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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展图垂着头，不语。
轩辕吟风冷笑一声，突然抓起手旁的砚台往前一扔，显然刚在的怒火尤在胸膛，他紧接着厉声喝道：“你们这群废物！圣朝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连个仗都打不赢，你们活着究竟为了什么？……一群饭桶！”
近三寸宽的端砚在地上砸碎开来，黑色的醉粒飞散，眼看就要砸到大臣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人敢躲。
吴展图蹙眉抹去溅在鼻尖上的墨水，突然仰起头，目光穿透迷漫于半空的光线，缓缓地，一字一句，清晰道：“臣还以为，四年过去，陛下终究会有所改变。”
却没有想到，你还是如此狂躁。
吴展图的眼神很平静，静得令轩辕吟风无法相信他刚才说了一句足以令自己人头落地的话。
四周的大臣们俱心头一颤，有些人微微抬头，抬至半空用余光扫到皇帝紧绷的脸，又急忙垂下。
轩辕吟风抿起嘴，双眼警觉地眯起与吴展图对视。然而将军的瞳中毫无惧色。
一时殿内静得可怕，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大臣们不禁在心中暗暗揣测皇帝会如何发难。实在没有人会天真到以为吴展图还有被饶恕的机会。
长久的沉默后，轩辕吟风终于开口：“朕也以为，四年过去……将军终究会
43、第二章 。。。
收敛几分。”这语气中……居然是有点笑意的。
殿内的所有人皆怔住，包括吴展图。
轩辕吟风抬手示意吴展图平身，脸上的怒气在说刚才那话时早已褪去，他看着吴展图有些惊讶的眼眸，悠悠道：“不知四年过去，将军还能披胄舞剑么？”
吴展图对皇帝心情的转好感到莫名，起身后他静静地直立在殿中，不卑不亢道：“臣十五岁从军，大半岁月在军营中度过，为大圣赢得百战，击退万敌。臣不敢断言获胜……”他顿了顿，眸子一深，续道：“然若战败，陛下定能先收到一纸文书。”
轩辕吟风挑眉：“一纸文书？”
吴展图点头，神色淡然道：“臣的死讯。”
这句话说得极凝重，坐在案后的皇帝却无端地扬起一丝笑容。吴展图很是费解，以为皇帝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于是眼神更加坚定道：“臣绝非大言不惭……”
“够了够了。”轩辕吟风挥挥手，打断道：“朕知道将军有这个骨气。”他看了看有些憋屈的吴展图，终于敛去笑意，正色道：“吴展图接旨。”
吴展图跪地垂首。
“朕重新冠你骁骑大将军之职，朕要你……替朕将这江山……夺回来！”
吴展图跪拜下去，磕头领旨，抬眸时却见翁常在端着个衬着黄绸的木盘立在自己面前，盘中摆着四年前轩辕吟风曾想方设法讨回去的……将军令。
轩辕吟风看着吴展图。他果然抬眸，不可置信地望向了自己。
“将军还不快将牌子收好？”翁常在小声提醒。
吴展图这才犹豫着握住令牌，触觉冰冷，收回的时候他手一颤，差点将令牌坠在地上。
这算什么……？
吴展图突然不敢与皇帝对视。
这算什么……
轩辕吟风知晓吴展图心中的疑惑，此刻见将军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倒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屏退殿内一干大臣。待众人走远，才从案后走出，踱步到吴展图身侧，道：“将军想好对策了么？”
吴展图这才收回神，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子递上，道：“臣在归途中询问了战况，枫国与我朝对抗，胜在战术。然好的战术并非一两日所成，臣以为现今取胜最好的办法便是速战速退，扰乱军心，削弱斗志，尽最大可能推延时间来想更好的对策。”
轩辕吟风对吴展图的战术不置可否。
吴展图沉默半晌，试探道：“陛下认为臣无胜算？”
皇帝摇摇头，啪地合上折子，沉思道：“卿的对策很好，只是你一向兵行险招，此刻倒顾虑起来了？”
骚扰战术虽好，但总难登大雅之堂，以此取胜无论怎么看都有些胜之不武的味道。不过以现在的战况，轩辕吟风顾不了那么多。
吴展图淡淡道：“臣隐退四年，在平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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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往昔，才发现过去确实飞扬跋扈了些。”他似是感怀又似立志，语气沉重道：“臣年近而立，早非意气风发之年。”
因此，相比出其不意的刺激，他更喜欢胸有成竹的稳健。
轩辕吟风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极轻的声音道：“准备好了立刻出军，还有……给朕活着回来。”
吴展图诧异地望向皇帝，而那人只给自己一个远去的背影。依旧在耳边盘桓的话语如幻觉般虚假。
握紧手中的将军令，吴展图抿起嘴，突然觉得前路坎坷而艰辛。
如果这块令牌代表的是绝对的信任……
吴展图苦笑，这是多大的荣耀。
只可惜，来得实在太迟，太过艰难。
次日破晓，吴展图的军队迎着朝阳向梅城进发。大军十日后抵达梅城，在城外驻扎，击鼓开战。枫兵大开城门迎战，攻至圣国军营却发现杳无人烟，只能悻悻而返。如此反复，竟持续一月之久。
枫军气愤难耐，连大将也有些沉不住气。
与此同时，圣朝接到吴展图的密函，派出一万精兵，绕远路自后围剿梅城。
一月后的某日深夜，战鼓再次击响。枫军懒洋洋地拾起兵刃，正以为又是圣军开的一次玩笑，却不想刚开城门便被汹涌而来的圣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枫国将军急忙下令摆阵进攻，然而阵刚布下，另一批圣朝军队从天而降。
在两面夹敌的情况下，阵法维持了一炷香不到，枫将无奈下只能携军撤离，此时此刻足足十万大军只剩下两万人不到。
圣军夺回梅城，士兵死伤不过一万。
两军相持二月之久，吴展图终于打了一个漂漂亮亮的胜仗。
接到战询的轩辕吟风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立在殿前的大臣们神色凝重地望着皇帝，不知这消息是喜是忧。
很久之后，皇帝才将头从书函中抬起，扫了眼群臣，将书函递给翁常在。翁常在朗声读出。
渐渐地，众臣露出惊喜与激动。书信念完的一刹那，所有人皆想了满腹龚赞之词，然而他们见皇帝不言一语，也无一人敢领头恭贺。
轩辕吟风无视满殿群臣，起身缓步踱到窗棂前，看着外头湛蓝的天空。
消息公告天下的时候，万民欢腾。
那一刹那，所有人的心中都知晓，这个胜利对于连续战败一年的圣朝意味着什么。
是吴展图燃起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并点亮了这个国家的明天。
回景都后的第二日，吴展图收到轩辕吟风赏赐的金银、布帛无数。吴展图皆一一收下。却看不出多大喜悦。
二人都知道，他的功劳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时隔四年，轩辕吟风终于见识到了吴展图的实力。
然而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不久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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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战无不克的吴展图将会成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而他，身为圣朝的皇帝，必须要在国家与吴展图间做出艰难的抉择。
当然，一如既往地，他将选择前者。
作为帝王，他别无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恩恩~之后来段甜的~吼吼~
44
44、第三章 。。。
梅城战败后，枫国意外地没有出兵对抗，然烽火数月，圣朝已有近十座城池落入枫人手中。所以，二国皆清楚，即使枫国此刻立即偃旗息鼓，圣朝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圣朝此战获胜实为取巧而非力敌。若持久战继续，圣国绝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
吴展图回都后，召集了一批武将一同探讨克敌制胜之法。四年来，朝内编制变动，多了些许新颜，亦少了三四旧容。
那日商议完毕已是黄昏。吴展图出府上折，走近宫门，见一白发老者缓缓地从偏门而出，虽然背脊微弯，然神貌矍铄。
吴展图一愣，随即快步迎了上去，扬手道：“齐大人！”
齐晋这才侧眸，打量了吴展图一会儿，许久才开口道：“听闻将军回都，老夫一直没有登门造访，还望将军赎罪。”冷淡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未登门抱憾与重逢的喜悦。
吴展图的脚步僵在三步远，他勉强挤出一丝笑，颔首作揖，回礼道：“理应是我来看望齐大人才是。”
齐晋站在原地，目光游离，没有再接话。
吴展图对齐晋的疏离很是不解，四年前入宫之即，他甚至还同齐晋拜别，二人相处十年之久，如今不过区区四年便已然生出无法逾越的隔阂了么……呆立半晌，他只能笑着追问道：“齐大人进宫也是为了战事吗？”
吴展图与齐晋共战数场，接触过那么多军师，虽然齐晋称不上最好，但他的稳练与老辣却令吴展图记忆犹新。
齐晋摇摇头，冷淡道：“老臣早已没有精力驰骋沙场。”
恰好相反，他今日入宫便是极力劝谏皇帝收回吴展图的兵权。
然而时至今日，吴展图都不知道，当初串通皇帝想出毒草之计，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的那人，正是眼前这看似表里如一的老者。
吴展图看着齐晋刻意回避的眼神，在心中苦笑一声，只得抱拳相辞。
跨入宫门，他忍不住回头一望，却见那伛偻老者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去。老态毕现的背影后是一片渐入云端的余晖。吴展图望着这片暮景残光，胸口闷地难受，他伸手抹抹脸，犹豫了一下转身，而后坚定地往前走去。
禀报完作战计划，已是深夜。吴展图正欲离开，皇帝拦在他面前，低声道：“夜深了，将军还是不要晚归的好，就在宫内住一夜吧。”
吴展图看着被轩辕吟风搭住的胳膊，踟蹰了片刻终于没有将手抽出，只站在原地辞谢道：“臣派家奴在外等着，何况宫内多有不便。”
轩辕吟风不去理他，转身招招手吩咐翁常在道：“赏些银子，告诉那些奴才将军今夜留宿宫中，明早再来。”
翁常在领旨离去。
吴展图无奈地看着轩辕吟风，哭笑不得。
皇帝松开手，突然笑道：“将军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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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住在宫里头，还怕生么？”说着又走近几步，突然毫无预兆地伸手摸上吴展图的脸。
吴展图大骇，忙惊退一步。这才反应过来皇帝是在查看几年前的鞭伤。
轩辕吟风手指一僵，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才收回来。他快步走到案几后，拾起文书凑近烛火看起来，也不去理会吴展图。直到翁常在回来，皇帝才悠悠道：“去，再取床褥子来。今日将军就睡朕的寝宫。”
翁长在伸出左手正要推门，却被吴展图牢牢箍住。惊疑之余，但见吴展图蹙眉坚定道：“臣愿意回原先那个庭院住一晚。君臣同塌，实在不合体统。”
“哦？那什么何体统？”烛火打在轩辕吟风的脸上，他勾起一抹笑，好整以暇地望着将军。
吴展图愣了愣，没有答话。
轩辕吟风冷哧一声，嘲讽道：“将军还道自己身兼他职不成？”
吴展图脸一红，终于松开手。
虽然轩辕吟风言语相冲，但同时倒也叫吴展图放下心来，至少皇帝没有任何其它企图。那便足够了。
他突然又有些受宠若惊。若皇帝这次召他回来，真是为了复他官职，与他信任，而不作他想……这种绝妙的君臣之默契岂非吴展图一心所想要的？
念及此，他才开始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毕竟，四年前皇帝对他所做的一切皆出于发泄与痛恨。如今，这感觉随着时光消失殆尽，皇帝便没有任何理由要求自己与他苟合。
待翁常在布置好一切，轩辕吟风直接在吴展图面前褪下龙袍，毫不避讳。
他看了看吴展图，兀自上。床躺在内侧，闭眼睡去。吴展图这才慢吞吞地脱下外衣，小心翼翼地躺在外面，将身体绷紧，不敢动分毫。
屋内烛火灭去。吴展图睁眼看着黑漆漆的房间，隔了许久才阖上眼，可怎么也睡不着。
他本来是极困的，但一想到轩辕吟风近在咫尺，心便狂跳不止，似乎在期待什么发生一般。吴展图伸手按上自己的额头，企图让自己狂躁的心安分一点。
皇帝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从耳侧传来，吴展图只觉自己面颊涨红，被褥下的亵衣被汗水淋湿了一大片。
终于，他忍不住这煎熬，撩开被褥，弯腰穿鞋。
皇帝似乎被惊醒，带着暗哑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怎么了？”
吴展图背对着皇帝，起身摸索到案几前，低声回道：“口渴，喝杯水。”
皇帝模模糊糊应了一声，没了动静。
几杯凉水下肚，吴展图在空荡的屋内端坐了许久，直到觉得自己平静下来，才折回床沿，轻手轻脚地躺了回去。
翌日，吴展图翻了个身，悠悠转醒，睁眼后愣了几秒才惊觉自己身在何处。侧头一看，身旁却是空的。
守在一旁的小太监见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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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图醒来，赶紧端来盆子凉水与衣袍。
吴展图边梳洗边似不经意地问道：“陛下上早朝了？”
小太监见这将军面目和善，也不要人伺候，于是恭敬答道：“万岁早朝回来些时候了，现下正在外头吃点心。万岁吩咐奴才不要扰了将军好梦，等将军自己醒了再好生伺候。”
吴展图点点头，取过丝帕擦干手中的水，提步往外走去。
绕过红柱，才见轩辕吟风在殿中摆了桌酒水，正一人独斟独饮。听闻脚步声，皇帝抬眸，对吴展图举杯笑道：“要是个个都像将军那么能睡，那这世间倒也会太平不少。”
吴展图脸一红，刚要下跪行礼，皇帝阻止道：“免礼了，来陪朕喝酒吧。”
直到在桌旁坐下，吴展图的脸依旧有些泛红。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时不时便因皇帝一句话而情绪波动。
轩辕吟风见吴展图神色古怪，以为他仍心系战情，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