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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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5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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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虽然已经风雨飘摇,但好歹新绛晋侯的旗帜还在,知氏魏氏主力尚存。梁婴父等大夫与赵氏积怨太深,只怕自己投降后像鲁国的大夫一样失去一切,故而还存着将赵氏赶到太行以东,划太行而治的想法。

没错,以战促和,这就是知氏目前的指望。

“我若不想让大军不战而溃,便只有在消息传开前,硬着头皮与赵无恤决战一场了……打赢了这一仗,将赵氏赶到山东,再收兵回去收拾残局!”

但这可是决定晋国归属终战,数万将士生死的抉择啊。知瑶虽然崛起如彗星般迅速,却依然是个不满三十的年轻人,此时此刻,看着火光下各怀心思的众人,一时间,他对自己的决定又有些动摇起来……

有人站了出来,请他屏退左右,又用一席话帮他下定了决心:“子玉(知瑶的字),吾等必须与赵军交战,再拖下去,粮食将尽,大军便不战而溃了!”

……

帐内离知瑶最近的人,在他耳边低声说出这番话的人,是魏驹,魏氏的世子,也是魏氏表示忠于晋侯的人质,数年未见,他已经蓄起了浓浓的软须,身高八尺,颇有魏氏世代武人的风范。

知氏与魏氏的关系并非没有耿介,两年前,魏氏的小宗吕行在知宵进攻温县时提前带着船队撤离,导致知氏偏师全军覆没,知宵全靠苌弘庇护才得以走脱。

知伯跞十分震怒,要魏氏给出解释,魏氏方面将罪过全部归于小宗令狐博和吕行自作主张。这两人一个被驱逐不知所踪一个被贬斥在行伍里,算是给知氏一个交代。

为了让知氏彻底打消猜疑,魏氏的家主魏侈却主动前往新绛,相当于代替儿子做人质,知魏同盟也才得以维系下去。

正因为这种种变数,魏驹才能站在大帐里,在知瑶犹豫时,说了这一番话。

“过去两年间,赵无恤控制了孟门、轵关,不断派兵来西边袭扰,并利用空城长子引诱我军进攻,消耗吾等力量。几次反复后,军旅疲惫,耕作耽搁……”

“知氏在太行一线的领地产量极少,河西倒是有不少良田,这两年军用基本靠河西田和我魏氏曲沃、安邑的粮仓维持,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子玉集中五万人于丹水西岸,百里馈粮,内外之费,兵卒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粟米数千石,府库已空空如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子腾说的有理……”知瑶点了点头,他对魏氏谈不上信任,却迫于形势只能依靠他们。

唇亡齿寒,这是虢虞两国留下的历史教训,若这时候他们相互猜疑背弃,只会被赵氏轻易击破,全取晋国,想来魏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他打消了自己的种种犹疑,作为大军统帅,最忌讳的就是当断不断,哪怕晋阳那边不出事,自己没有时间慢悠悠与赵无恤对峙了。

“不过赵无恤只怕一直在等着吾等主动进攻,吾等虽然占据了上党山地之利,可丹水以东也一样,泫氏以东有山名曰摩天岭,为谷地的制高点,易守难攻。我军若贸然出击,并不占优势,反而容易中了赵无恤的诡计,你与他交情匪浅,应该知道他的战法。”

说起与赵无恤的“交情”,魏驹有些尴尬,温县桃园结义众所周知,可韩虎兢兢业业地站在赵氏一边,他却与两人的敌人为伍,骄傲的知瑶与他的关系,可称不上友善,就算是现在,话里还带着刺呢!

但他想到那位新寻来的家臣所说的话,很快就挥去了一丝不快,笑道:“子玉代替执政统领三军,如何作战自然由你做主,吾等听你号令便是。”

“善!子腾你来看地图。”

知瑶点了点地图上丹水的源头丹朱岭,岭东的小村长平,又一直划到南面的光狼城和泫氏邑一带,这便是战场的全貌。

“对峙的战线南北长达十余里,斥候南北通报得半个时辰,战局瞬息万变,绝不可能等主帅下令,所以赵军各营垒必然有战时自行抉择之权。”

魏驹点了点头:“此言有理,我军亦是如此,那子玉的打算是?”

“诱敌先击!”

知瑶已经胸有成竹,如今还没有被赵军大败过的晋人将吏寥寥无几,他就是其中之一。

己方兵力虽然不如赵军,但却控制了上党地区的交通要道,踞险而守,这地势大军根本展不开,兵力优势完全无法发挥,只能在丹水谷地里进行零散的交锋。让诸侯闻之色变的赵军骑兵优势在于速度和冲击力,在这种硬扛的攻防战中无法发挥,这种情况下,军中兵卒多为太行地区山民的知军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知瑶的手再度重重敲在长平处:“斥候探明,长平附近驻扎的赵军将吏名为田贲,吾等若效仿城濮之战晋军退避三舍之计,让丹朱岭的士鲋军更换营地,做出撤离的架势。田贲喜欢冒进,一定不会错过。待赵军渡河来追击时,吾等便让伏兵从侧面半渡而击,以此作为此战的突破口,一举攻到丹水东面,将赵无恤击败!”

第792章 长平之战(下)

“军将,长平方向有旗语传来!”

正在与众将吏召开军议的赵无恤猛地抬头:“是何意,译出来了么?”

“大意是:敌军营垒混乱,似是在撤离,田师帅请求出击!”

“让掌旗官传话过去,准他出击,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不得自行其是!”

发布命令后,赵无恤对王孙胜等人笑道:“吾等期待已久的战机终于来了。”

长平小村是田贲的驻地,距离泫氏远隔十余里,按照一般想来,至多能以快马通讯,就算这样,也需要半个时辰方能将消息传到,战机转瞬即逝,知军的动作,赵军根本来不及反应,若田贲自作主张出击,恐怕等结果出来后,赵无恤才会收到消息。

但知氏方面不知道的是,这短短两年里,赵氏又采用了一种新的战场通讯方式:旗语!

这时代虽然也是通过更换旗帜和敲打金鼓来指挥作战的,但仅仅适用于主帅目光所及的战场,但在赵无恤的奇思妙想下,却将旗帜的变幻活学活用,当成大型战役时指挥的工具。只需要规定一套旗帜语言,比如撤退就用苍旗,出击就用赤色旗,原地防御就挂黄旗,坚持不住就用白色旗,不知敌人状况用黑旗,需要食物时就扬绘有食菌的旗,需要调集敢死队时就打出鹰旗,需勇士攻坚时就挂出虎旗……

这些不同颜色和标志的旗帜又有许多组合,他专门让人培养了一批译旗语者,在大本营和恶各驻扎点间,每隔半里设置一个驿站。掌旗者和译旗者时刻专注相邻驿站打出的旗号,随后在指定地点向后方传递。如此一来,不用人马奔波,只靠眼睛,赵无恤的指挥就能越过十余里的距离,在很短的时间内指挥到各师。

所以与知瑶想象的不同,他在这片战场上并不是眼前一片战争迷雾的瞎子,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前后不需要半刻,田贲就得到了泫氏一路传来的旗语,得知是“准许出击”的命令后,他差点跳起来蹦上三蹦,不过又想到之前赵无恤严令他的“只许败不许胜”,否则军法处置,死也进不了供奉功臣的“云台”,便又变得兴致缺缺了……

他最后急得抓耳挠腮,一拍案几道:“呸,为了死后能入云台做英魂,乃公就怂这么一次!二三子随我出击杀贼,能杀多少是多少,鸣金一响,便都给我跑快些!”

……

半个时辰后,“败了败了!”的声音响遍丹水西岸。

与知瑶的所料不差,在他命令士鲋部做出拔营举动后,赵军田贲部便气势汹汹地渡过丹水冲杀过来打算拔营,然而一刻后,他们却遭到了侧翼梁婴父部的攻击,赵兵惊骇之余,开始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向后方逃去。

对面这支兵卒用的是鹰旗,被称之为“轻兵”,象征如鹰一般迅猛扑击,然而若折了羽毛,却只能扑腾着翅膀逃窜。

按照知瑶之前的布置,士鲋部的三千人,还有丹朱岭侧面埋伏的梁婴父部五千人追着赵氏败兵渡河,打算夺取长平小村,以此为基地,开始向南席卷,最终将赵军驱赶到泫氏城下,配合渡过丹水的知氏、魏氏各万余人,借助地势进攻他们!

一切看上去很顺利,士鲋作为范氏仅存的猛将,他坐在战车上奋矛挥剑,率部向赵氏部署在长平村的营垒。

知瑶已经带着知氏魏氏各部前进到了丹水边上,极目远眺,看到田贲部仓皇逃窜,这些轻兵穿轻甲,脚程惊人,所以逃起来很快,尽管有数百人成为战场亡魂,但大部分还是逃到了对岸,撤入长平村。随即,长平村内缓缓开出留守的赵军,他们布的是武卒传统的方阵,只可惜本身不是精锐的武卒,所以阵型较为松散,且只有两千余人,大概是仓促应战的。

士鲋部作为前锋很尽责,他驾车挥矛,带着军队扑上去,与赵军短兵相接,他憋了好几年了,很需要发泄家主和世子相继被杀的愤恨。

知瑶等人只惊鸿一瞥地看见士鲋和身边的范氏死士奔入赵兵阵中的背影,一个接一个地被淹没其中,到最后,他们只能看见敌我数千兵卒混在一起厮杀,入眼遍是矛起刀举,入耳皆为呼喊厮杀,人与人拼搏奋战,长平村到丹水之间这弹丸之地鲜血四溅。

知氏大旗下,知瑶,魏驹,豫让,范皋夷等人屏息远观,一片混乱中,只能看到士鲋的军旗,在稳稳地朝长平方向前进!

“子鱼真不愧是范氏的猛将啊!”

看了一会后,知瑶对旁边的范皋夷如是说,范皋夷则勉强笑了一笑。

“只怕是赵军屡战屡胜,太过骄傲托大了。”

范皋夷是在弟弟个侄子们死光后才捡到范氏家主之位的,可这士鲋一向不听他的,牢牢将范氏的兵权控制在手,此战之后,只怕更是压不服他。

所以范皋夷心里想着,最好时在大胜赵氏的同时,士鲋也能死在沙场上……

这边怀有心事的不止范皋夷一人,魏驹看着眼前的厮杀,表面平静如常,心里却波涛汹涌,因为他有些难以判断,这究竟是士鲋真的勇猛,还是赵军在故意放水……

他看了一会,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但还是下定了决心,离开他的魏氏本部队伍前边,驾车小跑到知瑶的车前,说道:“子玉!长平的赵兵撑不住了,士子的推进如此迅速,看来子玉的计谋成了,吾等也速速跟上罢!乘着赵无恤还没反应过来,乘着长平这一角防线的崩溃,我军必能扩大战果,将赵军在丹水边的防线彻底击溃,再借助北面山地的地势优势,一鼓作气攻到泫氏下,此战,必胜!”

这关键时刻,魏驹的请战却让知瑶心疑了,他心中想道:“赵军的战斗力极强,与大半个晋国鏖战三四年,打残范氏,灭了中行、邯郸,又击倒了齐国。就算在太行以西我指挥联军打了不少胜仗,但在赵无恤回师后,依旧占不到太多便宜。一贯勇锐的赵军,今日却突然如此疲软,竟被士鲋一次冲击就能突入心腹。长平的战斗,眼看就要以赵兵溃散战败结束,就算士鲋勇猛,也不应该胜得这么轻易,莫非其中有诈?”

一时间,连魏驹的请战,知瑶也觉得可疑起来,想起此战前,叔叔知果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来……

第793章 四君子

知瑶尤记得自己行冠那一天的情形:尚未长成的少年纤细得像把长剑,穿着雪白的深衣,体态虽柔弱,但肌肉健实,英气十足,将新绛每一个见到他的少女迷得七荤八素。他却没有看她们哪怕一眼,闪烁着傲气光芒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长辈,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肯定。

父亲知申青睐他,祖父知伯跞和叔叔知果却不怎么看好他,他也记得叔叔偏头对祖父说的话:“瑶有五种过人长处,颔下美须,身材高大,射御为晋人翘楚,还会剑击、弈棋等多项技艺,强毅智巧过人。惟有一个短处,他贪残不仁,若是依仗自己的长处去欺负人,只怕晋国年轻一辈里,都将与他为敌……”

人们常言,知伯跞信奉上善若水之道,行事说话总让人摸不透,一不小心就会在里面溺死。当时祖父的确面沉如水,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对知瑶笑了一下……

若知瑶继续这样在父辈庇护下顺利成长下去,安享无忧无虑的生活,从未见识血光沙场,只怕的确会如知果所预言,变成一个自负骄傲的人,凭借自以为是的勇气和不切实际的信心肆意妄为。

哪怕他当上一国卿士,也会把政治当成孩童的游戏,把战争看做加强版狩猎,想在其中猎获光辉、荣誉和宠幸,就像沉溺于歌谣故事的孩童一般,孩童总以为自己力大无穷,天下无敌,而不会提防周围阴冷的谋算。历史上知氏的毁灭,由此而始。

然而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偏偏遇到了一个对头,从小开始便强压他一头,无论他做出多少成绩出来,赵无恤都会带给众人更大的惊讶,同时把知瑶衬托得一无是处……

月亮,怎么与太阳争辉呢?

孔子有言,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知瑶再未登上一座高峰,他只能站在半山腰羡慕地看着对手。不再像历史上那样站在巅峰蔑视众生,而是如魏驹、韩虎等同龄人一般,以赵无恤为目标,不断攀爬接近,只可惜,直到现在仍未追上。

当战争开始后,带给知瑶的东西便更多了,他和同龄人一起,在战争中长大成熟,成为真正的男人。

他被祖父和父亲叔叔重新信任,赋予他指挥大军的职权,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他不敢再肆意妄为,因为每一个决定都决定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决定着宗族存亡。

何况他身边还有叔叔知果和谋士絺疵邓一批人不断规劝,纠正的过去的恶习。

絺疵毕竟年轻,更多看到的是“计”,而他叔叔知果年长老成,看到的却是“势”。

今年夏天,在知果奉命去河西驻守,为万一晋国局势崩坏留一条后路时,他对知瑶说了一番掏心窝的话。

“我若是魏氏,只怕早就反复了,魏伯和魏驹父子能和知氏共存到现在,一定有他们的目的,不可不防!”

所以现如今,魏驹的殷切便让知瑶生出了一丝怀疑。

然而如此建言的,却不止魏驹一人。

看着士鲋部与赵军厮杀,豫让心中难以按捺,这两年来他没多少机会上战场,多数时间留在知瑶身边,今日大战在即,他早就战意旺盛斗志昂扬,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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