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刻拍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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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惊奇-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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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吴氏道:“我夜夜须要同睡,不得独宿。”知观道:“我观中还有别事,

怎能勾夜夜来得?”吴氏道:“你没工夫,随分着个徒弟来相伴,我耐不得独自

寂寞。”知观道:“这个依得,我两个徒弟都是我的心腹,极是知趣的。你看得

上,不要说叫他来相伴,就是我来时节,两三个混做一团,通同取乐,岂不妙哉!”

吴氏见说,淫兴勃发,就同到堂中床上极意舞弄了一回,娇声细语道:“我为你

这冤家,儿子都舍了,不要忘了我。”知观罚誓道:“若负了此情,死后不得棺

殓。”知观弄了一火,已觉倦怠。吴氏兴还未尽,对知观道:“何不就叫太素来

试试?”知观道:“最妙。”知观走起来,轻轻拽了太素的手道:“吴大娘叫你。”

太素走到床边,知观道:“快上床去相伴大娘。”那太素虽然已干过了一次,他

是后生,岂怕再举?托地跳将上去又弄起来。知观坐在床沿上道:“作成你这样

好处。”却不知己是第二番了,吴氏一时应付两个,才觉心满意足。对知观道:

“今后我没了这小孽种,此等乐事可以长做,再无拘碍了。”

事毕,恐怕儿子酒醒,打发他两个且去:“明后日专等消息,万勿有误!”

千叮万嘱了,送出门去。知观前行,吴氏又与太素抢手抢脚的暗中抱了一抱,又

做了一个嘴,方才放了去,关了门进来。丫鬟还在房门口坐关打盹,开进房时,

儿子兀自未醒,他自到堂中床里睡了。明日达生起来,见在娘床里,吃了一惊道:

“我昨夜直恁吃得醉!细思娘昨夜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莫不乘着我醉,又做别

事了?”吴氏见了达生,有心与他寻事,骂道:“你吃醉了,不知好歹,倒在我

床里了,却叫我一夜没处安身。”达生甚是过意不去,不敢回答。

又过了一日,忽然清早时分,有人在外敲得门响,且是声高。达生疑心,开

了门,只见两个公人一拥入来,把条绳子望达生脖子上就套。达生惊道:“上下,

为甚么事?”公人骂道:“该死的杀囚,你家娘告了你不孝,见官便要打死的。

还问是甚么事!”达生慌了,哭将起来道:“容我见娘一面。”公人道:“你娘

少不得也要到官的。”就着一个押了进去。吴氏听见敲门,又闻得堂前嚷起,儿

子哭声,已知是这事了,急走出来。达生抱住哭道:“娘,儿子虽不好,也是娘

生下来的,如何下得此毒手?”吴氏道:“谁叫你凡事逆我,也叫你看看我的手

段!”达生道:“儿子那件逆了母亲?”吴氏道:“只前日叫你去拜父坟,你如

何不肯去?”达生道:“娘也不曾去,怎怪得儿子?”公人不知就里,在旁边插

嘴道:“拜爹坟,是你该去,怎么推得娘?我们只说是前亲晚后,今见说是亲生

的,必然是你不孝。没得说,快去见官。”就同了吴氏,一齐拖到开封府来。正

值府尹李杰升堂。

那府尹是个极廉明聪察的人,他生平最怪的是忤逆人。见是不孝状词,人犯

带到,作了怒色待他。及到跟前,却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疑道:“这小小年

纪,如何行径,就惹得娘告不孝?”敲着气拍问道:“你娘告你不孝,是何理说?”

达生道:“小的年纪虽小,也读了几行书,岂敢不孝父母?只是生来不幸,既亡

了父亲,又失了母亲之欢,以致兴词告状,即此就是小的罪大恶极!凭老爷打死,

以安母亲,小的别无可理说。”说罢,泪如雨下。府尹听说了这一篇,不觉恻然,

心里想道:“这个儿子会说这样话的,岂是个不孝之辈?必有缘故。”又想道:

“或者是个乖巧会说话的,也未可知。”随唤吴氏,只见吴氏头兜着手帕,袅袅

婷婷走将上来,揭去了帕。府尹叫抬起头来,见是后生妇人,又有几分颜色,先

自有些疑心了。且问道:“你儿子怎么样不孝?”吴氏道:“小妇人丈夫亡故,

他就不由小妇人管束,凡事自做自主。小妇人开口说他,便自恶言怒骂。小妇人

道是孩子家,不与他一般见识。而今日甚一日,管他不下,所以只得请官法处治。”

府尹又问达生道:“你娘如此说你,你有何分辨?”达生道:“小的怎敢与母亲

辨?母亲说的就是了。”府尹道:“莫不你母亲有甚偏私处?”达生道:“母亲

极是慈爱,况且是小的一个,有甚偏私?”府尹又叫他到案桌前,密问道:“中

间必有缘故,你可直说,我与你做主。”达生叩头道:“其实别无缘故,多是小

的不是。”府尹道:“既然如此,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母亲告你,我就要责罚了。”

达生道:“小的该责。”府尹见这般形状,心下愈加狐疑,却是免不得体面,喝

叫打着,当下拖翻打了十竹蓖。府尹冷眼看吴氏时节,见他面上毫无不忍之色,

反跪上来道:“求老爷一气打死罢!”府尹大怒道:“这泼妇!此必是你夫前妻

或妾出之子,你做人不贤,要做此忍心害理之事么?”吴氏道:“爷爷,实是小

妇人亲生的,问他就是。”府尹就问达生道:“这敢不是你亲娘?”达生大哭道:

“是小的生身之母。怎的不是?”府尹道:“却如何这等恨你?”达生道:“连

小的也不晓得。只是依着母亲打死小的罢!”府尹心下着实疑惑,晓得必有别故。

反假意喝达生道:“果然不孝,不怕你不死!”吴氏见府尹说得利害,连连即头

道:“只求老爷早早决绝,小妇人也得干净。”府尹道:“你还有别的儿子,或

是过继的否?”吴氏道:“并无别个。”府尹道:“既只是一个,我戒诲他一番,

留他性命,养你后半世也好。”吴氏道:“小妇人情愿自过日子,不情愿有儿子

了。”府尹道:“死了不可复生,你不可有悔。”吴氏咬牙切齿道:“小妇人不

悔!”府尹道:“既没有悔,明日买一棺木,当堂领尸。今日暂且收监。”就把

达生下在牢中,打发了吴氏出去。

吴氏喜容满面,往外就走。府尹直把眼看他出了府门,忖道:“这妇人气质,

是个不良之人,必有隐情。那小孩子不肯说破,是个孝子。我必要剖明这一件事。”

随即叫一个眼明手快的公人,分付道:“那妇人出去,不论走远走近,必有个人

同他说话的。你看何等样人物,说何说话。不拘何等,有一件报一件。说得的确,

重重有赏,倘有虚伪隐瞒,我知道了,致你死地!”那府尹威令素严,公人怎敢

有违?密地尾了吴氏走去。只见吴氏出门数步,就有个道士接着,问道:“事怎

么了?”吴氏笑嘻嘻的道:“事完了。只要你替我买具棺材,明日领尸。”道士

听得,拍手道:“好了!好了!棺材不打紧,明日我自着人抬到府前来。”两人

做一路,说说笑笑去了。公人却认得这人是西山观道士,密将此话细细报与李府

尹。李府尹道:“果有此事!可知要杀亲子,略无顾惜。可恨!可恨!”就写一

纸付公人道:“明日妇人进衙门,我喝叫:‘抬棺木来!’此时可拆开,看了行

事。”

次日升堂,吴氏首先进来,禀道:“昨承爷爷分付,棺木已备,来领不孝子

尸首。”府尹道:“你儿子昨夜已打死了。”吴氏毫无戚容,叩头道:“多谢爷

爷做主!”府尹道:“快抬棺木进来!”公人听见此句,连忙拆开昨日所封之帖

一看,乃是朱票,写道:“立拿吴氏奸夫,系道士看抬棺者,不得放脱!”那公

人是昨日认杀的,那里肯差?亦且知观指点扛棺的,正在那里点手画脚时节,公

人就一把擒住了,把朱笔帖与他看。知观挣紥不得,只得随来见了府尹。府尹道:

“你是道士,何故与人买棺材,又替他雇人扛抬?”知观一时赖不得,只得说道:

“那妇人是小道姑舅兄妹,央凂小道,所以帮他。”府尹道:“亏了你是舅舅,

所以帮他杀外甥。”知观道:“这是他家的事,与小道无干。”府尹道:“既是

亲戚,他告状时你却调停不得?取棺木时你就帮衬有余。却不是你有奸与谋的?

这奴才死有余辜!”喝教取夹棍来夹起,严刑拷打,要他招出实情。知观熬不得,

一一招了。府尹取了亲笔画供,供称是“西山观知观黄妙修,因奸唆杀是实。”

吴氏在庭下看了,只叫得苦。府尹随叫:“取监犯!”把刘达生放将出来。

达生进监时,道府尹说话好,料必不致伤命。及至经过庭下,见是一具簇新

的棺木摆着,心里慌了道:“终不成今日当真要打死我?”战兢兢地跪着。只见

府尹问道:“你可认得西山观道士黄妙修?”达生见说着就里,假意道:“不认

得。”府尹道:“是你仇人,难道不认得?”达生转头看时,只见黄知观被夹坏

了,在地下哼,吃了一惊,正不知个甚么缘故。只得叩头道:“爷爷青天神见,

小的再不敢说。”府尹道:“我昨日再三问你,你却不肯说出,这还是你孝处。

岂知被我一一查出了!”又叫吴氏起来道:“还你一个有尸首的棺材。”吴氏心

里还认做打儿子,只见府尹喝叫:“把黄妙修拖翻,加力行杖。”打得肉绽皮开,

看看气绝。叫几个禁子将来带活放在棺中,用钉钉了。吓得吴氏面如土色,战抖

抖的牙齿捉对儿厮打。

府尹看钉了棺材,就喝吴氏道:“你这淫妇!护了奸夫,忍杀亲子,这样人

留你何用?也只是活敲死你。皂隶拿下去,着实打!”皂隶似鹰拿燕雀把吴氏向

阶下一捽。正待用刑,那刘达生见要打娘,慌忙走去横眠在娘的背上了。一里连

连喊道:“小的代打!小的代打!”皂隶不好行杖,添几个走来着力拖开。达生

只是吊紧了娘的身子大哭不放。府尹看见如此真切,叫皂隶且住了。唤达生上来

道:“你母亲要杀你,我就打他几下,你正好出气,如何如此护他?”达生道:

“生身之母,怎敢记仇?况且爷爷不责小的不孝,反责母亲,小的至死心里不安。

望爷爷台鉴!”叩头不止。府尹唤吴氏起来,道:“本该打死你,看你儿子分上,

留你性命。此后要去学好,倘有再犯,必不饶你。”吴氏起初见打死了道士,心

下也道是自己不得活了;见儿子如此要替,如此讨饶,心里悲伤,还不知怎地。

听得府尹如此分付,念着儿子好处,不觉掉下泪来,对府尹道:“小妇人该死!

负了亲儿,今后情愿守着儿子成人,再不敢非为了。”府尹道:“你儿子是个成

器的,不消说。吾正待表扬其孝。”达生叫头道:“若如此,是显母之失,以彰

己之名,小的至死不敢。”吴氏见儿子说罢,母子两个就在府堂上相抱了,大哭

一场。府尹发放回家去了。

随出票唤西山观黄妙修的本房道众来领尸棺。观中已晓得这事,推那太素、

太清两个道童出来。公人领了他进府堂,府尹抬眼看时,见是两个美丽少年,心

里道:“这些出家人引诱人家少年子弟,遂其淫欲。这两个美貌的,他日必更累

人家妇女出丑。”随唤公人押令两个道童领棺埋讫,即令还归俗家父母,永远不

许入观,讨了收管回话。其该观道士另行申敕,不题。

且说吴氏同儿子归家,感激儿子不尽。此后把他看待得好了。儿子也自承颜

顺旨,不敢有违,再无说话。又且道士已死,道童已散,吴氏无奈,也只得收了

心过日。只是思想前事,未免悒悒不快,又有些惊悸成病,不久而死。刘达生将

二亲合葬已毕,孝满了,娶了一房媳妇,且是夫妻相敬,门风肃然。已后出去求

名,却又得府尹李杰一力抬举,仕宦而终。

再说那太素、太清当日押出,两个一路上共话此事。太清道:“我昨夜梦见

老君对我道:‘你师父道行非凡,我与他一个官做,你们可与他领了。’我心里

想来,师父如此胡行,有甚道行?且那里有官得与他做,却叫我们领?谁知今日

府中叫去领棺木?却应在这个棺上了。”太素道:“师父受用得多了,死不为在。

只可恨师父没了,连我们也断了这路。”太清道:“师父就在,你我也只好干咽

唾。”太素道:“我倒不干,已略略沾些滋味了。”便将前情一一说与太清知道。

太清道:“一同跟师父,偏你打了偏手,而今喜得还了俗,大家寻个老小解解馋

罢了。”两个商量,共将师父尸棺安在祖代道茔上了,各自还俗。

太素过了几时,想着吴氏前日之情,业心不断,再到刘家去打听,乃知吴氏

已死,好生感伤。此后恍恍惚惚,合眼就梦见吴氏来与他交感,又有时梦见师父

来争风。染成遗精梦泄,痨瘵之病,未几身死。太清此时已自娶了妻子,闻得太

素之死,自叹道:“今日方知道家不该如此破戒。师父胡做,必致杀身,太素略

染,也得病死。还亏我当日侥幸,不曾有半点事,若不然时,我也一向做枉死之

鬼了。”自此安守本分,为良民而终。可见报应不爽。这本话文,凡是道流,俱

该猛省!后人有诗咏着黄妙修云:

西山符箓最高强,能摄生人岂度亡?

直待盖棺方事定,元来魔崇在裩裆。又有诗咏着吴氏云:

腰间仗剑岂虚词,贪着奸淫欲杀儿。

妖道捐生全为此,即同手刃亦何疑!又有诗咏着刘达生云:

不孝由来是逆伦,堪怜难处在天亲。

当堂不肯分明说,始信孤儿大孝人。又有诗咏着太素、太清二道童云:

后庭本是道家妻,又向闰房作媚姿。

毕竟无侵能幸脱,一时染指岂便宜?又有诗单赞李杰府尹明察云:

黄堂太尹最神明,作逆加诛法不轻。

偏为鞫奸成反案,从前不是浪施刑。

卷十八丹客半黍九还富翁千金一笑

卷十八丹客半黍九还富翁千金一笑

诗曰:破布衫巾破布裙,逢人惯说会烧银。

自家何不烧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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