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谱- 第22部分

　　
　　绿衣服的挽袖准备教训红衣服的，紫色袍子的捂着半边脸在绿衣服后面拉着，红衣服的干脆抱着肘在看戏。
　　
　　一时间忘川河岸上只能听见轻轻的风声，和河里那几条玄机鱼戏水的声音。
　　
　　直到有一个人先开了口。
　　
　　“无独，你刚才给我留的拌猪皮放哪里了？”
　　
　　陆二暴走，“你这个死河管……简直太目中无人了。”
　　
　　九非笑了，二百五十个鬼的魔音合唱团全部看呆了，甚至三馗的心中也咯噔一下，因为九非是对着自己笑得，并且还说了句话，“后面的大胡子，你可要拽住他啊。”
　　
　　“我……我……”陆二的脸已经从绿色变成了红色，“三馗，你给我放开，不然我踹你了。”
　　
　　三馗一晃神，手上竟然松了，眼看着陆二就惯性的扑向九非。
　　
　　“不是吧，刚让你拽住，你也太不给力了。”
　　
　　陆二眼中得意，“你这个贱人，看我手段——”这一下却比预期的更早的撞上一人的身体，确切的说并没有撞上，因为在撞上之前，陆二就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什么轻轻的抵住。是一根手指，仅仅一根手指，就将陆二定在半空。
　　
　　“是你？”陆二惊呼一声。
　　
　　黑衣黑发黑靴，脸上是阳光玩味的笑容，不带一丝属于冥界的阴霾。
　　
　　那人背对着九非，整个魔音合唱团却看的真切，二百五十鬼立刻响起一阵欢呼，紧接着就有人喊起口号：“恭迎黑哥回返！”“恭迎黑哥回返！”声音此起彼伏。
　　
　　队伍自动分成两列，小鬼们熟练的祭出红色的彼岸花花环，扭动起僵硬的腰身。
　　
　　陆二和三馗看到这群鬼乱舞的场面，第一时间就狂吐不止。
　　
　　那人只是笑笑，转过身子，面朝着九非，“我回来的不算晚吧！”
　　
　　九非扑上前去，指着跳着群鬼，“可惜这里只有男鬼，波斯肚皮舞冥界版只能凑活看看。”



54、第五十四章　察查司八准

　　“虽然这件不入流的蓝色官袍不衬我的肤色，不过倒是很配合我金色的瞳孔。”挑了挑眉毛，他又摸了摸腰间的丝带，腰身在丝带的作用下，显得更加的细窄。连跟袍子一同定制的黑色靴子也用蓝黄两色的丝线绣着云纹。
　　
　　薄唇一直有着一丝浅浅的笑容，高雅，自信，甚至有着跟衣服一样的精致。
　　
　　“有偶，你看看我这身行头如何？”
　　
　　“我觉得这行头还远远不能彰显您的气场，不过它们能有幸穿在您身上，感觉立刻变得雅气了。”有偶是这人的文书，要知道有偶的好兄弟无独在冥界混迹多年，也做了一个小小的河管，有偶能爬上察查司的文书位置，除了出神入化的马屁功夫，还要有一流的眼力。
　　
　　有偶的顶头上司就是这个站在那面足有一面墙那么大铜镜前的人，冥界四大美男子之一。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冥界四大美男子，五浮，四珏，陆二。而他八准应该是第三的。因为在他眼力，五浮是出尘，四珏是冷艳，而陆二顶多给个时尚奖，能让陆二上榜已经很勉强了，而如果非要用词来描绘他的美，他会在优雅和精致之间纠结，不过八准认为，这两个词都用来形容他丝毫的不过分。
　　
　　八准看着冥界的红月，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迈开步子向生死殿走去。他知道，现在是他出场的最好时机，因为那个六闲回来了。
　　
　　一踏进生死殿，正看到四珏拿着判官笔勾着生死薄，笔尾一缕白色的灵气缭绕其上。八准轻轻的在椅子上坐定，也不言语，金色的眼眸一直只定在那人身上。
　　
　　一卷生死簿放下，似乎是有些口渴，四珏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瓷茶碗，空的。只得皱了皱眉头作罢。　
　　
　　一股茶香飘来，蓝影闪过，茶碗里已经添了热水。四珏眼神依然淡漠，抬眼：“来生死殿作何？”语气一如从前无丝毫波澜，亦听不出悲喜，却有一番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八准也并不以为意，“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八准撑肘在案上，脸上依然噙着笑。金色的眸子也在案上的烛火前反射着晶亮的光。“你这生死点端的冷清，连个打杂的小鬼都不曾有，倘若我不来，恐怕你连口热茶也喝不上。”
　　
　　“你若没什么要紧事，回去吧。”
　　
　　“你真的没事找我么？”八准把下巴搁在案上，只拿亮金色的眼眸看着四珏，脸上噙着狡黠的笑。“六闲回来了，听说他这次在人间一口气要了三十万人的性命做了那个人间皇帝的陪葬，还将命理注定篡位成功的王爷也置于死地，改变了人间时局的走向，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的崔大人。”
　　
　　四珏冷冷撇了八准一眼，顿了顿，脸上依然看不出悲喜，“知道，那有如何？”
　　
　　八准卖起了关子，拿起四珏刚喝过的茶碗便往嘴里送，“当！”一声，八准手中的茶碗碎成一地瓷片，“这碗是我的。”
　　
　　“你这又没有第二个茶碗，这唯一一个茶碗你宁可打碎也不借予我，你这待客之道未免也太……”八准无奈的撇撇嘴，看着一身的茶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若想说边说，不想说，恕我还要忙公事。”
　　
　　“好好好，我也不同你墨迹，你还记得咱们四个判官中我是做什么的吧！这次六闲犯下如此大的事情，可是由我察查司负责的。”
　　
　　四珏眉头轻皱，“你待如何。”
　　
　　八准偏头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咂了咂嘴，“我还不知道呢，这个事情可大可小，要看我的心情，但是具体断案之时我是个什么心情就看你了，嘿嘿。我知道你一直都放不下六闲那个黑脸男，不如我卖你个人情，可好？”



55、第五十五章　求，求不得

　　八准薄唇噙着笑，似乎料定了四珏会赞同自己的建议一般，自信满满。甚至已经开始才筹谋着倘若四珏同意了，自己应该管他要写什么好处作为报酬。
　　
　　八准瞄着四珏莹白的皮肤，红艳的嘴唇，挺翘的鼻子，甚至清冷明亮的双眼。好好的一副容颜，缘何一直这么冷。好像一直封印在万年的冰魄中一样。
　　
　　“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四珏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似乎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八准错愕了，是四珏根本就不再在乎这些了，还是自己说了什么惹恼了他，为什么四珏要这么干脆的回绝了他。为什么这个男人就不能在自己面前试一下弱么？从来都是这一副生人勿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摸样，自己做了这么多难道一件都无法打动他么。
　　
　　“你，你难道要看着六闲接受天谴么？你就丝毫都不担心？你之前对六闲所作的一切难道都是假情假意么？”
　　
　　八准根本不晓得自己刚刚所作的一切在四珏眼里分明就是□裸的威胁，他分明就是强制让四珏接受自己所谓的人情，或许是抱着有所图的目的，其实本质跟一场交易无异。
　　
　　“我不想看着六闲接受天谴，但，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插手，也不想为了不要的事情，欠你什么人情。”
　　
　　八准怒了，心底里的怒了，他分明的感觉到自己被四珏打心底里的看不起了。“我是想帮你，你不是喜欢六闲么。”
　　
　　“帮我？你为什么不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真的想帮我，还是另有所图谋？”
　　
　　八准心口顿时如中一箭，他真的是另有所图，他希望眼前这个冰冷的男子可以放下他的冷，为了那个人来求自己。不管是什么事情，哪怕是要触犯天条的，只要他来求自己。带着这个希望，他之前的那句话可谓是威逼利诱，甚至用那人作为要挟。
　　
　　可是四珏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难道四珏就不怕自己一生气，将事情搞大让六闲永世不得翻身么？是自己估计错了？想必六闲的安危，四珏更注重他自己的尊严么？为了尊严可以连拯救六闲的机会都错失？
　　
　　四珏冷冷的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八准，便想绕开他离开。
　　
　　耳边呼的一声风响，四珏已经被八准压倒在桌案上，那人金色的双眸已经被雾气模糊，“四珏，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只要你说一句，就是让我去犯天条，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没人要你去犯天条。”四珏的语气冷淡，一如无波无澜的忘川河水。
　　
　　“为什么，你一直要对我这么冷淡。”
　　
　　“我是个判官，我对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提笔落笔皆是生死岁月，不得有半分罔顾，半分私情。”“你说谎！”八准的脸几乎要贴上四珏的脸，“你分明是自欺欺人，判官也是鬼，是鬼就有七情六欲，一切都是你的借口。”
　　
　　八准胸口剧烈的起伏，脸庞更是涨红，“你，你不是不想让六闲出事么？只要你说一句，就一句，我拼上魂飞魄散也一定会去办。反正你也不待见我，不如做了这两全其美的选择。”说道后来，八准的脸上只剩下哀求。
　　
　　“不需要！也没有人需要你魂飞魄散，你改放下你心中的桎梏。不可能的事情，”
　　
　　八准木然的松开扯着四珏衣领的手，愣愣的看着那个离去的红色身影，原本自己只是看不上四珏一副万年玄冰雕刻的脸庞，凡是还喜欢跟四珏对着干，就是为了有一天要看着这个清冷孤傲的脸上的哀求，可是，最后他发现，最可怜最可悲的那个人是他，无论自己怎么威逼利诱，无论自己如何哀求，四珏一丝机会都没有给自己，甚至没有一丝希望。
　　
　　自己就从来没有被四珏放在眼里过，可悲，原来自己萌发跟四珏唱对台戏的意向最根本的动机只是希望这个高傲孤冷的家伙注意自己。原来，那人从来都对自己不以为意。
　　
　　那种绝望无力的感觉袭上来，为何我在他心门之外叩门口到精疲力尽，他都没有开出一条门缝给我，哪怕是因为怜悯也好。
　　
　　四珏的心很窄，很小。只能装进一个人，一个人就满了，门是不会再为别人开的。四珏，倔强执拗，会因为一个选择一只走到黑，走到无路。即使用脑袋去撞，哪怕是撞个头破血流也一定要撞开一条路。如果墙后，门后是地壳，那就撞死在上面好了。



56、第五十六章　画中山，竹中笺

　　判官殿，生死司，后堂。
　　
　　素净的书房中，一袭猩红官袍的四珏站在空空的白色墙面前，手里是蘸满了浓墨的判官笔。
　　
　　判官笔上几许白色的灵气，旋转的流动着。
　　
　　闭目，甩腕，一副山水画就出现在空白的墙面之上。
　　
　　蜿蜒的山路，盘在耸入云霄的峰峦上，一条晶莹的瀑布在山顶飞流直下。瀑布的两边长满了嵌入山体的古树，而最大的一株古树上，站着一只白鹰低头做梳理翅膀状。
　　
　
　　
　　一阵清风吹过，将四珏笔尖上的一滴墨水吹落，也吹动了画里面的云。吹出来了瀑布潮湿的水汽，吹动了山上的古树。那只白鹰竟然扇了扇翅膀向着四珏飞来。
　　
　　四珏步履轻迈，就那样走进了画中。白鹰温顺的落了下来，等待主人的驱使。
　　
　　四珏轻抚白鹰，一人一鹰乘着风飞翔峰峦的顶峰。
　　
　　山顶是一湾潭水，潭水慢慢的流向山下，形成之前看到的瀑布。
　　
　　潭水十分的清澈，除了能看清潭中游弋的小鱼，还能看清池底的鹅卵石。池中的银鳞小鱼，在池水中看到一红一白的倒影，甩了甩鱼尾冲一人一鹰游来，慢慢的银鳞退去，变成大片白滑的肌肤，青绿色的长发垂下盖住娇美的身姿和胸前。只剩一条覆满银鳞的鱼尾，在水中不停摆动。
　　
　　美人鱼眼中再无戾气，只剩一片清明。
　　
　　“你自由了，凌落！”
　　
　　“自由？我可以离开了么？不过这里真好，我发现我已经舍不得这里了。”
　　
　　“难道你不想去见那个人么？”
　　
　　“五浮？”凌落摆动鱼尾游到四珏脚边，“你是说我可以去见五浮么？”
　　
　　四珏点点头，“不过我有件事情需要做，做完这件事情，无论你是想留下，还是想离开都由你自己决定。”
　　
　　“是什么事情？”
　　
　　四珏在袖子里面拿出一个类似竹筒的东西，“把它交给五浮。”
　　
　　凌落退去鱼尾，幻化出修长白滑的双腿，发丝摆动，遮住大半身体，赤着脚走上岸，从四珏手中接过竹筒。
　　
　　竹筒只有拇指粗细，“这是什么？”
　　
　　“你交给五浮他自然就会知道了。”四珏梳理着白鹰的颈上的羽毛。“我把玉儿借给你，它会背着你找到五浮的。”
　　
　　凌落看着神骏的白鹰，退了一小步，鹰是天生会吃鱼的，所以，鱼儿天生会害怕鹰。
　　
　　“放心，玉儿不会伤你的。”四珏牵了凌落的手扶她骑上白鹰，又抚摸了一下玉儿的颈项，“去吧！”
　　
　　“放心吧！”白鹰玉儿振翅，载着玄机鱼精凌落，飞向山的背面。
　　
　　四珏看着白鹰消失的地方，“五浮，我就再信你一次，六闲能否平安，就看这一部棋了。”
　　
　
　　
　　黄泉路。
　　
　　三十五万新鬼浩浩荡荡的从黄泉路上走来，三十万的黑甲军，五万白羽军。队首引路的是一脸严肃的七宁，而裹在一身黑甲中的七宁，则在马面身后半步不时的回首远望，隔着整整三十五万魂魄，望着根本望不到的白色身影。
　　
　　五浮被健壮的牛头搀扶着走在队伍的最后，脚步虚浮，原本如雪的白衣也渗着点点血迹。像所有没有看到当时情形的人回放着那一战的激荡。
　　
　　跟六闲的大战，还是败了。也可以说五浮的斗志早已不战而败，败在对六闲的歉疚上。那个人已经变了，从四珏用血咒让他忘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四百年前的六闲了。
　　
　　五浮嘴角一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