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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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 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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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族骑兵顺势呼啸猛冲,长矛刀戈直挑横扫,势如破竹。

当先数百名九黎战士踉跄起身,还不及站稳,便或被长矛贯中,凌空挑起,或被长刀劈颈,头颅飞旋。伤亡惨重。饶是苗军勇悍绝伦,一时间也无法阻止敌军冲势,被迫重重败退。

加农大火,从青牛身上爬起身来,喝道:“牛族儿郎们,跟我来!”一拳猛击在迎面冲来的尸火兽的侧肋上,竟打得它横空飞起;顺势翻身跃起,冲到第二头尸火熊兽的背上,一把掐住骑兵咽喉,牛角尖刀闪电似贯入他太阳穴中。

牛族将士纵声欢呼,纷纷抛下坐骑,冲跃到尸火兽背上,与骑兵近身相搏。一对一的对战,土族兽骑岂是对手?不等反抗,便已被断头裂体,踢飞落,碾踏如肉泥。

但尸火兽奔速极快,身上又烈焰熊熊,牛族众将士无法驾驭,反被其带着急速倒冲,不等拍灭身上火焰,前方又有土族兽骑狂飙撞来,登时被乱枪刺中,纷纷横空飞起。

加农身中数矛,血流如注,奋力折断矛杆,挥刀猛劈,又连斩六人,右侧狂风席卷,眼前一黑,剧痛攻心,被一头巨大的尸火兕的长角贯体顶起,怒吼声中,一刀将那骑兵劈落,顺势朝那尸兕颈部直刺而下。

若换了其他猛兽,经此一刀,势必殒命,但尸火兕兽原非活物,颈骨尽碎,却继续顶着他朝前狂奔,殊无半点停顿。

两侧土族兽骑乘机长刀乱舞,接连劈中。

加农左臂险些被齐肩砍断,咬牙大吼,奋力一旋,顿时将那骷髅兕头卸了下来,就势蜷身翻滚,从兽群蹄掌间有惊无险闪避开去。接着又一刀插入一只尸火虎兽的腹肋,翻身跃上其背,将骑兵瞬间斩杀。

牛族群雄欢呼呐喊,柳浪纵声喝道:“弃兽步行,化整为零。专砍贼军尸兽蹄掌,不必和它冲撞!”

九黎众将接连传令。苗军如潮响应,纷纷从受伤的兽骑上跃落,在火海中弯腰狂奔,两两相护。一个挥舞长刀,猛劈尸火兽的脚蹄;一个则挺举长枪,直刺坐上骑兵。

尸火兽前足被长刀劈中,顿时悲鸣趔趄,以头抢,将背上骑兵朝前掀飞,正好送入苗军枪尖。霎时间惨叫四起,火焰焚卷,上千土族骑兵瞬间毙命。

那些断足的尸火兽虽然未“死”,却也再也不能起身奔驰,被后方尸兽群席卷践踏,骸骨尽断,发出凄厉的怪吼。

九黎群雄士气大振,继续在狂奔的兽群中穿梭翻滚,高歌猛进。

苗军数年来之所以以少击多,百战不殆,除了勇悍凶暴之外,最重要便是团结守纪,随机应变。这两万战士能幸存至今,彼此更是配合圆熟,默契无间。越是这等身处逆境的乱战,他们所爆发出的斗志、威力反而越发惊人。

夜色苍茫,狂风怒卷,那沉雄悲壮战歌声越来越激昂高越,渐渐盖过了震耳的杀伐声,回荡在天之间。

蚩尤一路冲杀,所向披糜,无人可略挡其锋。任他如何嘲骂,应龙始终未曾再现。只有那杀之不尽的尸火兽挟卷烈火,前赴后继咆哮冲来,被他刀芒劈中,缤纷炸散,骸骨横飞。

火光滚滚,晏紫苏的俏脸忽明忽暗,她紧紧抱着蚩尤,随着太阳乌高飞低伏,一颗心也仿佛随之跌宕沉浮。距离敌方旗军已不过三里,只要能杀死王亥,冲垮土族战车方阵,便能越过黑水,逃出生天了!

当是时,右侧狂风陡然转猛,刮得她肝胆尽寒。蚩尤耳廓微动,喝道:“老贼!吃你乔爷爷一刀!”挥刀回旋火扫。

“轰轰’连震,气浪火爆,绚光刺目,尘雾中顿时现出应龙的身形,一闪即逝。晏紫苏蛊卵、暗器方甫弹出,便被那气波震得碎如齑粉。

蚩尤身子微晃,虎口酥麻,心下大凛。与这老贼交手数次,早已知根知底,知他真气虽然雄浑强猛,却比自己稍逊一筹,但以方才这七刀观之,他竟似突飞猛进,亦已臻太神之境!

修炼之道如登山,越往高处越是困难。譬如赤帝、青帝二人都是当世公认武学奇才,年纪轻轻,修为便已达神级,但前者穷其一生,苦苦修炼,在临终时才得窥太神真谛;后者阴差阳错,亦足足费了两百年的光阴,方达到太神之境。

他与拓拔野一个是木德之身,一个五行毕集,各自都有世所罕有的奇遇,加上自身的颖悟勤练,方有此成。

而应龙这些年来始终不过神级修为,上次万绝陵大战时,仍不是石夷对手,如何短短半年之内便天翻覆,有了如此进境?

还不及多想,金光爆舞,呼吸陡窒,应龙双刀怒旋交错,又从上空雷霆攻到。势如狂飙,气浪之猛,更如昆仑崩顶,“嘭”一声,竟将他们连人同鸟,硬生生朝下压落。

草应声塌陷,几只尸火兽恰好从下方冲过,被那气浪所压,登时轰然碎裂,被结结实实推挤入大坑之中,骨末如尘土纷扬,和着火浪,涟漪似的朝四周滚滚推卷。

晏紫苏心中陡沉,只听蚩尤纵声大喝,苗刀碧飙怒卷,猛然劈入下方深坑中,“轰!”整片草骤然朝上鼓起,乱草纷摇,怒火喷薄,仿佛一弧金碧赤紫的耀眼光轮,直冲夜穹。

眩光破舞,轰鸣震耳。

晏紫苏脑中嗡一响,咽喉腥甜狂涌,头顶的万钧巨力却突然消散了。

蚩尤骑鸟贴滑翔,蓦破空冲起,纵声长啸。遍野绿草摇动,无数道翠碧光芒如星雨倒射,连绵不绝汇入他的丹田之中,又在八极与八脉之间汹汹流转,涌入苗刀。

人刀合一,碧光冲天,宛如青龙破浪夭矫。

蚩尤生性桀骜好胜,遇强则强,一旦激起汹汹斗志,潜力立如火喷薄。这一记“春回大”以自身真气反激大木灵,乃“神木刀诀”中至为简单质朴的招式,但由他使来。竟是霸猛绝伦,势不可挡。

应龙双臂剧震,再也封压不住,十字气刀陡然一分。骑龙腾空,被他逼得连连飞退。

遥遥望去,天皆碧,四野如昼,一道青光闪着深翠浅绿的耀眼光芒,滚滚直冲夜穹。

九黎群雄纵声欢呼,士气如虹,在柳浪等人的指挥下,分合交错,飞跃狂奔。迎面冲杀着,呐喊着,穿过茫茫草野、汹汹火海。向着王亥那如磐石般巍然不动战车方阵杀去。

——————

空中群鸟穿梭盘旋,尖啼纷飞,鹰族将士呼啸着反复冲杀,虽被数倍于己的土族飞兽军包围,却骁勇凶悍。殊无畏色,纵然身中数矢,或被刀矛重创。依旧浴血激战,毫不退缩。

东,西,北三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宴紫苏低头四瞰,万兽奔腾,戈矛如林,最前沿的帝鸿旗军距离苗军北李已不过三、四里之遥。正自凛然,夜穹中忽然亮起一道闪电,四野尽白。

“轰隆隆!”春雷滚滚,震得她怵然一惊。转头望去。东北方狂风忽起,刮得她妙目微眯,摇摇欲坠。

继而闪电四舞,如漫天银蛇奔窜;轰雷狂奏,若万千铜锤猛击。东北天边突然涌起团团乌云,狂潮火浪似层叠翻涌,急速逼近。不过片刻,便席卷星月,黑压压笼罩四野。

东北方刮来的飓风越来越加猛烈,与西南风后的狂风迎面对撞,发出撕裂耳膜的尖利狂啸。

众鹰骑与飞兽军控制不住,接连凌空互撞,惨叫迭起。

草野上那赤红翻滚的火海亦忽东忽西,纷摇乱舞,接连冲涌起数十丈高的火浪,在漫天黑云与银亮闪电辉映下,蔚为壮观。

尸火兽骑被那狂风迎面刮卷,猝不及防,登时接连后翻飞撞,惊呼连连。九黎将士顺风就势,自然大占便宜,后背如被巨力所推,腾云驾雾似的朝前狂奔,精神大振,趁势奋力冲杀。

蚩尤一边雷霆猛攻,一边凝神聆探,心中陡然一震,脱口叫道:“风伯!”狂风中隐隐可听见号角之声,雄浑激越,当是风神号无疑!

话音方落,只听见一个破锣似的声音从东北方极远处的云层中传来,哈哈大笑道:“稀泥***,蚩尤小子,你和那疯婆子打架,风爷爷岂有不来相帮之礼?”笑声越来越近,狂风益猛。

黑云分涌,突然冲出一只巨翼黑鸟,遥遥可见鸟背上坐着一个矮胖肥短秃顶老头,长须飘飘,腆着大肚,瞪着双眼、鼓着腮帮,吹着一支污迹斑斑的大弯角,腰间悬了一个巨大的酒葫芦,东摇西荡。

果然是几年未见风伯!

晏紫苏又惊又喜,这老头疯疯癫癫,独立于五族之外,不与他人往来,唯与蚩尤、拓拔野、赤松子等人交情颇好;最喜喝酒捣乱,当年蚩尤与盟军大战时,他便曾几次暗中相助。今日有他助拳,当可压制风后飓风。

念头未已,又听一个笑声遥遥传来,遍野回荡:“有雷便有电,有风当有雨。如此良辰美景、故友佳朋,岂有不降暴雨、以示庆贺之理?”又是一阵闪电狂舞,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落。

晏紫苏“啊”一声,大喜过望。

那笑声嚣狂恣肆,赫然正是大荒雨师赤松子!

蚩尤想不到他们竟会罔顾生死,在这等凶险时刻赶来相助,热泪涌眶,纵声狂笑道:“妙极妙极!两位好朋友远道而来,我没什么美酒佳肴可招待,惟有砍下这些妖魔的头颅,舀盛他们的脑浆、鲜血,请君痛饮了!”苗刀素光爆舞,轰然猛劈入金光交错刀中,眩光四炸,杀得应龙骑龙飞退。

电闪雷鸣,狂风怒吼,暴雨如天河崩泻,遍野火焰登时被浇灭了大半。“哧哧”激响,雾气蒸腾,被狂风对刮扫卷,迅速扩散为茫茫大雾。

九黎将士欢声雷动,斗志昂扬,驭风急速冲杀。

火势既已转小,尸火兽骑兵的优势登时消减大半,在这些剽悍如虎狼的苗军冲撞下,很快便人仰马翻,七零八落。

土族军中号角长吹,也不顾自家将士,火矢冲天飞舞,密集穿入人兽,钉入中,火焰重又轰然喷舞。被漫天大雨蒙蒙扑浇,四处烟腾雾绕,白茫茫一片,越来越难以看清周遭了。

被双向狂风席卷,遍野大雾急速蔓延,十步之外目不视物,瞬息之间变幻莫测,苗军奔速却无法减慢,被突然冲出尸火兽猛撞,顿时冲天飞起,伤亡颇重,情势重转凶险。

十日鸟嗷嗷尖啸,身在高空,四周亦全是重重浓雾,蚩尤怒放青光眼,亦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半里内的景象,心下大凛。

若无风伯、赤松子相助,苗军身陷火海,逆风而行,自是凶多吉少;但有了这狂风暴雨,又平添大雾,想要安然突围,谈何容易?一旦被敌军包夹围拢,后果更不堪设想。进退皆敌,左右两难,一时竟束手无策。

大雾茫茫,应龙骑着黄龙夭矫飞舞,环绕周侧,若隐若现,金光交错刀风雷激啸,光轮滚滚,灼灼如白日。

蚩尤心中一动,哈哈大笑道:“应龙老贼,蚩尤爷爷去也!”骑鸟急冲而下,苗刀光芒怒舞,直劈尸火兽骑中,顿时土崩人飞,炸涌起团团素光,映得四下陡然一亮。

应龙哪容他逃脱?骑龙急追,气刀呜呜怒旋,不断朝他飞劈猛攻。蚩尤贴着人群上方飞翔,时而横扫千军,时而反身格挡。

苗刀素光碧焰,直冲斗牛,每一次交撞,都炸涌起绵延数十丈的狂猛光波,照得四下一片明亮。

十日鸟知其心意,嗷嗷尖啸,展翼急冲而下,夹护在苗军两侧,不断吐出道道火光,遥相映照。

九黎将士精神大振,如有明灯指引,继续朝前全速冲杀。

当是时,忽听“咚”一声巨响,众人脑中如惊雷乍爆,金星乱舞。

还不等回过神来,“咚!”“咚!”“咚!”“咚!”鼓声并起,震耳欲聋,群雄气血乱涌,胸肺憋闷得几欲爆炸,忍不住纷纷抱头狂呼。

冲在最前的百余名狼族战士脚步稍一趔趄,登时被尸火兽群迎面撞中,横空飞跌。后方众将士望见兽骑冲来,想要挥刀应战,却被那轰鸣声震得头痛欲裂,如疯似魔,东摇西晃踉跄奔走。

群鸟惊啼,团团乱飞,鹰族飞骑更是摇晃难支,不断有人惨呼坠落。

晏紫苏脸色惨白,双手一松,险些翻身摔下。蚩尤大凛,撕下布帛,塞住她双耳。纵声喝道:“大家堵住耳朵,莫听鼓声!”

众将士纷纷撕布堵耳,但那奇异的战鼓声穿透力极是惊人,震天动。远远盖过了雷鸣风雨。即便用几重布帛塞住,仍觉得耳中嗡嗡长鸣,头昏脑惩,仿佛有无数蚁虫爬过胸肺,穿过咽喉,直冲头顶,咬噬得麻痒难当,恨不能撕胸呐喊。

那些土族兽骑却不知在耳中塞了什么物事,竟似浑然不受鼓声影响,趁势驾兽狂奔。冲杀屠戳,渐渐又重占上风。

密集狂乱的鼓声中,只听姬远玄的笑声从西面远远传来。如金钟铿然,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苗贼乱寇,你们还没听出这战鼓是用什么兽皮所制么?从今往后,东海之上,流波之山。再也没有夔牛之吼了!”

蚩尤心中陡震,他久居东海,对那荒外第一凶兽吼声再也熟悉不过。从那鼓声辨析,狂暴如雷,果然与夔牛音色有几分相似!

又听姬远玄嗡嗡笑道:“你们受困涿鹿,已达半月,也不想想为何竟无半个援兵来救?烈炎败走阪泉,自顾不暇,夸父困守古田,藏头匿尾;蛇族乌合之众,已被水伯围剿,指日可灭;金族群龙无首。封堵在雪山之间,进退两难;至于龙族……”

顿了顿,一字字笑道:“嘿嘿,难道你们还不知道三日前,拓拔小贼便已兵败北海,葬身鲲鱼腹内了么?”

此言一出,震动更甚雷鼓。众人大哗,蚩尤纵声怒笑道:“放你***鲲鱼屁!帝鸿狗贼,拓拔乃神农弟子、伏羲转世,就凭你们这些幺魔宵小,也能奈得他何?弄了几张牛皮鼓,就想吹破牛皮,妖言惑众?”

姬远玄嘿然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水晶宫早已被寡人与水伯合力攻破,龙族死的死,降的降,全军覆没。若不是那些九大长老供出夔牛下落,寡人又岂能擒获此兽,生剥其皮,作成这八百面夔牛大鼓?你们若顺应时势,现在弃兵,我还可饶你们一命;否则这夔牛便是尔等下场。”

苗军将士又是惊怒又是疑惧,哄哗不绝,就连晏紫苏也有些将信将疑。普天之下,除了夔牛皮外,又有什么鼓有这等惊天威力?帝鸿既得此鼓,拓拔野也罢,龙族也罢,自然已是凶多吉少。

惟有蚩尤丝毫不信,哈哈大笑道:“帝鸿狗贼,龙族男儿宁战死,不跪降,怎会向尔等妖孽低头?就算这皮鼓真是夔牛所制,也不过是你们用下九流的奸计捕杀,何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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