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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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戏-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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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公子止步,缓缓地道:“我……并未怨她分毫。”

  “那么你为何不愿去看她一眼?”

  陈公子不语。

  禅幽冷笑道:“陈公子埋首读书,怕是乡试愈近了……这三年一次,总不好让个没了名分的女人阻扰了仕途。”

  陈公子拂袖而去,二人不欢而散。

  过了头七,便是出殡之日。

  映月容颜憔悴,神色黯然、早已失却往日的明艳。天还没亮便至李姑娘房里寻子蛉——禅幽给人偶裹了一方白布,子蛉外衬素衫里着麻衣,在人前总不至于失礼。

  三人来到谭夫人昔日的院落,映月也不言语,只动手刨松牡丹花下扎根的土壤,而后将牡丹连根拔起:“请子蛉姑娘将这株牡丹栽进盆里。”

  子蛉看着自己手上的牡丹花,再看看对方手上的植株,身长差异委实有些勉强。

  禅幽取过花盆:“何不将这两棵植株都移到另外一个大盆里。”

  映月淡然一笑:“有劳二位了。”语毕,也不嫌泥地脏污,弯下`身子坐在地上。

  然,这一时半会竟找不到瓦盆,子蛉右手抱着盆栽、左手提着连根的牡丹,那模样很是滑稽。禅幽无奈,只得到谭夫人房内取来一口径宽大的瓷瓶、注进清水,暂且将两株牡丹塞了进去。

  映月却是来了精神、再次站立行走时,左腿竟是不跛了,弯身行礼:“有劳二位替我看照花瓶,时候不早,也该起灵了……”

  三人前往灵堂,禅幽随在映月身后扶棺,忽地,被人扯柱了衣摆,她刚扭过头去、手上便被塞了花瓶——只见那人飞快地往外跑去。禅幽不知其故,本想追随而去,然正逢起灵,谭尚书手捧灵柩,映月扶棺,一行亲友家仆尾随而行,禅幽只得抱着花瓶,跟在映月身旁。

  一行人行至墓地,坟坑早就备好,然而那棺犉置于地上,无论众人如何推搡、却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不动分毫。

  众人不由惊异,映月俯身、趴在棺木上嚎哭:“夫人还有何未了的心愿,待此终了,映月就随你而去……”

  在场众人无不悲恸。

  棺犉停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见远远传来女子的打骂声:“……你娘就在前面等你,还不快点过去!”

  众人回首,却见一素衣少女披头散发紧紧拽住一青年公子。那公子只低着头,一见众人、更是再也不肯上前。

  那少女反手便是一掌掴去,张口又骂:“为了参加乡试,漠视生母死活,即便让你考中,他日只怕也是个鱼肉乡里的狗官……”

  禅幽见此情状,大吃一惊,抱着花瓶快步上前,腾出手去扯住少女施暴:“……这话并非你我该说的……”更何况还当着众人面前说。

  陈公子乘机挣脱,面向棺椁屈膝叩首,末了、便连忙旋身,往外奔逃。

  众人又试着移动棺椁,这回终是能够顺利下葬;又烧了香烛冥纸,一行人才循着原路回去。

  返回谭府以后却是不见映月。

  又过三日,花瓶中的两株牡丹枯死。李姑娘携了枯枝葬于谭夫人坟前,不由感慨:“……牡丹尚且有魂灵相生,知恩感恩;现世之人,薄情如斯,竟连一株牡丹也不及……”

  自此,再没有人见到过那身穿红衣的妖娆女子。

  烟尘往事,俱作灭寂;牡丹花魂,扶风成灰。

  ~~~~~~~~~~~~~~~~~~~~~河蟹分割线~~~~~~~~~~~~~~~~~~~~呃,那个李姑娘在文中讽刺陈公子为了参加乡试就那啥那啥……古人家中服丧守孝三年(有的还不止),许多电视作品与及古籍小说告诉我们,守丧戴孝时的人是不会去参加科举的。如果是汉代三国,守孝守得……呃,感动人民群众,还能推荐做官(孝廉),其他朝代不知有无保留这个职位。

  还有的就是文中的婆媳关系,母子关系,夫妻关系什么的……如果发生了类似郑庄公掘地见母、西山观设辇度亡魂 开封府备棺迫活命的八点档,只能说这是人伦杯具。

  至于婆媳关系、虽然不是人际关系中最难搞的,却是最让女人痛苦的,不解析。

  龙潜九渊

  一日,过某村庄,干渴几不可耐,禅幽便寻了处茶棚,向伙计道:“麻烦替我取一碗水,包上五个馒头。”

  伙计答应一句便退了下去。

  这时老板走过来说道:“请问姑娘可是外地人?”

  李姑娘对这个问题有极其可怖的阴影,因而只笑了笑、那老板又道:“姑娘如果是外地人,不妨在此处讲一两个段子,这村落里的人多是爱那些茶余饭后的消遣。等姑娘说完,这顿饭钱就免掉吧。”

  李姑娘双眼放光,忙不迭颔首答应。

  这小茶棚自是没有响木之类的行当,李姑娘便在路边寻了块石砖,抄在手里倒也称手——她往那木桌上一拍方石砖,喝茶的,磕牙的、歇脚的、路过的竟不约而同的围了上来,那伙计还体贴的将她桌上的白水换成了凉茶。

  “……鄙姓李,四处漂泊居无定处,游荡几年倒也积攥了些见闻。如若鄙人所言有得罪无礼之处,请诸君见谅。”

  方砖又往桌上磕了一下:“话说这世道啊,不管从古到今,喜祸必有先兆。这人如果生出了异类,也理应是凡人不可见的、但无论可见不可见,这都是一个祸乱将至的预兆……”

  1)李姑娘你搞大别人肚子?

  城郊有一佃户张家守住半亩薄田勉强度日,若是风调雨顺则温饱无虞,若稍遇上干旱或涝灾,张氏母子便只能听凭天意了。

  张老太太虔诚参佛,每日没及报晓司晨便动身出门,提着一碗鸡蛋米粥及半碗菜梗步行至五里地外的醑玄庙祈福,此庙宇供奉龙神,到此祈愿的百姓多是冀望一年风调雨顺谷物丰收。

  张佃户家贫,至今仍未娶妻。张老太太自张佃户未及弱冠始便每日到此参拜:“祈望龙神保佑,若吾儿能得一贤妻、诞下一子半孙,张氏一家铭感五内,生生世世供奉神座……”

  老太太长跪一个时辰,又向神像行三叩首礼,才提着竹篮返回家宅。

  张佃户一夜云梦。

  梦中得遇一容颜清俊之少年公子,其瑞气祥和、衣衫华贵。

  张佃户连忙跪下叩首,那公子启口道:“吾乃西海龙神之子醑玄,今念张老夫人诚心长侍,特意前来一圆夙愿。然,阁下福薄缘浅,命中无妻,今此一会且与阁下行那周公之礼,待至秋收过后便可得一龙子——往后造化,皆循天意。”

  张佃户猛然转醒,但觉下/体湿滑寒凉,那孽根疲软颓唐,他一手揉按秘处竟是柔顺乖觉出入自如,细想之下、骇然失色。

  站在高处可目睹脚下漫开的无垠田埂,堆垄笔直的延伸,方块状的显得格外规矩。禅幽本欲于此再流连玩赏会儿,不觉天色骤变暗沉阴郁,乌云罩顶竟将那白日遮了个密实就连空气中也聚拢着某些令人不安的情绪。

  她快步走下山头,绕了几个弯子却总找不到人家,也没见方才那片漫无边际的田野,头顶上已传来阵阵响雷,她不辨方向只能一直一直的往前走,转过弯道时眼前竟是墓地。有些墓碑依然倾颓,有些却连字迹也看不真切,她心中急躁,只想尽快找着村落——

  不远处却是有一座新坟,土是新翻的,与别处的坟头相较便愈觉鲜明。坟前还跪着一个中年男子。

  禅幽大喜过望,忙不迭上前去说道:

  “这位大哥,请问距离这附近最近的人家在哪儿?”

  男子一身蓑衣,头戴竹笠。禅幽见状不由心生敬意:这才是远见帝啊!

  男子在坟前叩头,合掌半晌,才看向眼前的少女:“我姓张,就住在附近新搭的茅屋里。如若姑娘不嫌弃,可随我过去。”

  禅幽连连点头,然而那男子撑着身子自地上站起时、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的地方:尽管蓑衣遮蔽,男子腹部仍是显而易见的高官隆起,她也见过一些人因某些不明缘由的怪病而致腹部肿胀,然而胀成这模样的……

  她自知不便多问,只跟在那男子身后。

  眼前的路左绕右绕一直绕进了密林,正当禅幽心中不安生疑之时,眼前赫然有一处茅屋。

  男子解下拴门的绳条,木门开启,男子扶着门框,吃力地向前行进。

  禅幽看进屋内,此间让一帘麻布分隔两隅,然就她可视的范围内除了一火堆与一个有缺口的瓷碗之外、别无他物。

  男子取下竹笠、蓑衣,只见其额发俱湿,豆大的汗珠滑落脸颊,手扶梁柱、像正经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般咬紧牙关。

  其时,天际雷鸣,那道横贯天幕的白光却是一刹那地照亮阴郁的尘嚣,然而下一瞬间又回归暗黯。

  禅幽连忙踏进屋内,上前去搀扶男子:“这位大哥,可是有甚难言的顽疾?”

  男子松开牙关的力道,逸出口中的先是一串急遽的喘息,他此时怎么也说不上话来,指了指布帘处,看向眼前的少女,目光悲戚恳切。

  茅屋占地不大,然而从门口的位置走向彼方、两人却是几乎费尽力气——禅幽仿佛也要随着他胸膛起伏的频率而喘息,她撩起布帘、只见此间也只堆放了些稻草,草堆中还隐隐透着潮湿霉变的气息。

  禅幽见了心中不忍,先扶他坐上草堆,自己则褪下外衫、垫在他身下。

  男子感激的看向她,下一刻已疼痛得蜷缩身子、倒在稻草堆中。

  她注视着那人身下流淌而出的血水,终究没忍耐得住:“……这位大哥,你可是要生了?”

  男子敞开双腿,扭曲的容颜痛苦得几近抽搐、绕是李姑娘此等百无禁忌之人见此情状免不得有些小怵。她果断地——取出包袱中的人偶,咬破指头、便往颈上玦子滴血。

  人偶成形,只见麻衣少女蜷缩着身子,双手捂住眼睛:“……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禅幽猛地拽住她的手腕,一把便将人扯了过来:“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错觉而已。”

  麻衣少女单手捂住眼睛:“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禅幽伸手去解男子身上的衣物:“他肚子又不是你搞大的,你怵个什么劲儿啊……”说话间,双手已放在那隆起的腹部上缓缓推磨;麻衣少女跪坐在旁边,看着自稻草中潺潺流淌的血水只觉阵阵发昏,自己也像是要跟这个人生出一样的疼痛来。

  此时,只听见响雷一阵紧接一阵,雨水哗啦哗啦地急遽,听着这紧凑的频率不像在下雨,倒像天上破了的大洞——泄了洪,倒着水。

  茅屋的另一隅传来了清脆的滴水声,其中逐渐挟杂着些嗒嗒嗒的沉响。

  麻衣少女试探着将手放上那隆起腹部,才刚推拿了一次,另外一双手便已然撤离,她正想抽回手,只看见男子眉心紧锁,呻/吟不断,她不敢停下动作,只好继续推拿。

  禅幽转过身来往外走。

  麻衣少女失声喊道:“他肚子又不是你搞大的,你逃个什么劲儿啊……”

  禅幽撩起布帘,行至火堆旁,捡起半截干柴、走回草堆旁,抄着干柴便往男人嘴里塞,牙关一咬之下,干柴顿作口条。

  “你使点劲儿推啊,慢些儿慢些儿,可别把人家肚里面的孩子给推没了……”

  麻衣少女暴躁了:“要不你来!”

  禅幽自包袱中取出另一个人偶,又指了指男子发狠啃啮的干柴:“要不你来。”

  麻衣少女加大手劲,放缓力道,泫然欲泣:“我的命好苦好苦好苦好苦……”

  禅幽又往布帘的另一隅而去,抬首只见茅屋屋顶漏水,瓷碗放置的位置刚好就在屋顶渗漏处的下方。

  布帘内只听见男子的呻/吟,少女的喘/息,好不河蟹。

  禅幽喊道:“子蛉,你再使点劲儿啊,不然怎么接生……”

  另一厢麻衣少女喊回去:

  “壮士,你再使点劲儿,不然怎么生……”

  禅幽又喊道:“用力吸气,呼气;再用力吸再用力呼……”

  麻衣少女受教:用力吸气,呼气;再用力吸再用力呼。

  那男子眸中满载绝望的泪水,力道迅猛地半撑起身子——茅屋中骤然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此刻,一切都圆满了。

  麻衣少女撤了手,伸手去接那自男子秘/处滑下的、还相连脐带的孩子;禅幽捧着半碗雨水,自衣摆扯下布条,浸了水,抹去男子满布额际的汗。

  男子颤抖着抬起五指,取下口条:

  “请姑娘抱起吾儿,且让我咬断脐带……”

  脐带断开,麻衣少女抱起初生的幼儿,不忍见那满布血水的草堆,强作笑颜将婴孩凑上前去:“恭喜壮士……”

  男子瞥了那幼儿一眼,便转过脸去啜泣不止。

  禅幽看出了异样,又自衣摆处撕下一块布条连同那碗雨水交予子蛉:“……你且到一边去,将孩子身上的血水抹净。”

  麻衣少女也无二话,抱着孩子坐在边上。

  禅幽也没经验,抓着湿布与稻草不知如何为他止血。

  男子伸出颤抖的手:“姑娘……”

  禅幽合掌回握:“这位大哥请说吧。”

  “……我本是七尺男儿,奈何身怀此胎,母亲悲愤欲绝,自缢求死……每思及此我恨不得取掉腹中骨肉,以祭先母。”

  禅幽愣在那儿,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男子气若游丝:“……姑娘大恩,碧落黄泉九冥幽府,张某铭记于心只求来生相报恩惠……张某自知无缘苟活,那孩子便托付二位,生杀之命,全听凭二位处置……”

  3)大神你儿子来找你了

  张佃户死后,婴孩啼哭不止,连续三个日夜;屋外暴雨不歇,也是连续三个日夜。

  待至第四天放晴,禅幽用稻草将尸身裹掩,埋葬于张母坟旁处——掩埋尸身时她多少有些心酸难受,前几天还对着自己说话,然此刻已然身体僵冷、面色死白地静静躺在坟坑里。

  她想,自己还是有责任的,如果她会止血,懂医术,至少也无须让这对父子天人永隔。

  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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