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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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诏-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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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在她心里积压多年,沤了烂了,却不能甩到程彰脸上来。因为她怕说出这些话,让自己在程彰心里的形象大打折扣。她只能假装自己很敬佩程彰,在程彰偶尔提起谢弦的时候,还要对她大加赞美。

殊不知,每当她赞美谢弦的时候,心里面都在淌着血!

程彰从来没听过孙云这些话,听到的也是她对谢弦的“英勇刚烈”等等赞美之语,此刻听到这些话,再看孙云已经愤怒到扭曲的面目,也觉得再跟她争论下去,并没什么意义。

他疲惫道:“在你眼里无论谢弦如何没有女人味,但在我眼里她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奇女子,有着不输于男儿的胸怀与担当。说这些你也不明白。原本你也确实应该去向阿羽道歉,但是你并没认为自己错了,若是真让你过去,只怕你除了惹的阿弦气恼,于事无补。明日天亮之后,你就回府去收拾收拾,我会派人护送你回幽州,往后你自己好生过日子罢。”

孙云将自己内心最后的想法袒露,原本就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多少年了,她眼睁睁看着程彰中了谢弦的**汤不能自拔,她自己也很痛苦。

程彰认为她不可理解,她亦觉得程彰是木石脑袋,讲不通道理,不知好歹。

“好好!我走还不成吗?!留着你们一家团聚!”她不再卑躬屈膝,不再向程彰流泪乞求,摔门而出,只留了程彰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

外面,金乌坠入深谷,寺中亮起了灯笼,有僧人结伴走过,看到失神的孙云,都交换个眼神。而在孙云背后十来步远,悄悄跟着两名程彰的护卫。

他们虽然将人送到了程彰面前,但是守在门口也听到了许多话,生怕孙云在情绪激动之下当真去跳崖,那就是他们的失职了。好歹也要把人送走了,而不是让她死在程彰面前。

“你说她会不会再去寻死?”

“这可说不准……不过我怎么瞧着这方向不是去后山的路啊?”

另外一个人猛然醒悟:“……这是去二公子为谢大将军安排的院子啊。”

“她要去找谢大将军的麻烦?”

“那……要不要告诉大将军啊?”

“……”

两名护卫互相瞪着对方,深觉为难。

孙云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到得谢弦所居的客院门口,听得里面欢声笑语,灯火辉煌,原来是是程旭被程彰吓跑之后,便张罗了一桌斋菜,扯着程智,带上穆原,前来陪谢弦吃饭。

谢弦陪谢羽一觉好睡,门外守着的春和夏阳皆放下心来:“家主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生怕阿羽闯出祸来。现在可好了,总算能守在这丫头身边睡个安稳觉了。”

夏阳向着程彰所住的客院冷笑两声:“也就是咱们家主心宽,若不然我真要冲过去撕了那娼妇的嘴,剁了她的爪子!竟然敢朝着阿羽下手。”

谢小猴人虽然淘气了些,待她们这帮娘子军却都是很尊重的。

哪知道孙云不开眼,自己闯了过来,听得房里的欢声笑语,心中悲苦愈甚,尖着嗓子喊:“谢弦,你给我出来!”

春和与夏阳也同桌吃饭,院门口无人守着,倒让孙云直闯了进来,站在院子里就喊了起来。

“这不是跑来找死吗?自己做了恶毒的事情,还敢跑到门口来狂吠,这世上还有没有理了?”夏阳脾气暴,腾的就站了起来,扔下筷子冲了出去,见到已然癲狂的孙云,冷笑道:“我说这是哪里来的毒妇呢?这是装了十几年装不下去了,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当初她们这班谢弦的亲卫在程府里可没少受孙云在程母面前编排。程母不喜欢儿媳妇,连带着她身边的护卫们也不得脸。起先还有一队她从北海带来的女兵住在程府,后来因为程母在府里各种刁难,谢弦便让她们回营去住。而她身边的春夏秋冬四人却不肯去,总是寸步不离的守着谢弦。

“当初老爷跟大爷说过的,我们的命就系在将军身上,若是将军让我们留下您一个在府里住,让我们回营住,就是逼我们去死!”这四个丫头打小跟着谢弦,主仆情深,说是去死,那可真不搀假,跟孙云那种妄图让程彰同情而耍的小手段是全然不同的。

孙云当初以养女的身份住在程府,在春夏秋冬四人面前没少摆小姐的款儿。如今夏阳站在她面前,还能忆起旧事,又因谢羽被掐一事,直恨不得扇她一巴掌。

孙云当初也曾经防过谢弦身边的这四名贴身丫环。许多官员家中,主母身边的丫环大多都被男主人收了房,孙云当初可是以对待竞争对手的方式来对待四人的。事隔多年,再见到夏阳,她眼里依旧是掩饰不了的轻蔑:“这不是谢弦身边的狗吗?”

夏阳一巴掌就扇在了孙云脸上:“毒妇!别觉得我不敢动手,你敢对我家阿羽下手,就应该做好挨打的准备,竟然还敢凑过来!”

孙云被夏阳一巴掌,脑子顿时清醒不少,她眼里闪过疯狂的光芒,嘴里愈加恶毒起来:“夏阳,你做了谢弦多少年的狗,连个男人也没捞着吧?瞧瞧你还梳着姑娘的发式,难道是谢弦没了男人,也不让你们成亲嫁人?”

她这话些,就连脾气向来宽厚的春和都要听不下去了,准备撸袖子打人,房门口忽探出个小脑袋,谢羽笑道:“咦咦,姓孙的,你一把年纪还用我玩剩下的招数,丢不丢人?”

夏阳回头,谢羽已经几步走了过来,拉住了她高高扬起的手臂,戏谑道:“夏姑姑,你还是别费力气了。这女人已经疯了,她这会巴不得激怒你,你要是失手打断了她的骨头,那就更好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哭着对程大将军说,她是跑来道歉的,结果我娘却残暴的让你将她打残了,呜呜呜呜好伤心……”她做个假哭的模样,嘲弄的瞧了孙云一眼,那模样满带了不屑:“这女人一脑门子浆糊,总以为嫁个男人就是终身成就,自己嫁不成,看哪个未嫁的都是失败者。她哪里知道夏姑姑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多少男人不及呢!”

孙云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

她方才的确是起了这个念头,这才对夏阳口无遮拦的辱骂。那是因为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夏阳是四个丫头里面脾气最暴躁的。哪知道谢羽连消带打,就将夏阳的火气给来了,还攀着夏阳的胳膊撒娇:“夏姑姑,我脖子疼,你给我揉揉。”

谢弦在房里听得外面的动静,唇边不知不觉间溢出了笑意,低笑道:“这丫头又淘气!”

夏阳哪里还顾得上收拾孙云了,立刻拉着谢羽往亮处去看:“让姑姑瞧瞧,你这脖子上抹了空智大师活血化瘀的药膏,也不能揉啊,要是难受,夏姑姑给你吹吹。”

“嗯,夏姑姑快吹吹,可难受了。”

谢羽仰着脖子,夏阳凑近了去吹,吹了两下她便咯咯的笑:“好痒好痒,本来难受,姑姑吹吹就痒的不行了。还是别吹了。”正闹着,程彰沉着脸过来了。

他是接到其中一名护卫来报,孙云往谢弦院子里冲过去了,顿时暗道不妙,没想到她多少年温柔,今儿失常起来,完全是不按常理。

结果进了院子,便看到这一幕,夏阳吹的谢羽咯咯直乐,孙云傻呆呆站在一旁。

谢羽见他这脸色,还当程彰这是被孙云鼓动着跑来算帐的,立刻冷笑两声:“呀呀,瞧瞧这谁来了?程大将军是跑来看看,我们有没有欺负孙姑娘吧?”她装模作样叹气:“我倒是想啊,可是被人掐着脖子差点去见阎王,这会儿见到您这位孙姑娘,还心里怕的不行呢。”她往夏阳身后一躲,只探出个小脑袋,叫嚣道:“这位孙姑娘一把年纪,诬赖人倒是好手段,站在院子里就辱骂我娘,还扇了自己个一巴掌,说是待会你程大将军来了,看看是谁欺负谁。哎呀我好怕怕呀!”

孙云脑子里嗡的一声,真有再次冲过去暴打谢羽的冲动。

这丫头颠倒黑白,满嘴谎言,太可恨了!

“程大哥,我没有……”

程彰一张脸都没地方搁了,好容易将脸上的烧意压下去,目光都不往孙云身上瞟,放柔了声音道:“阿羽,嗓子还好吗?过来让爹爹瞧瞧。”

谢羽直接躲到了夏阳的背后,连个脸都不露了:”我才不要!我有娘就够了,大将军你快带着你家的孙姑娘回去吧,别让这个疯女人来气我娘了。虽然我娘心胸宽大,有容人之量,可也不应该受这份辱!她算个什么东西呀?”

程彰被女儿骂的都快抬不起头来了,而且孙云之事,确是因他而起。现在谢弦躲在房里不出来,而亲闺女又完全不给他面子,程旭又从房内探出半个身子瞧热闹,还不嫌事大一般朝着谢羽招手:“阿羽乖乖,要是害怕了到二哥这边来!”

程彰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阿弦,我真的没有让孙云过来羞辱你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我已经说了让她回幽州去,明日就点一队人马送她走。”

儿女一个比一个难缠,都不盼着他这个做爹的好点,程彰只能扬声向房内解释。

谢弦跟程智母子俩对坐,大眼瞪小眼。前者一脸宽容耐心,后者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方才也别别扭扭关心了下谢羽的伤势,谢羽却大大咧咧道:“三哥你以后要是还没事跑来教训我,我可不保证能跟你友好相处。”被谢弦一瞪眼:“怎么跟你三哥说话的?”谢羽才嘟嘟囔囔不说话了。

此刻程旭拖着穆原在门口凑热闹,程智小声道:“肯定不是爹让她来羞辱娘的。”

他为程彰辩解了一句,小心去窥探谢弦神色,却见她温和一笑:“读书明理,你二哥跟阿羽都不好生读书,阿羽更是胡搅蛮缠惯了,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你这话倒不是偏颇。你爹这辈子大概只会在战场上对突厥人使计,让孙云跑来羞辱我,他是做不到的。”夫妻十几年,她对程彰的为人还是了解的。

程智原本觉得,自己为程彰辩解一句,说不定会引的谢弦动怒,没想到她不但没动怒,竟然还夸他明理,心里顿时雀跃起来。程彰还从来未曾夸过他读书,只是一味贬低他,觉得他是在瞎胡闹。

“孙云的心结是我,不如我们出去瞧瞧。”谢弦轻笑,程智不知不觉间唇边也露出个笑意,跟着她起身。

闹了这么一出,孙云哭也哭过,求也求过,骂也骂过,此刻呆呆立在院子里,程彰在房里说要送她回幽州,她尚不觉得难忍。但是当着谢弦的面,她才觉得自己整个脸都被人踩到了泥地里,满腹情思顿时化做了满腹怨恨,直恨不得程彰去死!

程旭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他直起身子,规矩站好了。紧跟着,谢弦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口。

十六年了,孙云在心里恨了谢弦整整十六年。

谢弦离开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取而代之,但是后来被程彰拒绝,她心里便深深的恨上了谢弦,常在无人之时诅咒谢弦,当初为何未曾战死沙场,这样程彰也死心了。

此刻,谢弦还是曾经在程府里的打扮,窄袖胡服,利落简洁,头发只用一根簪子挽着,那甚至不是金玉之器。

有一次谢弦从战场上下来回家,她甚至还看到谢弦用了一根筷子挽着满头乌发,衣服皱巴巴跟咸菜干似的,上面还有不知名的污渍,也不知道是汗还是血,亦或是人脑溜浆子,靠的近了一股浓重的味儿能熏的人吐了。

谢弦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跨进程家大门,毫不在意她的眼光,以及她捏着的鼻子,还同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孙姑娘好。”然后龙行虎步而去。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似乎穿什么,打扮成什么样子,无论多么的尴尬邋遢,谢弦都有本事让旁人觉得是他们的问题,而不是自己的问题。

孙云每次要见程彰,都是费尽了心机的打扮,连头花耳坠都要换好几次,务求最完美。

她从来不知道,谢弦以那副样子出现在程彰面前,到底是不在意他呢,还是对他有信心,认为不会被自己的邋遢样子给熏跑了。

现在,谢弦就站在她的面前,以过去一惯傲然的,毫不在乎的样子道:“孙姑娘好。”

她怎么能在抛夫弃子十六年之后,还能毫无愧疚的站在这里?只要她出现的地方,程彰的视线里就再也没有了旁人的身影。

孙云忽然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崔晋自得了谢弦的提点,便让蒋祝出去打听郦山书院。他自己则准备拿出程门立雪的精神,去向孙铭求教。

不巧次日就下了大雪,清晨起来整个郦山都笼罩在飞舞的雪片之下,而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也不知道半夜几时开始的。

蒋祝不在身边,崔晋身边跟着另外的护卫,就连周翰海都不建议他出门,崔晋嘴里应承了:“本王上次已经病了一场,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争气,让院使费心了,今儿一定笼着火盆不出门。院使闲在寺中也是闲着,不如顺便同空智大师讨教讨教医术?”

周翰海原本就有几分医痴,平日在太医院无暇远游,哪似如今身上带差,还能寻空智大师说话,听得周王再三保证不出门,立刻高高兴兴收拾好了去方丈院里寻空智大师说话。

他前脚才走,崔晋立刻披上狐皮大氅,将自己罩的严严实实的,往孙老先生院里去了。身后护卫跟着,走出一半路,其中有一名护卫忽道:“王爷您瞧?”

崔晋朝着那护卫所指的方向去瞧,斜岔里小径上有一行小巧的脚印,去的正是谢弦母女俩所住的客院。

谢弦那个院里,这脚印唯一符合的大约是谢羽了,可是她昨日才受了伤,大清早的这是从哪里回来?

崔晋觉得奇怪,循着这脚印的来路走过去,竟然发现是往孙老先生的院落。快到得孙先生的院落,路过一处林子,崔晋只觉得身侧生风,护卫们才要动手,已经有个冰冰凉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别叫,打劫!”

两名护卫原本都已经拔刀了,待看清楚挟持了周王的人,便默默的朝后退下去了。

崔晋哭笑不得,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只觉得凉的吓人,便顺势握在手里暖一暖:“你这大清早的怎么在这里?”她仍旧穿着亲王侍卫的服色棉衣,连件大氅都未披着。

谢羽一脸的淘气:“还不是我娘,她大清早丢下我跑去练拳,我一个人在被窝里睡着有点凉,就出来溜溜。”

崔晋想到那串相反方向的脚印,低头去瞧她的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在自己的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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