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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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诏-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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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是此刻才清醒过来,似黑暗之中瞧见了黎明的曙光,波涛之中抓住了一块救命的舢板,高傲如她,此刻也顾不得了,猛的直起身子就扑到了崔晴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急切道:“晴儿,你来的正好,你快去求求你父皇,救救煦儿!救救他……”话音未落已是珠泪纷纷。

崔晴身边跟着的人顿时如临大敌,若非碍于梅妃的身份,恐怕都要一把将她拉开。“娘娘,公主怀孕了……”

“怀孕……哦怀孕了。”梅妃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安王躲过这场劫难,至于其他的都不在她的考虑之内:“晴儿你一定要救救煦儿!快去求求你父皇!”

崔晴在沉香殿里茶都没喝一口,就被梅妃催着去面圣。

她在御书房见到了魏帝,却发现她不过是出嫁数月,梅妃在这场变故里苍老许多就算了,就连向来胸有成竹铁腕独断的魏帝鬓边也添了许多白发。

“父皇也要保重龙体,国事再繁重也要好好保养!”崔晴发现她从沉香殿到御书房,能说的似乎只有“保重身体”这类无关紧要的话。

魏帝见到她的神色,便心里有数:“可是你母妃让你过来为安王求情的?”

崔晴神色间便带出了些凄然:“女儿马上要做母亲了,心里忐忑的紧,也不知道生下来是儿是女,总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它。母妃疼爱孩子的心想来是一样的。但是安王……他做出这等事情,暗中预谋,怎么就不曾考虑过父皇的感受呢?!”

魏帝都要被她逗乐了:“你这到底是来做说客,为安王求情的,还是来为朕打抱不平的呢?”

崔晴是个聪明人,尤其擅长审时度势,不然也不会突破梅妃的算计而嫁给程智。

“朝堂上的事情,女儿不懂,也管不了那么多。女儿只知道父皇是最疼爱女儿的父亲,安王做出让父皇伤心的事情,就是他的不孝!女儿不会为他求情,只盼着父皇安好,让女儿尽孝膝前。只是母妃抚养我一场,安王在外做了什么,母妃长居深宫,未必事事都清楚。”

她这话说的可谓很有技巧。

安王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手足情深,原本应该替安王讲情的,可是若论孝道,自然是应该站在魏帝身边,替魏帝来谴责安王这个不孝之子。但是她若对梅妃安王毫无表示,在梅氏出事之后立刻与之划清界限,也显的冷血无情了。

因此,她先明确态度,再为梅妃求情,便显的有情有义,又有孝心,确是贴心的乖女儿。

梅妃在沉香殿等候的焦心如焚,等到的消息是三公主见完陛下就出宫回家了。

她恨不得派人出宫去,将崔晴揪回来,问问她都跟魏帝说了什么,崔煦可还有救,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不妥,才作罢。

不过很快,魏帝的赏赐便流水般进了沉香殿。太监传了魏帝的口谕,让她好生照料五皇子。

等传旨的太监离开之后,梅妃翻看了御赐之物,一部分是赏给她的衣料首饰,另外一部分是给崔阳的,她颓然落座,眼含泪水:“陛下这是……不给煦儿活路了!”从头至尾没提过一句安王,可见崔晴确是求情了,这就是结果,让魏帝顾惜她们娘俩,在宫里日子容易过些。

崔晴回家之后,程智也从翰林院下值回来,得知她进宫了,便道:“安王之事已成定局,公主就算是进宫去为安王求情,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你当我是傻子,不懂这些啊?”她心中惆怅唏嘘,在马车里想了一路,全是小时候在沉香殿与安王玩耍的场景,没想到为了皇位,他竟然胆大至此!

她恨不得从长安这座名利场里跳出来,天高海阔随意逍遥。原本她是准备跟着谢弦离开长安城,到处走走的。哪知道自送走了谢羽之后,程智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那些日子忽然之间对她千依百顺起来,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作派,没多少日子就被哄的圆了房。

谢弦离京前数日,崔晴被诊出有孕,她恨不得将程智压着暴揍一顿。

程智却大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被同僚指指点点,娶了个公主连公主的心都笼络不住,让她连家都不回,到处游荡。

——他是极要面子的!

崔晴后来才弄明白程智为何态度大变,只能用一句话概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是木已成舟,孩子都在肚里揣着,又能去哪呢。

她叹一口气,也懒的再跟程智斗口,转而问起谢弦的行踪:“娘呢,应该到蜀中了吧?”

程智是个严谨的书生,自崔晴怀孕之后,他倒是翻过几本有关妇人怀孕生产的医书,知道这时候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便对公主多有谦让。他也不想闹起来让公主生气,便跟着转移话题:“上封信来的时候,说是已经到了边境,还见到了父亲,这么久了大约已经到了蜀中了。”

**************

被儿子和媳妇念叨的谢弦此刻已经到了蜀地的富义县。富义县是孟藏刀的大本营,到处是盐井,富商云集,极为富庶繁华。

她路过边境的时候,与程彰碰了个面。两个人经年离散,共育有三子一女,还有袍泽之情,那些旧年离恨已渐渐远去,二人还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谈谈子女。

程旭此次依旧同行,晃荡到程彰面前,笑嘻嘻向他请安问好,程彰见到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很想教训他一顿,当着谢弦的面儿只能忍住了揍人的冲动,皱着眉头问:“你那是什么样儿?”

程旭打量下自己,比起在长安城做纨绔的时候,他现在已经朴素了很多,就连配饰都少了一大半,金的全换成了玉的:“我怎么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程彰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样儿,谁家闺女愿意嫁给你?阿弦你也不管管他!”眼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弟弟妹妹都成婚了,独他还是光棍一条。

程旭有了谢弦撑腰,且谢弦对他向来宽容,凡事只会讲道理,并不似程彰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这使得已经成年的程旭有种回到幼时的错觉,跟着亲娘的日子久了,不知不觉就变的越来越幼稚了,明知道程彰的脾气,还要故意跟亲爹拧脖子:“我怎么了我?万一娶了过不到一起,还不是得打光棍!”话已出口他就知道坏了!

这话可不是戳了程彰的肺管子,连带着谢弦面上也无光。

谢弦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口无遮拦!”他窥着程彰神色不对,立刻抱头鼠窜而去,独留下程彰与谢弦面面相窥。

程彰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好半日才幽幽道:“没想到我打光棍多年,连儿子也开始肆意嘲笑我了!”

谢弦:“……”好好的一军统帅,怎么就学了个示弱的毛病,实在不可理解!

她可不想在此事上与程彰纠结,瞅准时机立刻扭转话题:“你可见过阿羽了?瞧着他们小两口可好?”

程彰这下更酸溜溜道:“小丫头成了亲之后,就更是无法无天了,都不肯留下来陪我两天,就跟着那小子去蜀中了,至今也没写过一封信给我!”

细想想他可真是失败,老婆和离了,次子看他就跟看笑话似的,好容易有了个掌上明珠,还没疼惜两天,就被姓孟的小子给拐跑了!

谢弦:“……”这人到底是憋了多少的幽怨之气啊?怎么听着倒好似有一肚子闺怨!

两国通商,官方的告示下来之后,朝廷还未做出什么举措,民间的商队已经闻风而动。

谢弦一行人从大魏往蜀国去的时候,看到关隘排着老长的商队等着过关,守关的将士们查看通关文书,秩序井然,不禁慨叹:“以前还要偷偷摸摸塞了银子才能过去,没想到还有今日。”

程彰已将西南驻军掌控,京中之事他已收到邸报,也曾在军中宣读过,也有对梅纳英死忠的将士对此事有质疑,他的回答一律是:“如今边境无战事,若是诸位觉得梅阁老有冤屈,本将军可以特批入京,前去为梅阁老做证!”

梅家才举家入京不久,便被扯进了苗胜的案子。军中倒有不少将士怀疑这是魏帝与程彰设的套子,好将梅家人一网打尽。但是见程彰态度如此坦然,对心有疑虑的将士态度也并无二致,还赞他们:“诸位追随梅阁老多年,此情此景还愿意站出来为他说几句话,当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军中最重袍泽之情,若是这些人也趋吉避劫,他倒是真要失望了。

众人见得他如此应对,又思及梅家的立场,袍泽之情固然是真,可安王有心问鼎大位,政治立场却也做不得假的。

他们都是多年戍守边关的将士,纵然主帅是皇亲国戚的梅阁老,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都调进京中去尽享荣华富贵,沙场征战的情义是有的,真要拿身家性命去填梅家的窟窿,为安王当阵前炮灰,却又望而却步了。

京中朝堂风云离他们太远,眼前的利益才是实打实的,两国商队过关之时,对于守关将士来说,总能得着些好处,就算程彰治军严谨,在此事上头,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西南驻军便渐渐将注意力放到了两国通商边境的治理问题上去了。脑子灵活的甚至将家小都接了过来,在边境上做些小生意。

也没多久,边境之上便渐渐有了热闹的市集,有吃有喝,还有商贩货物,渐渐本地的客栈便不够用了,到处都开始建房子,整个边境都陷入了忙乱之中,京城的风起云涌甚至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够了。

程彰送了谢弦一行人出关,等到她上马之后,才道:“阿弦,你再等个几年,等我把手头的事情交接了,便乞骸骨告老还乡,到时候也跟着你到处走走看看!”

也不知谢弦心中有何想法,她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笑笑,纵马去了。

****************

孟少游与谢羽去芙蓉城祭拜过孟氏先祖,面过圣之后,小两口便得了自由。

孟天宇倒是提出来,要跟他们一起玩。但孟少游嫌太过扎眼,死活不同意,还美其名曰:“太子殿下政务繁忙,若是让朝中臣子见到,还当你沉迷玩乐,着实不妥。不如就由我跟阿羽两个人四处走走就好。”他虽是恒亲王世子,但恒亲王久不在芙蓉城露面,他小时候离开此地,这些年在外面自由惯了,就算是进京祭拜先祖,那也是悄没声儿,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只礼部的几位官员见到了这位亲王世子,还被下令封口。

整个芙蓉城的官员,认识恒亲王世子的就没几个人。

孟藏刀被蜀帝留在宫里住了几日,他们小夫妻俩便在京城逍遥多日,直到接到谢弦的书信,要来蜀中,这才掐算着日子从芙蓉城出往,前往富义县。

谢弦到富义县的当日,孟藏刀才带着两小进城,两队人马在街上碰了个正着,谢羽便从马上直接跳了下来,掀开了马车帘子便要往里窜,嘴里乱喊着:“娘!娘!我可想死你了!”

孟藏刀驱马近前,谢弦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道:“亲家,这猴儿可给你添麻烦了!”

孟藏刀哈哈大乐:“哪里哪里!阿羽很是乖巧懂事,比少游那小子可强上不少。”还知道天冷了嘱咐他加衣的,听得他咳嗽,还派人请大夫来给他熬药,连路上熬药不方便都想到了,吩咐人将药制成了药丸子,日日提醒他记得服用。

他大手一挥,就给了儿媳妇十口盐井,这十口盐井的产出全都归谢羽,连同采盐以及管理的人手都归她调配役使。

谢羽:“爹,我也没做什么,您这……”会不会出手太大方了?

孟少游生怕谢羽退回去,拦着她不让说话:“爹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反正他手里的盐井也多的没数儿。”与其大部分贴了皇帝的私库与国库,还不如给他媳妇儿花用呢。

孟藏刀冷哼一声:“你手上的盐井怎么也不给你媳妇送个几口?臭小子只管盯着我是吧?!”

孟少游嬉皮笑脸道:“爹你这话说的,我的不就是我媳妇儿的嘛,我们俩还分什么彼此啊?”

谢羽见不得他这得意样儿,小脸一板:“谁说的?!爹给我的,就是我自己的,你休想占我的便宜!”稍停又道:“既然你说你的也是我的,那以后都交到我手上,我跟你还分什么彼此啊?你想要花用,难道我还能少了你银子花不成?”

孟少游顿时傻了眼——媳妇儿娶回来没多久,他就失去了经济大权!

孟藏刀顿时在马上笑的前仰后合,指着孟少游:“你小子……没想到你小子也有今日啊?!”

谢羽忙在孟藏刀面前描补:“不是我非要管着他,爹你知道的啊,他向来都爱胡闹,我若是不管着他点,谁知道他会不会拿着银子往哪个美人儿那里去撒了。以前……他连我都肯往歌伎那里领,谁知道背着我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孟少游举着双手连连喊冤:“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我那是以前讨你欢心,这才带你去听曲儿的。平日我是从不会往那些地方去的!”

谢羽信他才有鬼:“你若是平日没去过,又怎么会知道那伎子歌声动听,曲儿弹的好呢?”

孟藏刀不拘小节,更巴不得孟少游被谢羽管的死死的,见此竟然也替谢羽撑腰:“嗯,阿羽说的有道理,你往日没成家在外面胡闹就算了,若是成亲之后还在外面瞎胡闹,小心你老子我打断你的腿!”

孟少游急了,扬鞭将后面看好戏的六萬给揪到了谢羽马前,甩锅给他,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你这坏小子,明明都是你荐给我的地方,现在缩成了乌龟。还不过来向少夫人说清楚,省得她冤枉我!”

谢羽根本不给六萬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他堵了回去:“得了得了,你就欺负六萬老实,不敢得罪你这个主子,便什么坏事都往他头上推。我还不知道你啊!”一夹马腹往前窜去。

孟少游:“……”

六萬默默的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眼看着自家主子驱着马儿追着老婆跑了,嘴里还连声解释,不禁暗暗赞叹他家少夫人的驭夫技能,竟然能将自家主子吃的死死的。

孟少游对此也似有察觉,休息的时候还揪着六萬不放,郁郁道:“六萬啊,我怎么觉得……自从成亲之后,爷的气势就一路低迷了下去?”

六萬心道:可不嘛!您瞅着少夫人的眼神稀罕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扒拉出来送到她面前。嘴里喊着少夫人管了收缴了您的财政大权,不过我瞧着……您心里也是乐意的!

不过鉴于真话要比假话刺耳许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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