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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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见-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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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以色列人暂时也还没有前进。
  林郁虚脱的坐在地上,瞄了眼他身边的谭誊。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炸弹,游戏似的掂了掂,盘算着这东西也足够把他和谭誊一起炸成碎片了,可他究竟是要现在就炸呢,还是等以色列人上来的时候再拖上几个一起炸。
  想了想,林郁最终还是洁癖作祟,决定不拖以色列人了。本来跟着另一个人一起炸飞,血肉交缠便足够恶心了,再多加上几个人的血肉,那不就更恶心了吗。
  林郁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跟谭誊死在一处,他不喜欢谭誊,从来就不喜欢。
  谭誊太过于理想主义,天之骄子的通病,让他觉得厌烦。
  看着谭誊,林郁忍不住想起程绪,另一位天之骄子。
  林郁无声的笑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道在程绪的手下,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程绪聪明,无畏,少年得志,带着满身的英雄主义和理想主义,这样的家伙,本该也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不是吗?
  可另一方面,程绪却又太过通透。林郁很好奇,那个人,究竟是怎样在自己的理想主义和人心复杂中自由穿梭的呢?
  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耳朵,耳根的皮肤上好像还残留着程绪嘴唇的触感。
  林郁轻轻的笑了一声,摇头甩掉临死前莫名奇妙的感慨。
  此刻,他很平静。没觉得死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杀人的人,早晚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所杀。
  当他拿起枪,向别人射击的刹那,他就已经失去了怨恨死亡突至的资格。
  正要按下炸弹,以色列人那边却突然有了动静。
  他们开始撤退。
  林郁震惊的等着,半晌之后,以色列人真的全都走了。
  比来时更快,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懒得多想,林郁站起身来,早就已经有些撑不住的小腿像是不存在了一样,让他连保持平衡都已经变成了一件难事。
  可林郁毫不犹豫的弯身将谭誊扛上后背。
  他并不觉得一具尸体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可至少它已是能够慰藉生者的唯一东西。
  林郁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带着谭誊的尸体一起,来到事先约好的约旦据点。
  看见艾征迎过来时,林郁便再也撑不住的一下栽倒了下去。
  好在,这里是沙漠,摔上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艾征跑过来,扶起林郁,焦急的问:“怎么样?”
  林郁苦笑了一下,哑着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嗓子道:“渴……”
  三个多小时里,大量的失血兼失水,让他除此之外已不知该如何来回答艾征的问题。
  艾征将林郁往停放在一边的飞机里面抱,谭誊的尸体也由人抬了上去。
  在飞机里面躺下来,林郁扫了一眼四周,问:“队长呢?”
  艾征像是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艰难的道:“刺杀以色列总理去了。”

  30

  从约旦回来,一下飞机,程绪就被大队召了过去,喊骂的声音大得整栋行政楼都能听见。
  “你疯了吗?啊!刺杀——”
  他顿了一下,“怎么?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你活得不耐烦了就自己找个犄角旮旯去把自己毙了!也省得我在这里替你提心吊胆,还要帮你收拾善后!”
  在程绪面前绕了一圈,他继续,“你知不知道你人还没回来,你做的这些好事就都已经传回来了?要不了多久,这事儿就会成为国际要闻!你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吗?啊?你是嫌我们国家现在的事情还不够多,是不是?还是你觉得你自己挺聪明的?啊!声东击西!照着人以色列总理的头顶放上一枪,吓上一吓,人家立刻就草木皆兵的收回了所有的军队回城去保护总理、全城戒严、追查杀手了,就不能再追着你们不放了!你就很得意了是不是?
  “可你想没想过,万一你被抓到了怎么办?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啊!你是军人,军人知道吗?如果你被抓到了,这就是国际事件,你想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你想过你会给国家带来多少麻烦吗?你跟我说,你是想造成中以大战啊,还是干脆想来场世界大战?啊?说啊!”
  程绪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大队一拳顶上程绪的胸口,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后者往后微微的仰了一下,想咳嗽,又止住了,却还是不说话。
  “你给老子说话啊!”李一新怒吼。
  程绪终于开口,“大队,你撤了我吧。”
  李一新停顿了一下,随即略偏过头,把耳朵递过去,像是没听清似的,“你说什么?哈!撤了你?”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看着程绪。
  可后者却还是再不给任何反应。
  李一新瞪着他看了一会儿,自己把气消下来,叹了口气,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唉,算了,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也不好。谭誊是你一手带出来的,现在……你不想再死一个林郁……这可以理解。虽然做法欠考虑嘛,不过……哎,算了,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压下来。”
  自说自话似的,李一新一看程绪要撂挑子,干脆是骂也不骂了,直接将事情解决掉。
  说完,他凑到程绪眼前,压低声音,指着程绪的鼻子道:“听着,这件事情,现在只有我们队里的几个人知道,唯一不是队里的,也就那个直升机的驾驶员。反正他也不能再回以色列了,我帮他在这边疏通疏通,送他去个好部门,他不会把这件事情往外说的。你也记着,从现在开始,以色列总理被刺的这件事情,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与我们也一点关系没有。它就是个悬案,你就让它一辈子都当个悬案。回去之后,你给我写份这次任务的报告,别提这件事是你干的,就说是巧合。反正现在胶卷我们也拿回来了,任务圆满完成,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懂吗?”
  程绪拧着眉头,开口,“大队——”
  “行了!有完没完?”李一新不等他说完就赶紧截断,“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顿了一下,李一新缓和了语气,道:“小绪啊,你可是我一手提起来的。这么些年……别让我失望。啊!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还是太年轻了!还得历练!”
  说完,李一新拍了拍程绪的肩膀,“行了,回去吧。谭誊……唉,这次的任务不宜宣扬,我们也不能给他追封烈士。不过葬礼却还是要好好重视……不好处理呀。总之,你回去先让林郁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等谭政委来了,也好转交给他。行了,去吧。”
  程绪站着,没马上动弹。
  等到李一新冲他极不耐烦的瞪了下眼,程绪才敬了个礼,转身出去。
  看着关上的房门,李一新深深的叹了口气,坐回到办公椅中。
  ……
  林郁将谭誊的东西一一垒好,放进纸盒箱子,再封好,等谭誊的家人过来的时候给他们送去。
  他腿上的伤有些轻微的感染,但因为没有伤及筋骨,林郁也没有住院,只让医生包扎了一下,答应按时回去换药,便回了基地。
  那时在机舱里,他坐在一侧包扎自己的伤口,看见谭誊在他对面死去的瞬间,林郁觉得像是看到了自己。
  这是他进利刃以来的第二次任务。
  第一次,他学会了杀人。第二次,他看着自己的队友死在眼前,并真切的感觉到了死亡与自己是如此接近。
  受伤的那一刻,林郁就已经明白,如果他们能够顺利的乘直升机飞到约旦再转机回来,那就是他的幸运。但如果不能,一旦需要有人留下来断后,那人选就只能是他。
  至少,如果他是队长,那么他会做这样的安排。一个受了伤行动不便,不再利于快速赶到集合地点将任务物品带回去的人,最好就是留下来阻隔敌人的脚步。
  所以,他不知道,程绪是他的队长,这一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在那样的情况下,程绪首先想到的竟是自己留下。
  林郁轻轻的笑了一下,不知所谓的英雄主义,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
  不过,这样的一个家伙却又能够单枪匹马的闯入以色列,又在冲以色列总理的头顶射了一颗子弹后安然无恙的潜回来!
  林郁偏着脑袋很认真的盘算了一下,如果潜入以色列刺杀总理的人不是程绪而是他,那成功返回的几率有多大。
  嗯,首先得从他们所在的地点回到特拉维夫,这段比较耗费体力,还要在不熟悉的土地上没有地图的情况下保证不能迷路。进入特拉维夫后,要以最快的速度收集情报,搞清楚以色列总理的行程。然后制定计划,在没有多少选择的范围内选择一个行刺的时机,事先埋伏,然后还有……
  “收拾得怎么样了?”
  林郁想得正入神,不想程绪突然出现在门口,一手扶在门框上向他问话。
  林郁吓了一跳,搭在书脊上的手指一使力,一本书被他从书架上扒拉下来,掉在桌上。
  没答程绪的话,林郁伸手去捡倒扣在桌子上的书。
  一张照片从书里飘出来,林郁顺手也捡起来,瞄了一眼。
  照片里,是一身训练服的林郁。由上俯拍的,林郁侧仰着头,用袖子擦着下巴上的汗。阳光撒下来,在他半边的身子上形成一圈金色的光晕,正衬着嘴角上似有若无的一丝微笑。
  林郁把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想不起这该是什么时候被拍下来的,他又为什么而笑。
  可照片的背后,有谭誊用钢笔写的“林郁”二字,甚至反复临描过,力道大得从正面都看得出痕迹。
  他又捡起书,很容易就能找到原本夹照片的地方,书很新,只有中间的一页有反复被翻开过的印记。
  举起照片,林郁问程绪,“你说他‘喜欢我’,那是什么意思?”
  程绪看见照片,瞬间尴尬,“呃……这……那什么……”
  虽然彼时彼刻,很理所当然的说了那样的话,可当时林郁所理解的喜欢,大概不过是最为单纯不过的那种意思。可现在,林郁拿着大概是谭誊私藏的照片问起来,他却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了程绪的表情,林郁皱了皱眉,低头又看照片,很是疑惑而愤怒的嘀咕,“我像女人吗?”
  照他的理解,大概是因为在军营这种地方的确见不到女人,所以谭誊才把他的照片当女人的照片一样藏了。
  程绪想解释,“不是……”
  林郁没理他,自顾把手中的照片搓成一团,顺手扔进垃圾桶里。
  “死者为大。”他嘀咕了一声,再不追问。
  程绪看着他,突然问:“为什么会把谭誊的尸体背回来?”
  林郁回头看他,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人死如灯灭,尸体什么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我想,如果是我死了,也许我不会在乎自己的尸骨埋在哪里,是不是能够回来。可我妈一定会想见我最后一面,哪怕已经变成没有生命的血肉。”
  说完,林郁回头继续收拾谭誊的东西。
  程绪默然了片刻,问:“你妈是什么样的人?”
  林郁沉默了一秒,才带着微微的笑意,轻声道:“她是老鸨。”
  “呃……”程绪的脸瞬间僵掉,一时尴尬得都不知该做何反应,“你妈不是服务员,还是什么的?你档案里写的不是……”
  林郁一脸认真的补充,“对,她是性服务工作者。”他特意的加重了服务两字。
  “在搞什么?”程绪瞬间暴躁,“你这,你这是……”
  程绪想说,林郁是故意的隐瞒实情,错报档案,可看见对方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表情,他又立刻害怕他误会的耙了下头,解释,“别误会,我不是……我……哎!”
  林郁耸肩,恢复到冷淡的样子,“绝大多数人知道我妈的职业都会觉得很惊奇。”
  程绪再解释,“不是……我……就是,就是没想到……这有点……”
  林郁看着他,“没关系,我无所谓。”
  说完,林郁再不理程绪,专心继续收拾谭誊的遗物。
  程绪尴尬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进来,“我跟你一起收拾吧。”
  谭誊的葬礼举办得小而隆重,他的母亲因为住院而没来,只他的父兄来了。
  艾征偷偷的跟林郁说,谭政委比起上次见时,像是老了一圈。林郁没有回应,他看见谭誊的哥哥脸上,有一道指甲划出的伤痕,结了疤,却还是分外清晰。
  家家都有一个故事,林郁摆正眉眼,只关心的看着前面。
  谭誊火化时,大部分的利刃队员被拦在了外面,没能进去,里面只有他的亲人、领导再加林郁这个本应是亲近的同寝。
  把人往火化炉里推时,程绪悄悄的送了一张已经被揉皱巴了的照片,放在谭誊胸口。照片是背面冲上的,没有人看见里面拍的到底是什么。
  转身退回来时,程绪正与林郁的视线迎面撞上。
  林郁看着他,程绪的眼眶是红的,嗓子也有些发哑,为难的“呃”了一声。
  林郁便把视线调到别处,嘀咕了一声,“封建迷信。”
  程绪跟着苦苦的笑了一下,“我本来以为你会生气。”
  林郁还是看着别处,又嘀咕了一句,像是自我安抚,“死者为大。”
  可不论如何,谭誊的床位已经空了出来,最后的遗物都是他一点点清空、收拾出去的。从今以后,恐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那张床上都不会再有人居住。
  葬礼举行的当晚,林郁回到寝室,在连接两张床位的梯道上站了很久。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床位,许久之后,才爬到自己床上,蒙头睡下。

  31

  谭誊死了,可日子却还是一天天的过,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没过多久,林郁也暂时的离开了利刃,去参加一支为出国比赛而在云南集结的集训队伍。
  他坐在石头台阶上,因为外面突然的下起了大雨,训练临时暂停,改让大家休息。
  可集训队里根本没有一个人真的过去休息,一跑进屋子,换掉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湿的衣服,众人便纷纷的拿了哑铃在屋外的走廊上练习力量。
  在林郁一侧,光着膀子的集训队员自动自发的站了整齐的一排,较劲一样的抬动着哑铃。
  只有林郁在练了两下之后,就在最靠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出神的看着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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