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一松懈下来，心里的话就不由自主脱了口，我说，“忘了她好吗？”
说完以后我就开始后悔，我想路菲怎么可能答应我呢？
但是她竟然真的点点头说，“嗯”。
我抱着她软绵绵的身体，感觉情绪正快速地回复过来，我又说，“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了。”
路菲回抱住我，她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从那之后路菲真的很听话，似乎跟何林再也没有了纠缠。
很快就到了何林那一届大四离校的那天，虽然路菲表现得很平静，但我还是担心她会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于是我说，“快期末考了，今天去KTV嗨一下吧。”
而路菲点点头说“好。”
我们去了离学校比较远的KTV，整整唱了一个通宵，然后就在清晨时分踏着毕业生摔碎的酒瓶子回了寝室。
大家洗洗就都睡了，我却紧张地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我很害怕路菲突然爬起来去找何林，甚至还猜测着她们会不会私奔什么的。
不过事实证明我实在是想太多了，待到我下午快两点时醒过来，就看到对面下铺路菲还在睡着。
过了一会她也醒过来，然后就洗脸、玩电脑，一直到晚上下楼吃饭，什么都没发生。
何林终于离开学校了，而我和路菲也升入了大四。
一到大四，现实的压力突然就扑面而来，所有人都在忙着实习考研找工作。
很快我们的课都上完了，寝室里小A和小B也先撤了，只剩下我和路菲两个人。
路菲说她不打算实习，而是要安心写论文，争取拿个优秀。而我对于优秀不优秀的没什么想法，只是希望多陪她几天。
我对于这个独处的机会感到高兴，同时也感到担忧。
我担忧的是万一哪一天我忍不住对路菲说出了一直以来隐藏的感情怎么办？
即使何林已经离开了，我也明白我和路菲还走不到那一步，而我们的室友身份又决定了一旦我说出口，可能未来两个人都会面临十分尴尬的境地。
于是我那些天过的就像路菲之前对着何林一般的小心翼翼，这样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因为家人不会放任我就这么留在学校无所事事，很快他们就替我找到了家那边的实习单位。
其实我本想在大学附近找一个地方实习的，要把路菲一个人留在寝室我实在是不放心。但无奈家里已经安排好了，而我又确实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对路菲表白。
如果真的那样，恐怕我之前担忧的，路菲会因为何林给她的伤害而放弃所有关于大学的记忆的可能，就将成为现实。只是原因不止何林，还多了我。
就这样，我便决定还是回家吧。
临走那天，我一边打包行李一边和路菲说话。
我说，“我走了就剩你这个胆小鬼，晚上一个人可别害怕啊。”
那时候我总说路菲是胆小鬼，但是后来我才发觉其实她的胆子比我大多了。她敢无所顾虑地宣示她的热情到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步，她敢为了一句话之身前往一座未知的城，她敢不顾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下一次继续全心全意扑上去。
而我却只敢小心翼翼地守在她身边，她退，我便进。她进，我则退，永远保持着亲近，又不敢太过亲近。
路菲回答说害怕了会给我打电话。
我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不过还是开玩笑说，“那我就给你讲鬼故事。”
她听了气得抓起那个兔子抱枕就摔到我身上。
那是有次我们逛街时我买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后来越看越觉得它傻乎乎的样子跟路菲很想，所以就坚持买了下来。
我把抱枕又扔回给路菲，我说，“就把它放在这陪你吧，如果想我了就对它说。”
路菲大呼恶心，但还是抱住了那只兔子，然后她就过来掐我的脸。
我抬起手握住她的手，对她说，“不管是高兴了，难过了，无聊了，都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可能我有时工作顾不上，但也一定要打知道吗？”
路菲答应了，说只要我别嫌她烦就好。
我赶紧说不会的，大概一着急样子有些严肃，路菲一下笑了出来，她说干什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我便跟着她一起笑，但心里还是很放不下，然后就像是为了给自己求一个安慰似的，我说“是啊，我们会一直联系，即使毕业了也一样。”
而路菲点点头，样子看起来很是郑重，她说，“我这个胆小鬼离开你可活不了呢，你就做好被我缠一辈子的准备吧。”
其实那时候我想说，“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了的，没有谁必须粘着谁一辈子。”但其实我还想说，“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但我最终还是住了口，因为哪怕只是假象，只是一个终会醒来的迷梦，我也希望它能多停留一会。
所以最后我只是说，“照顾好自己。”
路菲说要送我去火车站，被我拒绝了。
我不想她送了我独自一个人回来，我不忍心，也不放心。
于是她就送我到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我们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发车。
后来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即使很舍不得，我还是对路菲说，“回去吧。”
她便拉着我的手臂说要送我走了再回去。
那么多次，路菲都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何林的背影越行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她已经看了太多回，我不想她再这么看着我离开。
所以我说，“回去吧，我不想你看我背影。”
说完这句话我就看见路菲的眼睛红了，而我也感到一阵阵的想哭。
路菲靠过来想要拥抱我，而我抵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因为我觉得那样会让我再也忍不住泪意。
我再一次让她回去，我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然后对她说“再见。”
而路菲终于转过身，向着学校门口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原来主动送一个人离开是这么的让人难过。
路菲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头，她对我挥挥手说，“去车上吧。”
我摇摇头，感觉眼泪再也忍不住，只得摆手示意她赶快回去。
路菲又转过身继续往学校走，我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一直走到校门口，她又一次回过了头。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好在离得已经很远了她应该看不到，我一边流泪一边努力保持微笑注视着她，对她挥手。
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最终路菲还是听话地先一步转身回了校园。
我看着她最终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不见，突然觉得就凭她这两次回头，我对她一年多的暗恋都值得了。
那之后实习一直很忙，而头一个礼拜路菲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
我有点生气，更多的却是恐慌，我打电话质问她，而她说是因为看到我发状态说很累才没敢打扰。
听她这么说，我又难过又欣慰，然后我说，“那也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我很希望你打电话。”
此后路菲至少每周都会拨一个电话过来，只是随口说说最近做了些什么，天气怎么样之类的话，但我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就很开心。
一直到后来宋倩去了我们寝室。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很生气，挂断电话后我想到其实自己没什么立场生气，而且也实在有些反应过度。
但一想到宋倩跟路菲两个人呆在一间屋子里，讨论的话题统统都是何林，我便忍着一口气不肯先给路菲打电话。
就这样忍耐了半个月，路菲也没有先打一个电话给我，我终于感到了恐慌。
正好隔壁一个跟我们关系都不错的女生这时打来电话询问我一些关于实习的事情，我便装作随口向她打探路菲的情况，结果却听她说起路菲已经回家两周了。
我惊讶路菲竟然都没跟我说，那时我以为她只是在生我的气，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去找了何林。
我主动把电话打过去，对面路菲似乎是刚睡醒。
我装作毫不在意的语调，用我们因为宋倩的事而尴尬之前的语气，带着笑意对路菲说，“刚睡醒啊，小懒虫。”
而路菲也用配合的语调回应着，就好像那半个月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到了。”李涵拍了下我的肩膀，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第53章 书玲篇（二）
我和李涵下了车，我看到酒店门口都是喜气洋洋的花篮和气球，还有条幅什么的。
走进大厅，入眼就是路菲和代韩柏的婚礼告示板。
画面上路菲穿着雪白的婚纱，依偎着代韩柏一脸幸福地笑着。
告示板上印着“钟爱一生，幸福一世”的字样。
我看着这行字，突然就想到，其实我也对路菲说过一生一世的话，只是她没听到罢了。
那是大四的寒假，从2013年跨越到2014年的寒假，从“爱你一生”到“爱你一世”。
其实跨年夜那天我是和路菲通着电话的，在2013年12月31日23点59分的时候。
那时候我很想对她说点什么，只是窗外的烟花不够响，所以我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后来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就在新年倒计时的前几分钟。
你问她，“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她笑着说，“怎么可能？你忘了我说过要缠你一辈子了？”
我想着我当然没忘，我只是害怕你会忘。
而路菲的话就好像一个安抚的魔咒，让我一下子放了心。
而后我叫了她的名字，几乎是同时，我听见电视机里春晚的倒计时开始了。
路菲着急地对我喊道，“快说！要放鞭炮了！”
我就数着倒计时，在鞭炮轰然炸响的那一瞬，对她说了，“路菲，我想陪你一生一世。”
虽然不是公历的跨年夜，不是真正的2013到2014，但至少也是新年的衔接。
而我终于在她听不见的时候，对她说出了告白的话。
说完后我没挂电话，路菲也没挂。
几分钟后，鞭炮声终于渐渐小下去。
我听见路菲对我喊道，“你刚才到底对我说了什么？”
我回答，“我什么都没说，被鞭炮吵得都忘了要说什么了。”
路菲就说她更好奇了。
我笑道，“不用好奇，既然忘了肯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
于是她对我说，“那倒是，新年快乐！”
我也对她说，“新年快乐！”
……
“书玲，好久不见！”小A大叫着扑了上来，虽然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但她简单直白的样子还是没怎么变。
我拍拍她的后背，“嗯，确实好久不见。”
“我婚礼你就不去，路菲的你就来，你也太偏心了吧！”小A从我怀里退出来抱怨道。
我笑道，“那我一会多喝几杯向你赔罪。”
这时小B也和男朋友走了过来，她看到我也很惊喜，不过随即目光就转到了李涵身上，“这位……你也不给我们介绍下。”
李涵便对她伸出手主动说，“你好，我叫李涵，是书玲的男朋友。”
于是小B的男朋友也做了自我介绍，几个人正挨个握手，小A的老公也走了过来。
一大圈的认亲结束之后，小B留下三个男人在一边聊天，就拉着我和小A往路菲所在的休息室走去。
她们俩有说有笑地往前走，我却感到心脏开始收紧。
前面的那个房间里就坐着我从大学时便开始喜欢的女人，我喜欢了好几年分开了好几年也始终没有忘掉的女人。
自从大学毕业一年后我们四个聚过的那次，我已经有两年都没见过她了。
而自从何林去世，路菲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很多。
如今她就要结婚了，我不知道门后面的还是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她。
终于，房门被小A推开了，我看到一个一身雪白婚纱的身影正背对着我们坐在窗边。
那个身影听见响声回过头来，看向了我们几个。
那是路菲，是我用整个大学时光偷偷喜欢的路菲，是我对她说过“一生一世”的路菲。
路菲的妆容很精致，头发的装饰很用心，一袭华美的婚纱让她看起来像是天下下凡的仙子。而她脸上的笑容温柔又端庄，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心翼翼又大胆热情的女孩了。
她站起身，对我们说道，“你们过来了。”
小A作势就要扑上去，被小B给拦下了，“你别把人家婚纱弄乱了。”
而我看着路菲，恍惚地想到，曾经那个耀眼夺目的女孩，现在这个美丽如画的女子，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路菲你这动作真快，明明之前还说要给我当伴娘的，结果自己倒是比我结婚还早。”小B调侃道。
路菲笑笑问道，“你的婚礼准备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再过两个月就举办。”说着小B回过头来看我，“书玲你可不许不去啊！”
路菲也看向我，她对我伸出手来，微笑着说，“书玲，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握住她的手，努力展露出一个得当的笑容。
大家又聊了几句，小B就拉起小A要出去，“哎呀，我要去厕所，小A陪我去。”
小A抗议道，“多大的人了，你自己去，我要看新娘子。”
不过最终小A还是被小B拉走了，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感到心脏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即使是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卸下。
我想我应该说些诸如“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语，但我最终只说出一句“恭喜”。
路菲回答，“谢谢，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我看到她的笑容温柔而真诚，那种气质就像一束雪白的百合花。
我不禁想到，其实路菲还是那个路菲吧，只是比之前更加成熟了一些。
但有些事却已经永远地改变了，那个女孩今天将要结婚，从此成为一个家庭的贤妻良母，而我也将要彻底地放弃她了。
“没有，应该的。”我亦回以她一个微笑。
“真快啊，一晃就毕业好几年了，现在我和小A都结婚了，你和小B也都有了男朋友。”路菲感叹道。
“家里逼着相亲而已。”我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合适，又赶紧加了一句，“我说我跟李涵。”
“他对你怎么样？”路菲笑着问。
“挺好。”我反问，“代韩柏对你怎么样？”
“当然也不错，”路菲回答，“不然我也不会跟他结婚了。”
“嗯，是啊。”我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多余，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着，“路菲，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看到是路菲的母亲，便对她打招呼道，“伯母好。”
她母亲惊讶地看着我说，“这是书玲吧，我还记得当初送路菲入学的时候，你们寝室几个就你看着最稳重，我还想着路菲应该多向你学学呢，果然后来你们两个就最好。”
“伯母记性真好。”我点点头笑道。
她母亲又问，“听路菲说你也有男朋友了。定好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