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炔咬着自己的舌头，直到舌尖泛了腥甜也不松嘴，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只恨自己不会飞檐走壁，否则她一定飞过去一脚把他那颗黑心踩出来跺碎不可！
他还是人吗？
他怎么好意思，怎么敢，怎么有脸面，在让她怀孕之后，若无其事陪在姐姐身边，伪装成她家人的一份子，极其自然地出现在这里？
苏炔觉得寒渊的出现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真有点佩服他了，佩服他无敌的伤害她的方式，佩服他到这一步竟然还能安然自若地出现在她面前。
很想拿把刀挖开他的身体，看看这个男人的心，到底能狠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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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注定是异常复杂而相当难捱的探视。
叶淑英也凑了进来，秦中天先回去了。
单人病房不小，可一下子挤进来五六个人，多大的空间也显得狭窄憋仄了。
在这片憋仄的空间里，苏炔简直无法呼吸。
脸上是死僵般的微笑，褶皱上扬的肌肉映衬着惨白无血色的肌肤，格格不入的难看。
但握着她手，坐在床边的刘芸显然无暇顾及。
叶淑英端着保姆送来的鱼汤，到里间的厨房给苏炔盛了一小碗，笑呵呵端出来，神态亲昵，“阿炔，来，趁热把这个喝了，好东西呢！”
“哎哟，亲家母，我来就行了，你自打把阿炔从马路上捡过来就一直忙前忙后的，都没休息呢吧，快坐下歇歇，我来喂阿炔就行了。”
刘芸忙站起来，和亲家母的矛盾在苏炔怀孕这一刻起，烟消云散。
“呵呵，亲家母客气啥，咱们都是一家人，现在呢，阿炔最重要，我这把老骨头，也就是瞎忙活，只要阿炔和她肚子里我的宝贝孙子健健康康的，我啊，就满足啦！”
叶淑英笑笑，把小碗递给刘芸，坐在她旁边，秦子俊眼疾手快，忙过去讨好的给叶淑英拍拍肩膀揉揉背，“妈，您辛苦了。”
刘芸睨他一眼，扭头舀了一勺汤喂苏炔，“傻小子，我一进门到现在，这嘴边挂着的笑就没停过！要当爸爸的人了呀，果然就是不一样！”
秦子俊窘了窘，偷偷瞄一眼张嘴喝汤的阿炔，微微红了脸，低着头就不说话了。
叶淑英扭头看自己儿子，乐得不行，“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姑娘害羞，丑不丑啊你。”
“子俊看着高大俊朗，其实内心就一小孩子差不多，我们家阿炔能嫁给这小子，是她福气。”
“亲家母你这连带着把我都夸上了，哎哟，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宝贝孙子给盼来了，七八个月后，我就能抱上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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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呢，阿炔最重要，我这把老骨头，也就是瞎忙活，只要阿炔和她肚子里我的宝贝孙子健健康康的，我啊，就满足啦！”叶淑英笑笑，把小碗递给刘芸，坐在她旁边。
秦子俊眼疾手快，忙过去讨好的给叶淑英拍拍肩膀揉揉背，“妈，您辛苦了。”
“你小子跟我这腻着做什么，给你媳妇按摩按摩去！”话虽是这么说，但看儿子这么孝顺，叶淑英的嘴合不拢了。
刘芸睨秦子俊一眼，边舀了一勺汤喂苏炔，“子俊这傻小子，我打进门到现在，他这嘴边挂着的笑就没停过！呵呵，到底是要当爸爸的人了呀，果然就是不一样！”
秦子俊窘了窘，偷偷瞄一眼张嘴喝汤神情木木的阿炔，微微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了。
叶淑英扭头看自己儿子，乐得不行，“多大的人了，还害羞，在你媳妇面前丑不丑啊你。”
“呵呵，”刘芸捂嘴，“咱们子俊看着高大俊朗，其实内心就一小孩子差不多，我们家阿炔能嫁给这小子，是她福气。”
“亲家母你这连带着把我都夸上了，哎哟，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宝贝孙子给盼来了，七八个月后，我就能抱上孙子了！”
“可不是！几个月后，我就是有俩外孙的人啦！婵婵那个快，不到六个月就该生了！”刘芸把勺子伸到面容越来越煞白僵硬的阿炔，见她脸色白得异常，赶紧放下勺子，“阿炔？怎么脸色这么差？犯恶心了？”
苏炔放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紧床单，过了好半天，空洞地摇了摇头。
妈妈和婆婆充满喜气的对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一把钢针，扎进她的心里，把她的心脏刺了个稀烂。
多讽刺。
孙子？
外孙？
呵。
只是个不该来到这世界的孽种罢了。
而如今，她却连制裁这个孽种的权利都失去了。
怔愣中，再度抬头，朝门口和姐姐站在一起的男人看过去，可她除了死瞪着那个罪魁祸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黑幽幽的目光也正朝她锁过来，粘稠的流墨一般，令她毛骨悚然。
那漆黑深沉的眼底，似乎隐约夹杂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他笑！
他竟然还笑！
是不是觉得她的处境十分可笑？
变态。
给她等着，她还没输，别以为大家都发现她怀孕了她就没办法了，说到底，孩子长在她肚子里，他再有本事也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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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芸又喂了几口，苏炔抖怏怏地，一小碗鱼汤都没见底，叶淑英倒是不介意，“亲家母，别逼着阿炔喝了，实在喝不下去就等会儿再喝吧，她现在反胃的厉害，空腹喝多了汤水胃里容易反酸。”
刘芸依言，放下碗。
叶淑英兴致勃勃，和刘芸热乎的聊着，秦子俊腻在病床边，非要苏炔靠在他怀里，睡会儿。
苏炔无奈，只得闭上眼睛，可房间里这么多双目光跟着她，她好意思睡得着吗。
叶淑英和刘芸这一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亲家，一围着外孙孙子转悠，话题停都停不下来。
不一会儿，叶淑英竟然拉着刘芸出去，说是知道一家书店，里面出售那种专门给孩子起名字的书，每个名字都有详解。
两位老人一走，病房里瞬时安静许多。
苏听婵这才逮着机会，亲近阿炔。
她拍拍身旁的男人，“老公，我和阿炔说会儿体己话，你和秦子俊就出去呗。”
眉目深深的男人从沙发里起身，没有多少表情地点了点头，看一眼病床上蜷缩成有一团亲密窝进秦子俊怀里脸色苍白的女人。
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蹙。
朝着秦子俊打了个响指，“秦先生，我想抽根烟，能给我指指路带我去吸烟区吗？”
秦子俊其实是不乐意离开阿炔的。
看她刚闭上眼有了点睡意，而且，她窝在他怀里软乎乎的样子是那么温温顺可爱，他平时很少能有机会让她如此依赖他。
但，和寒渊的合作如火如荼，怎么说姐夫也算他半个上司，姐夫发话要他帮忙，他哪里好意思拒绝？
秦子俊小心翼翼把苏炔的脑袋扳回到枕榻上，又给她掖了掖被子，这才朝着寒渊走过去，笑笑说，“姐夫，姐还怀着孕呢，你这抽烟的习惯，不打算改改？”
寒渊没什么兴致地斜了斜嘴角，并不答。
秦子俊讨了个没趣，也不说话，只在前头带路。
寒渊跟出去，回头看一眼苏听婵，又看看床上还在闭着眼睛睫毛一眨一眨装睡的女人，眉眼深深，带上门。
苏听婵拿着拐杖探路，摸索着朝病床边走过去。
“姐，小心，正前方有张椅子。”
苏炔提了提声音。
苏听婵一愣，笑开，“好呀你，坏蛋，装睡。”
苏炔无奈，伸手接过姐姐在半空摸索的手，扶着她坐下，苦笑喃喃，“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不是吧，我两个月的时候那都睡得天昏地暗，不管大白天大晚上，一沾沙发和床，五分钟入睡！那嗜睡的程度，可真吓人，有一次明明晚上要和寒出去吃饭，阿青给我拿衣服的当口，我就在贵妃榻上坐了一会儿，据阿青说，她一个回头的功夫我就呼噜震天了。”
“呵呵，这么夸张。”苏炔努力配合着笑。
“可不是！”苏听婵嘴角上挑，眉开眼笑，“阿炔，你和秦子俊呀，你俩动作真够快的，难怪上次在家，秦子俊干那么信誓旦旦和咱妈保证，一定三个月内让你怀上，瞧瞧！有决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他这是下了狠功夫生怕落后啊，这下好了，你俩赶上我和你姐夫了！呵呵，真开心，阿炔，想不到咱们姐妹，怀孕都赶上一块儿！”
说着，伸手着摸摸自己已经显怀四个月大的肚子，眉眼盈盈处，皆是母性的温柔。
苏炔看看姐姐微微薄一下微微隆起的可怜的弧度，不必一般四个月来的大，她到底是身子弱，再怎么营养，孩子肯定比一般小宝贝发育得迟缓。
看着看着，眼前就浮现出此生最不想见的那张脸。
长相妖娆英俊，内心却是恶魔。
她低头，无声看了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现在，那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可医生却说，她怀孕了，有颗罪孽的小种子在生根发芽。
苏炔抬头，目光又往姐姐的肚子上看过去。
五味陈杂。
内心难过的快要死过去。
上天，为什么要给她这么恶劣的一个玩笑？
姐姐口口声声笑眯眯的对她说，恭喜她，姐姐兴奋的和她谈论着分享着怀孕的趣事儿，打趣她和秦子俊。
可是，姐姐，当你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其实和秦子俊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是你深爱视他为生命的丈夫的时候，你还能笑得快乐吗？
姐姐的笑，对她来说，就像数万根尖针，齐齐朝她的眼底心口身体发肤每一处刺进去，深深地，刺穿了她的灵魂。
对不起。
姐姐。
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到了今天这样无法在挽回的地步，我是被他逼的……
我真的是被他逼的吗？
还是，我自己其实也犯了错，遇见他就是错，重遇他，心乱，也是错，被他逼着威胁着无奈妥协，更是错的离谱。
“阿炔，我这两天缠着你姐夫，要给孩子起名字，他那人嘛，一心扑在工作上，对这种琐事儿就不感兴趣，我还和他置气来着呢，嘿嘿，不过现在我不怕给孩子想不着好名儿了，因为你也是孕妇了呀，咱们一起，给咱们的孩子想名儿，呵呵，就是不知道是宝贝男孩还是宝贝女孩，不过没关系，咱们可以给他们想个男女都能用的，而且听着也特好听的那种……”
苏听婵还在喋喋不休，苏炔却实在承受不住。
内心大悲大恸，看着无辜的姐姐，心如刀割。她猛地抓住姐姐在空中兴奋飞舞的双手，头一趔趄，扑倒在姐姐怀里。
泪水，就在那一刻，再也无法别回眼眶。
苏听婵被苏炔突然扑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待要说话，却听见机器压抑的啜泣声，伴随着怀中人的肩膀一抖一抖，抖如筛糠。
“……阿炔？”苏听婵有点不知所措，“阿炔？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呢？嗯？”
回答她的，只有嘶哑的心碎的决堤的哭声，在偌大的单人病房里，混合着严肃刺鼻而阴森的消毒水味，一下一下，令人揪心。
“阿炔，你……别哭呀，跟姐姐说说，到底怎么了？难怪我刚跟你说话就感觉你心不在焉的，也不笑，哪里是知道自己怀孕后的喜悦样子呀，怎么了嘛，是不是和秦子俊有点小别扭了呀？你再哭，姐姐心都要碎了，别哭了，嗯？”
苏听婵抹了抹眼睛，声音带着颤音。
“……姐，我难受，……有个地方……好痛好累……”
“啊？”苏听婵却会错了意，着急，“哪儿难受？阿炔？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反胃？还是淋雨着凉了，要不要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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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衣襟迅速湿了一大片，苏听婵更着急了，看不见人就不得要领，乱了阵脚，“阿炔！你别吓我呀，到底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怀孕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儿啊，你怎么倒哭成了泪人儿？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和秦子俊吵架了？”
“难受，姐，你不知道，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它们……好多事儿，它们压着我，好难过……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呜……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姐，我想对你说点什么，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你笑，听着你说话，就像有把刀架在心坎上，你笑得越开心越无辜，我的心就跟要撕裂了一样，你知道吗？我真的抗不下去了……”
苏听婵一头雾水，“阿炔，我没听明白，你别哭，好好和我说行吗？咱们姐妹没有秘密呀，你有什么烦恼和不开心的事儿跟我说，我替你分担啊！”
苏炔凄清扯了扯嘴角。
分担？
姐，我为什么要伤害你？
我最不想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呀！
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一步一步把你逼上绝路，而你一无所知地笑着，开心着，一心满满沉溺在要做母亲的幸福里。
该怎么告诉你，我和寒渊那罪无可恕的一切？
该怎么告诉你，我肚子里的种是他的？
该怎么告诉你，我对不起你？
这些，苏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哭。
哭湿了姐姐大便宜近，却还是哭，撕心裂肺，激烈而矛盾，垂死，绝望。
哭着哭着，力气就没了，哭着哭着，意识就消失了。
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捂在姐姐温暖的怀里，“对不起……姐，我对不起你……所有的事，对不起，不是有意伤害你……”
苏听婵听着妹妹迷糊呓语断断续续的句子，一头雾水中却慢慢降临不好的预感。
阿炔，阿炔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说，对不起她？
她做了什么吗？还是，完全就是烧糊涂了？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苏听婵，直到后来，从傅雯嘴里，意外或者蓄意的，她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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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俊站在吸烟区门口，看着寒渊高俊挺拔的身躯屹立窗边，眯着微醺的眼睛吞云吐雾的英挺侧面，颇有点落寞萧萧的味道。
他低头笑笑，还沉溺在老婆怀孕惊喜中不能自拔的他，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每个神经都还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中。
走过去，有一打开话匣子。
“姐夫，没记错的话，从刚才你进病房门到现在，还没说过恭喜我吧？”
寒渊自寥寥中回身，蜷成一团的墨眉复杂而若有所思地扬了扬，似乎难得没有经过修剪的蝙蝠，在逆光下，看着有些颓废。
鹰隼般的眸子几不可查地晃了晃，闪过似是而非的笑意，修长手指掸了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