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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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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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亨:“……”

门口,遥遥站在车辕上脆生生地唤道:“福娃儿!”

福娃儿从大个子肩上滑下来,连蹦带跳地窜到马车旁,往地上一趴。遥遥纵身跃下,很准确地骑到了它肥厚宽广的后背上,福娃儿便驮起遥遥,一步三摇地向店里走来。

大个子弯腰看了看店内货架之间狭窄的道路,挠了挠头皮,放弃了跟进来的打算。这时已经有许多百姓围拢过来,对它指指点点。大个了不耐烦起来,冲着他们呲了呲牙,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吓得几个少女和一群孩子尖叫着落荒而逃。

赵文远站在车旁。微笑着看着店内这一幕。窗帘儿掀着,露出潜清清那张妩媚天生的面孔,妙目流盼,向店内轻轻一瞟,又慢慢放下了窗帘儿……

他们这一路走得很是顺畅,原估计后天早上才能到葫县,不想今日就到了,进城后,叶小天轻车熟路地指挥着车马,穿过十字大街时恰好经过罗大亨的杂货铺。便来见一见故人。

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因为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不便开口,叶小天便道:“大亨,为兄已考中举人。蒙布政使衙门抬举,荐为葫县典史,外面还有一位朋友,乃是新任本县驿丞,我们两人先去县衙报到,回头再与你叙旧。”

大亨一听忙道:“大哥。我跟你去!”

大亨匆匆跑到柜台后面,从柜台底下掏出一个书包往肩上一挎,又跑出来。叶小天一看他那书包鼓鼓囊囊的,不由两眼一直,忍俊不禁地道:“你还背着书包呢?”

大亨咧嘴笑道:“我背了一阵儿吧,感觉揣啥东西挺方便的,比褡裢还好用,我就一直背着了。嘿嘿,这里边不是砖头了,除了吃的,还有一些散碎银两,比揣在身上方便。”

叶小天看了看他那日渐圆润河马一般满是肥膘的腰肢,认同地点了点头。大亨跟着叶小天出了店,叶小天把他又向赵文远介绍了一番,众人便继续向县衙走,叶小天与罗大亨步行走在车队的最前面。

叶小天对大亨道:“妞妞已经嫁给你了么?我一来就看到你们两个黏在一起。”

大亨把胖脸一摇,下巴一阵哆嗦:“哎!要是成了亲就好了,现在吧,妞妞算是我雇的伙计。”

叶小天奇道:“伙计?她们家的杂货铺不开了?”

大亨道:“开着呢,我这不是出高价挖了墙角么。”

叶小天瞪大了眼睛,道:“挖墙角?你从她娘那儿挖墙角?”

大亨理直气壮地道:“是啊!她们家那间小杂货铺,一个月也就几两银子的进项,我一个月许给她二十两银子,她娘听了,欢天喜地的就把她给我送过来了。”

叶小天道:“大亨啊,你们店里还收伙计么?”

大亨道:“我这生意,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用不了那么多伙计,怎么,大哥有人想推荐给我么?”

叶小天叹道:“我做典史,月俸才四石。如果你店里还缺伙计,我就辞职不干了,给你当伙计去。”

大亨干笑道:“大哥,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这不是没办法么?前些天我拐弯抹脚地试探过我爹的意思,我爹的意思是给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妞妞那出身……他是不会答应的。

所以我就想啊,先跟妞妞做了真正夫妻,最好连孩子都生下来,到时候有个胖乎乎很可爱的小孩子搂着我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唤他爷爷,我就不信他不接受妞妞。嘿!嘿嘿……”

大亨眯着眼睛,一副很阴险的模样说。叶小天恍然道:“啊!原来你和妞妞已经做了真正夫妻?”

大亨的面瓜脸又垮下来,垂头丧气地道:“还没呢,妞妞说,除非我跟她明媒正娶,拜过天地,才肯跟我洞房。否则,休想碰她。哎!我是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为难啊!”

叶小天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咱们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大亨大喜,道:“大哥也是有了心仪之人,却娶不到么?”

叶小天乜了他一眼道:“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大亨笑嘻嘻地道:“没什么,我只是一下子觉得安慰了许多。”

叶小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问道:“你怎么还天天在杂货铺里打转,驿路运输才是财源滚滚的大生意,你都不打理么?”

大亨笑道:“谁说我不打理?不过你看我这身板儿,能成天跟着车队东跑西颠么?这件事,我交给高涯和李伯皓负责了。”

叶小天蹙起眉头道:“你完全放手,就不怕他们联起手来架空你,以致大权旁落?”

大亨喜孜孜地道:“怎么可能?帐我管着,钱我管着,这就掐住了他们的命门了。而且,他们两个能联起手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嘿嘿,他们两个,就像是前世的冤家,天天掐架,啊!也不知今天他们又打架没有,真是令人期待啊……”

叶小天:“……”

※※※※※※※※※※※※※※※※※※※※※※※

山里面,一条干涸的河床静静地躺在阳光下,淤泥在烈日的曝晒下很快就裂出了拳头大的口子。前方有一道垒起的堤坝,堵住了上游的河水,清清的河水从两侧引出的小渠缓缓流去。

这条河叫捞刀河,河水平时深度有两丈左右,可是现在即便是被堤坝截住,水深也不过三尺有余。堤坝上,几十个持竹矛、佩长刀的壮汉来回地巡戈着。

忽然,下游方向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堤坝上巡戈的壮汉居高临下看见那群人的身影,立即咣咣地敲响了铜锣,有人一边沿着那条引水的小渠向两侧飞奔,一边向山坳里高矮错落的竹楼群高声叫喊起来:“李家寨抢水来啦,快来人呐,李家寨抢水来啦!”

片刻功夫,从两侧村寨里涌来大批壮汉,手持刀枪棍棒、铁叉竹矛,聚拢到堤坝上严阵以待。

天下之山;萃于云贵,连亘万里,际天无极。所以贵州的田多是梯田,梯田在山上,而山上是多雨则涝,无雨则旱,所以这梯田也就成了“望天田”,是真正的靠天吃饭。

近来葫县一带大旱,供养上游高家寨和下游李家寨的这条捞刀河,水深迅速降低了六七倍,而庄稼正是即将吐穗灌浆的关键时刻,于是高家寨就截断了河流,以保证他们田地的灌溉。

可这一来,处于下游的李家寨不要说浇地用水了,便是饮用水都成了难题,是以两个寨子为了争夺水源,冲突越来越激烈,这条河堤扒了筑、筑了扒,在双方的争夺中不知已经重建了几次。

为了保住水源,高家寨组织壮劳力携带武器,日夜守在河堤上。今日显见是李家寨组织人马又来争水,高家寨立即严阵以待。高家寨少寨主高涯匆匆赶到,握着一口剑,冷冷地看着山下。

山下,率领数百名气势汹汹的壮汉冲过来的那个人,正李家寨少寨主,“罗李高”车马行三位东主中的另一位,他的老同学、老搭档李伯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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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风波恶

李伯皓走到近处,挥刀向站在堤上的高涯一指,厉声喝道:“高涯!你们高家寨想干什么,是要把我李家寨逼到走投无路么?”

高涯一只脚踏在堤坝的一块石头上,“呸”地吐了口唾沫,不屑地道:“水从我家门前过,我想截就截!需要征得你的允许么?李伯浩,我已经答应车马行今年的收入,从我该得的那一份里拿出三成,给你们寨子里的人买粮,对你可谓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么样?”

李伯浩目欲喷火,怒声喝道:“放你娘的狗屁!那就任由我们田里的庄稼活活干死?我们李家寨现在不要说是灌溉的水,就是人和畜牲喝的都一滴不剩了,你看看这河道,还有水么?”

高涯干笑两声,道:“这水我们要是不截,任他流淌下去,你们不够灌溉的,我们地里的收成也得大减。姓李的,你冲我喊冤,我跟谁说去?这是老天爷难为人,可不是我高家寨难为你们!”

李伯浩怒道:“那就得牺牲我们、成全你们?”

高涯懒洋洋地道:“废话,谁让你们住在下游的?要是你们李家寨在我们上游,你们截了水,我就认了!还是那句话,水从我家门前过,我想截就截!”

李伯浩大怒,喝道:“好!你想截就截,我想扒就扒,咱们各凭本事吧!李家寨的兄弟们,为了咱们的庄稼,扒堤!”

高涯噌地一下跳了起来,把剑一横,厉声喝道:“我看谁敢动!谁敢动这堤上一锹土,老子就活埋了他!”

李伯浩举刀就冲,大喝道:“你小子有本事,就先埋了我吧!”

一见少寨主率先发起了冲锋,李家寨的壮丁们立即挥舞着武器冲了上去:“冲啊!冲啊!打垮高家寨的王八蛋,把堤扒了!”

“打下去,把他们给我打下去,我看谁敢动我们的救命水!”

两下里兵器交接。一片叮当作响。李伯浩挥刀劈退一个高家寨的人,急急扶起一个被人打晕的族弟,高声呼喊道:“老九,老九?你醒醒!”

那人满头满脸都是血。也不知伤在何处,已然晕迷不醒。李伯浩把他平放在地上,抄起自己的刀,咬牙切齿地咆哮道:“姓高的,我日你姥姥!”

高涯大笑道:“那你得先下地狱才行!”

两人举起染血的刀剑。疯狂地战在一起……

※※※※※※※※※※※※※※※※※※※※

县衙门口,赵文远一行人赶到后,便命人进去传报,片刻功夫那衙差便转回来,殷勤地对叶小天和赵文远道:“两位大人,县大老爷现在二堂相候,请!”

赵文远和叶小天谦让一番,并肩进了门,那衙役头前带路,引着二人向二堂走去。一路上,已有一些获悉新任典史与新任驿丞同时到任的胥吏公差纷纷跑出公房观看。

他们看见叶小天,当即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叶小天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心情也很激动,下意识地就向他们含笑致礼,那些人依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叶小天这才警醒此刻的自己应该是不认识他们的,只是含笑致礼的动作已经做了,却也收不回去。只好扮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继续含笑点头,在越来越多满面惊愕之色的胥吏、公差们注视下,一路走向二堂。

花晴风正在二堂门阶上候着,一见二人走来。便微笑起来,只是看着叶小天,他的笑容却不免有些发紧。人生际遇真是难测啊,谁能想到,这叶小天居然以典史身份堂而皇之地回到了葫县。

那衙役站住脚步,对叶小天和赵文远道:“两位大人。这位就是本县花大老爷!”

叶小天和赵文远连忙快步向前,距花晴风约三步远时一起站住脚步,拱手道:“下官叶小天(赵文远),见过县尊大人。”

“哎呀呀,两位快快请起!”花晴风连忙一撩袍襟,含笑下阶,将二人扶起来,笑容满面地道:“两位大人一路辛苦了,快请堂上就座。”

“县尊大人先请!”

叶小天和赵文远请花晴风走在前面,两人落后半步,与他一同步入客厅,到了厅中又客套一番,直到花晴风先在上首坐了,二人这才分左右落座。一旁早有小厮奉上茶来,花晴风端起茶盏向二人让了让,轻轻呷一口茶,清咳一声,对那小厮道:“你去,请王主簿和徐县丞来见一见两位新到的同仁。”

那小厮答应一声,忙不迭走开了。

花晴风又啜了口茶,这一次动作大了点,被沸茶烫了舌头,花晴风急忙抿住嘴巴,已是痛得双眼微微湿润起来。虽然他此前就已知道叶小天将到葫县,已经有了准备,可是一见叶小天还是有些慌张。

其实叶小天就算回到葫县也是他的下属,作为一县主官,他本不必紧张什么,可是他对叶小天心中有愧,自然就难免心虚了。

当初,他们设计让叶小天假冒艾典史,对叶小天说的是功成之后便放他离开,实则打的主意是让他以艾典使的身份“病故”,以避免因为艾典使被强盗杀死,激怒朝廷,向他们问责。

叶小天获悉真相后来了个“单刀赴会”,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时叶小天的威望如日中天,他们哪敢公然加害,仓惶之下只好答应了叶小天的假死遁身计划。在那之后不久,叶小天就悄然离开了,谁知道叶小天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他们心存芥蒂?

再一个,叶小天当初虽然是假典史,在葫县却人望甚高,县衙里许多人都成了他的追随者:周班头、马辉、许浩然……,甚至他的小舅子苏循天。

叶小天离开葫县之后,花知县一手握着代理县丞的大印,一手握着代理典史的大印,把葫县的司法大权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虽说作为一县正印官,他还是有王宁王主簿制衡着,权柄依然有限,却是他自做官以来头一回品尝到权力的滋味。如今叶小天卷土重来,会不会把他已经到手的东西再拿回去?

花晴风用茶盖轻轻抹了抹飘在茶水上的茶沫儿,把茶凑到唇边,抬起眼睛飞快地扫了叶小天一眼,忽然想到现任县丞是徐伯夷,又放下了一些心事,唇角勾起一抹若有深意的笑容。

不一会儿,王主簿和徐伯夷先后来到二堂,花晴风忙向他们二人引见一番。徐伯夷倒还好说,他和叶小天、赵文远是同科举子,在贵阳就认识,彼此道声辛苦,便算见过了面。

赵文远和王宁王主簿是初次见面,确也需要引见一番,只是叶小天和王主簿明明彼此熟悉的很,这时却得装作一副互不相识的模样,听着花晴风的介绍,拱手寒喧,煞有其事。

早已把叶小天当日冒充过艾典史一事查得清清楚楚的徐伯夷笑眯眯地看着二人作戏,心中暗暗冷笑:“官场上,当真都是一班不要脸的戏子!”

几位官员寒喧已毕,落座叙谈一番,花晴风便和颜悦然地道:“你我今后共事,来日方长,两位大人的家眷随从还候在外面,现在就不耽搁你们了。王主簿,请你送赵驿丞赴驿丞交接一下。”

王主簿颔首称是,花晴风对赵文远道:“赵驿丞远来辛苦,先去交接了差使,将家人安顿下来,今晚本官为你设宴接风。”

赵文远忙起身向花晴风拱手道:“有劳县尊大人。”

王主簿微微一笑,肃手道:“赵驿丞,请!”

二人离开客堂后,花晴风又笑容可掬地对叶小天道:“叶典史,本县原本只剩一套空房,是前任县丞腾出来的,徐县丞到任后已经入住,如今再无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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