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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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烟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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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裳容只是看着他。
而刘启文说完这话,甚至连一声告辞都没有就走出了她的书房,手里还拿着她的宫扇。
她的扇子……
叶裳容看着刘启文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会瞬间晴朗,但是心里的确轻松了很多。
关心,的确是味效用不错的药……

叶裳容轻轻地舒了口气,看见绿芷从门外走进来。
素日里大大咧咧的绿芷,此时不仅用十分歉疚的眼神看着她,眼圈还红红的。
“小姐……”
“嗯?”她到底心情好了些,至少语调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西瓜要不要放在冰鉴里凉一凉?”绿芷问道。
叶裳容看过去。绿芷手里端着碗切成丁的西瓜,一眼看过去不仅是刚刚好入口的大小,西瓜子应该也是全剔掉的。她不由转眸看向榻边高几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豆沙糕和枣泥酥。
“不用了。”叶裳容素来不喜欢过凉的东西。
绿芷答应了一声之后,将手里的碗轻轻放在高几之上。然后她坐在榻边的脚凳上,替她打起扇子来。只是才一会,也不知怎么了,绿芷突然掉起眼泪来。
“怎么了?”
她其实是知道的,绿芷掉眼泪的原因。
不得不说她心情恶劣到如此地步,绿芷出力不少。不是绿芷时时刻刻向老夫人回报,也不至于让她觉得连睡觉都会有双眼睛窥伺着她。
但是绿芷现在,也确确实实地是担心她。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不由得诡异起来。
“如果那天我跟小姐去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绿芷看着叶裳容裹得半点皮肤也看不见的手掌,又掉下一串眼泪。
叶裳容一顿。
倒也不能说这句话错。
毕竟如果有人在身边,她只会将郁闷藏在心底,而不是站在礁石上发呆。碰不碰得上将离且不去说,她不远离人群自然也就碰不上这种剪径的强盗。
“都是绿芷的错……”绿芷哭得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看她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叶裳容反而好笑起来。
所以……
其实最方便的办法,是解决绿芷?
叶裳容眨了下眼,为自己突然想到的事怔愣了一下。
不过,也不是没有试试看的价值。
“傻丫头,你在有什么用?”叶裳容唇角勾起一点,然后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柔和不在意些,“难道我还能把你推过去挡着,然后自己逃回来?”
“但,但是……”绿芷一呆,急急道,“如果不是小姐在老夫人面前替绿芷开脱,说是您硬是让我留在府里的……我……”
“说你是傻丫头,还真傻乎乎的。”叶裳容笑得更不在意,“出门口的时候,的确就是我让你不要跟的。再说老夫人把你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了,我不护着你还能护着谁?”
“诶……”绿芷又是一呆。好一阵子她才反应过来似的,对着叶裳容笑了下。
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叶裳容也不去说破,只继续软软地笑道:“哭成这个样子,先去洗个脸再来陪我。”
绿芷怔怔地应了声,起身出去了。
叶裳容趴在榻上,微笑却不再那么纯良温和。
当然,她那句话并不能算是诓骗。
叶裳容若是长住刘府,绿芷自然跟着她。如果她有了别的去处,刘家总不会吝惜个丫头,让她这个孤弱的“表小姐”独自上路。
所以绿芷如果不得叶裳容的喜欢,她再好绿芷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但是如果叶裳容不好,那么绿芷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个从犯的名头。
不提醒她,绿芷这丫头竟然真还没意识到,她与叶裳容已经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了。绿芷要是能自觉些,她也不怕多照应她些,譬如月钱,又譬如嫁娶。但是如果她执意要做刘府的忠心丫头……
说她呆笨然后赶走也不是多难的事。
至少能有个安心睡觉的地方,绿芷下场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倒是不困了。不过她还是懒得起身,伸手拿起叉在西瓜上签子送到唇边。
嗯,好甜。

   

八月

  转眼间,到了八月。
白天或许还有那么一两分燥热,刘府满院的浓荫碧绿里已经杂上了几分秋色。夜凉如水自是更好将息,日子彷佛滑过指缝间的清水,慢慢地一去不复返。
“叩、叩。”窗格上传来一阵轻叩。
绿茗回头看了看在床上睡得安稳的玉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绿茗,”老夫人房里的珊瑚轻声笑道,“送点糯米藕片过来。”
绿茗顺手接过,拉着珊瑚在游廊扶手上坐下,“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
珊瑚说:“绿芷那丫头求到老夫人面前,借我半日去教她打宫绦的结。我刚完了事就顺道来看看你,糯米藕也是我向她要的。”
“你还真好意思,”绿茗与绿芷,乃至于眼前的珊瑚过去同老夫人跟前,自然亲近些,“做那么点事,又吃又拿的。”
“何止呢。”珊瑚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脸让绿茗看她的耳坠,“连这个也是她送的。”
珊瑚戴的耳坠好像金线揉成的线团一样,小小一个坠在下面。虽然金灿灿的,看上去却不是很扎眼,也算别致。
“她如今也会做人了,”绿茗笑了笑,随后皱起眉来,“这样的怕是要不少钱了吧……”
她话虽然没说全,珊瑚倒是听明白了。“这个倒是不妨的。据她说虽然看着像,却不是真金。我先时还不信,后来她拿了一盒子给我看才信的。”
“一盒子?”绿茗瞠目,“她什么时候有这个闲功夫攒下一盒子来?”
“据说都是表小姐给的呢。”珊瑚笑道。
“说起表小姐来,”绿茗说,“听说她向老夫人辞了那三两的脂粉银子是吗?”
“你也听说了?”珊瑚倒是不甚意外的样子,“表小姐看着年轻,比少夫人还要好脾气的,没想到人却硬气。不过她一个年轻姑娘家,也不知道计较这些做什么。就算是个不认识的养着她也无所谓,何况真是亲戚?”说着,摇了摇头。
“好脾气……”绿茗怔了一瞬。
她跟的是小公子,叶裳容自然就见得多。的确是没见过她有什么脾气,只是乍听入耳的刹那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好了,我也该走了。”说着,珊瑚站起身。东西送到,闲话也说过了,自然该走了。
“我也该回屋子了,很多事没做呢。”绿茗也笑着站起身,再谢了回一直送她到门口才转回来。

   

茶馆

  正阳街上新开了一间茶馆。
铺子好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产业,空置了很多年不见有人来,前阵子却突然有各式匠人涌进去。没多长功夫,铺子就开张了。
开在正阳街上,于是就叫正阳茶馆的铺子只一间大堂,就没隔出什么雅间来,只用透雕的木质屏风将小桌子或三或两地围起来,既清静也不妨碍客人听琴听书,倒也可以算是巧思了。
此时正是秋日午后。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子,在桌上画下卷云纹的暗影。虽然窗口连一片树叶子都看不见,空气里却飘着一股桂花甜香,随着吹进来的秋风时凉时浓。
不知是铺子新开还是时辰不对,堂中客人并不多。倚着窗的那桌,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肤白如雪,相貌秀雅清艳。连那身牡丹纹的绛色大袖襦裙,穿在身上也只是更添几分娇俏,丝毫不觉抢眼。
怎么看都不像平常人家的姑娘,偏这少女坐着的样子却没半分端庄规整。她半托着下巴,斜着身子。一双水润润的杏眼望着窗外却漫无焦点,与其说她闲懒倒不如发呆更合适些。唇边一抹缱绻轻笑,又替她添上三分慵懒和七分闲适。她举起手拿起小勺伸进芝麻糊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也不见她往嘴里送。
坐在邻桌的姑娘比少女还年幼些,却是一副丫头的打扮。她面前是与少女一模一样的点心茶水,只是吃得规矩又轻快,时不时地朝窗边望一眼,生怕她会有什么吩咐似的。
丫头把最后一口茶水喝完,才抹完嘴就轻声道:“小姐……”
坐在窗边的少女好半晌才拖长了懒懒的语调,“嗯?”了一声。
“出来好一阵子了。”丫头在椅子上不安地动了下,“是不是该回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站起来。
少女浅笑未敛,只是淡淡地瞥了眼过去。丫头一缩肩,立时老老实实地坐回椅子上。
她人虽然坐得规矩,眼珠子却转来转去,最后定在对面桌上几乎没动过的几碟点心上。看了看显然没打算碰的少女,暗地里吞了口口水。她一咬牙,硬逼着自己挪开视线,“小,小姐,绿芷不明白……”
“不明白说什么话,才能把这些点心搬到你自己面前去?”少女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她这回,倒是应得快了。
丫头脸上飞红,“不,不……不是的!我,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小姐要来这家铺子?”
少女的微笑一凝,“你想知道?”她的声音只是略低了那么两分,便无端端透出些许温婉如水的味道,只是再细辨下去才似乎有那么一两分的不悦。
那丫头一愣,突然扬声急急分辩起来,“小姐,不是的,绿芷只是好奇,没其它的……”
看到丫头这个样子,少女却轻轻笑了,她将脸转向窗外迎着暖风闭上眼睛,“只是向老夫人借了这铺子,等明年再用银子买下来而已。”
丫头呆呆的,显然是没听明白。
又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少女浅浅微笑,只不知是因为暖风里的桂香,还是伴着桂香的暖风了。
这少女,自然就是带着丫头绿芷出来的叶裳容。
自刘府总管回来,既没了她出去跑腿的必要,叶裳容便彻底与刘府里的生意脱开关系,整日里连刘府大门都不出一步。只是她到底还是过不了仰人鼻息的日子,琢磨了好一阵子又把主意打到刘府空置的铺子上。
刘老夫人原本有点把铺子当成见面礼的意思。只不过人家眼里的鸡肋,叶裳容当时没好意思白拿。再想起来的时候,便向刘老夫人请求这两间铺子暂由她管,一年后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下来。
叶裳容是仔细查过市价的,两间加起来总在一百两上下。算上一年的店租,一百五十并不算是个很高的数。只是一来,说多了赚不到反而丢脸,二来她要是真跟刘家仔细算银钱,只怕卖了她自己也还不清。目前先想着把整个绯云居的花用给挣出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老夫人允了之后,叶裳容一面与甄谷谈妥了一个月四两银子的店租,一面也在找她自己的生财之道。
如今虽然并不禁未成亲的女子出门,抛头露脸做生意只怕还是惊世骇俗了些。她倒是真有那个胆子,却也得顾及刘家的脸面。百思不得其法,叶裳容索性到正阳茶馆来坐坐。一来也算是散心,二来好歹也是自己的进账,总得看上几眼。
一阵衣袂轻动的声音过后,眼前暗了一下。叶裳容微蹙起眉,睁开眼睛,“绿芷……”只是她一声名字才出口,就停了下来。
不是绿芷。
叶裳容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眨了眨眼。
那人一声不出便在她桌边坐下,还特地挑了背对窗外位置。明明知她对着窗外,还是将一片秋色挡住,着实可恶。
只不过……
这人比起窗外几乎无物可赏的街道,倒是好看多了。
且不说那双魅人的凤眼,只那日光里毫无瑕疵的侧脸就足够让人嫉妒了。然后,那看上去柔软粉嫩的唇,和宽厚得足以遮风挡雨的胸膛。
叶裳容只能轻叹了声。
“怎么,不欢迎?”
对了,还有那丝滑到让人心醉的声音。
“水?”叶裳容没有要茶,倒是让人把烹茶的山泉水端了一壶上来。
“你是来生事的?”那人回答的声音里,带上那么一两分好笑。
茶馆,茶馆,自然做的茶水生意。连茶食都不过顺带而已,偏她就那么不给面子。
叶裳容见他没有拒绝,便再取杯子倒了水推过去。
接下来,似乎也没什么必须要说的话。譬如“将离公子,一月未见最近可好”之类的,叶裳容提不起客套寒暄的兴致,也就懒得说。不过街上人来人往的景致被他挡住,少不得要从他身上补回来。叶裳容托着下巴抬眼看过去,甚至连姿势都不用变。
大约是被人看惯了,将离竟是神色如常,举起杯子轻抿一口。长长的衣袖在日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表情简直堪称宁馨。
叶裳容挑眉。
不由得想起他并不记得的初次见面,于是漾起浅笑。
亵玩是不行的了,只是近观到底是比远观要好些。
将离放下杯子,也抬起眼看她。他倒是坐得端正,只是那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时,叶裳容突然觉得有丝不自在。
她眨了眨眼。
将离倒彷佛发现了什么,笑容更深了几分。那双墨色的凤眼里浮起清亮的笑意时,叶裳容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过来喝茶的?”叶裳容出口的话,不知怎么的有几分急促。
“不是。”将离说,“我这半个月一直在这里。”
这茶馆开张到现在也没到十日。他倒“半个月”都在这里?
叶裳容看向将离,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
青罗馆里甄谷不自在的举动,茶庄里将离半个侧影,突然能联系在一起了。
“你是这里的老板?”叶裳容微瞠,连声音也提高了半分。
“正是。”将离答道。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唇却抿了一下。
叶裳容眨了眨眼。
怪不得甄谷处心积虑地要和刘府沾上关系,原来是因为这个。想起在茶庄里看到的鄙夷,叶裳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毕竟如果是刘家,连县衙都要给一两分面子,遑论这满城做生意的商贾呢?想要脱去那种名声,开始做正经生意,果然就算是多花些银子也值得了。
看那甄谷老于世故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才学做生意的人。将离到底为这个用了多少心思,其中又遭了多少白眼,有过多少辛苦,想想就是可叹。
但是,说“恭喜”是不行的。
“一个月四两银子,便宜你了。”
这才是,叶裳容会说的话。
然后,她在他眼里看见了愉悦。
一阵风吹进来,夹杂着什么细小的东西打在她脸上。她低头,半朵桂花落在桌面上。
将离说了声“头发上还有”,便伸手探向她的鬓角,果然摸下两片桂花的花瓣来。
她才想道谢的,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不要脸!”
叶裳容一惊,身子一震。
她皱起眉转身看去,第一眼竟没认出来。站在她身后的老妇衣衫粗陋,眼睛浑浊,站在那里兀自喘着粗气。
张贵的母亲。
叶裳容眯了下眼,脸已经沉了下来。
旁边坐的绿芷几乎跳起来,“你胡说什么!我家小姐……”
“绿芷,坐下。”叶裳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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