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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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7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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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世本》,完全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生的。

在这本书开篇的《序辞》里,主角是名为“昊天上帝”的华夏至高神明。

“昊天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

上帝是华夏固有观念,与耶和华没有半点关系。可笑的是,在耶稣会传教士用儒家的“上帝”一词来翻译他们的天主后,前者便慢慢被中国人遗忘,还以为“上帝”是西方的专属。

在殷商的甲骨卜辞中,就已经有了“帝”这个字,帝是蒂的初字,花蒂之蒂,即万物之始。正如《商颂》里说的,“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殷商就用这个字来尊称他们的始祖神,既是商族之始祖,又是众神之主,在把现实君主神化后,殷商的君主也自称为帝。

周人也信昊天上帝,同样认为自己与昊天上帝有血缘的关系。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大雅·生民》。他们相信,自己的老祖母姜嫄,是踩了天帝留在人间的脚印,才孕育出后稷的。

于是在战胜商人后,周人便将自己的信仰和殷商的信仰强行融合,周公理直气壮地对失败的商人说:上帝如果是你们的祖先,是你们一族一姓的保护神,那么我们周人为什么拥有了天下呢?

于是,“昊天上帝”的氏姓色彩被周公抹去,使其高高在上,成为周王朝治下的各邦国氏族都必须尊奉的天神。既然并非一族一姓的始祖或列祖列宗,那么他就不会对某一姓或某一族特别的恩宠,而是公平无私的俯视着人间,“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谁有“王天下”之德,就让谁做天下之王!

照此类推,天能革夏命,能革殷命,自然也能革周命。赵无恤受命于天,代周而有之的理由,来源于此。

这也算是周公为周朝自己掘好的墓碑吧,那位聪慧得可怕的政治家只是想为人口稀少的周人找到一个与异姓臣民们融合的理由呢?还是他已经意识到了,万世一系,是不可能的?

如今,赵无恤只需要把周人证明自己得天命时的种种手段复制一遍,“证明”周德已衰,天命已移至嬴姓头上,便可以了。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这些诗经里的成篇,完全可以指使投靠他的儒生门改头换面一番,把主角换成赵氏。孔子已逝,这些做法也气不到他了,所以赵无恤有恃无恐。

但这并不是赵无恤唯一的目的,他还要再编造一个天大的谎言,那就是:五帝、三王、十二诸侯,乃至于周边已经逐渐华夏化的蛮夷戎狄之邦,其实都是一家人!

我们都是昊天的子孙!

……

继对昊天上帝生亿万斯民歌功颂德的《世本·序辞》后,便是本书最重要的内容《五帝系》了。

这也是方才赵操感觉这本书最不严谨的地方,在赵无恤的指示下,五帝被确定为“帝轩辕”、“帝烈山”、“帝少昊”、“帝高阳”(颛顼)、“帝高辛”(帝喾)。对应五行色彩,就是黄帝,炎帝,白帝,黑帝,青帝。

黄帝,被姬姓周人认为是自己的祖先,还衍生出了唐尧的祁姓,虞舜的妫姓等支系。炎帝,则是姜姓的始祖。白帝少昊自不必说,嬴姓秦赵以他为祖。至于颛顼,则是楚人的祖宗,后人屈原离骚开篇第一句就是帝高阳之苗裔兮……

而帝喾高辛氏,也就是殷商的始祖,甲骨文卜辞里的“高祖辛”。

在后世,因为天下方国经过数百年耳渲目染,在文化上已经被周人同化,即便周朝衰竭,但在文化上却取得了完胜,于是战国诸子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天下定于一”做准备,就开始有目的性地嫁接上古世系。最终靠司马迁的《五帝本纪》完成了这个庞大计划,少昊、颛顼、帝喾,直接被嫁接成了黄帝的子孙。后两者且不论,其实少昊所在的年代,或许要比黄帝、蚩尤更加久远。

唯独和黄帝并列的,就是炎帝了,毕竟周人为了拉拢盟友姜姓四岳,在之前的典籍里就一直宣扬二祖是兄弟,后人也难以洗掉。

炎黄子孙之称谓,便是这么来的……

民族,其实是一种想象的共同体,诚哉斯言。

但在这条历史线上,因为嬴姓赵氏的兼并中原,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倒是没好意思把黄帝、炎帝说成是少昊的儿子,毕竟那样就太不要脸了些,所以索性将五帝并列,统统说成是昊天上帝的儿子,他们之间是兄弟关系即可!

“天下定于一,不仅仅是疆土,还有氏族血缘。你说对了,寡人就是要钦定!钦定昊天上帝是五帝的父亲,是唐尧虞舜的祖先,是夏商周三代的祖先,是诸夏百姓的祖先,甚至是戎狄蛮夷的祖先!四海之内,皆为兄弟,而远方的蛮夷不懂得中国的伦理,所以只有拿天帝和天子的观念去威慑他们!”

今日将《世本》公诸于众,正是为了这步计划!

赵无恤知道这些东西多半是假的,经不起推敲,但是他无所谓。谎言说一万遍就会成为真理。

跟中原完全不是一个语系的越人,在赵无恤的忽悠以及现实的政治需求下,已经开始祭祀大禹,奉之为祖了;而渐渐地,北方的云中、上谷诸游牧部族,也会开始传说,其实他们的祖先,是黄帝之后,是夏后氏之后,是殷商之后,是某个庶子,某个不得意的氏族,从中原北上进入草原大漠,慢慢改变了风俗而已。

在赵氏官方喉舌的背书下,千百年后,这世上就没有炎黄子孙了,取而代之的是昊天子孙……

这种观念,很符合多氏族、多民族的大一统王朝的国情。

这就是赵无恤今天想要对儿子们,尤其是他的太子赵恒说的话,他希望赵恒能领会他的良苦用心。

“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晋卿暴乱,列为君侯。其后,又振长策而御宇内,分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周德已尽,天命将归赵氏。明天,便是新年的正旦日,届时,寡人将正式受天命,代周为天子!君临天下!”

“汝等须记住,天子者,非嬴姓赵氏一家之天子,而是万氏万姓之天子!”

“然,纵观上古三代,不论唐、虞、夏、商、周、赵,皆一族一姓一地之号,其意狭小,不足以称成功,传后世。寡人上承天命,奄有四海九州,必有美名,以显示继五帝、三王之正统。”

“嬴姓赵氏,乃白帝少昊之嗣。寡人所受,乃昊天上帝之命。昊者,元气博大之貌也,其字美,其意博,为国号可矣。”

“故,明日起,新朝国号将更名为‘昊’!”

赵恒、赵操、赵偃三兄弟心潮澎湃,下拜稽首,行君臣大礼。

“愿君父万年,大昊万年!”

他们的心里,对明日充满了期待,到时候,他们脚下这片土地,整个九州,将在承袭三代的基础上,迎来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新王朝!

昊朝!

PS:《世本》,是现实存在的书,作者是战国时赵国史官,现存有八个版本。

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国语·晋语四》

第1219章 春秋我为王!

“不管受怎样的折辱,不谷都会去邺城,让赵无恤心满意足,好让赵氏明年后年没有借口伐楚,让楚国渡过这危如累卵的时期。”

熊章记得,在钟子期将赵无恤“王天下,朝秦楚”的大欲望回报自己后,他是如此说的。

楚国的年轻君主,他愿意为了国家牺牲自己,前往寒冷的北方,去为赵无恤代周的典礼捧场,只求让国家延续下去。

北上之前,熊章与叶公诀别,还下了极大的决心,对叶公说道:“不谷此番上邺,算上盟会朝见耗费的天数,再加上往返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百天。百日之内,不谷还未归来,就请叶公从楚国公室里选一位出来继位,如无人可继位,君可自取!如此,方能断绝赵氏要挟的妄想!”

风萧萧兮,江汉汤汤,郢都楚人都素衣素冠为熊章送行,钟子期鼓瑟,叶公及楚国臣民都唱起了悲怆的楚歌,歌罢,楚人皆垂泪涕泣……

怀着一去不复返的忼慨心情,熊章毅然登车北上,于寒冬腊月时,带着精挑细选的贡物来到了邺城,赵国的大鸿胪接待了他,并引领他朝见了赵无恤。

十二月三十一日,未央宫中,熊章见识到了这位“一怒则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中原霸王。

隔着十多步,赵无恤高坐于上,问道:“从季连算起的话,楚人有近一千年的历史了吧?”

说完,赵无恤还让人拿出《世本》来,晓有兴趣地翻阅指点起楚国的世系来。

楚国乃帝高阳之苗裔,也是中原古族,以祝融为祖。到了殷商时,遭到了商人征伐,季连被迫南迁到荆山,于是才有了荆楚之名。

“挞彼殷武,奋伐荆楚。罙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算起来,整个殷商时,虽然楚人弱小,却是从未屈服过的,为了对抗殷商,他们的祖先鬻熊还投靠了周文王,因为这点渊源,在周成王时,得以列为诸侯,但只是蛮夷之邦的“楚子”。

周成王岐阳之会上,第一代楚子熊绎还只能和戎狄一起守着盟会的火燎,没有参加正式的盟会。

那是楚人最卑微最耻辱的时刻,但在那之后,他们便知耻后勇,开始了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强国之路。

仅仅过了一百年,已经是南方一个强邦的楚国,就致使前来征讨的周昭王南征不复,殒命江汉,报了当年岐阳之会的折辱之仇。

到了熊渠时,更是了不得,不但僭越王号,还封了三个儿子为王,以示与周的对抗。

自那以后,“不服周”和“我蛮夷也!”的口号,就从楚国人口中喊了出来,他们正式称王,到了楚文王、楚成王时,楚国已经横扫南方,灭尽汉阳诸姬,方圆数千里,俨然一个与周朝分庭抗礼的南方新朝廷。连第一代霸主齐桓公和名相管夷吾,也扼住不住他们崛起的势头,召陵之会虎头蛇尾地结束。在干掉宋襄公后,楚国的势力,已经深入中原腹地,直达黄河……

若非晋文公和晋国的横空出世,只怕楚国早已问鼎成功,杀入洛阳,革了周命,建立一个新王朝了……

城濮之战虽然败了,但楚国未伤筋骨,之后楚国再不堪,也是赫赫的南方霸主,与晋国共享霸权,互有胜负。吴国人虽是心腹之患,能攻入郢都,却无法征服楚国,更不能让楚人低头示弱。

现如今却不一样,岐阳之会已经过去四百年了,除却周文王、周成王外,赵无恤,他是第一个迫使楚人低头臣服的人……

“他一定很得意吧!让我来北方,不就是为了向中原人展示,他赵无恤的武功,已经远超齐桓晋文,乃至于殷武周昭么?多厉害啊,能逼得楚国去掉王号,自称臣下,前来入朝觐见!”

面对赵无恤玩味的笑,熊章痛恨不已,羞耻不已,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如今赵氏已经统一中原,三个月内攻陷了楚国的半壁山河,他只能低头,只能匍匐在他脚下,并双手奉上楚国下了血本的贡物:和氏璧、随侯珠、太阿剑、莫邪剑,还有赵无恤点名要的苞茅。

在这场朝见结束后,和氏璧被未央宫的人收走,赵无恤说要将此宝玉让能工巧匠雕琢成一枚玉玺,作为传国之宝。而几枚随侯珠,本该分赐宫中夫人,但赵无恤却说什么此物“恐有辐射”,让人深藏府库,不许人接近。太阿剑,他自取佩戴,莫邪剑,则派人给已经是一老妪的莫邪送去。

终于结束了难熬的朝见出来后,熊章与其他诸侯来朝见赵无恤的诸侯、卿大夫们一起参加了宴飨。然而在宴飨上,却再度被告知,他的事还没完,明日,也就是正旦初一,届时赵无恤将登基为新天子,他还得在会场上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什么,让我在台上缩酒?”

……

苞茅是南方的一种茅草,又叫菁茅,盛产于荆山附近,这种东西是楚国的传统贡品,主要用于缩酒祭祀。米酒里杂质较多,所以是浑浊的,用这种酒来祭祀天神或祖先是无礼没有诚意的,所以要先用菁茅过滤掉酒糟,把酒浆装进大瓦缸,沾过灵茅的酒成为祭酒……

当年齐桓公纠合诸侯讨伐楚人,问罪的两条理由之一,就是楚人不向周天子贡奉苞茅,周天子“无以缩酒”。

这种事情,本是巫祝或者礼官来做的,如今赵无恤却点名让熊章来干,俨然将他当做臣属使唤。

这是极具羞辱的做法,熊章满脸的不情愿,想以这种事情不符合礼仪为由推脱。

赵无恤笑而不言,只使了一个眼色,他的礼官公西华便出言讽刺道:“六十年前,楚君招(楚康王)去世,鲁襄公前往郢都参加葬礼,当时楚国仗着自己是强国,便逼迫鲁襄公以臣子身份为楚君穿丧衣,那样做便符合礼仪了?楚侯既然愿意臣服于赵氏,明日起正式成为君上的藩属诸侯,行缩酒之事,有何不可?”

熊章也是热血方刚一男儿,听闻此言,差点拍案而起,还好身边的越国上卿文种拉住了他。

“楚君,小不忍则乱大谋……”文种用酒水在熊章手心如此写道,才把怒发冲冠的熊章劝着坐了下来,勉强答应下此事。

赵无恤的群臣心中窃笑不已,甚至连中原的诸侯封君们都幸灾乐祸,这是几百年来,中原对楚的巨大胜利,也是赵无恤用来炫耀武功的战利品。

于是,翌日,纵然一万个不愿意,楚侯熊章也只能阴沉着脸,捧着自己带来的土特产茅苞,在公西华的引领下,往未央宫内刚刚筑好的“天坛”走去。

……

这天坛,本是夏商周用来祭祀上天的圜丘,赵无恤大笔一挥,将其更名为天坛。

天坛有三层,阶梯一共九九八十一及,由艾叶青石铺建而成,白玉石的柱栏,绕着圜丘,每层坛面分内外圈,铺扇面形石块九圈,以九的倍数依次向外延展,其余种种都用九的倍数,以象征天数。

天坛的最外围,旌旗招展。燕颔虎头,魁梧雄健,椎髻戴冠的羽林侍卫们操弓执矛,守卫其间。赵氏的宗亲、大臣,将吏,乃至于诸侯属国、封君、蛮夷使者,都穿着庄重的礼服,簇拥成一大更大的圈,眼巴巴地看着天坛上的一切吗,气氛显得有些凝滞和压抑,但其下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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