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纵横- 第62部分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
　　只见燕太子丹举杯而言：“荆兄弟，不为国家大义，也不为私人豪情，我燕丹唯有郑重地你一杯酒。”
　　荆轲遽然而笑，举杯回道：“太子，这次秦国之行，借你吉福了。”
　　
　　燕太子丹扬起笑容，同荆轲仰头豪爽喝酒，即使这酒是同雪一样冰凉，入口烈烧咽喉也是酒。
　　于是心中的豪情万丈进入身体在旋转，血与酒，混合产生了硝烟和豪情，这便是为什么荆轲喜欢喝酒的原因。
　　
　　荆轲放下酒，转身来到无声注视着他的高渐离面前。
　　
　　雪花飘落越来越纷繁了，荆轲发顶积得越来越多。
　　高渐离下意识伸手拂去他头顶的雪，下一刻便被荆轲握在手里。
　　
　　荆轲久久凝睇，将小高的手覆在自己的左胸，凑到高渐离的耳畔，以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小高，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下第一刺客。我从前心里只有自己，也只为自己活的潇洒。但现在甚至将来我都想对你好，纵使我辜负这次的使命，辜负燕太子丹的期待，纵使我没有救出丽妹，纵使负尽我的一条命，我这一辈子，也不想、不会负你。”
　　高渐离心中颤栗，面上怔然动容。
　　
　　荆轲顿了顿，最终对高渐离灿烂一笑，戏谑说道：“那么，小高愿意最后为我弹一曲送别吗？”
　　高渐离定定凝视他，最熟悉的笑容，坚定而自信的，一种勇往无前的挺拔从这个人身上升腾起来。
　　纵使心里有无限不舍和依恋，他也只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温和而柔顺：“好。”
　　
　　寒风萧瑟，高渐离盘地而坐，修长泛白的手指轻轻在琴上拨动，从丝丝琴弦延伸而出得快意恩仇的大义，把生与死拉成一线琴弦，在他最薄弱的一根情丝上弹唱。
　　荆轲扛起自己的残虹剑，转头大步潇洒而去，再也没有回头看。
　　他仰头大唱着：“男儿仗剑潇洒四方；斯人抱琴与君离兮，碧雪丹心，天地苍莽，弹一曲生死参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和着雄浑的琴音，磅礴与空旷，还有雪风飘起的白色腾旗，无端让人觉得悲壮。
　　燕太子丹凝目远望，表情让他自己都意外的苦涩。。。。。。
　　他身后诸将皆露出沉重的笑容，纷纷举起了杯盏，为这位勇士送行。。。。。。
　　
　　高渐离心如针刺，他忍住眼中酸涩，目光紧紧随在离去的那人背影，直到他上了马，迎风扬鞭，驰骋而去，消失在苍莽天地间。
　　泪水终于脱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琴弦上，落出颤音，扰乱了音律。。。。。。再一次，他为这个人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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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国，巍然耸峙在西北，睥睨着战乱纷争的河山大地。
　　阵阵雄壮号角，从黎明伊始，便吹散了苍穹云翳，响彻咸阳城。
　　
　　无数英姿勃发的秦军铁甲骑兵，全副披挂，跨骑战马，手执剑戟，凛然列阵于咸阳宫前空旷的长长平石板上，虽有万千人之众，却不闻丝毫杂声。
　　铁甲映日，旌旗舞风。大军肃穆沉凝，如背后的宏伟咸阳宫，凛然不可侵犯。
　　荆轲带着秦舞阳和燕国数将缓缓越过千军万马，他踏着稳如山岳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咸阳宫走去。
　　秦舞阳以及燕国使臣见了秦国这等军容声势，无不悚然动容，偷眼往四周张望——
　　
　　嬴政身穿金边玄深色的锦袍，在头顶五色旌盖呵幡帐的遮护下，越过肃立在大殿两侧的文臣武将，缓步登上百尺高阶上的皇座。
　　旋身坐下，衣袍旋飞，衬托嬴政说不尽的霸气和自信。
　　秦舞阳在嬴政的风采下，脸上的勇气失了颜色。
　　荆轲神色不变，刚毅俊帅的脸庞上纹风不动，就算看到认识的盖聂旁坐在嬴政身后侧也没能让他动容。
　　
　　大殿西边，并排放置着五张金漆长案。李斯、蒙恬、还有诸位大臣已经各自入座。
　　秦苍一如既往坐在嬴政身后侧。
　　
　　长案的最后位置，仍是空空如也。
　　那是给燕国使臣准备的末位。
　　虽是极其侮辱人，但是燕国各使臣们都不敢抗议，秦国有足够的实力睥睨他们。
　　
　　嬴政透过帝冕的珠帘缝隙，冷然对大殿下的荆轲和秦舞阳等人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移眸给身后的秦苍。
　　秦苍点头不语，表示就是这个人。
　　
　　事实上，再次见到荆轲，秦苍默默无言，墨色的眼睛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像是远处的星在他眼底流动。
　　这个地方，就像一望无尽的大海，海平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潮汐起伏暗涌。
　　
　　燕国的一位老者使臣上前，仰望高台沉声说道：“陛下，下官是燕国使臣来会盟的。”老使臣缓缓伸手指了指秦舞阳手上的长长图匣和荆轲双手上托了个覆着黑布的银盘，接着说道：“我国燕王令我等送来了图匣和樊於期首级，恳请陛下明鉴。”
　　秦国大臣听到燕国取得樊於期首级，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相对于大臣们的诧异，嬴政淡定如常，反而朗声笑了，低沉的声音顺高处的风传遍大殿：“那么，就请你们端上来让寡人明鉴明鉴吧。”
　　
　　荆轲上台，掀开手上的黑布，下面赫然是一枚男子的首级。发丝凌乱，人头青白面容上死亡灰色一片，但是看的出来，此人死前是平静的。
　　嬴政垂首看着荆轲手上的首级，沉默片刻，竟笑了笑，扬手一挥，将首级抛下了高台：“拿去喂狗。”
　　荆轲一怔，握在木盘下的手微微攥紧泛白。
　　秦苍始终沉默。
　　
　　这一句话，使得秦舞阳手上抖了起来，双脚开始微微颤颤。
　　嬴政挑眉，看着少年，语气微微戏谑：“这位少年怎么了？”
　　荆轲解围：“陛下，秦舞阳是见到陛下风采，为之敬仰不已，故而情绪难免失控了些。”
　　“噢，是吗？”嬴政微勾嘴角，目光有些森寒。
　　荆轲点头，接过秦舞阳的长匣子，打开，替他展示给嬴政看。
　　
　　鹜然——嬴政瞳孔急剧收缩。
　　泛黑色的匕首长约三寸，细薄且坚韧。阳光穿透这枚小小匕首，甚至肉眼可见其在荆轲的手上划出一道难以名状的光芒，直直朝着嬴政门面刺去！
　　嬴政即将为自己轻视了对手而懊恼，在荆轲冷冽近乎可怕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惶然而坐以待毙的自己。
　　
　　“陛下！！！”
　　大臣们齐声惊叫。
　　
　　李斯和蒙恬虽早已从盖聂口中得知刺客是荆轲，但是真的到了见到荆轲动作的时候，都忍不住心头剧跳！
　　动作太快了，即使嬴政有意和荆轲拉开三步的距离，但是那匕首还是在一眨眼不到的时间中越过了这三步。
　　
　　硁！——
　　一把剑横亘在嬴政面前，将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挡下。清脆的一声，轻薄而坚韧的匕首在铮铮的剑刃下没有断掉，但它却弹开了，匕首倏的一声，转而刺此一旁早已经惶恐愣住的秦舞阳的身体，秦舞阳睁着眼直直倒下去。
　　很明显，这匕首淬毒了。嬴政终于失色，惊而后跌。
　　
　　燕国老使臣花白的须眉皆抖，蒙恬将军一挥手，示意高台下的士兵拿下燕国使臣和随行士兵。
　　
　　荆轲抬眸凌厉对上的时候，就撞进了一双平静而清冷的眼睛中。
　　挡这匕首不是别人，正是秦苍。他嘴角的浅笑，像一个信号。
　　荆轲心中颤惊，动作不变，提脚勾起图匣，手腕一动，从图匣下抽出自己的残虹！剑身泛起九天之虹，流光溢彩。
　　荆轲提剑朝着嬴政挥斩过去！
　　秦苍迎剑而上；再一次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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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姬婷婷立于桥上，闭目，感受着拂上面庞的寒风冷雪。
　　良久，才在由远及近的熟悉脚步声里回头，接过贴身宫女递来的竹骨伞，微笑道：“天明睡着了吗？”
　　那名宫女轻声回道：“小殿下睡着了。”
　　丽姬笑了起来：“你成天哄他也累得很，先回去休息吧。”
　　“我送主子回去休息罢。外面又有风雪，免得冻坏了身子。”宫女忍不住担忧。
　　“不用，我没事。”丽姬摇摇头，继而想到了什么，问：“你。。。。知道陛下和盖先生这几日有重要的事情吗？”他们已经一天都没有过来看望天明了
　　？
　　宫女闻言微变色，她朝四处看看，发现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回道：“我听姐妹们说，陛下今天要接待燕国来使，但是那燕国大使却图谋不轨要行刺陛下，现在的咸阳殿混乱的很。主子还是先别去找陛下了，等风头过了。。。。。”
　　丽姬一愣，没听到宫女之后说了什么，她有些恍惚，迟疑地问：“那你知道要行刺陛下的人是谁吗？”
　　宫女苦思：“好像是荆。。。什么来着。。。。”
　　
　　丽姬心神一震，再也顾不得什么了。
　　旋转倩影飞快朝咸阳殿奔跑而去，翻飞的衣袂如蝴蝶翩翩展翅，而丽姬美丽的脸上却出现了焦急和不安，任由身后的宫女追喊她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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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殿里，士兵们团团围住咸阳宫，一道道由人体组成的肉墙像大网一样网住了荆轲等人。
　　事实上，燕国使臣已经被当场处决掉了，只有荆轲还在和秦苍搏杀着。
　　然后冰蓝色的剑气和赤红色的剑气不断交缠扭曲，映照着大殿。
　　衣袂翻滚，如他们之间的滚动的气流，肃杀逼得所有都不敢靠近这两大剑客。
　　荆轲不明白，盖聂为什么会成为嬴政跟前的剑客？而且对方冷淡谨慎的表情祖足够陌生，如果不是感觉到对方有意无意移开致命伤害，他都怀疑他真的认识过这个人吗？
　　
　　“为什么？”荆轲一剑挡住秦苍的攻击。
　　秦苍微勾嘴角，但是神色冷漠极了：“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职责，虽然我很欣赏佩服你，但是我们却对上了，这就是命。”
　　“嬴政决不是明君。你是剑客，没必要屈尊这样的君王。”荆轲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代早已经分不清是非，你还讲什么善恶分明？”秦苍嘘了口气，但随之也变得冷硬起来：“说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什么事？是行刺陛下？还是另有所图？还是你们幕后的燕太子丹只是拿你们做棋子炮灰？如果是最后一种，那我们大可以谈谈，再做一回短暂的盟友。相信我，我绝不愿意见你就这样死。”
　　“如果哪种都不是呢？”荆轲心中震惊于秦苍的所知所解，一个后空翻避开秦苍横扫过来的剑。
　　“不可能的。白刀进之后不外乎是红出，你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咸阳宫，因为想通了大义或者大害。妥协吧，总好过你往后躲躲藏藏被追杀的日子。”
　　秦苍还是一剑划破了荆轲的左袖，鲜红的血开始留下。
　　
　　“我也很抱歉，无论我是棋子还是炮灰，我都不后悔。”荆轲跃上半空中，残虹划出炫目弧线，飞快旋下：“如今你我各为其主，你死我活或者你活我死。”
　　不后悔，是么？荆轲，真是有你的风格啊。。。。。。秦苍勾起一个假笑，旋身避开迎面而来的一剑。　
　　“跟你们比我从来就不算聪明人的。”荆轲又往向前进了一点点：“就算死在你的手上，我也不算亏。”
　　“别执迷不悟。”秦苍已经明白到他话中的意思。
　　
　　嬴政和各位大臣站立在重重侍卫保卫之中，听着秦苍一步一步逼问荆轲，他的心中也渐渐明朗：荆轲果然不是单单行刺他就这么简单。
　　蒙恬已经护在嬴政身侧，他锐意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对战的那两大剑客。
　　这样的高手对决，可不是常见的，蒙恬决不会错过这样难得一见的震撼画面。
　　刺客的剑很快，而陛下指定的那名叫盖聂的剑客果然不负众望，竟然也能够跟的上，并且还能伤得了刺客
　　李斯在一旁，也细细看着，听着秦苍和荆轲的对话，琢磨着。
　　
　　就在这时。
　　
　　“荆大哥！”
　　清美的嗓音纵然带著焦急，仍旧清脆动听，如珠走玉盘，鹜然从殿外传来。
　　荆轲猛回头，看著跃至半空中踩着士兵盔甲而来的宫装美人。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秋水明眸，一如他记忆里豔光四射。。。。。。
　　嬴政看着抢过一名士兵手中的剑的丽妃，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李斯默默无言，这情况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料。
　　一时间，士兵们都不敢对丽妃动手。
　　
　　丽姬一落地就抢过那名士兵手中的剑，同时立即来到荆轲面前，她的绝美的容颜上，有惊喜有思念还有无奈哀伤。。。。。。
　　真是的，差一点。。。。。。秦苍叹了口气，复杂地看着半路杀出来的丽姬，他的心底愈发没底了。
　　
　　一位大臣大喊一声，花白的须眉皆抖：“丽妃，陛下对你恩宠有加，你竟然忘恩负义和逆贼私通，背叛陛下！”
　　这话使嬴政的心情阴鸷到了极点。他最不容忍的便是背叛！他阴沉地问：“丽妃，你认识这刺客？”
　　丽姬转身面对嬴政，眼里没有嬴政所熟悉的温和平静，现在，这个绝美的妃子眼里盛满了坚定和决绝。
　　丽姬回道：“陛下，我和荆大哥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情深意笃，我是不会让他死的。”
　　“可是他要行刺寡人！”嬴政深呼吸，克制自己的怒火。
　　丽姬哀伤地望着嬴政：“陛下，荆大哥这样做也是为了救我，求你，放过他，我丽姬愿意代替荆轲承担任何一切罪责。”
　　“丽妹。”荆轲平静出声，同时上前一步，将人护在身后，他继续说道：“我不是好大哥，没能保护好你。不值得你这样做。”
　　丽姬咬牙，摇摇头。
　　荆轲侧头，露出一个笑，很苦：“这次，我大概也不能带你回去了。”
　　丽姬望著荆轲，两行眼泪潸然滑落：“你真傻。。。。。明明是危险的地方，却和以前一样冲动，何必来送死呢？”
　　泪水模糊了视线，丽姬立即擦了擦眼泪，眼泪却不止，她忽而一笑，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