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相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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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相手札-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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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易慎问道。
  易暄两只手扳在身后,一点一点地往宁怀宣那里靠,觉得能够上宁相的衣角了,他即刻就伸手攥住,低头吞吞吐吐与易慎道:“儿臣……儿臣今天没去给父皇请安……”
  皇帝一声大笑,声音朗朗,俯身将易暄抱起,托着孩子的身体,道:“回头抄篇书给朕,就没事了。”
  “抄书……”易暄求助似的看向宁怀宣,却见宁怀宣正笑吟吟地望着朝这里走来的易礽与易韫。
  “皇上,宁相。”兄弟两个厮混久了,连请安的口吻都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就你们两个?”易慎仍旧抱着易暄。
  “父王不知去哪了。”易礽回道,低头绞着手指。
  易勉与易勤都不止一个孩子,偏偏就是这两个志趣相投了总喜欢待在一处,也都是调皮捣蛋的性子,在皇宫里还知道要收敛些,听说日常在王府里,没少弄得鸡飞狗跳。
  “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易慎问道,但见易礽与易韫都支支吾吾着没有回答,他便转过头去问易暄,道,“易暄,你说。”
  易暄心里暗道那两个不争气的堂兄居然沆瀣一气就把问题抛给了他,但总不能摇头回答自己也是一无所知,小皇子便在心底将措辞都想了一通,速速打好腹稿,回道:“两位堂兄最近看了些闲书,觉得里头的江湖大侠顶威风,所以就下学之后一起模仿了起来。”
  “打趴下这种……也是从书里看来的?”易慎继续拿那两个已经有些受不住的孩子开着玩笑。
  “我下手没个轻重,就把易韫给推倒了。”易礽回道。
  “是我自己没站稳给摔的。”易韫回道。
  “我推的!”“我自己摔的!”
  两个孩子又自顾自吵了起来,全然无视了还站在一旁的当朝天子。
  易慎盯着易暄,易暄干笑着将视线又转向宁怀宣,宁怀宣却道:“两位王爷过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果真是见易勉跟易勤朝这里过来,锦衣翩翩,总也有跟易慎相似的几分英俊。
  易暄朝瞬间慌张起来的易礽与易韫悄悄叫了一声,见两人回头,他便向宁怀宣看了看,于是宁怀宣身边,忽然就多了两个暗暗求助的小世子。
  易勉与易勤方才有事才走开,后来听人说两家孩子拉着易暄在御花园这里玩耍,他们便过来,不想遇见了易慎。
  “皇上,宁相。”易勉与易勤道。
  这语气这动作,怎么似曾相识?
  易暄眨巴着双眼看了看两位皇叔,又转过头看着正躲在宁怀宣身边的两位堂兄,顿时就明白过来,暗自偷笑。
  易慎瞧见,道:“还不快给两位皇叔见礼?”
  “可是父皇……”易暄看着易慎,圆圆的双眼提溜提溜地转,可怜兮兮的像是他做错了一样,但其实是易慎抱着他,根本没法行礼。 
  易慎这才将易暄放下,小皇子朝易勉跟易勤行了礼就也退到宁怀宣身边,不经意触到了青衣客的指尖,有些凉。
  “宁……”易暄立刻抬头想要问什么,但见微笑着朝自己投来的目光,他便怔怔地看着那人的眉眼,清宁祥和,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是这般模样。
  “易暄?”易慎再叫起孩子的名字,已是在那两对父子都已离开之后。他无意回头,就瞧见易暄正盯着宁怀宣发呆,而宁怀宣也笑着看向易暄,全然无视了他的存在。
  宁怀宣先转过视线,将易暄轻轻推到易慎跟前,道:“臣想起相府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先行告退。”
  “等等一块儿出宫吧,也……”易慎低头,见易暄又躲去了宁怀宣身后,也不恼,道,“也带这小鬼出去见见世面,总困在宫里也无趣。”
  听闻可以出宫,易暄原本还对易慎有些忌惮的神色即刻多了几分亲近,松开拽着宁怀宣衣袖的手,小皇子就一下子蹿到易慎跟前,道:“父皇,你说真的?”
  “看宁相答不答应了,不然你就去把今天没过来请安要抄的书去抄完了吧。”易慎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易暄又一次将楚楚可怜的目光投向了宁怀宣,孩子的黑瞳还泛着水光一样晶莹透彻,满是乞求的意味,总教人不好拒绝。
  于是宁怀宣答应了,三人便就此出宫。
  
  跟当年的易慎一样,易暄坐在出宫的马车中总是不停朝外头张望着。不同的只是过去易慎是为着探看宁怀宣,是以纵然心中对外界一切倍感新奇,却也不大往心里记挂,而如今易暄正坐在宁怀宣身边,指着马车外映入眼帘的市井画面,津津有味又满是好奇地询问着。
  宁怀宣一一讲说,精简清晰。
  易暄趴在窗框上探出了脑袋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
  “当心。”易慎正欲将易暄抱进来一些,却发现宁怀宣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头,便关心问道:“怎么了?”
  “昨夜没睡好,这会儿有些困乏,没事。”宁怀宣回道。
  “宁相宁相,那是什么?”易暄兴奋地扯着宁怀宣的袖管指着车外问道。
  自小就生长在皇宫里的小皇子一直都对外头的世界抱着好奇的探知,不管是从宁怀宣的描述里还是偶尔易慎的言辞间,甚至是易礽跟易韫的说解中,与皇宫隔离开的那片天地宽广无垠,总是妙趣横生的。
  “易暄你坐这儿来。”易慎强行将易暄抱来身边,看了眼宁怀宣,才对孩子道,“你在这边看,别吵着宁相。”
  易暄这才发现宁怀宣的面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眉间不光有倦色,还有些他说不出的神情,教他的玩心大减,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宁相,你怎么了?”
  宁怀宣依旧摇头说没事,这会儿马车也停在了相府门口。
  
  清砚见宁怀宣回来正要说事,但见家主身后还跟着易慎以及一个从未见过的孩子,他便快步走近了宁怀宣身旁,道:“宁相……”
  “拿来就是。”宁怀宣道。
  于是清砚将煎好的药送去宁怀宣住的园子,进书房的时候,恰见易暄站在那排大书架下,孩子抬头在书架上寻觅的样子教书童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宁怀宣,就是这孩子比宁怀宣看着精神许多,也耀眼许多,这感觉,更像易慎。
  “你果然还是要瞒着我。”易慎看清砚将药递给宁怀宣,再看着宁怀宣将整碗药都饮下,这才放了心。
  “昨晚没睡好,所以起得晚了,怕耽误了上朝的时辰才没来得及喝药。”宁怀宣放下那块擦了嘴角药渍的帕子,回头看着易暄问道,“大殿下要是看中什么书,直接带回宫里去吧。”
  易暄转过身,转了转眼珠,道:“我想看《与君书》……”
  越来越小的声音却教宁怀宣眉间笑意更甚,道:“你父皇那里有一本。”
  “我就有一本,回头让人再给易暄寻一本出来。”易慎才不舍得将那本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与君书》就这么给了易暄,即使那册书已经旧得不能再看,他也不会给的——宁怀宣给他的第一样东西。
  易暄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父皇真小气”,但小皇子还是乖巧地点头,笑嘻嘻地看了易慎一眼,大有“父皇又被我糗到了”的得意。
  清砚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但见易暄那双无害纯良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他便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这就收拾了东西匆匆离去——小福教过他,一定要学会审时度势,尤其是当易慎跟宁怀宣都在场的情况下。
  “怎么看着这么像小福总管呢。”易暄努努嘴,转头疑惑地看着易慎。
  “问宁相。”被人看了笑话的易慎此时不想跟这个小鬼多废话。
  宁怀宣但笑不语,道:“臣带大殿下出去看看吧。”
  易暄心花怒放,拉着宁怀宣的手就要出门,却见青衫男子走到书房门口停下脚步,他抬头,才看见宁怀宣正望着还坐在原处的易慎。会意之后,小易暄讨好地叫了一声:“父皇。”
  易慎装着没听见。
  “父皇。”易暄又叫了一声。
  “我让清砚拿些酸梅汤过来,皇上等我们回来。”宁怀宣笑道。
  易慎即刻就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快步到两人跟前,瞥了一眼易暄那小鬼,道:“还不走?”
  易暄吐了吐舌头,与宁怀宣相视而笑,这就由青衣客牵着出了书房。




38

38、总还有你在身边(二) 。。。 
 
 
  易暄就走在易慎与宁怀宣中间,牵着身边两人,喜滋滋的走路都一蹦三跳似的。
  街市上经过一对父子,小儿子就坐在父亲肩头,手里拿着拨浪鼓摇啊摇,咚咚咚的声音在喧闹的人声中响起,有些不协调,但又仿佛就该是出自这样吵嚷的人世之间。
  易暄欣羡地看着那对父子欢笑着经过自己身前,拨浪鼓摇出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父子两人亲密的模样也教他难以忘记,但自己是显然不会有这种机会的——易慎再如何宠自己,也不至于将他扛上自己肩头,他也不敢骑在堂堂一国之君的肩上。
  “小鬼头又在出神了。”易慎玩笑道。
  易暄不说话,本能地握紧了宁怀宣的手,在感觉到那人给自己的回应之后,他惊喜地抬起头,身体也随之被抱起,瞧见宁怀宣带着笑意的眉眼。
  宁怀宣抱着易暄走在人来车往的长街之上,笑容随和,道:“带你去吃好吃的。”
  然后他们就撇下了易慎。
  易暄极少看见宁怀宣的笑意里多了今日的畅怀,往常宁相总是在笑,但清清浅浅得就跟蜻蜓点水一样,淡得教人看不出他的心意,却还是享受这样的礼貌。然而如今眼前这个穿着竹青长袍,抱着自己穿行在人群中的身影,在阳光下仿佛比过去更加鲜活,眉梢都被笑意浸染,恍惚得易暄都不觉得这是自己认识的宁怀宣,是他一直依赖着也一直受其引导的宁相。
  宁怀宣与他说,做人跟为官不一样,宁怀宣与宁相也不一样。易暄大概能明白宁怀宣的意思,但又仿佛不明白。照旧是眼前男子温润清和的眉眼,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叫宁怀宣跟叫宁相究竟是有怎样的区别呢?
  易慎一直叫他宁怀宣,从小就是,所以他就只是宁怀宣,不是当初相府上的小公子,也不是后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朝丞相,宁怀宣这三个字,这个人,简单纯粹。
  易暄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那个时候宁怀宣说的这句话,就好像宁怀宣再遇昭王爷,才恍然于过去昭王爷在提及江南时,总是柔和追忆的眼光,那些他与易慎讲起的东西,样样巨细,不是真的留意了,记住在心里,是说不出来的。
  
  那日在相府小院中,昭王爷问宁怀宣,可曾后悔。
  青衣萧萧,一句“由不得我后悔”,说得坦然安定。
  喜欢就是喜欢了,不过有些与众不同,哪来的后悔?
  这些年也都不是白熬的,凡事都在心里记着呢,不怕是假的。
  
  易暄叫他的时候,宁怀宣正看着眼前的云吞面出神。
  “宁相你在想什么呢?”易暄问道,“一整天了,你都恍恍惚惚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宁怀宣这才发觉霞光满天,已是夕阳西下的光景。
  “被你这小鬼拉着跑了一整天,能不累吗。”易慎轻轻敲了敲易暄的脑袋,见宁怀宣气色一般,便沉声道,“要不这就回去吧。”
  宁怀宣看易暄忽然就开始吃东西的样子,道:“不能让大殿下饿着回去,吃完再说吧。”
  易暄嘴里含着一大口面不能说话,但他却在极力点头。
  易慎睨了易暄一眼,拿起筷子也低头吃了起来。
  
  就这样有了第一次出宫的经历,易暄开始尝试着抓住每一次可以通过宁怀宣出去外头玩的机会,不是去相府,就是借机拉上易礽跟易韫。
  易慎自然不太乐意让易暄时常跑出宫去,毕竟还是孩子,即使有侍卫跟着也保不齐会出点状况,帝都虽然是天子脚下,总有些出人意料的状况发生,就好比过去温汲当街驾马惊动了易慎出行的马车。
  易暄眼见着易慎对自己出宫之事看得越发紧俏,他便总寻着宁怀宣,一口一个宁相,扯着宁怀宣的袖子撒娇——易礽教的,这是小孩子的特权,大人再铁石心肠,这么软磨硬泡上好几回必定也就松口了,何况那还是脾性温和的宁相。
  宁怀宣说这事他做不得主,需要易慎同意才行。
  “可是宁相你要是跟父皇开口的话,父皇一定会答应的。”易暄揪着宁怀宣的衣角,竹青的料子攥在手里,指腹在上面摩挲,上头被秋风吹透的微凉这会儿都不见了。
  宁相所言,圣上十有八九是听得进去的,是故无论朝堂之事或者底下私事,宁怀宣出面的几率总是最大,因为至少易慎会听,但究竟是不是采纳宁怀宣的意见,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大殿下总不能一直指望着臣出面的。”宁怀宣将易暄领着朝御书房走去,“殿下与皇上是父子,彼此连心,有什么事说开了,是在礼度之内的,皇上必定不会反对。”
  “我就想出宫去多看看。父皇跟宁相都出过帝都的,我就想在帝都里转转。”易暄道。
  “殿下如今还小,将来大一些,足够保护自己了,皇上自然就让你出去了。”宁怀宣劝说道。
  “是吗?”易暄抬头看着浅笑的宁怀宣,来了兴趣一样追问道,“那要到什么时候?”
  “就看殿下什么时候能够达到皇上的要求了。”
  “父皇的要求是什么?”
  “这个……殿下不如自己进去问问皇上。”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御书房门口,宁怀宣对守在外头的小福道,“小福总管。”
  小福朝两人行了礼,便将书房门轻轻推开。
  易暄还在迟疑,却是宁怀宣先提步走入内,他便即刻跟了上去。
  御书房内悄然无声,易暄跟着宁怀宣走入,见易慎居然伏在书案上睡着了。
  “宁……”易暄正困惑着不知接下去要做什么,抬眼时见宁怀宣已经走向了一旁的架子。
  那里挂着易慎平时穿的外衫,宁怀宣取下一件就悄声走近还在睡眠中的易慎。
  大概是昨天睡太晚了,这会儿披着奏折居然就睡着了,手臂下还压着一本翻开的折子。
  
  过去易慎也有这样的状况,看折子看到一半就倒头睡下了,宁怀宣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与周公相见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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