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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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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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姑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只是这事,科举之途岂是坦途?有人形容其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仅才学,还需要运气,没中的举子千千万万,都如你这般颓唐,那天下的酒家可都要生意好起来了。”

宋楠摇头道:“姑娘错了,我可不是因为落榜而发愁,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娘亲和家里人的期盼罢了;我自己的想法是开个商铺从商,只要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又何必非要科举当官?可是娘亲他们不这样想,非要我再读三年再去应考,我既不想读书,又不愿让娘亲伤心,可愁死我了。”

芳姑捂嘴咯咯笑道:“宋公子倒是个孝子,偏偏又不喜欢读书,这可难了;你这个秀才公不读书跑来经商,令堂自然会受不了,再说了,从商未必便是件轻松的事,就拿我这家小店来说,客人少倒也罢了,来的人有的还不付酒钱,赊欠记账的居多,还好奴家不指望这小店挣钱,否则怕是早就关门大吉了。”

宋楠愕然道:“赊欠?”

“是啊,来往的都是熟客,怎好意思多言?光是蔚州府衙的衙役们便已经欠了上百两银子了,人家又不是不给,到了年底基本上都结账,但小本生意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除非你家大业大,本钱周转的开,经得起消耗。”

宋楠刚要说话,只听外边脚步咚咚,一个大嗓门炸雷般的响起:“芳姑,我江彬可回回现钱付账,可没欠你一文酒钱,你可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呐。”

宋楠和芳姑愕然往门口看,之觉门口光线一黯,江彬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黑炭脸上满是笑容,大踏步走了过来。

两人赶紧起身,芳姑嗔道:“堂堂千户,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进来,吓了奴家一跳。”

江彬的目光贪婪的在芳姑身上逡巡,口中却酸溜溜的道:“我可是正大光明的走进来的,像是芳姑和宋公子言谈正欢,太过忘我之故吧。”

芳姑脸上一红,不愿在此事上多辩,宋楠拱手施礼道:“江千户,这么巧啊,您也来喝酒么?”

江彬拱手回礼,哈哈大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早过了喝酒的点儿了,我等苦命当差之人,岂能如宋公子这般的清闲,我可不是来喝酒的,我是来找人的。”

宋楠斜眼看了芳姑一眼,见芳姑脸上颇有愠色,江彬自然是来找芳姑的,这还用问么?

江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差点将凳子坐散了架:“我可是专门来找宋兄弟的。”

“找我?”宋楠指着自己的鼻子讶异道。

芳姑也有些奇怪,本来还以为江彬说要来找自己,还打算他说出疯话来便立刻不给他好看,却没想到江彬竟然是来找宋楠的。

江彬摆摆手,抓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鼓着腮帮子大嚼,含糊不清的道:“坐坐,站着作甚?劳芳姑大驾,给再打一壶酒来,咱们边吃边聊。”

芳姑加了两个热菜外加一小壶酒送上来,自去院中整理篱笆杂草,江彬美美的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来冲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宋楠道:“宋兄弟,听说你参加秋闱大考刚回来没几天,可高中了?”

宋楠脸上一红,摇头道:“在下早说过不是读书的料,名落孙山,羞愧之极。”

江彬哈哈笑道:“考科举就像是咱们打仗一样,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何惭愧之处?记得当年我还是百夫长的时候,有一回去蔚州北槐树堡巡逻,遇到十几个鞑子骑兵,老子头脑一热便命手下跟他们干,可是打着打着发觉不对劲,鞑子有点鬼门道,一个个精的跟猴儿似的,最后我带去的四十人被撂倒了一半,四十人对十几个老子吃了个败仗,真他娘的!回来后那帮龟孙子都讥笑我,老子照样喝酒吃肉,过了一个月,老子巡逻的时候又遇到那群鞑子,你猜怎么着?”

宋楠微笑道:“定然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了。”

江彬一拍大腿道:“聪明,正是如此,这回老子带了一百多人,直接将鞑子包了饺子,砍了十几颗热乎乎的脑袋挂在马鞍上回来,那帮龟孙子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嘲笑我了;败一次又何妨,最主要的是要找机会捞回来,这才是正理。”

宋楠呵呵笑道:“受教了,多谢江千户教诲。”

江彬喝了口酒摆手道:“你也别文绉绉的说什么教诲,我江彬看人很准,宋兄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猜你其实并不以落榜为意,只是觉得对不住令堂罢了。”

宋楠有些惊讶,这江彬看似粗豪不文,心思倒是细密,连这一点也能看出?难道自己这般容易被人看穿么?这倒是奇了。

第十五章天上掉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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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放下筷子抹抹嘴,身子往后一仰,双目看定宋楠问道:“宋兄弟今后有何打算?是继续读书应考呢还是有别的门路?”

宋楠想了想道:“家母倒是要我继续温书三年后重头再来,我自己却想着拿些本钱做生意,好歹能混个温饱。”

江彬愣了楞忽然大笑道:“做生意?亏你能想得出来,你也不看看这世道,做生意有何出息?莫看别人吃豆腐牙齿快,这蔚州城里做买卖的有哪一家发迹了?。”

顿了顿江彬探头压低声音道:“除非你有宋府那般的巨万家业,你们宋家……嗯……应该说是和你无干的那个宋家在蔚州确实赚了些钱,但你可知道内情?”

宋楠摇头道:“我岂能得知。”

江彬笑道:“这不就结了,你知道但凡大商贾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秘诀是什么吗?”

宋楠心知肚明,后世的经验告诉他,江彬的意思定是指官府庇护,官商勾结之事;果然江彬续道:“咱们蔚州有六家大商贾,宋家算一个,你也知道宋家主营的是粮食买卖,这边陲之地缺的便是粮食,但缺粮归缺粮,官府收购军粮可不一定非要宋家供给,只要一个眼色,大把的商贾挤破脑袋进来;宋家在你爹爹手里便打下了关系,所以军仓官仓的粮食全部从宋家采买,而按照朝廷的政策,但供边镇军粮一石三便给予盐引一引,一引盐合两百斤,亦即是说宋家每从江淮两湖等地运来粮食入仓,便相应取得一定数量的食盐贩运之权;表面上看宋家做得是粮食生意,暗地里其实是靠贩盐赚大头,你懂了么?”

宋楠吸了口气,暗忖原来这里边有这么多的门道,自己完全不知其中的弯弯绕,若非江彬提及,自己还以为宋家一直是做粮食贩运生意。

“另外一点,宋家为了维持好这样的供应关系,每年上下疏通打点的钱银不计其数,我虽不知具体数额,但也让不妨告诉你,每年咱们蔚州卫都能收到孝敬的银子,我这个千户虽不济,每年光是分商贾的回扣都有上千两银子进账;嘿嘿,你道我为何当日帮着宋府说话,拿人手短啊兄弟,白花花的银子可不白给啊。”

宋楠皱眉思索道:“照这么说宋家每年孝敬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州衙门上下,蔚州卫所大小官员,还有……其他的衙门。”

江彬一笑道:“具体数目不得而知,这笔账谁也不知道,谁也算不清楚,咱们官职低微,拿些小钱罢了,别人拿多少我可不知。”宋楠默默喝了杯酒道:“可是千户大人为何将这等机密之事告诉在下呢?你不怕在下泄露出去?”

江彬呵呵而笑道:“这算个鸟的机密,所有的边镇不都是如此么?再说了,你说出去有个鸟用?你还能蹦出花来?你们这些读书的秀才就是花花肠子多。”

宋楠面对江彬的奚落无言以对,他明白江彬说的也是实情,无论哪个朝代,这些事总是不能避免,很多已经成为公认的法则,大家默认如此,谁要是不识相,死的一定很难看。

江彬举杯和宋楠一碰,笑道:“宋兄弟莫怪我说话难听,我是粗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说你想从商,先不说你个堂堂秀才从商教人笑话,便是无人笑话你,你这没门没路又没钱的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难不成摆个煎饼摊或者开个小酒馆混日子不成?”

宋楠笑道:“那也挺好啊,自食其力于人无扰,只要能吃饱饭便成了。”

江彬沉下脸来道:“宋兄弟是瞧不起我江彬么?我和你说体己话,你却跟我言不由心,宋兄弟若是安分守己之人,我便自毁双目当瞎子便是。”

宋楠呵呵笑道:“江千户怎知我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江彬嘁了一声道:“你敢去宋府门前闹事难道还是安分守己之人么?一般人连从宋府门前过都避开三丈,莫说你那些歪理,便是有十足的理由那又如何?”

宋楠歪头想了想道:“看来江千户了解我比我自己了解自己还多,好吧,我承认我不甘贫困,但这又如何?心比天高命如纸薄便是我的写照,我大考失利,想经商的梦想却又被千户无情碾碎,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彬嘿嘿笑道:“有一条康庄大道在你面前,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走了。”

宋楠想了想道:“是否是千户大人上回提及的入蔚州卫从军之事?”

江彬拍手道:“不错,亏你还记得,上回我诚心相邀,你说令堂希望你读书应举,读书乃是正途,咱也不好挡你前程;现如今你乡试落第,又不愿再等三年,经商之途乃是下策,这种情形之下我才来诚心相邀你入我幕下从军,虽不能说是雪中送炭,但也算是心里有你这个兄弟吧。”

宋楠眯眼道:“江千户这么一说,好像我别无选择了,不过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从军又有何前途?别说打仗,便是寻常街头斗殴打架,我也不是人的对手。”

江彬呵呵笑道:“打仗送死那是下边兵士干的事,你是秀才公,岂能要你去拼命;你入我千户所下只做军吏,管些账目进出之事,虽无官职,但亦是肥缺,地位不在百户之下,加之你是我江彬的人,谁敢不尊重你?寻个机会我给你补个百户的缺,那你便是正式的七品武官身份,在军中只要你机灵,机会一大把,还愁晋升之途?武职虽比不上文官体面,但也是朝廷的官儿,这不是条康庄大道是什么?”

宋楠听他说的热乎,心里有些心动,江彬画的这个饼儿倒是挺大,不过总感觉有些不踏实,好像要上贼船的感觉。

“江千户,我有个问题要问,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问啊,问便是了,江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必不会动怒。”

宋楠捏着下巴想了想问道:“你我虽见过两面,但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既然有如此好事,为何落到我宋楠头上?长这么大我还没遇到这样的大好事呢。”

江彬黑脸微红,嘿嘿笑道:“咱们有缘分嘛,我不是说了么?咱们一见如故,是朋友何须见面千百次,一回便够了。”

宋楠哈哈大笑道:“我宋楠虽只有十六岁,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好歹也懂些人情世故,一见如故?你还是去哄哄三岁孩儿为好,看来江千户也并非如自己标榜的那般对我推心置腹呢。”

江彬一愣,脸色一黑道:“宋兄弟,这可是你的不对,我诚心指给你一条出路,你好像觉得我有什么阴谋,这也太……太伤人心了吧。”

宋楠笑道:“切莫误会,我只是想,天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掉大饼,而且偏偏砸我脑袋上,不合常理之事必有隐情,千户大人何妨明言,否则在下可不能稀里糊涂的便跟着大人跑,万一大人是人贩子拐了我卖了,我却替大人数钱,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江彬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大笑,宋楠待他笑声停歇,起身叫道:“芳姑姑娘,结账,今日算我请客。”

芳姑早已上楼去,柜台后的少女青璃正拿着一方手帕绣花玩,闻言忙起身道:“表姐吩咐了,今日得罪了公子,酒菜免费。”

宋楠笑了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告辞了。”又拱手朝目瞪口呆江彬行了行礼道:“江千户,在下告辞了。”举步离座便朝门口行去。

江彬睁着大眼急了,忙道:“哎哟,话说一半怎么就要走了?宋兄弟,再聊会儿。”

宋楠道:“江千户公事繁忙,在下还是不打搅了。”

江彬眼见宋楠走出门口,突然拍了桌子叫道:“好吧好吧,宋兄弟回转来,江某跟你推心置腹还不成么?真是个犟秀才,难怪人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真是难缠。”

第十六章把酒话惊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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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起身拉着宋楠回转落座,搓着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宋兄弟,你觉得我江彬人怎么样?”

宋楠心道:我和你才见过两次面,焉知你人品如何,这话问的真可笑。

“嗯,若只论初步印象的话,在下感觉千户大人倒是个爽直之人,但恕我直言,因相交不深,我也说不出个名堂来。”

江彬叹了口气道:“那倒也是,我自认为人够义气,对下属也颇为照顾,我对所领的北千户所属下兵士都待如兄弟,也从不克扣粮饷,轻易也不会打骂他们,在整个蔚州卫中,我自认名声不恶。”

宋楠道:“原该如此,我猜想江千户也不是那种黑着良心的官儿。”

江彬道:“承你夸赞,但你可知道,我从军已经十四年,自从袭父职入蔚州卫任百户以来,十四年里只从百户爬到现在的千户,在千户之职任上都已经呆了九年了;与我同时期的武官有的已经当了指挥使,有的当了指挥佥事;还有更离谱的,我有个好兄弟名叫许泰,他已经升任宣府副总兵之职,唯我江彬依旧在这蔚州卫千户的职位上熬着,心里着实不痛快。”

宋楠微笑道:“加官进爵之事我不太懂,江千户身在军中官场,当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吧。”

江彬喝了口闷酒,摇头道:“起初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对下属好一点,打鞑子兵狠一点,军功立的多一点便可顺理成章的升职;但半年前我去宣府公干,跟我那好兄弟许泰谈了一宿,经他点拨我才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

宋楠感兴趣的道:“哦?愿闻其详。”

江彬道:“许泰告诉我,光有军功是不成的,还需要上面有人提携,至于什么爱兵如子之说更是毫无裨益,想升职可不是跟下边搞好关系,最重要的是跟上官搞好关系,兵士的话谁来听?上官的器重和推荐才是升官的冲要,便是你军功再大,士兵对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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