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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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锦绣-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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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日,吃不好歇不好,又恐惧自己被传染,锦绣便已经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然而哪怕是这样,她也不忘时时守在同寿县主身边,在她昏迷着疼哭的时候小声在她耳边安慰。

不是为了一个丫头对主子的义务,而是她如今,是真的心疼这个小小年纪便受了这样苦楚的孩子。

或许是这辈子的身子好,这么折腾,她竟然都没有一点儿被传染上天花的样子。这日日的照看,大概是小孩子更能听过这样的大病,同寿县主竟然也熬了过来,高烧慢慢退去,连身上的水泡也慢慢地消了。就在锦绣与太医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这一日,便见这个小小的孩子缓缓地张开了眼,转头见了锦绣这熟悉的面孔,目中透出几分安然,伸出手抓住了锦绣的手,之后轻声问道,“我娘,有没有来看过我?”

  小孩子乌溜溜的眼睛里,竟是一片怨愤。

26。

锦绣心里一紧;知道这般大病初愈的小孩子最容易想歪,只能低头不语。

见锦绣与太医皆默然;同寿县主沉默了片刻,县主便知道这几日,永昌郡主没有来看她了,轻声问道;“文心姐姐呢?”

“文心姐姐病还没好,已在隔壁房里歇着了。”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锦绣忙回道,“虽身上不好,姐姐还是想来服侍县主,好容易才哄下了。”

“这几日,就是你在照顾我吧?”同寿县主挣扎着把锦绣的手抓紧;暗淡的眼里带了几分安然。

昏昏沉沉的时候,她心里其实还有几分清醒,也很害怕,若不是眼前这个人一直都没有离开她,她或许也撑不了这么久。

“奴婢也只有这么些力气能为县主做了。”锦绣轻轻一笑,心里却在感激漫天神佛。这一次,她竟然没有染病,连太医都啧啧称奇。不过哪怕是这样,日日的药她也是不敢落的。不然若是真有个什么,岂不是后悔莫及?

“只有你,竟对我一片真心。”同寿县主喃喃道。许久轻声问道,“娘,还是更喜欢弟弟么?”因为要保护弟弟,所以哪怕她病得要死,也不敢进来看她一眼?说起来,娘还是喜欢儿子多一些吧?

锦绣心里一紧。

哪怕这是同寿县主自己说的,可是若是落到外头,还不定是谁顶上这个罪名呢。况且她又不是安平侯府的丫头,传出去与大太太名声也有碍,脸色微微一变,她忙换了笑脸道,“县主这说的是哪里话?郡主娘娘心疼您着呢。”她咬了咬牙,将这几日送药材饭菜的婆子嘴里的话想了想,便在同寿县主突然看过来的目光里温声道,“当日知道县主的病,郡主便想着要进来,好容易才劝住了。”

握了握县主软乎乎的小手,锦绣便继续道,“您是郡主的长女,如今郡主腹中的是哥儿是姐儿谁也不知道,何来郡主更喜欢儿子的说法呢?只是郡主知道,只有保重了自己,方能保县主完全,这才忍着心疼在外头张罗。”她见县主的目光微缓,便叹道,“听说这几日,郡主起卧都在佛堂,为的是谁,县主也该知道。”

想到从前的小锦绣从来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爱,她便叹道,“天底下,哪里会有不爱自己儿女的母亲呢?”当年卖了她,也是因为锦绣的娘,爱两个儿子胜过爱她吧?

“我不是……”同寿县主不过五岁,此时听了,想到素日里母亲的慈爱,便忍不住扑进了锦绣的怀里,红着眼圈道,“我觉得难过。”

“等您的身子全好了,郡主方能万安。”锦绣往床上坐了坐,把小女孩儿环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到时候,您就知道郡主为了您做了多少事儿了。”

“我疑了母亲,她会不会怨我?”同寿县主抬起头忐忑问道。

“子女做了什么,母亲都会原谅的。”锦绣安慰道。

同寿县主看着锦绣温和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到底还未痊愈,便又昏睡过去。见她睡了,锦绣方才掖了掖她的被角,与方才话都不敢说的太医出了门。见太医拭去了头上的汗,方恭敬问道,“大人看县主?”

“过些天,待得结痂也就好了。”被困在院子了,太医的心里也苦。如今见最重要的那个已然无事,他也松了一口气,回头与锦绣笑道,“这些天亏了姑娘了。”若不是锦绣在人手稀缺的时候顶上,照顾县主,给染病的丫头们煎药,他一个人是决计不成的。

“可是还有几位姐姐……”锦绣目中一暗。

同寿县主好了,可是早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丫头熬不过去没了。便是文心,如今也在挣命,不知究竟会怎样。

“生死有命,县主能大好,便已经是咱们的福气了。”太医唏嘘道。

这倒是实情。太医这职业,说起来风光的很,出入王侯府邸,可是却也不知他们心里也如履薄冰。治好了倒是厚赏,可是一个不小心医坏了人,也会死无葬身之地。还有那些发现了后院龌龊事儿的,灭口什么的,也不是没有。

“还请大人多多费心了。”锦绣便一福,之后往着县主的屋里去了。

如今生着病,同寿县主最是孤单的时候,她也不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屋里。

之后的日子,果然同寿县主好得极快。没过几日便已然恢复,虽还有些虚弱,却也并无大碍。然而锦绣心中微松的同时,也看着同寿县主右眼下方几点痕迹心里难受。知道这一回再救的好,可是这疤痕也留下了。若不是县主已然定亲,锦绣都为她的婚事担忧。

哪怕是县主,可是脸上有了痕迹,也多少会在以后受影响了。

而且虽然身上好了,同寿县主的身上却带上了几分孤僻阴郁之色。想到这不是自己能够化解的,锦绣也只掩口不提,日日不过是想着有趣的笑话儿说给县主听,免得这样小的孩子就在心里头生出什么阴影来。亏得因锦绣日日照顾同寿县主对她极为亲近,不然便是闻讯而来的郡主身边的丫头,如今也换不回县主的一个笑脸了。

待得把县主挪出了院子,锦绣便也跟了出来。太医曾对侯府下人说过她大概是从前出过花,因此并未染病,因此众人也不忌讳她。同在郡主的院子里换了新衣裳,锦绣这才跟着同寿县主去见永昌郡主。

才一见面,永昌郡主便扑了上来,抱着同寿县主便哭了。然而就算是这样,同寿县主脸上却还是淡淡的,束手由着自己的母亲扒拉着看身上的痕迹,待得永昌郡主颤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同寿县主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让过了郡主的手。

那疤痕,对于一个小女孩儿,有些太过残酷了。

“我的儿,苦了你了。”永昌郡主心疼得无以复加,面上泪水纵横。

见永昌郡主身后的丫头们都面带忧色,锦绣又见郡主的脸上有些灰白,便觉得有些不好。然而同寿县主见颇有几个丫头往自己的脸上看,已然带了阴郁之色。这几日来她也熟悉这位县主,因这疤痕,最讨厌旁人好奇地看的,只好告了一声罪,上前与同寿县主轻声道,“县主病里头,不是一直想着郡主么?如何见而反避呢?”

同寿县主一怔,见锦绣目中忧虑,低头想了想她从前的话,这才拉住了永昌郡主,低声道,“母亲别难过,别伤了弟弟。”之后又去看锦绣,见她果然眉目舒展开,这才露出了点儿笑模样。

永昌郡主方才见了自己的女儿,心里就咯噔一下,生怕她真与自己有了心结。如今见锦绣三言两语便能叫同寿县主回转,便有些愣神儿,然而这并不是坏事儿,便对着锦绣温声道,“你是英国公府的那个丫头?”见锦绣应了,便含笑道,“这几日县主得你照顾,来日我必有重谢。”况这是她好姐妹的亲近丫头,不管如何她都要给她些许脸面。

“锦绣不是为了谢才照顾我的。”同寿县主却突然抢白道,“她只是为了我,对不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往着锦绣的脸上看去。

“自然是为了您的。”见同寿县主眼睛睁得大大的,最近几日与她关系越发好了的锦绣忙在永昌郡主看过来的目光里含笑道。

永昌郡主心里却有些打鼓。

小孩子生了重病,最是容易被打动的时候,虽因着大太太她很相信这小丫头的品行,然而到底不敢大意,免得自己这女儿真被唬住了。因此只又温声与众人说了些,便放同寿县主等人回去歇息。看着同寿县主又急忙来抓锦绣的手,她便有些皱眉。

锦绣也没有想到,同寿县主会因为这次生病对她这般亲近。本想着赶紧回府里去,然而到底被同寿县主抓着多留了几日。这当口,永昌郡主该查清的便全都差不多了。此时斜斜地靠在软榻上,对着身边的心腹叹道,“这丫头倒是个老实的。”那日同寿县主的问话惊得她浑身冷汗,若是真是心有算计的丫头,挑拨一二,她简直都不敢想象。

便是日后转圜了回来,却也在心里留下些痕迹,到底生分了。

“英国公夫人的丫头,哪里会有不好的呢?”那心腹便赔笑道,“郡主这一次,真是要好好地谢那位夫人了。”

“还要谢这个丫头。”永昌郡主便叹道,“就为了她的这几句话,赏她多少,我心里也乐意。况且,”她苦笑道,“只怕这丫头,如今是落在娴姐儿的心里了。”之后便冷笑道,“至于那几个背主的小蹄子,后儿给我绑到院子里,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永昌郡主一发狠,锦绣却并不知道,在侯府的最后的日子,竟是一场血雨腥风。

27。

在安平侯府的日子并不难过。时到今日锦绣才知道;早在第一日开始,大太太便派了一个小丫头特地在侯府等着;每天都将她的动静往国公府里回报。如今因着病好了,那小丫头也欢喜的什么似的,忙不迭地回了国公府报给大太太,回来了便对着锦绣道;“太太说了,叫姑娘安心在侯府里养着;等过些日子便使人来接。”说到这里,便羡慕地看着眼前与她差不多大的锦绣道,“太太对姑娘可真好。”

日日关注不是假的,况且她回去一说锦绣安然无恙,欢喜地什么似的的大太太;随手就抓了一个赤金手镯赏了她,就叫这小丫头对锦绣很是羡慕。

不过回个信儿,就得了个她要攒好几年方才能挣出来的金手镯,这若是正主,还不知怎么宠爱呢。

想到平时锦绣与红玉穿的连她见都没见过,这小丫头再看此时锦绣一身簇新的衣裳,便忍不住道,“郡主对姑娘也好。”

“都是主子抬举罢了。”郡主的喜欢,是锦绣实打实拿命换来的,哪里有什么可炫耀的?然而与这小丫头也说不清,锦绣只笑着说道,“劳烦姐姐在这里为我担心,以后回去,再与姐姐道谢。”刚刚与这小丫头客气了几句,锦绣便见得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往着这边儿走来,忙上前道,“太医叫县主好好歇着呢,怎么竟一个人跑出来?”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给同寿县主擦汗,轻声道,“仔细别见了风。”

“你去哪儿了?”同寿县主便拉着锦绣的手不放,撅着嘴问道。

“太太打发人来交待些事儿。”锦绣便感到抓着自己的下手一紧,忙安慰道,“太太许我多在府里陪县主几日呢。”她只笑道,“若是县主烦了我,我是没脸多住的。”

“我不烦你。”小女孩儿急声道,“多陪陪我。”她眼圈一红道,“好多人都不见了,文心也不在,我害怕。”

锦绣心里便忍不住一疼。

同寿县主府里的丫头,除了一病没了的,都私下里被永昌郡主给扣了下来审问去了。倒是文心如今还好,已然恢复得差不多,如今不过是在静养。似乎天花痊愈起来小孩子快些,同寿县主如今并无大碍了。

“文心不叫我进去看她呢。”同寿县主说着说着,便偷偷瞪了那在后头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一眼,只扯着锦绣往着自己的院里走,口中还在说着,“还有从前我屋子里的姐姐们,也不知道如何了,服侍我一场,我只想知道她们是什么情状。”若是真有被她牵连的,她也不愿做个无情的人,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文心姐姐担忧县主呢。”锦绣见同寿县主此时将一侧的留海松了许多,若有若无地遮住了眼角,心中就一叹,却也知道那留下的疤痕是同寿县主的忌讳,便只做不见。

与同寿县主这样相处了几日,两个人的感情便亲近了许多。正在这一日,锦绣觉得总是在别人的府里住着多有不像,想着回大太太身边的时候,便听得丫头过来传话,说是郡主寻她。忙与有些不高兴的同寿县主说了,锦绣便往着正堂而去。

刚刚进入正堂,锦绣便听一身红衣的永昌郡主坐在正位,擎着几张信纸眉开眼笑,与身旁的丫头说些什么。似乎并不是避忌的话题,见锦绣给自己施礼站到一旁只微微颔首,之后便对着那也笑得眉目舒展的丫头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安哥儿那脾气,就是个实诚的,倒不枉我的期盼了。”她口中的安哥儿,便是大太太娘家的那位严肃的三少爷,福昌郡主的幼子姚安。

“南阳侯府的家风向来清正,况且三少爷还是大郡主抚养长大,怎么可能长歪了去?”那丫头便凑趣儿道。

“说的也是,娴姐儿的命,比我好。”永昌郡主一笑,叹道,“便是知道娴姐儿如今脸上留了痕迹,可是安哥儿竟然一点儿都不嫌弃。竟然,”她掩唇道,“竟然还写了这么一封书信给娴姐儿。你看看,”她面上难掩得意地说道,“还写了诗,酸的我哟。”虽这么说,然而一双美目神采奕奕。

虽然未婚夫妻这般往来多有诟病,然而锦绣却也为姚安的心意感动。

想到那样严肃的姚安,与同寿县主站在一起也极为相配,锦绣心里也为那女孩儿感到欢喜,因此听了这些,脸上便带出了些,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

永昌郡主不经意看到她的笑,便目光便微微一柔,因近日同寿县主与锦绣极为亲近的酸味儿消去了许多。因看着锦绣顺眼,便觉得她哪里都好,便指着她笑道,“娴姐儿看信的时候,你替我臊她。”她抚掌笑道,“这么长时间,可算是有件事儿叫我称心如意。”

“郡主称心如意的日子在后头呢,”锦绣便笑道,“以后小世子落了地,郡主还有什么缺憾呢?”就怕这位郡主说到做到,真的等不及去干掉如今的安平侯了。

“借你的吉祥话儿,只盼着这孩子真是个哥儿。”永昌郡主目光温和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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