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女》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侯门女- 第3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第54章 断臂

德安公主话语铿锵,说的又是当年旧事,王安睿脸上有汗冒出,猛然想到一事,抬眼直视德安公主:“忠良?段崇德当日所为,可能谈上这两个字,若不是他迟迟不归,也不会……”也不会让京中有流言出来,更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死去,当日之事,全是他的错。

德安公主怒极,拍了桌子就站起来:“迟迟不归?你要他怎么归?身受重伤,连命都快没了,帐篷里躺了足足三个月,才换的一口气来,又调养了整整半年,才能拿起刀剑。直到今日每逢下雨下雪,胳膊都酸痛不已,这,都是当年你大雍和我青唐交战时候,他为大雍所做的忠诚,是杀了我无数青唐儿女换来的,今日,你竟这样说他,我为他不服。”

德安公主说话时候已经握刀在手,只指王安睿的鼻尖:“你这无知小儿,既没上过战场,也没流过鲜血,不过是躲在京城享你的荣华富贵,旁人半点不合你的心意你就喋喋不休,这样的人你大雍陛下当宝,我不过当草。”德安公主的刀极锋利,那刀尖上仿佛还能隐隐看到鲜血,王安睿不觉色变。

德安公主已经冷笑:“你方才口口声声说为臣者要忠义,那我今日就成全你。”说着德安公主的刀已经往前一送,平续宗上前一步:“殿下不可。”一直不说话的托德伸手夹住德安公主的刀尖:“殿下,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德安公主抽回刀,那刀却没入鞘,还是冷眼看着王安睿:“叛将?一个为国尽忠连命都快没了的人被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叛将?我且问你,当年若不是我救了他,他真的那样死在战场上,你们大雍是不是还是以他生死不明,指称他叛变?你们大雍皇帝的心是怎么长的?他以为打战就是在那里发号施令吗?那是要用人命,用人血去填的。” 

虽然当日之事德安公主也是始作俑者,可德安公主自觉除了这件事,从无半点对不起丈夫,而面前的使者,口口声声却是要他拿命来还,德安公主气极,眼角竟有点点泪光闪动。

那日见到段崇德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是血人,身上的铠甲脱不下来,要用热水沾着毛巾一点点往下脱,手里的刀已经砍出缺口,还紧握在手里。当时不是没有人想杀段崇德的,是自己力排众议保下他的命,又带着他去治伤。

段崇德的命或许是大雍人给的,但阿连怀德的命,却真真切切是自己给的,谁要想拿走他的命,就先过了自己这关。德安公主的胸脯起伏几次,心里的主意已经打定。

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德安公主看着面前的使者,头依旧高高扬起:“请回去告诉大雍皇帝陛下,阿连怀德已是我青唐的燕王,他要追什么叛将,我在边关恭候。”王安睿觉得腿有千斤重,唇也张不开,该行礼说几句场面话但怎么也说不出来。 

平续宗抱拳一礼:“殿下既这样说,下官也只有回去禀报我主。”德安公主点一点头:“没想到你这书生胆子还不算小,比别人好。”平续宗又是一礼打算退下。 

德安公主伸出一支手:“公事谈完了,咱们来说说私事。”德安公主面上的笑容让王安睿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果然德安公主开口了:“两位使臣都知道燕王只有一个妹妹,这妹妹当年死的有些蹊跷,不过当日大雍陛下以公主下嫁,所以没人提这件事,不管是你们大雍还是我们青唐,出嫁的女儿无缘无故死去,娘家人总是要去问问的,断不能因为后娶的妻子是公主而不能问的。”

王安睿面色煞白,连唇都毫无血色,平续宗的唇张了张,终究没有说话,等着德安公主的话。德安公主的话那么清晰地落入王安睿的耳朵,王安睿觉得自己身上的热气渐渐消失,浑身都开始冷起来,当德安公主说完的时候王安睿已经全身如入冰窖。

让使臣带这些回去,言外的意思谁不明白,过了很久王安睿才听到有声音在自己耳边回响,那声音听起来很耳熟,但怎么这么干涩呢?对,就是自己的声音:“不管段崇德当日为何不归,但今日叛国却是事实,他的妹妹已死去很久,不能……”

德安公主桌子一拍,打断了王安睿的话:“叛国和逼死妹妹,这是两回事,难道因为你们说的叛国,就可以逼死她的妹妹吗?况且妹妹已是出嫁女,我不知道你们大雍什么时候改了律法,出嫁女也要受牵连了?”平续宗忙道:“我大雍并没更改律法,出嫁女并不受牵连,况且段氏一族,已再无嫡亲,只有旁支,照这样算来,段氏”平续宗看一眼王安睿,缓缓吐出数字:“无所归,自然也不能休。” 

德安公主也看向王安睿:“无所归,不能休,所以就干脆杀了她?你大雍的忠孝节义真是好啊,逼得人有国不能归,连无辜者都能随意杀死,王大夫,就是因为当日你王家杀了段氏,让皇家出了一口气,才使得公主下嫁的吧?”

德安公主话里的讥讽那是明明白白的,王安睿不能辩,也不可辩,当日苏太君对段氏下药,为的就是娶公主。妻子再重要,没有王家重要,苏太君的话又在王安睿耳边响起。母亲,您若知道当日之事在数十年后被翻起,甚至让王家陷入灭顶之灾,您还会做吗?

托德微微咳嗽一声:“殿下,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两位使者来燕京也有半月之久,该回转雍京,免得大雍皇帝挂念。”德安公主点头:“有劳南王。”

托德刚想请两位使者出去,平续宗已经朗声道:“殿下所言自然有殿下的道理,只是下官两人本是来追寻段将军下落,还望殿下行个方便,请段将军出来一叙。” 

德安公主看一眼平续宗,刚要说话外面已经传来燕王驾到的声音。阿连怀德大步走了进来,今日的他一身戎装,进来之后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王平两人。

总是要来的,德安公主对阿连怀德道:“你来了。”来了,阿连怀德看一眼妻子,对两位使者抱拳一礼:“叛将段崇德在此。”段崇德声音高亢,一说话竟震的人耳根都发疼。

王安睿还是像木雕泥塑一样,平续宗不由心里赞了一声,也还礼道:“段将军,在下乃翰林院侍讲学士平续宗,段家先祖当年拥护太祖起兵,历代镇守边疆,以致儿孙凋零的事迹,在下在翰林院里也常看见的。边关赵元帅和在下有些瓜葛亲,也曾听他说起过当年。请受在下一拜。”

段崇德伸手扶住他:“平学士不必多礼,当年之事,纷纷扰扰,遂成今日之势,只能叹造化弄人。然虽如此,我段崇德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断不肯学旁人一样种种花言巧语为自己开脱。” 

这话让德安公主微微站起又坐了下去,有什么好阻拦的,当年之事自己做了就是做了。段崇德看一眼德安公主,眼飞快地转回到平续宗身上:“当年段某不敢死,因身在异国,死了别人也不知道段某是怎么死的。今日段某不愿死,因为死了也只背一个叛将骂名,却无人知道段某心思。但段某叛国是事实,段氏一族因段某离散也是事实,段某唯有以一臂以酬先祖,从此后,再无段崇德此人。”

说着段崇德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雪亮钢刀,接着刀光一闪,就对准右臂削去。托德离的近,在众人都还在被他的话震住心神的时候已经有准备,看见段崇德拿出刀削向右臂时已经拔出自己的刀格去。

两刀相撞时候,空中有火星发出,段崇德很快就收回刀,不等托德再把刀送出去一刀又重新砍在自己右臂上。那刀极其锋利,虽被托德挡了下,又被段崇德再次变刀,但还是手起刀落,有血如箭样喷出。

段崇德看着自己掉落的右臂,面色没有半点变化,对平续宗笑道:“以一臂酬先祖,我段氏男儿从无束手束脚之人,更无贪生怕死之辈。陛下若还念当年段氏一族功劳,就请把昔日逼死我妹妹,害的我外甥女无家可归的人送出来,不然我段崇德愧为兄长,愧做舅舅。” 

平续宗在段崇德说出第一段话的时候已经愣住,等到他砍断一臂,漫天血红之中依旧面不变色,本该对叛将鄙视的他不知怎么心里竟升起敬意,长长一揖道:“将军的话,下官记住了。”

德安公主直到这时才冲上前,从衣服里面找出数个小药瓶,也不管这些药瓶里装的是什么药,拼命地往阿连怀德手臂上洒,那泪不知不觉就流的满脸:“你何需如此,你怎能如此?”

疼痛到这时才袭来,阿连怀德伸手摸一摸德安公主的脸:“别哭,这遂了你的心,从此后我就真的是青唐人,不是大雍人了。”说着阿连怀德的面色渐渐变的苍白,德安公主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得偿心愿该是非常高兴的,可让他这样做,他不快活,自己又有多快活呢? 

托德已经叫来御医,看见满地鲜血,地上还躺着一支手臂,御医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是飞快地止血包扎,又叮嘱了数月之内不要碰水的注意事项,御医就退了出去。

包扎好了伤口,坐在德安公主身边,阿连怀德看向平续宗:“使者请回。”平续宗又是一揖,拉着王安睿准备走,王安睿长长叹息,脚步只动了一下就对阿连怀德道:“方才王爷说过,从此后再不是大雍人,我的女儿还在王爷府上,请王爷让我带自己的女儿回去。” 

阿连怀德轻轻拍一下刚刚包好的伤口,看着王安睿只说了三个字:“你配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会不会感觉有点血腥了,可我写的好热血沸腾。 



嫁衣

阿连怀德方断了一臂,声音已没有方才那么铿锵,这三个字说的有些虚弱,却听的王安睿的身子微微摇了摇,接着他站直身子:“初二是我的女儿,岂能长留此处?”德安公主习惯地拉一下阿连怀德的手,伸出手去碰到的却是一片空荡荡。德安公主改换右手去拉住阿连怀德的左手,看向王安睿道:“十八年前,你们王家说过段氏所生的女儿已经夭折。一年半前,侯府出嫁的三姑娘已死于大火,王大夫,你到底有几个女儿,你的女儿能死几次?”

王安睿后退一步,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德安公主说的话却让人无法反驳。屋里一片寂静,都在等着王安睿的回答,王安睿的唇张了张,终于长长叹气:“舅兄,初二从小孤苦,愿你……”不等他说完德安公主就打断他的话:“从小孤苦,原来有爹有祖母的人也会从小孤苦?”

王安睿的面上早没有了半点血色,风吹着他的衣角,他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想,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阿连怀德的眼有一丝期盼。德安公主还打算继续呛王安睿几句,抬头看见丈夫的身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把话咽了回去,出口的已经变成另外一句:“王大夫放心,我青唐虽是你大雍人眼里的蛮夷,也不会把无依靠的孩子丢给豺狼。”

王安睿没有再说,又行一礼就转身走了出去,平续宗也匆匆行了一礼就跟着出去,托德跟在后面送他们。只剩下德安公主夫妻,阿连怀德才啊了一声,闭上眼用左手捂住胸口。德安公主扶他坐了下来:“我去叫辆马车送你回去吧。”

阿连怀德既没摇头也没说话,从此之后,就再没什么故国了,心里某个地方好像空了。德安公主看着丈夫脸上现出的怅然若失,只是伸手抱住他的肩,过了些时才道:“你要恨就恨我吧,事是我做的,让你不能归的人也是我。” 

阿连怀德低头看着妻子,十八年的相处,让他不知道是该恨她还是该……?阿连怀德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想伸手摸一摸妻子的脸,右肩处传来的疼痛提醒着阿连怀德,右臂已经离他远去了。

轻轻吐出三个字:“不怪你。”若是心中没有情,又怎会落入这个圈套,如果没有情,怎么会有恨呢?有情方能有恨,不然哪里来的恨意?

对阿连怀德少了一支胳膊的事,最感震惊的就是阿蛮,早上出去还好好的人怎么回来就只剩一支胳膊了?阿蛮拉着德安公主的手要德安公主说出是谁把阿爹的胳膊砍断的,她要拿着刀去把那人砍成碎片。

德安公主担心着丈夫这边,被阿蛮这么一搅难得对阿蛮动了气:“都和你说过了,你阿爹的胳膊是自己砍断的。”阿蛮怎么肯相信,拉住德安公主的手就是不放,德安公主沉下脸:“阿蛮,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今年都十六了,眼看着就要嫁人,怎么还这么耍孩子脾气?” 

一听到要自己嫁人,阿蛮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也知道德安公主是动了真怒,不敢再缠着她,那手却还是拉着她的衣服袖子。母女俩的声音传进屋里,半躺在那里的阿连怀德脸上露出笑容,这笑容让王璩也会心一笑,她把手里的碗放下,给阿连怀德盖上薄被:“阿蛮真是个孩子脾气。” 

阿连怀德用左手轻轻敲一下额头:“是啊,我盼着她长大,又怕她长大,从此再看不到她那么甜的笑。”父母大概都是这样的,不对,这个父母里面要剔除掉自己的父亲。

阿连怀德回府的时候,当王璩看到他只剩一支胳膊的时候,大概有些猜到是为什么断的了。断臂明志,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来偿还当日叛国让祖先背负上的罪名。只是从此,舅舅再也不能提起故国了。

顺着舅舅的目光,王璩看向窗外,窗外的天依然那么蓝,蓝天之下被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没有厮杀的。可舅舅已然断了胳膊,青唐和大雍之间,是不是很快就要动兵?上位者的意志,不知道可不可以逆转?王璩轻声叹息,阿连怀德回头看她:“初二,青唐,不会先动兵的。” 

是吗?王璩微微挑眉,阿连怀德脸上有笑:“大雍陛下不是常说以仁义治天下吗?”自己最后说的那几句,已经直逼皇家尊严,就看是皇家尊严重要还是天下子民要紧,大雍陛下,您敢不敢做一选择?

使团在阿连怀德断臂的第二日离开了燕京,此次出使虽算不上无功也不能算圆满。不知道当大雍皇帝听到禀报的时候该做什么选择?王璩站在那日使团离开的方向看往燕京外面,从此后,离故国越来越远了。

秋天的风又重新吹来,距离大雍使臣回雍京已经四个多月,阿连怀德的伤势已经完全平复,没有了右臂,他在练习用左手使刀。这么些天的练习,已经能让他用左手也娴熟用刀,只是用左手写字还有点难看,但比起初写时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