自于明中期年间,几乎每年都有车辆或是牲畜从桥上跌落,而桥下是深越三十米的沟壑,一水的乱石,只要掉下去必定没有活路,所以我们当地人也叫这儿丢魂桥。

黄岭是一座山,从山中开辟的这条路便是11省道的一部分,连接着浙皖两省交通,把皖南的煤矿和粮食运往浙江,把浙江的小商品和水产运往内陆。路虽小,车却不少,那年头路上跑得最多的便是大解放。

这不,就在我们摇摇晃晃一路小心的赶着,还是在这节骨眼上遇到了状况:刚过勾魂桥对向便来了一辆大车,那车灯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过去的马路远没现在这般宽敞,遇到会车便是家常便饭,修路的人会每隔一段路修一处会车店,就是比平常马路多修一个车位出来,类似于现在的侧方停车那么大一个框。

离眼下最近的框在哪呢?就在桥的后头,也就是刚才我们过的地方,宝宝一脚刹车停住便准备往后倒,我还提醒了一声:“要不我下去给你看着?”

“不用。”宝宝一手夹着烟一手打着方向盘道:“这地儿天天走,闭着眼睛都能倒回家。”

我是相信宝宝的技术的,他当过兵,是汽车兵,那个年月最吃香的职业之一就是驾驶员。林宝宝退伍后原本是分配在县里头给一个银行领导开小车的,可是那小子挺混的,和人家领导媳妇儿勾搭在了一起,东窗事发后险些被送进局子里,好歹是那女人求饶,林宝宝只是丢了饭碗,回家干起了黑车勾当。

一个老司机,按理是决计不会出这种错误的,可是意外往往就是这么发生的。

车子倒到桥正中间的时候,林宝宝突然叫了一声“哎哟”,我侧身一看,原来是他手中的烟头烧到了他的手指,这家伙一吃痛手一抖烟头便掉了下去。不偏不倚,那烟头又掉进了他的鞋子里,火烧肉,那家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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