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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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明夷-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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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吧。”

父亲的确认识陈忠,但郑司楚看不出父亲和陈忠有私交的痕迹,在父亲嘴里,五德营仍是一支叛军,消灭也是应该的。当然父亲也可能瞒着他,但这些内情他都无法知道了。他道:“萧小姐,你们几时开学啊?”

萧舜华展颜一笑,“要下个月三号了。”

“到时迪文来接你吗?”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是实在无话可说吧,一说出口他就有点后悔。如果程迪文到时真会去接她,那他只会觉得难受。萧舜华却是笑了笑道:“程先生只是以前普通朋友,他忙着呢,才不会。”

那我来接你!郑司楚险些就要说出这句话来了,可还是没有说。在战场上他可以不畏刀剑,但在萧舜华面前却不知为什么总是缺乏勇气。而萧舜华说她与程迪文只是普通朋友更让他如释重负,他笑道:“那你可要小心点,到时雇车让他走道看仔细些。”

这时那车夫骑着无鞍马过来了。这车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想必是找不到帮忙的人,到得近前却见车子已经拉上来了,不由大喜过望,向郑司楚千恩万谢。上好了马,萧舜华坐回车里,却伸出手来向郑司楚招了招,高声道:“郑先生,谢谢你了。”

郑司楚也扬了扬手,看着这辆车绝尘而去,心里不禁有些空落落的。他出身既高,人也生得俊秀潇洒,许多共和国高官的掌珠都以结识自己为荣,可是他却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分别时有这种感觉。

难道自己爱上了箫舜华吗?他有些茫然。与萧舜华只见了两次,可这个出身平民之家的清秀女子却让他感到如此亲切。程迪文对她定然也有这样的感情,真的发展下去的话,该怎么向程迪文说?

他跳上马时不由失笑。仅仅偶然遇到了两次,就想这些实在有点多余,可是他实在盼着能够第三次见到她。

共和二十一年,春三月,诸军集训。

虽然士兵依然蒙在鼓里,但军官大多已经知道今年共和国将有一次继胡继棠征倭以后最大的军事行动了。这一次的主将仍是征倭的英雄、断腕名将胡继棠,担任副手的则是史无前例地安排了毕炜和方若水两大上将军。一次出动三个上将军,这是共和国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四年前远征朗月省出动了两个上将军和三万兵力,已让人叹为观止,没想到四年后竟然要出动三个上将军,兵力也定然会高达五万以上,对于久无战事的共和国来说,实在惊人。

惊人归惊人,事情仍是按部就班地运行。毕炜一部虽然新败,这一次士气却是最为旺盛。上一次没去的要为同袍报仇,而经历过上一次大败的立誓雪耻,毕炜一部秣马厉兵,从年后就开始集训,其中训练最为刻苦的便是冲锋弓队。

冲锋弓队是毕炜的王牌军,上一次毕炜死里逃生,正是被冲锋弓队救出。虽然那一战冲锋弓队损失极大,不过经过整编,现在已尽复旧观,五百人整装满员,每人一枪一马,身背冲锋弓,腰挎三十支利箭,每天都在练习。

毕炜一军本就注重骑射,冲锋弓队更是以骑射为根本,五支百人队有一个单独的训练场地。这一日,陆明夷看着自己这一队五人一列,跃马而出,弯弓射向十余步外的游靶,心中不觉亦是窃喜。他年纪很轻,又是新近升任百夫长,本来对带好这支部队信心不足,但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队中士兵骑术射术枪法尽皆有长进,虽然不少人都是新晋,但已不逊于老兵。

“啪”一声,却是齐亮在马上发出一箭,正中游靶。陆明夷高声道:“好!阿亮,你发箭时身体再伏低一些。”

马上发箭与步下发箭全然不同,不能细细瞄准,只能在第一时间射出,靠的其实是手感。齐亮枪术不差,但箭术一直都有欠缺,现在这一箭能应弦而中,显然平时经过了不少训练。齐亮见这一箭中靶,不禁也有些得意,带马回来道:“明夷,我箭术有长进吧。”

陆明夷道:“不错,下面就轮到我了。”

百夫长在十三级军衔中名列第十一位,训练时与士兵完全一样。齐亮见陆明夷在马上试着弓力,不由叹道:“明夷,其实你……”

上一次远征,毕炜与五德营大帅薛庭轩斗枪落败,千钧一发之际是陆明夷出马救了毕炜回来。事后毕炜曾有意将陆明夷收为亲兵,但陆明夷婉言谢绝,只说愿意留在冲锋弓队。这事齐亮已说了好多遍,因为毕炜的亲兵待遇好、晋升快,真碰到打仗,危险比需要冲锋在前的冲锋弓队更是小得多,他想到就替陆明夷惋惜,不明白自己这个朋友为什么要放弃这等绝好的机会。如果是他自己,早就求之不得了。不等他说完,陆明夷已打断了他的话道:“行了行了。阿亮,我可不想当个亲兵,好男儿本来就该凭一刀一枪搏个出身。”

齐亮不再说话了。陆明夷枪马弓箭皆有过人之处,他在冲锋弓队的晋升同样是少有的快,也许陆明夷说得也对。这一次又要远征,尽管此番毕炜一部不再是主力,但立功的机会同样存在。正因为这次毕炜一部不是主力的,如果是毕炜亲兵的话,要立功就难得多,也许陆明夷的选择并没有错。

这一队已出去了。游鞍立在十几步以外,地上划着一条白线,箭必须在马冲到白线前射出。那些游靶全立在一根能移动的长木条上,有人在一边推动,使得靶子不住摇晃,更增困难,因此只消射中便属合格。冲锋弓队对射术最为注重,陆明夷这一队的一百人大约只有十几个脱靶。没射中的人接下来再射,直到射中为止,而且训练后也不得回去休息,要担任收拾靶场的任务。虽说偶尔脱了一靶无伤大雅,但这一队的人现在成绩这么好,若是陆明夷这个百夫长反而射不中,岂不大丢面子?齐亮本来常常要收拾靶场,刚才一箭中靶,心中正自高兴,见陆明夷要射了,心中却也有些担心。但见陆明夷跃马到了白线前,弯弓射去,“啪”一声,箭矢飞出,正中游靶,不禁高声道:“好箭!”

他刚喊出,边上却忽地传来一阵震天般的喝彩:“好箭!”齐亮一怔,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陆明夷这一箭固然不错,但也不至于好成这模样,与自己方才那一箭相去不远。他听得声音多是从边上传来的,定睛看去,却见边上的第二队里,一骑马正横着冲过来,方才那一箭插在最右边的游靶上,只是骑者并不回去,只是沿着白线跑来,“啪”一声又是一箭,第二箭仍中游靶。

游靶共有五面,第一箭中了最右边的那面,第二箭射中的右边数过来第三面。那人却仍不带马回去,向然向左跑来,弓上却又搭上了一箭。而这人,正是第二队百夫长王离。

王离有弓马枪三绝之称,弓术还在第一位。齐亮见他竟要连发三箭,又选在此时,自是有意要下掉陆明夷的面子了,真不知这王离为什么要如此对付陆明夷。只是王离神乎其技的弓术确实令人吃惊,待第三部射出,再次射中最左边那面游靶时,他也不禁高喊了一声:“好箭!”骑射一半靠射术,一半靠运气,百发百中的步弓手上了马,也许连一箭都射不中。王离箭无虚发,而且接连发箭,实在算得骑射一道屈指可数的好手了。怪不得军中一直传说王离身怀绝技,若不是脾气太差,早就可以晋升为中四级将领了。看他在马上的身手,此言实是不虚。

定是上一次比枪,王离败在陆明夷枪下仍不服气,要来找回面子了。可是陆明夷枪术可以与王离匹敌,但箭术定然远远不及。此时王离已射出三箭,带住马高声道:“陆将军,在下这一手‘旋风三连珠’还看得过去吧?”

王离的声音已纯是炫耀。陆明夷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王将军神技,明夷望尘莫及。”

王离却只是笑了笑道:“陆将军也别客气。当真上了战场,敌人自不会以一对一跟你单挑的。做百夫长的,若是练不成连珠箭,那可是很危险的事。”

这话实是在挑衅了,连珠箭不是轻易练得成的,不要说百夫长,就是身为上将军的毕炜也没这等本事。齐亮生怕陆明夷一时冲动,也要试试王离这种射法。他知道陆明夷的枪术高强,箭术却只能算不错,射连珠箭与单射又大为不同,陆明夷若是受不了激,多半连一箭都射不中,只怕会成为笑柄,好容易在队中建立起来的威信只怕又要大受影响。

陆明夷的嘴角也微微一动,却依是微笑道:“是啊,王将军说的正是。”他也不再与王离多说,带马便转了回来。

齐亮松了口气。不会连珠箭不算什么,整个冲锋弓队会连珠箭的恐怕也不过三四个人,百夫长里大概只有王离一人才会。与其受不住王离的激,勉强射箭出丑,不如忍一时之气为好。他见陆明夷回来,忙接上前道:“明夷,不用多想了,不会连珠箭算不得什么。”

陆明夷扭头又看了看王离,小声道:“不过王将军的这种箭法当然了得。”

齐亮道:“是啊。王将军弓马枪三绝,不过他的枪术也承认败给你了,一换一罢了,反正你的骑术不会比他差。”

陆明夷年纪虽小,骑术却大为精绝,在毕炜与薛庭轩落马之际,能一把捞起毕炜通走,这等骑术王离纵然不输,也定不能过之。如此看来,陆明夷并不落下风。而从年纪上看,陆明夷要小得多,前程远大,王离现在年富力强,但十几年后陆明夷仍在壮年,王离却将衰老了。不说别的,光是耗下去,王离迟早都要甘拜下风。

陆明夷却显然没有那么看得开。他的脸色略略有些阴沉,道:“不过王将军箭术的确远过于我,这一点也不能不承认。”

齐亮道:“那是当然。只是真打起来,哪容得你在战场上跑个花出来,再好整以暇地连连发箭?他也是华而不实的花架子罢了。”

陆明夷道:“不能这般说。如果练成了连发的手法,的确大为有用。”

这一天训练完了,洗过澡吃罢了饭,一干士兵在营房歇息。军中可供消遣的也不多,而共和军也严禁赌博,因此天一黑下来,等营房关闭,上街玩耍的全都回来了,早早熄灯睡觉。齐亮也已睡下,打了个盹醒来后却觉有些异样,原来此起彼伏的鼾声此时却静了许多,睁眼看去,却见陆明夷的床上竟是空着。

陆明夷去哪里了?齐亮怔了怔,换黑披上了外套。他与陆明夷交情深厚,这个年纪轻轻的百夫长在他心目中便如弟弟一般,有时他半夜起来还给陆明夷盖被子。现在这时候陆明夷居然不睡觉,到底出什么事了?

走出营房,门口值夜的两个士兵见齐亮出来,其中一个笑道:“阿亮,你也撒尿去啊?”

齐亮道:“你们见到陆将军没?”

那士兵道:“陆将军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

一般人熄灯后自不能外出,但上个厕所自是常事。可是上厕所也不会上半天的,齐亮更不放心,道:“你们辛苦,我上完了就回来。”

兵营里白天喊声如雷,到了晚上却出奇地安静。齐亮上完了厕所,却不见有旁人,正在诧异,耳畔忽然听得有“啪”的一声,正是从靶场传来的。他拴好裤子,从厕所窗口望去,只见靶场上影影绰绰有个人。

是陆明夷?齐亮不由一怔。深更半夜的,陆明夷还在靶场做什么?他摸黑走去,刚到靶场口,却见月光下正是陆明夷。他握着长弓,手中拿着几支箭,极快地开弓放箭。

他是在练连珠箭!

虽然陆明夷的动作仍有些生涩,但拉弓搭箭之间,衔接得相当快捷,比旁人已快了许多。尽管开弓放箭的动作十分单调,可是陆明夷却如一尊石像般,几乎以一种固执的神情在拉着弓、放着箭。齐亮看得呆了,他见陆明夷练了一阵、擦擦汗去将射出的箭取回时,脱口道:“明夷!”

陆明夷听得齐亮的声音,扭过头道:“阿亮,你怎么过来了?”

齐亮道:“我见你没在床上,还不知发生什么事了。现在你还要练箭啊?”

陆明夷笑了笑道:“王将军三绝,那也是他练出来的,我不信我就练不成。你别担心,我也不会练得太晚,每天抽时间多练一阵,迟早也能有这一手。”

齐亮叹了口气道:“明夷,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连珠箭本来就不是必需的,不练也没什么,你的箭术已经算不错了。”

陆明夷把箭搭上弓,一边练着一边道:“如果我是常人,当然不练没什么,只是我不能丢了我父亲的一世英名。”

齐亮不由一怔道:“你父亲?他不是早去世了吗?”

陆明夷点了点头道:“是啊。他曾是天下传颂的名将,不过有朝一日我定能超过父亲。”

齐亮更是摸不着头脑。共和国名将里,他从来没听过有个姓陆的,何况如果陆明夷的父亲是名将,怎么至于混成现在这等地步,连个百夫长都是搏命救了毕炜才挣到的。他迟疑着道:“令尊大人……他到底是谁啊?”

陆明夷手一颤,两支箭已极快地射了出去,第三支箭慢了慢。他叹了口气,道:“家父讳经渔。”

陆经渔!齐亮更是呆住了。陆经渔这名字也不算太有名,不过在军中算是如雷灌耳,因为传说那是大帅丁亨利的师父。只是连丁亨利的名字现在都已经不能说了,这个陆经渔当然提的人不会太多,事实上当时提起陆经渔的人就并不算太多,因为据说陆经渔是旧帝国的将领,一些老人仍能记得他。可不管怎么说,那是丁亨利的师父,这个身份就足以令人惊异了,更让人惊讶的是陆明夷居然说陆经渔是他父亲!齐亮期期艾艾地道:“真……真有这个人?”

陆明夷放下弓,抬头仰望着天空道:“其实我没见过父亲,我是他的遗腹子。不过,我妈跟我说过,父亲是一个曾经让世人仰望的英雄。”

他见齐亮目瞪口呆的样子,有些不悦地道:“阿亮,你以为我在吹牛吗?”

齐亮道:“不……不是,只是我记得老人说陆经渔是很久以前的人了,丁大帅都已经那么大年纪。”

陆明夷笑了笑道:“父亲结婚很晚。其实丁大帅结婚了不早,他的孩子现在就算活着,也不过才几岁。”

齐亮点了点头。照这样算倒也可以理解,要是陆经渔结婚比丁亨利还晚,他的儿子的确也应该是陆经渔这点年纪吧。只是这个朝夕相处的同伴居然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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