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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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烟华-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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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里,或浓或淡,一片生机勃勃。
暖风吹过,池水,亦或是是水榭桌上白瓷杯里茶水,都泛起一阵涟漪。
叶裳容拿起杯子轻抿一口。
几乎没有味道的水带着一丝清凉的淡香滑进喉咙,她眼睛微眯,浅浅地笑起来。
一阵轻到几乎听不出来的脚步声。
“大夫让你少碰薄荷。”明明是声音,却无端端散发着宁静的味道,一道男声在叶裳容身边响起。
叶裳容转眸过来,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刘启文。她眼神流转间,原先那三分轻笑未去,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慵懒闲散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对着外人。
刘启文显然也习以为常了。他伸手拿了杯子,从她面前的壶里倒了水,放在自己面前。
“寒凉的东西,三哥哥不也是用不得?”叶裳容软软地回了句。
刘启文微微弯了下唇角,然后也看向水榭外的。
自那日答应了留下来,叶裳容便改了口叫云倚墨作姐姐。刘启文大了她两岁,有时候也会叫他三哥哥。
“美人如何?”不经意的,又似特意的,刘启文突然问道。
叶裳容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刘家三公子虽然从不出门,该知道的却一样不少。比如她去过青阳巷,又比如,她见到了那个全城有名的美人。
“很漂亮。”她想了想,答得十分认真。
轻浅的笑意漾开来,虽然淡到让人甚至看不出来,却让那素来如微风般宁静的人鲜活起来。“具体来说?”刘启文似乎突然起了兴趣,竟然追着问了下去。
“相貌还在其次,特别的是他的气质。”叶裳容又倒了杯茶,手一顿,“三哥哥如果是天上的神仙,那个将离就是地下艳鬼。”
“呵……”刘启文终于轻笑出声,“不是人吗。”
他竟是深知她的意思。听着像是褒贬,实则仙未必是好话,鬼也不一定是个坏词。
“那人很……”叶裳容看向池水,微微皱着眉,却半晌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出来。
神仙艳鬼之类的不过是玩笑话,但是叶裳容确实是觉得那个名叫将离的男人有些不妥。虽然细想起来,无论是先前的淡然,亦或是后来的热络,似乎一切都平平常常毫无破绽,但是她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坐在她对面的刘启文也没有继续说什么,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幽光一闪而过,又恢复成寻常的样子。
“君宁,刘家可有招人觊觎的东西,又或者……”敛去浅笑的叶裳容突然抬起眼眸,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有没有仇人?”
轻暖一扫,刚才还有些稚气的杏眼彷佛突然从池水变成了整块的水晶,既剔透也毫无情绪。
刘启文慢慢地眨了下眼,唇边才弥漫起一丝轻笑,“为什么这么问?”他的语调不像是否定。
“寻常都是想买,甄谷却一定要租。”叶裳容抬起眼,极是认真,“不说那两间铺子市口不好,他花在与我们套关系上的银子,已经够买下小半间铺子了。所以我看,他应该是想与刘家搭上关系。”
叶裳容自己也在管阳住了近两年了。
赫赫刘府,有名在历代书香。虽然叶裳容新近才知道刘家殷实,可以算得上富甲一方,但是外间却从来没有听过豪富奢华的传闻。加上唯一做官的刘启贤新丧,家中也没有适龄婚配的儿女,所以叶裳容想不明白甄谷存了心的攀关系到底为的什么。
“刘家总算还有些家底。至于仇恨……”刘启文算是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活在世上与人有了牵扯,自然有恩有仇。”他说话时一直看着静池的水面,语调平静得毫无起伏。
这一句泛泛而论,显然是顾左右而言他,叶裳容倒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眨了下眼略有些意外的样子。
“所以我应下来了。”叶裳容拿起杯子,小抿一口,垂着眼看着绿莹莹的茶水,“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索性就应了他的要求,看看他到底能做出些什么来。”她唇角微微勾起,声音却冷下去几分。
横竖不就是两间不值钱的铺子,大不了当做扔进水里,总好过那些有图谋的在背后做些看不见的事。既然老夫人都允她便宜行事,她倒是想看看甄谷打的什么主意。
刘启文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所以就那么‘天真活泼’?”
叶裳容眼珠子一转,倒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笑道:“我还生怕不像,在屋子里对着绿芷那丫头学了好几天。”
天真活泼,不解世事不好吗?
如果她老于世故,怎么会能令甄谷相信,只是青罗馆里一顿饭的功夫,她就被将离迷得晕头转向,连之前死活不松口的话都改了。
甄谷在将离出现的时候,几乎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这样不同寻常的动作,如果她不“天真活泼”些,又怎么能令甄谷相信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灼然。”
“嗯?”叶裳容抬眼看他。
刘启文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来,看着她,“喜欢做这些?”说出口时,依旧和平时一样清淡得彷佛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从刘启文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认真。
如果她摇头,他会说什么?
暖热里带着燥意的风吹进水榭,在这个人的面前也温柔起来。
“喜欢。”她对着他,嫣然而笑。

   

绯云

  绯云居。
叶裳容住的院子本是空置的,没有名字。当时是为了方便大夫进出替她看诊,待她决定在刘府长住的时候,看着这里厅堂俱全就没再挪动。补了三个丫头和一些应用的东西,再替院子起了名字,这地方就算是被她叶裳容占下来了。
绯云居的前厅不过是个意思。前厅边上的改作书房,新添了檀木的书案桌椅和一张宽大的卧榻之后,叶裳容如果没出门就一定能在这里找到她。
“小姐……”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丫头眼巴巴地看着叶裳容,“您就把参汤喝了吧?”这丫头相貌平常,手里端着碗站在书案前。
叶裳容坐在书案后,撑着下巴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手里的书,只是对丫头的话充耳不闻。
“小姐……”丫头声音愈发低弱。
叫她不听,她又不能端了参汤就走,只能僵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绿芷,妹妹不喜欢参汤的味道,替她加一勺蜜进去就好了。”透过鸭卵青的窗纱传来一道温婉低柔的女声。
“少夫人。”丫头回头眼睛一亮,彷佛见到了救星一样。
叶裳容无奈地抬头,这回便是她也不能敷衍了,“倚墨姐姐……”只是话没说完,就是一愣。
窗外,阳光下的荷叶简直绿得肆无忌惮,花苞轻粉娇嫩,在水面上亭亭玉立。但是径自走进来站在她身边的少妇却苍白黯淡。不止是因为她一身重孝,还有她眼圈下的乌青和黯淡的眼神。
云倚墨顺手从丫头手里接过汤碗,递到叶裳容面前。
叶裳容伸手接过碗。她想要皱眉的,却因为云倚墨略显苍白的脸色一口全倒进肚子里。
“姐姐……”叶裳容抬头,不由的一顿。
“昨天晚上没睡好?”叶裳容因不出门,只一身藕色襦裙,照例的脂粉钗佩全无。她拉着云倚墨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云倚墨只是轻轻一笑。虽然温婉沉静,却让她的苍白愈发凸显了出来。
叶裳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云倚墨浅浅一笑,有些话其实不用出口的。她转而问道:“绿芷她们怎么样?”
刚才跑着出去的那丫头,是新近才从二等丫头里挑出来的。相比起府里常在几位主人身边的,绿芷不仅欠了些资历看来也不够稳重妥当。不明白叶裳容为什么挑她,又怕她不合用却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云倚墨特意问起。
“老夫人身边的,怎么会不好。”叶裳容自是知道云倚墨关心她,浅浅笑道,“倒是姐姐顶着这么烈的日头过来,是有事吗?”
说到来的目的,云倚墨脸上突然闪过一阵尴尬,“妹妹帮我看看这个。”她把账本递到叶裳容面前。
叶裳容挑了下眉,翻开来看。
刘府内账房的账本,记的是些下人的月钱,吃用花销之类。叶裳容粗略扫了一眼,账目简单清楚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不解地抬头,“这个,怎么了?”
云倚墨指着月钱银子那项,说:“这个月发下去的是四十七两。为什么我算出来,应该是……一百多两?”
叶裳容一愣。
刘府里里外外的下人,大概五十个上下。月钱这一项,就算按照一人一两算,也不过五十两银子,怎么会出来个一百多的数字?
“妹妹……”见叶裳容好一会不说话,云倚墨干笑道,“是不是我又算错了?”
“姐姐再算给我看看。”说着,叶裳容随手从自己案上拿了纸笔,递到云倚墨手里。
九个二等丫头,每人每月六百文。四个小厮,七百五十。
两项相加……
叶裳容看着只加到第二项,就写下十七两五百五十文的云倚墨,眨了下眼。
这云倚墨,琴棋书画不在话下。穿衣打扮之类,只看她的屋子收拾得那么雅致也知道不差。据说她还略通医理,夫君儿子的日常饮食都是她在打点。玉儿落水淋雨,都是一碗姜汤下肚就没事,可见她这方面也是出色的。
这样的人,竟然数算这么差吗?
老夫人竟然放心让这样的她来管家……
不,或许正因为儿子过世了。
叶裳容一顿,突然有些明白。
云倚墨与夫君鹣鲽情深,她这个没见过刘启贤的人都知道。如果每日不寻些什么事情逼着她做,只怕哭就把自己的身子给哭垮了。那位看上去不怎么好接近的老夫人……其实是为了这个才让她管家的吧?
不由得,轻轻一笑。
“姐姐不擅长数算?”叶裳容问道。
“这些本都该是我做的,启贤在的时候是婆婆纵着我。如今启贤不在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低弱下去,眼圈开始发红。
叶裳容一时也不知怎么劝才好,只能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云倚墨抬眼看着她,柔柔地浅笑。
“容容。”一片安静里,突然玉儿探头进来。他看见叶裳容和云倚墨都在,立刻开开心心地跑进来。“娘……”他跑到云倚墨身边,见她眼圈发红笑容一顿,小心翼翼地偎过去问,“娘不高兴?”
“没有……”云倚墨见儿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娘只是,只是想你爹爹了……”
“玉儿也想爹爹……”说着他嘴一扁,声音也低了下来。
生怕这母子两相对垂泪,叶裳俯身拉起玉儿的手道:“玉儿,你是男孩子,爹爹不在就要保护娘的,对不对?”
“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玉儿却还是抬头轻应了声。
“所以玉儿不能哭,”叶裳容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云倚墨,“来,对着娘笑一个。玉儿的笑容对娘来说,是天下最重要的东西了。”
“娘……”玉儿伸手拉着她的手,眉头虽然皱着,嘴角却硬是弯起来。
云倚墨轻笑一声,用力将玉儿搂进怀里,“嗯,玉儿的笑容,是娘最重要的东西。”
玉儿原是被他娘勾起的伤心,毕竟年纪还小,情绪来去都快。见他娘一直抱着他,表情不多时也松了下来。
好一会,云倚墨才抬起头,“裳容,谢谢。”
叶裳容只是回以浅笑。她眼珠子一转,“玉儿,不行,我吃醋了。怎么可以就让你娘一个抱,过来让我抱抱。”说着,向玉儿伸出手。
玉儿抬起头看看叶裳容,又看看他娘。见云倚墨不反对,他笑呵呵地扑进她怀里。
叶裳容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一边倒了茶水递给他。玉儿也不接过来,捧着她的手低头喝水。
“裳容,你好大的力气。现在玉儿越来越重,我都抱不动他了。”云倚墨只是见她抱得轻松,随口说道。
“好歹是做了一年的小二,手上总有几分力气的。”
叶裳容并不介意,也是随口说话。云倚墨却听得一怔,转瞬露出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叶裳容倒不觉得自己可怜,却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刻意解释什么。她只是转而说道:“也快到午饭的时辰了,你们母子两索性都在我这里吃如何?吃过了,再一起睡一会。”
正目不转睛看着桌上一盘酥饼的玉儿眼睛一亮。
“这……午饭倒是无妨。”云倚墨看着儿子期待的样子,有些作难,“我下午还想再把账算算。”
知她不答应,玉儿的头低了下去。
“账迟个一日半日的有什么关系,或者我帮你看。”叶裳容看了看怀中的玉儿。
“这……好吧。”云倚墨见儿子失望已经有答应的意思,这会连叶裳容都开口了,自然答应下来。
玉儿的表情立刻放晴。他抬头就朝叶裳容脸上亲了下,“容容最好了。”
“这孩子……”叶裳容摸摸自己的脸,与云倚墨相对失笑。

   

倚江

  倚江楼。
当这三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叶裳容怔忡了一瞬。帘子从她手里滑脱,再次将街上的景色隔绝在马车外面。
今日刘家有几条船靠岸,按刘老夫人的意思叶裳容跟着管事去了码头。名义上是带人清点,实则是要让她把各个管事的脸认一认。叶裳容一早带着绿芷出门,到码头转完一圈后已经过午了。
“小姐,午饭是回府去用,还是在外面将就一下?”绿芷一双水灵的眼睛转来转去,没半点安分的样子。
这个时辰,就算寻常酒楼午市也该歇了,回去吃更晚。刘家上下素重保养,何况叶裳容大病初愈,这方面很需要上心。
“停车。”她好似没有听到绿芷的话一样,轻声吩咐。
“哎?小姐要在这里……”绿芷只当她看见什么好的酒楼,探头出去看见倚江楼几个字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车夫应声停下马车。
“小姐,你要去?”绿芷满眼的担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把阻止的话说出口。
叶裳容绷紧的脸这才扯出一抹淡笑。
她不想问为什么绿芷会这么说,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乖,停好马车过来找我。”说着,她起身下了马车,将绿芷和那声急匆匆的“小姐,帏帽”一起丢在车帘后。
下了马车后,叶裳容抬头看过去。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本来半新不旧的招牌似乎更暗淡了些。夏日刺眼的阳光下,竟然露出几分衰败萧条的样子。
叶裳容抿了抿唇。
倚江楼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赚钱的地方。
成年之后但凡不是断手没脚的,就该做事养活自己。不论这种想法是否合得了世事常理,叶裳容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倚江楼,更确切地来说是余元,叶裳容一直都是感激的。
但是后来,余元答应了张家的求亲。
她欠张家救命之恩,而张家欠她悔婚的债,所以张家是她心里的死结。但是对间接造成她被人悔婚的余元,叶裳容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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