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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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春夏秋冬-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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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证?回国?”
“车就停在餐厅后面的停车场,有空自己去看!跟你胡扯什么?你抓紧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潇洒地拿起包,头也没回地一甩身子,只剩下身上昂贵的、奢华的香水味,淡淡钻入鼻腔。
从包间到餐厅后头的停车场,五分钟的路,竟是如此漫长。
坑坑洼洼的停车场上,几部车凌乱地摆放,看似好久没人动过;车子大都没有车牌,轮胎、方向盘也上了锁,用手指一扫车身,像在雾玻璃上划一条清晰的脉络。下过雪般的鸟屎,黑炭似的灰尘,杂乱无章的满车都是的叶子……
我绕着车走了两圈,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叫唤:“你……借钱给我哥了?”
只见徐晓璇远远地走来,快步到车旁,拍了拍车身,熟悉而水灵的大眼睛带着笑意:“过程顺利不?”
“除了顺利就没别的了。”我点点头,从包里掏出《协议》。
“投资嘛,怎么了?”
“你看!”我握着拳头,敲着车门一阵咯噔咯噔响:“本来我是找他拿医疗费的,怎么就成了我给他1000欧了?而且,他说好的车子也没给我。连钥匙都没!你哥真的两面三刀啊!徐晓璇,这事你怎么看?”
徐晓璇耸耸肩膀:“既然把钱放他那儿,说明你信任他。否则又何必把钱放他那儿?至于车子,既然他说要给你,那么肯定会给你。”
“说这绕口令干什么?他就是没给我!”我摸了摸头,道:“你哥做人做事到底怎样?”
“不清楚。”
“果然是华洲市市长的亲戚。”我下打量着徐晓璇。
徐晓璇后撤了一步,大大的双眼盯着我半天:“恩?”
“我听说的。”我将协议收进包中:“而且,互联网上也传得沸沸扬扬的——华洲市市长,贪污,巨额的财产不明去处……徐总好像是这之后才发家的吧?”
“什么意思?”徐晓璇不说话,隔了半晌才平静地“哼”地一声,嘴角不屑地上浮,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怒发冲冠,如果她的眼睛会说话,那么一定是充满悬疑的长篇小说:“网上的舆论满天飞。至于真假,我也不知道。”
我本想继续追问,忽然猿芳凶神恶煞的模样在脑海里一晃而过——我哪根筋又生锈了?眼前是徐总他妹妹啊!他妹妹的。
停了半晌,徐晓璇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楞在原地:“网上信息还挺全面的。没办法,警察把我们家族的人都调查了一遍,所以徐建才会以读书的名义出国。告诉你也无妨,华洲市的原市长就是我哥的姨夫!他确实贪污了很多很多钱。这是自作自受。他被枪毙以后,我们家族所有的人都跟他撇清关系了,谁也不愿意自己也被拖到牢房里去。但至于我哥为什么会这么有钱,为什么会来这里。具体情况你得问他。不过……”
徐晓璇比了个“枪”的手势,顶在我肚子上:“劝你可别这么好奇……”

《想念》

好奇?
好奇有什么用?
徐总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而我手里的,除了《协议》、收据和几个有模有样的鲜章,其他的就成了空气。至于车子?依旧在中华餐厅后面安安静静地晒太阳。
此刻,我正坐在教室里,打量着疯狂写着作业的那帮同学。那帮人跟作业机器似的,只要老师布置的东西,都那么孜孜不倦。我早没了写作业的心思,跑到猿芳身边:“猿兄,你准备得如何?”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呢?”
“斯人被压垮也。”
“那你可咋办?”猿芳轻拍起我的肩,摆了个少见的鬼脸:“哥们儿,抓紧复习去吧!”
“哎……”我叹了叹气。
“你有心思?”
“你有所不知。”我叹了口气,道:“从中华餐厅辞职后,我的日子过得很艰苦。现在打工都需要居留,只能四处碰壁。现在手头差不多了……哪像你……”我苦笑一声,撇过头去,不发一言。
“你的钱呢?你打工赚的呢?又去轮盘赌了?”
“你才去赌了!”我说。
徐总那游荡在脑海里的孙悟空似的脸好似千万只蚂蚁啃咬心坎。1000欧,摞在一起也有厚厚一叠了吧?在国内光天化日拿着它得引起多少社会新闻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换了那张破纸。
我深呼吸一口气,低垂着脑袋说:“知道不?我可能被骗了。”
“骗?”——猿芳嬉笑的表情瞬时楞住了,呆了好半天才悄声地重复道:“骗?”
“那是!跟你说我和徐总关系不错,你偏不信。哎……正因为我和他关系不错,他才骗了我。”
“噢,噢!我上个厕所。”
我一把拉住猿芳的衣角:“厕什么所?!这是真的!游行那天,我的头被深青帮的人砸了,徐总本来说好教训了深青那帮人,要给我医疗费的,但他说要融资买地。而我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给了他这个数!”我伸出一根手指。
“100欧?”
“100欧?你以为徐总和我跳广场舞呢?是1000欧!徐总需要钱投资买巴黎北的地。钱不是给他个人,而是给他们公司。我就把钱刷给他公司了。有刷卡记录,有刷卡签名,还有这个……”我一边说,从包里拿出了那份标志性的、崭新的、压平了的《协议》,摆在猿芳面前:“看!”
猿芳将我带到教室门口,晃眼的太阳光下,他蹙起眉头:“你说你,读法律本科四年,我看你没有常识,只有肠屎。”
猿芳拿着《协议》比划着:“你看,都投资的什么破地方?‘Survilliers’?这哪是巴黎北呢?这叫巴黎以北。全法国最乱的地方!而且公司一旦倒闭,他就没责任了。到时候别说三分利,连三分钱都没有。而且,你还真以为那么个大老板跟你称兄道弟呢?即使没破产,他不给你又怎样?”
“可,这是在法国呀!他总不会为了1000欧……”
“正因为是在法国!欧洲国家来去自由,没那么多阻挠。早和你说了,人家搞偷渡,搞军火,你不听。你呀,傻逼啊!”猿芳继续道:“还有,千万千万不要透露是我告诉你的。这东西关系重大,懂不?”
“可是……可是……我……”我半张着嘴,点点头:“那么……那么……你说,我的钱该怎么办呢?”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也跟你一起刷卡了。”
“你可别吓我。”
“吓你?我没有这兴趣。”猿芳把协议一卷,塞回我手里,继续道:“不过……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快……快……快说!”
猿芳清清嗓子:“把钱要回来。”
“要回来?这是哪门子办法?”
“急啥急?我还没说完呢!”猿芳道:“我说的要回来,是有技巧的。你不老牛吃了嫩草了么?”
“什么意思?”
“他妹妹。”猿芳挤挤眉毛。
“我和徐晓璇的关系,全世界都知道。你以为关系好,就会还钱了啊?”
“真是猪!”猿芳鼻子哼了一气:“你纯情少男呢?‘上’了她呀!和徐晓璇确立关系了,还怕他不还钱?真傻。”
“说得简单,怎么样才能上了她?”
“女人嘛,只要花点钱,买点花啊、草啊、项链啊、戒指啊什么的,哄着哄着就搞定了。”猿芳轻咳了一声,一脸坏笑:“你看。你那么喜欢看《故事会》,又是华洲大学法律系本科毕业,在法国读硕士研究生。而且,你家人在国内当官,随手一刷就是1000欧,眼睛都不眨一下。徐晓璇一定会觉得你是个官二代、富二代。”
我点点头,恍然大悟,兴奋地坐起身子:“高!实在是高!好你个猿芳,果然有你的!想不到你还有这手!”
……
这天,天是奇怪的蓝。
考完试后长假的第一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
我没留在教室听老师们那裹脚布似的长篇大论,看淑君老师那矮短的旗袍,却径直出门拐了个弯,走向学校旁边的花店。
热闹的花店,远远就闻到气味庞杂的香。我连蹦带跳走到花店,买了些玫瑰和百合,用亮纸和彩带将它们扎好,装扮成一个巨大的花束。
如果是在国内,大凡身边的人都会以为我是怪兽。但在浪漫之都,这只能算玩烂的把戏。我将鲜花放在鼻尖闻了闻,脑海里翻滚着半小时之后那光怪陆离的情形。
——晓璇会不会“哼”地一声满脸羞涩跑开呢?
——晓璇会不会今晚就共进浪漫晚餐呢?
——会不会上呢?
我情绪有些高涨起来,掏出手机,仔仔细细发了条短信:“我考完了!马上就去找你!”
下午的餐厅一如往常,熙熙攘攘。我蹑手蹑脚跑到后门。隔着玻璃的徐晓璇侧过了头,她脱下工作袖,朝我走来,明媚的阳光飘起她长长的睫毛。
“诺!”我笑眯眯地朝递过花:“收下!”
徐晓璇接过花说道,口气似乎有种奇怪的冷淡:“不错。蛮漂亮。”
“来个Bisous?”我将脸伸得长长的。
“神经,这么多人!”徐晓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座冰冷的塑像。
我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很好。就为这个过来吗?”
我耸耸肩膀。
忽然觉得那簇鲜花红中透鲜,娇嫩欲滴,却少了应该有的自然色,一只只耷拉着脑袋,没有了刚才的生机。
徐晓璇把鲜花抱在胸前,停顿了会儿:“考得怎样?”
“不怎么样。”
徐晓璇皱起眉头:“不怎么样,你那么高兴?”
“放假了呗。”我说道:“巴黎我都还没好好逛过。有没有时间,看着这簇鲜花的份上,什么时候去逛个街,看个电影?
“这……”
“今天还是明天?”
“再说吧”徐晓璇摆摆手:“现在人那么多。你不如等我下班?我先忙去了!”
“晓璇!”我叫道:“晓……!”
可她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召唤,只是将鲜花抵在胸前,一股脑儿拉开后门,头也不回走进了餐厅。
我的手机忽然“滴”了一声。上面竟是条冰冷的短信,冰冷得好比冬天大雪的巴黎:“等我下班,我有件事情跟你好好谈谈。”
光怪陆离的天色,说黑就黑,下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一到晚上温度却骤降如同霜冻。
等待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尤其在不知等什么的时候。
但至少,不会是电影。
在中华餐厅附近漫无目的溜达了一圈,回到餐厅时,客人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三三两两。几部熟悉的女士摩托车,整齐停靠在并排着的奢华的轿车旁。我借着黑色的油光可鉴的车身上的反光梳齐了头发。
下班的点儿,晓璇还没有出来。我往餐厅里头探了眼,又快速收回身子。
“铃……”正在这时,晓璇却打来了电话。
我看都没看屏幕:“晓璇?”
“餐厅没人,你进来吧。”
徐晓璇依旧站在收银台里,面无表情,一旁,那几朵玫瑰和百合,已经垂下脑袋,早没有了上午的娇艳。
“来啦?”她忽然拉开抽屉,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点一点。”
我将信封的口扯开,扯开的瞬间,那一叠花花绿绿就滑了出来,还残留着油墨的香气。
“这么多钱?”我问。
“我哥说1000欧不要了,叫我拿给你。”
“真的?”我点好钱,将钱装在信封里:“可是,他不是说要给我5000欧的么?”
徐晓璇摊摊手:“他就给我这么多。”
“可是,可是……我还没上呢。”
“上什么?”
“没事,没事……”
原来过程如此简单,什么狗屁“上”理论。
“那他为什么给我钱?”我问。
“不要就不要了呗。1000欧,我哥不好记账,就还给你咯,连一个月的利息共记1030元。”
“徐总没来?我要找他说说。”我问。
“我可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协议》改天再还给他。”
“喔,呵呵。”徐晓璇道,摇了摇头:“不用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不要?”
“你这个人,太娘娘腔了。真唠叨。他不要,就是不要。”徐晓璇有些不耐烦地瞟了眼我,看看挂在墙上的钟:“你会不会感觉,你和徐总还有我哥徐建好像都合不来。他们也说你这个人太随性,很不懂得信任别人。”
“恩?我不懂得信任他?他确实让我无法信任啊……本来说好要给我5000欧的,现在变成我给他1000欧。”
徐晓璇看看我,指指桌上那厚厚的信封:“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晓璇点点头。
我们都没说话,我99的智商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好一会儿,晓璇脸上泛起些了许潮红,她这才开口道:“只是,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你不也娘娘腔么?”
徐晓璇笑了笑,冰冷了一个晚上的面孔终于有些笑意:“你是个留学生,而我只是个服务员。你会不会觉得我们……”
“我们怎么?”
餐厅外黑色诡异的天空下,枯枝晃动的声响令人窒息。好一会儿,才听见徐晓璇断断续续的叹气声:“你以后想在巴黎当律师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我又不是算命的。”
徐晓璇冷冷笑了笑:“我们的想法不一样,而且,你比我年长太多……”
“性格合不来可以慢慢来。什么地方让你这么觉得?你说出来。”
“咳……哎……我觉得我们还是……”
“还是怎么了?你说啊!说啊!”我皱起眉头。
徐晓璇话到嘴边,却始终无法脱口而出。她指了指桌上的钱说:“收好吧,现在天冷,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我知道……你到底是要怎么样?”我声音带着吼。
徐晓璇又看了看我:“你头上的疤……”
“疤早掉了……你要怎么样?到底?”
“没事。你的头好了吧?多注意下吧。”徐晓璇突然转过身,从盒里头快速抽出一张纸巾。半晌后转过来时,白皙的脸上却是双肿肿的涨红了的眼睛。
空气中有种奇怪的宁静,宁静得就像那个花香四溢的夜晚,牵起她的手一样。
“你还是努力学习吧,留学不容易。你是硕士,而我,是个普通的服务员。”徐晓璇沉默了半晌,声音由哽咽逐渐变成了嘶哑,由嘶哑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抽泣:“我们,分……手……吧……”
轻飘飘的餐厅灯光,洒在我的脸上,带来一片燥热的血红。我呆呆看着她,苍白无力地走到门外。徐晓璇的脸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我深深叹了口气,用手捂住了双眼。泪已经流在脸上了。我于是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眼前似乎晃过几幕熟悉的欣快的镜头,就像旧时沧桑的白底悬屏的电影。
《想念》
你早已起身
大致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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