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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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5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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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让点了点头:“唯!臣一定不负君望。”

“下去准备罢,胜负在此一举,万万不能像齐军一样,被发石器乱了军心。”

半刻后,他们抵达了赵军防线外三百余步,随着一声呼啸,赵氏防线上的守卒开始发射石弹,十多斤重的石头从那里被弹射出来,划出一个角度较大的抛物线,落到了知瑶中军前方,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坑,这还只是试射。

看到那骇人的飞石,众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已经满是冷汗。虽然没砸死人,但不仅知氏的兵卒们有点慌,就连知瑶也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有斥候驾着传车,匆匆过来报道:“少军将,梁大夫那边让小人来传话,士司马在韩山遭到了伏击,是去救,还是继续前进?”

“什么!?”知瑶站在车上踮起脚,朝数里外的韩山看去,他看不清细节,甚至分不清山上人和草木的区别,只能看到那边乱糟糟的,穿着不同号色服饰的两支军队正战成一团,正难解难分。

斥候复述道:“士司马在山坡上遭到巨木袭击,退往山下时,又遭遇两支千人的徒卒,大概是从韩山背面过来的……”

“赵无恤在那座山的背面留了伏兵?亦或是巧合,刚好撞上的巧合……”知瑶咬着牙,这是个需要时间思考的问题,可如今他已经没时间再想了。

因为迟疑,北边的军队陷入停顿,没能跟上中军的脚步,已经被拉开数十步的距离。而南边,魏氏也在等中军的旗帜挥动,再发动进攻,豫让更是早已集结了死士们,准备冒着敌军石弹和箭雨,开始冲击矮矮的土垒防线。

没时间犹豫了,知瑶下令道:“让梁、范二位派出两千人去接应,听我鼓声,豫让率死士先冲,其余人继续前进到百步内再行冲锋,掌旗官,挥动大旗,请魏氏配合豫让,开始进攻敌垒南段!”

知瑶心里知道,只需要在泫氏的援兵抵达前,突破这道防线,就能占据丹水边的开阔地,将赵无恤的战线压缩,让他们失去反攻的空间,最终被逼进泫氏邑挤死,或者逼出这片盆地,在退往长子的小道上败亡!

但为将者,不能只虑胜,不虑负。知瑶心中是有计较的,知氏一族的家底,不能全部搭在这里,若进攻失利,那便只能抛弃前锋士鲋,乃至于梁、范和魏氏做垫背。确保知氏族兵在堂弟知国的率领下,退回丹水以西,撤到新绛,为家族保全留下一点火种……

至于他?

知瑶握住鼓椎,感受上面木柄的粗糙,看着在自己指挥下向着一个目标迈进的大军,嘴角露出了一丝自负的笑。

他对豫让等家臣坦言,若败,自己会和手下将士一起浴血到底,做战场上万千枯骨中的一具,又岂是嘴巴说说而已的?

第795章 士为知己而搏

“忠心侍主,不敢生贰心,这是吾等为臣的本分,豫让,你可记住了?”

十年前的豫让只是一个弱冠少年,他当时茫然地抬头问叔叔道:“若主君待臣不好呢?”

叔叔板起了脸:“那你也得尽力做事,委质效忠,不止是说说而已,吾等虽然是穷士,却也有穷士之义。”

叔叔的话,他不认同,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而搏,身为士人,应该有一定的选择之权。

风沙让脸蛋粗糙,上面覆盖了一层胡须,常年使用兵器让手磨起了厚厚的老茧,昔日少年已经成长为一名战士。豫让年纪不大,却已经走马灯似的侍奉过范、中行、知三家,范氏视他为路人,中行视他为弃子,直到三年前,他终于在灭仇由一战中,遇到了自己的明主。

知氏君子信任他,赠他衣食美女,名马貂裘,更重要的是连续不断的升迁和重任,他也信赖知氏不会辜负于他,可以将性命妻子相托。这才是豫让理想中的“君臣以义合”:君待臣如犬马,则臣待君如路人。君待臣如手足,则臣待君如腹心!

所以他才会站在这里,愿意为知瑶而死!

豫让所在的位置是知军前锋,两军交战,压力最大的显然是前排。放眼望去,对面那矮矮的壁垒之后究竟有什么?持兵刃的敌人?如飞蝗一般的箭雨?弹射飞石的可怕器械?是个人,便难保不会胡思乱想,若是胆小的,战前肃杀压抑的场面就会吓得他们两腿发软,毫无斗志了。

但豫让身边的三千死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俱是勇锐敢战的老卒,跟着知瑶转战南北,打过很多场仗,不惧眼前场面。

“轰隆隆!”响应他们的战意,鼓声从后方传来,此时若回头,还能看到中军的掌旗官们手持旗帜,左右前后摇动不止。

豫让熟悉旗鼓,听在耳中,比自己新婚妻子的呼唤还要亲切,他不必回头看旗,通过鼓声已明白了知瑶的命令,当下拔剑在手,直指前方。

“这是主君在亲自擂鼓,赳赳武夫,公侯腹心!”丹水东岸的战场之上,站在稀疏枯黄的草间,豫让发出了一声大喝!旁边的人随之一起高呼!

知军每一百人结成一个战斗序列,五百人一阵列。在豫让带领下,第一排开始向前行进,第二列紧随跟上,接着是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第六列,战车在后面压阵。如果让战车居前,那么马儿就会被敌方的箭矢和飞石所惊,使之脱离阵列,或反过来冲乱队伍,不利整体作战,因此豫让把他们留在后边,作为的预备队。

马儿的大长腿,尖耳朵,天生就是为了逃避危险而生的,豫让没法像他与赵无恤第一次照面时,那个御马师做的一样,逼它们向死而生。

也唯独精神坚韧的人类,才敢于向着死地前进!

“不要急着冲锋,拿着兵器以正常行速前进,积蓄力气,当临敌还有两百步之时,听我号令再呐喊冲锋!”

魏氏那边也已经缓缓开动了,但是比豫让部走的慢一些,豫让注意到,有一部赵军从壁垒里开出,在前面列阵,似乎是想阻止魏氏,毕竟他们人数更多,对于豫让部,却并未重视。

“汝等会为对我的轻视付出代价……”他计算着距离壁垒的距离,心中默念着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这是飞石的攻击范围。

中军处,知瑶的鼓声先是平缓,节奏较慢,鼓点与鼓点之间的停顿较长,但随即,停顿越来越短,节奏变快,鼓声激昂起来!

“冲锋!”豫让一声高呼,三千死士开始向前奔跑。

十多块飞石从不同位置呼啸着弹射出来,在死士们分为数股奔跑的情况下,大多数落空,仅有数枚不偏不倚击中了倒霉蛋,就仿佛横扫过秋日原野的猛兽般,将死士连同其后面的人扑翻在地,顿时头破血流。

恐惧,害怕,尿意阵阵,但死士们依然在前进,豫让更是一边跑,一边死死记着石弹飞出的位置,那是赵军器械之所在,是他们攻击的主要方向。

当他们跑到一百步内时,箭雨来了,墙垣后的赵军材官弩士举弩射击,如雨的箭矢掠过,索索作响。后边几列的兵卒尚好,前边几列的兵卒则出现了伤亡,奔跑中的人像是被巨力一拳打中肚子,猛地跌倒在地,蜷缩着身体,血流不止。

豫让顾不上这箭雨阻挡,他让善射者卸下弓箭,在跑步中开弓反击,心中依然在默念着距离,到了五十步内时,第二波飞石和越来越密集的箭矢再度飞来,接下来便是上弦的间隙了。

“三十步!”

距离转瞬即逝,随着豫让一声大吼,死士们丢掉用来招架敌人箭矢的盾牌,短戟短剑在手,向近在咫尺的壁垒冲去。密集的长矛出现的壁垒后,铁矛头闪着寒光,仿佛一堆铁篱笆般阻挡死士的冲击。

“为君前驱!”知氏死士们已经杀红了眼,士为知己而搏,这是先秦男儿独有的忠烈,他们打算用性命来陷阵,为后面的主君大军铺平前进的道路!

他们坚信,短兵相接时,敌军只怕不是自己对手。

一剑砍断朝他刺来的两根长矛,豫让和无数袍泽一起,攀着墙垣登上去,正要大喊一声跳下去大杀四方,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手心冰凉……

越过前排的长矛长戟,半丈高的壁垒之后,是或卧或坐的赵氏兵卒,乌泱泱,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仿佛草地上忽然长满的蘑菇。至少有三万赵军在这里以逸待劳,队列有序,一点不像仓促应战的样子。

高亢的战鼓声再度响起,这次却是从壁垒的后阵中传出来的,却见敌人后阵旗帜飞扬,一队又一队原先坐地不动的赵卒站起身来,开始移动脚步向前进。丹水东岸,不仅有黄土山石夯成的矮墙,还有一道数万人血肉之躯铸就的坚墙!

透过远处的烟尘,豫让还能看到,有源源不断的援军,从泫氏邑的狼烟下不断朝壁垒的南北两侧开去,而高达两丈的赵氏大大纛,正缓缓向这边前进……

诈败?埋伏?豫让来不及多想,因为七八支明晃晃的矛戟,正冲他胸腹咽喉刺来!

……

赵无恤的主帅大纛已经抵达壁垒之后半里,观望前边穆夏等将吏防御知军死士进攻。有他压阵,将士们方能心安,在诈败中稳住阵脚,不会变成一场真正的溃败。

王孙胜也在观察战局:“士鲋部已经被田师帅和伏兵完全缠住,别说脱身,只怕离被全歼不远了,只要占据了韩山的制高点,交战的主动权便在军将手中,知军短时间内根本攻不破壁垒,无法实现知瑶的战略,等他们疲惫后,便是分胜负的时候,我愿意率军出击,只需要三千人,一定能夺知瑶大旗归来,还望军将允之!”

赵无恤看了看王孙胜殷切的目光,这个人的志向太大,看似冷静的性格下潜藏着一丝疯狂,他感觉自己驾驭不住。于是便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知瑶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不容易服输的人,就正面战线而言,虽然我军是以逸待劳,但两边人数相差无几,苦战还在后面呢,王孙有的是出战机会。”

的确,虽然是有心算无心,可赵军还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赵无恤站在车上望得较远,可以看到那支知氏死士冲击很猛烈,见到壁垒后黑压压的赵氏大军也没有退缩,因为他们清楚,若是将背对着敌人,只能收到箭矢和飞石的问候,绝对是跑不掉的。事到如今,还不如奋死一搏,等待后方和左右的两翼扑过来,分散他们的压力。

赵军在分兵往南北去阻挡敌军两翼的同时,也把知氏死士冲击的地方这里当做主要防御的地方,挡在豫让等人前边的守卒最多,也最密集,估计尚有五六千人,但仅仅能遏制住他们进攻的势头,双方在壁垒上展开了白刃的混战,弩炮和小型投石机便没了发挥的空间。

远处,敌人的三军已经朝这边缓缓开动了,在飞石的威胁降低后,他们才有前进的勇气。北段梁婴父、范皋夷部八千人,他们的对手是韩虎本部族兵,这是韩氏全部的底子了。南方魏氏大概万余人,迎战他们的是冉求所帅的一万鲁国征召军,一部分骑兵和邯郸兵在赵伊的带领下保卫其侧翼……

赵无恤盯着魏氏大旗看了又看,他深知,以魏驹的性格,绝不可能身处险境。敌军最能打的,还是眼前这帮知氏死士,还有魏氏山寨自己的“武卒”们。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色,日山三竿,从田贲出击士鲋部开始,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也是时候了……让他过来吧。”

“唯!”

侍卫漆万领命而去,没过多会,在王孙胜疑惑的目光下,他带着一个穿着细葛布衣的人朝这边走来,那人眉目晴朗,举止彬彬有礼,应该是一位士,或者,乔装打扮的大夫?

赵无恤很热情,直接邀请那人蹬车,站在王孙胜的旁边。然后指着远处交战正酣的战场,指着朝壁垒缓缓压过来的魏氏大军,笑道:“令狐子,魏氏今天是想要与我真正打一场,让两家武卒演兵于赵韩知魏四君子,还有楚国王孙之前,分个高下呢?还是愿意按照旧约,言而有信呢?”

王孙胜闻言一惊,猛地意识到来人是谁,竟是两年前下令让魏氏船队撤离,导致知宵偏师覆灭的令狐博!此人在默默背锅后,对外界声称被驱逐到了秦国,却不知为何跑到了这里,难不成……

却见令狐博行了一礼后展袖而笑:“魏氏与敌虚以委蛇已经很久了,等的就是军将西来这一天,如今之人,莫如兄弟,桃园之义仍在,我家君子自然是与军将和韩氏家主一起,清君侧之恶臣!”

第796章 千夫所指又如何?

厮杀,鲜血,呐喊,战场上种种气氛交织成厚重的大网,覆压在所有人的头顶,令人几乎要窒息。

知瑶派出的三千死士已经登上了壁垒,正在与赵军交手,而魏氏黑压压的军阵也在向前迈进,魏驹身处其中,被甲士和兵刃包围让他有一种虚幻的安全感。

但那个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必须做出最终选择。

他曾在桃园与赵韩二人结义,一时间被传为美谈,然而血口未干,他们魏氏便在战争里坐到了赵韩的反面,当日的誓言,全成了笑话。

如今,就在局势危急,知氏倚重他们的时候,魏氏却又要开始站队了。

想到这里,魏驹突然握紧了剑柄,叹着气对身边的老者说道:“叔祖父,今日之后,天下都会称呼我为反复小人……”

魏戊是魏氏余子,梗阳大夫,也是魏氏还活着的人里辈分最大的,他年近七旬,却依然勇猛不下当年。魏氏家主出于某种目的留在新绛,魏驹临危受命作为魏军主帅,但他毕竟太年轻,于是魏戊便来为他护航。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魏戊年少从军,跟着魏献子打了整整三十年的仗,又做了二十年大夫,已经活成了人精,足以为小辈排忧解难,面对魏驹的犹豫,他哈哈大笑。

“那我便要恭喜阿驹了。”

魏驹苦笑:“恭喜?喜从何来?”

“因为但凡在政斗军争中活下来的,多是鲜廉寡耻之辈,真正大义凛然的英豪,只会被他们踩在脚下……”魏戊的话振聋发聩,让魏驹心中吃惊不已。

老者严肃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吾等的祖先魏武子,是晋文公的肱股之臣,却因为性格太过直爽,做了违背文公心意的事,便被重责,削去功勋,只能老死在家。和魏氏一同追随文公的狐氏、赵氏、先氏都列为卿族,只有吾等在大夫之位上一呆就是三代人……”

“栾盈,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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