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春秋我为王- 第4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赵子,快拔剑,不然此人真会伤了你!”

远处,乐符离只来得及喊了这一声,在范、中行一党的少年们回头注意到他,想要去捉住他时,便一溜烟从半开的侧门处跑了。

赵无恤闪过了第一击,范禾的剑刺到了剑室内的木板上,如同箭穿布帛一般,轻易就刺进去了一大截。

刺空了一剑的范禾转脸道:“汝还不拔剑么?速速与我一战!”

赵无恤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竟然是把开了刃的真剑!他疯了么?难怪乐符离那么紧张地提示,原来是知道范禾此人的秉性如此疯狂啊!

他眼角余光看向周围,负责教授剑术的大胡子剑师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看到两位卿子在追逐一般。而中行黑肱,邯郸稷等人,则带着众少年,远远围成了一个圈,双手抱胸,目光不善,仿佛在等着看赵无恤笑话。

至于赵广德,已经被眼前的剧变吓傻了眼。

赵无恤别无他法,乐符离虽然跑了出去,但能否搬来救兵还不可知也,现在,只能靠自己!

无论对方是否动了杀心,他可不想被范禾追成一条狗!

唰!赵无恤斜挂在腰间的青铜剑终于出鞘了,剑锋寒光奕奕。

说时迟,那时快,范禾下一剑再次劈斩过来,赵无恤俯身反手格挡!

预想中,两剑相交的巨大力道和兹兹金属摩擦声却没有响起。

赵无恤感觉手中突然一轻,然后是“哐当”的一声向,却见半截剑身无力地掉到了地板上。

是谁的剑?

是赵无恤的剑!

他暗叫不好,迅速矮下身子,在地板上来了个空心翻,堪堪避开了范禾划过他头顶的剑势。

无恤头顶冷汗直冒,闪到安全处低头一看,自己那把二尺剑整整被斩去了一尺有余,手里只剩下了半柄残兵,断口平滑,居然是被齐齐削去的!

他这剑虽然不能称名剑,但也是下宫剑匠精心铸造,比起晋军中官吏们的制式佩剑都要好许多,却如此不堪一斩,由此可见对方长剑的锋利程度,已经到了骇人的地步。

“哈哈哈哈!”范禾似乎早有预料,张狂地哈哈大笑。

他捂着肚子,指着赵无恤说道:“赵子真是太狼狈了,如此废铜烂锡,如何能佩戴在一卿之子的腰间?是赵氏缺铜锡,只能供应嫡子,管不了庶子了么?”

他顾盼自雄,举着手里的剑炫耀道:“吾祖父十年前专程请吴国来的铸剑师打造了三把利刃,采霍山之铜,凿朝歌之火,历经七七四十九日方成。三剑,一名御龙,一名刘公,一名獬豸。我手里这一把,正是獬豸!如同吾祖之职位士师一般,以法兽獬豸为魂,专斩一切贼寇盗匪,还有那些贱狄庶孽,侥幸之辈!”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范禾手中的剑,再次指向了赵无恤,并开始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仿佛他就是那“贼寇盗匪,贱狄庶孽,侥幸之辈”。

周围范、中行一党的少年们纷纷叫好。

谁想,赵无恤却在他们的嘲笑声中,缓缓地站起身来,目光直视渐渐逼近的剑尖。

现如今,应该怎么办?

……

第93章 鼓而成列

……

“范子好剑!”

“真乃天下神兵!”

“什么猎黑熊,获白麋,箭术只差养由基十步之遥,在范子面前却一合都挡不住,真乃土鸡瓦狗尔!”

周围众人为范禾喝彩,以及对赵无恤的嘲笑声在耳边响动。

来到这刀光剑影的春秋时代后,赵无恤一共只被三个人用剑指过。

一是父亲赵鞅,半年前那个雷电轰鸣的夜晚,在下宫正殿,父子二人对峙于风雨中,在进行一场事关赵氏命运的争论。

二是羊舌戎,在无恤手下里,单论用剑,居然是他最好。赵无恤与他在乡寺小院内学剑,最初十战九败,曾被逼到墙角过,但那只是羊舌戎对敌时下意识的反应,他随即便会扔掉长剑,俯首向无恤请罪。

第三次,就是今天了。

这是一次突然袭击,也是范、中行一党早已谋划好的侮辱!

在这间隙里,赵无恤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视剑室。

剑师已经不见踪影,也对,万一卿大夫之子们出了什么意外,他可不敢承担责任。

范、中行一党的少年们围成了人墙,封堵住了赵无恤所有退路。赵广德满脸焦急之色,举着自己的佩剑,想过来交予无恤,却被一身白色剑士服的邯郸稷拦在了人墙外围。

中行黑肱依然抱胸围观,若是无恤没猜错的话,今天这次围攻,恐怕就是他的主意。

见无恤看向了自己,中行黑肱这才用阴沉的嗓音说道:“范子,不要伤他太过,若是死了,反倒不美。”

“中行子放心,吾只是要他跪地讨饶而已!至多废他一根手指!”

脸上露出了狞笑的范禾没有停下的趋势,他和他手中手中名为“獬豸”的吴式长剑步步紧逼无恤,非要将他羞辱到底。

赵无恤的手心全是汗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碰上如此窘境,他现在无处可遁,也不想再逃。

对付眼下情形,别无他法,只能赌一把了。

春秋时代的贵族,大多数都有某种特质。

赵无恤听说,邲之战,吕锜被潘党追逐,他射了一头麋鹿送予对方,潘党居然就不追了。

晋齐鞌之战,齐顷公孤身冲入晋阵中,晋、卫联军的君子们佩服他的勇气,居然反过来用手里的盾牌帮他格挡飞箭。

鄢陵之战,晋国卻至三次冲到了楚王车驾面前,本有机会将其抓获甚至杀伤,却免胄趋风,故意落于楚王车后。

最典型的,是十多年前的宋国华向之乱:公子城与敌人华豹遇于城垣之下,开弓对射,先被对方抢先一箭,并未射中。但公子城还未开弓,对方又已经上弦要射,他便怒斥华豹道:“不让我还手,真是卑鄙!”华豹一听觉得很对,居然放下箭矢,让公子城先射,于是就被一箭命中,死了。

回到春秋后,赵无恤才明白,不击半渡的宋襄公并非独一无二的呆瓜,在被古军礼熏陶长大的诸夏贵族中间,此等例子,比比皆是,也可以称作中国版的“骑士精神”了。

不鼓不成列!以堂堂正正之师,进行一场公平角逐,这才是贵族们热衷的事情。虽然孙武已经提出了“兵者,诡道也”的新战争思维,但要传播到中原,深刻影响士大夫们,还有待一段时间。

在无恤看来,以上行为就是一种天然呆和中二的表现,可爱而又可笑。可事到如今,他居然也只能赌一赌,赌对面的范禾也是这种人,毕竟,从范禾方才动手的理由看,的确是个中二少年……

于是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睛瞪圆,学着宋国公子城,指着步步紧逼的范禾喝骂道:“卑鄙!”

“什么,你说我卑鄙?”范禾脸上一黑,顿时停了下来,剑尖离赵无恤仅有数尺之遥。

赵无恤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心道果然奏效,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努力让自己面不改色,故作气愤地瞪着范禾,大声说道:“以利剑对敌手无寸兵之人,非吾辈君子所为!不是卑鄙是什么!范子可有胆量与我公平一战!”

范禾愣了一下,他是个思维极为跳跃之人,能因为无恤猎杀了他家族纹饰为由发难,这会,居然也因为无恤这句话停下来了。

“公平一战?”

无恤深知,面对如此性格的范禾,激将法,或许是目前唯一的选择。而且,要在幕后黑手中行黑肱反应过来之前发难,否则,今日难逃此辱!

赵无恤语速极快:“然也,方才我的剑断了,此非战之罪,乃兵之罪也!司马法有言,不鼓不成列,今日就算范子违礼,将我击杀于此,我也不会服气!”

范鞅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能服气?”

赵无恤挺起了胸膛道:“不如换成木剑对战,不仅是你我二子之战,也是范赵两家的对决,若是我输了,赵氏子弟甘愿在泮宫中以范子为尊,何如?”

“可!”范禾脑门一热,居然答应了。

他也觉得方才的打斗不过瘾,便反手将长剑入鞘,顿时,青光尽散。

獬豸剑被扔给了一位范氏小宗的刘氏子弟。

“处父,接着!”

范禾也不去询问中行黑肱的意见,便扭头对范氏一党的少年们说道:“去拿木剑来,也给赵子一把,今日我要让他心也服,口也服!对我跪拜稽首!”

……

乐符离从剑室中跑出后,连鞋履都顾不得穿,他急急忙忙地跑到桃林,找到了正静坐于一株桃树下,捧着简册轻声阅读的张孟谈。

隔着大老远,乐符离就大声喊道:“张子……张子,大事不好了!”

等他气喘吁吁地说完事情经过后,却见张孟谈却不慌不忙,伸手捡起了落在简册上的那瓣桃花,轻轻将它放进袖口里,这才缓缓起身。

乐符离使劲地推他肩膀:“张子,快想办法啊!”

张孟谈依然不急:“不急,吾正在想。”

乐符离却是心急如焚:“快些快些,我出来时,范氏已经动手了,要怎么做,是要喊公族大夫、庶子大夫,或者师、吏们去调解么?”

“非也,公族大夫,庶子大夫都不在,师、吏可不敢管,也管不了卿子之间的打斗,只会躲得远远的。”

“那该如何是好!”乐符离一跺脚,十分焦躁,他和赵无恤有过一天的相处,对这位赵氏君子印象不错,觉得此人还是可以亲附的。可若是被范、中行围住羞辱,那在泮宫中就会威信大减,被其他卿大夫子弟瞧不起。

而他乐符离,也会跟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毕竟他的家族暂时是赵氏一党。

“有了!”

却见张孟谈一合掌,竟已经有了计较:“乐子速速回剑室继续窥探,我去泮池那边。”

“去泮池边作甚?”

张孟谈略一整理衣襟,淡淡地说道:“自然是去向魏子等人求援了,不然你以为,那日赵氏君子与他们相敬忍让,是为了什么?”

第94章 与子同仇

在剑室中,比乐符离更焦急的,还有赵广德。

小胖子穿着的青色剑士服略小,将他一身赘肉勒得紧紧的,方才见范禾以利剑追击赵无恤,将他惊得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后,又发现无恤的剑被斩断,手无寸兵,被步步逼近,他更是吓得差点坐翻在地。

好容易克制住了恐惧,知道堂兄孤立无援,赵广德就艰难地迈开了脚步,想过去把自己的佩剑交予无恤,却被白色剑士服的邯郸稷伸手拦了下来。

“堂弟,两位卿子较量剑技,你休要去掺和。”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遗憾的吁声,邯郸稷回头看了看,脸上略显失望。

因为此时,赵无恤已经以激将法骗范禾弃了铜剑,两人正手持木剑,各自站开,准备公平交锋,中行黑肱阻止不及,也只能由着范禾。

不过邯郸稷在中行氏府上,也见识过范禾的剑术,别看此人狂妄而鄙陋,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觉得他必不会输给那贱庶子。今日一辱,赵无恤还是逃不掉,也算是帮邯郸稷报了半月前,那场赵府燕飨上的无恤对他的斥责。

他心里想道:“经此一役,若是向范氏跪地讨饶,看你这贱庶子还有什么脸面在泮宫厮混下去!”

赵广德站在他对面,缩着头怯生生地说道:“赵稷堂兄,你我都是赵氏子孙,何必如此,还请帮帮无恤堂兄,劝他们住手吧……”

邯郸稷一听此言,仿佛一只野猫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脸上青筋直冒,猛地爆发了。

“邯郸!”

他大声说出了这两个字,同时快步上前,一下夺走了赵广德的佩剑,甩手扔到一边。

“我叫邯郸稷,不是什么赵稷!”

小胖子手脚发软,自然捏不住剑,只得任由他夺走,彻底傻了眼。

却见邯郸稷走了几步后,又拿起一把木剑,重重地扔给了他。

从方才范禾拔剑开始,赵广德的手脚就一直在哆嗦,所以没能接住,被抛过来的木剑砸到手背,痛呼一声,剑失手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见此情形,邯郸稷和身后的几个中行氏之党的少年对视后,哈哈大笑。

“温地赵广德,果然如他父亲温大夫一般,是个无能之辈也!”

邯郸稷学着范禾的样子,用木剑指向了赵广德,倨傲地说道:“卿子对卿子,大夫子对大夫子,堂弟,没记错的话,你我小时候可是经常交手,可敢与我再战一次?胜了我,自然会放你过去帮赵无恤,若是输了,也可以……”

“不过,那时候,就得从我胯下钻过去助他了!”

那一日,赵无恤在燕飨上拉拢赵广德,与其一问一答,将邯郸稷当做反面斥责,他早就暗恨于心。虽然碍于身份,无法亲手对赵无恤做出过分的事情,只能借助范、中行二子只之手报复,但他却可以在这教训教训赵广德,以泄心中之愤。

赵广德看见邯郸稷手中拎着的木剑,虽然无锋刃,但棱角分明,打到身上依然会很痛。他又低头看看地上那把,手脚越发地哆嗦,说起小时候,他就回想到了一些可怕的回忆。

邯郸氏族兵经常受执政和家主召唤,来往于黄河两岸,邯郸大夫通常会带着邯郸稷出征,让他留在温地,美其名曰让邯郸稷与温氏嫡子赵广德相伴。

但这种安排却成了赵广德的噩梦,那段时间里,年幼的他一直在剑室内被邯郸稷单方面追打。或鼻青脸肿,或倒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打滚,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邯郸稷曾恶毒地形容说,他看起来就像只待宰的小猪似地在那儿挣扎。

“堂弟,其实你家已经从大宗里分出两代人,也可以自称温广德,而不是受他大宗庶子驱使!你可知道,等你成年后,等温大夫故去后,宗主就会毫不留情地剥夺你的封地,把你赶到国外去乞食!”

邯郸稷此言,让赵广德身躯微微一震,他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十余步之外,范、中行一党子弟正在围观的另一场战斗,正是激烈之时。

看着身处逆境,却一剑又一剑,奋力反击的赵无恤,他忽然怀念起了在成邑时,亲手烹饪庖厨的趣味。

滚烫的甜豆浆,鲜嫩可口的豆花豆腐,象戏棋盘上的落子无声,蹴鞠场上与国人、与兵卒同乐时,那久违的汗水与快乐……

还有堂兄耐心教他射箭瞄准,拍在他肩膀上的手,以及说过的承诺。

无恤堂兄,那才是真正讲孝悌之义的兄长,而不是邯郸稷这个只会欺辱嘲笑他的恶人。

他低着头,用因为惊吓而略显干涩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道:“我叫赵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